“喜欢?”
他扫了眼商铺架子上摆着的簪子,视线随着沈平芜的一同落在了那根青竹雕成的簪子上。
沈平芜点点头,她又转过头撑着膝盖俯身道:“我很少下山,平日里都是在宗门里待着。”
“我师父说捡到我的时候,我是奄奄一息的一缕灵元,她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把我养好的。”
说罢,她扭头看向鹤春山,随后一本正经道:“所以你能不能别逼我修炼了。”
鹤春山笑了起来,弯起的唇瓣像是勾起的月牙,吊着人的心神荡漾。
沈平芜还弯着腰,看着鹤春山嘴角的笑,她有些怕鹤春山听不懂自己的潜台词一般,赶忙道:“真的啊!”
触及到沈平芜眼底的心思,鹤春山扫了一眼眼前的少女,嘴角笑意加深。
“不会把你养死的。”鹤春山伸手想要取下那一根青竹簪子,可偏偏手指却穿过了簪子。
原先加深的笑意蓦地减淡,勾起的唇角平了几分。
他低头看向那根青竹簪子,将手重新收了回来。虽然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但是沈平芜却能够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丝寂寥。
仔细想一想,鹤春山恐怕一辈子都没有碰过这些小玩意。
想到这里,沈平芜突然觉得眼前的魔头有些可怜。
她沉吟片刻,主动伸手取下商贩摊上的那根青竹簪子,随后别在自己发髻处。
透着光泽的青木簪与少女的乌发很般配,娇俏中又带着一丝平和,沈平芜照着铜镜满意地点点头。
“你要摸摸看吗?”
沈平芜抬起头,将发间摇晃的那根青竹簪子凑向鹤春山的边上。
鹤春山本就对这种小玩意没什么兴趣,不过是方才与沈平芜聊了几句,他顺手就想要取下那根青竹簪子。
可当沈平芜将脑袋凑向他这里的时候,他却还是鬼斧神差地抬起了手。
指腹擦过青竹簪子,一时间他竟然发现簪子似乎还带着温热的气息,烫地他将手收回。
“走吧。”
他面色如常地低声道。
沈平芜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这根青竹簪子给买了下来。
本就拥挤的街道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沈平芜刚刚往前走了半步,便被鹤春山勾着衣领给拽了回来。
激起的尘土风沙迷眼,沈平芜这才看清眼前的车辇,艳红的绸缎随风飞扬,喜庆的氛围倒是很浓。
“这里面就是公主与国师吗?”
沈平芜压低声音,有些好奇地问道。
“嗯。”鹤春山对这些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微微侧头,倒是将目光看向了一侧亭台之上的黑影。
不过很快,他便又收回了视线,重新落在了沈平芜的身上。
拥挤的人群人挤人,沈平芜身形灵巧,在人堆里都能够自由穿梭,反倒是鹤春山显得有些狼狈。
沈平芜一扭头,便看见冷着一张脸的男人额头青筋暴起,脸上隐隐不耐烦的模样。
其余人都瞧不见鹤春山,沈平芜见状赶忙攥住他的手腕朝着一边冲去,一边走还一边笑:“我以为你会将这里的人全部都杀光。”
毕竟按照魔头那阴晴不定的性子,很难可以联想到他会甘愿在人堆里挤来挤去。
鹤春山的脸色并不能说得上多好,但是却还是任由沈平芜攥着自己往前走去。
“我不杀无辜之人。”
鹤春山冷哼一声,面上终于没有那么凝重的神色,沈平芜与他一同站在略高的亭台之上。
恰好这时,祝遥光与季羡如同心灵感应一般,一行人竟然又一次碰面。
“这便是凡间婚嫁的阵仗吗?”沈平芜趴在栏杆处,将下巴抵在木头上,好奇地朝下张望着。
祝遥光看了眼,随后摇头道:“应该还不是正式嫁娶,只不过是例行游城。”
“游城?”沈平芜不禁喃喃自语。
游城做什么?
“凡间大户人家都会热热闹闹地办上一场,游街游城则是皇亲国戚婚嫁会做的。”
“目的便是让整座城的人都知道谁家嫁娶有喜事。”
祝遥光的视线落在最前头骑着汗血宝马的男人身上,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沈平芜不禁蹙起了眉,有些奇怪地问:“可是嫁娶不是两人之间的事情吗?为何要告知全天下?”
祝遥光话头一顿,对上沈平芜那不解的视线,她不觉有些心软地抬手摸了摸:“阿芜以后成亲了便会知道。”
沈平芜又重新趴了回去,心* 里却嘀咕着凡间婚嫁当真是麻烦。
不过,最前头那身骑黑马的男人身着大红衣袍,头戴礼官,面若冠玉瞧上去温文尔雅。
“那人便是国师?”
季羡站直身子,拧眉沉声道:“是的,我与师姐便是怀疑国师与灵泉暗线有关联。”
为首的男人面上带笑,即使隔了那么远,沈平芜也能够轻而易举地从他脸上看出意气风发。
不得不说,眼前这位国师当真是年轻。
“好看吗?”鹤春山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沈平芜下意识点了点头,却不料下一秒,鹤春山的声音再一次响起:“祟气入体,再美的皮囊最终也只会变成一块腐肉。”
明明是暖阳之日,可偏偏鹤春山的话音落下,沈平芜便觉得心里毛毛的,她刚想要扭头看看鹤春山这话是什么意思。
却不料,下一瞬脊背后便贴上了冰凉的躯体,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掌盖在她的眼前,另一只手竖起手指点在眼前。
“皮囊,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耳边传来一阵凛冬的寒意,沈平芜站在原地难免哆嗦了一下。
接着,鹤春山便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沈平芜微眯着双眼,方才陷入黑暗之中又重新恢复光明,视线有些雾蒙蒙的。
待到一阵凉风吹过,沈平芜这才重新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不过这一次,当她再次望向亭台下身骑黑马的男子时,神色一顿――
骑在黑马上的男人周身弥漫着厚重的黑雾,唯独那一张面若冠玉的脸还若隐若现。
这是怎么一回事?
沈平芜立马扭头看向一侧的鹤春山,用只有他们二人的声音交流道:“这就是你说的祟气吗?”
鹤春山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似乎要瞧些什么。
见状,沈平芜又拽了拽他:“你别看手相了!”
鹤春山这才重新抬起头,视线直直地盯着眼前之人,直接毫不掩盖的视线叫沈平芜有些坐立难安。
她往边上退了退,和他拉开了些距离。
“你接着看,接着看。”
鹤春山却在此时收回了视线,他撑着额头靠在栏杆处,偏头挑起眸子看向沈平芜:“看什么?”
那声音就好似魔界禁域深处,擅长蛊惑人心的魔鬼,仅仅是三个字便叫沈平芜被摄住了魂。
谁说皮囊没用了?
第16章 你淋雨了我能看见
张灯结彩的街道人头攒动,百姓们纷纷投以祝福的目光看向那一行车队。
唯独倚靠在亭台旁的几人却面露凝色。
“此人祟气入体,恐怕不仅仅是贩卖虐杀鲛人那么简单。”祝遥光颤了下眼睫,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我们恐怕得潜入国师府才能够调查清楚。”
沈平芜看向底下的那男子,面若春风,略微弯起的薄唇却显得有些凉薄,可偏偏又生着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瞧谁都深情。
她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等到那一支游行的队伍离开后,地面上掉落着喜庆的红色绸缎,可偏偏原先晴朗的天开始乌云密布。
雨水毫不留情地砸了下来,本来还热闹的街道上满是逃窜躲雨的行人。
地面上那些绸缎也早已染上了泥泞与污浊,再也没有了原先色泽与光彩。
沈平芜与祝遥光一同慢悠悠地往回走,撑着油纸伞颇有悠闲的意味,只是祝遥光却冷不丁开口:“阿芜,你这样不会打湿吗?”
油纸伞上滑落着雨珠,沈平芜有些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望向祝遥光的视线还有些不解。
“你半边身子都快要淋到了。”
祝遥光抬手指了指,看着沈平芜高高举起的油纸伞,有些古怪道:“你这样举着不累吗?”
沈平芜举着伞的动作很奇怪,甚至只举在一侧,另一侧油纸伞下还空出来一大片的空间。
那种感觉就好像是
好像是她身侧还站着一人。
祝遥光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但是她瞧着已经快要淋湿自己的沈平芜,决定开口提醒。
鹤春山是魂,是鬼,是没有肉身的。
雨水即使将他打湿也不会有人看见,所以他完全可以肆无忌惮地淋着雨,并不会招来异样的眼光。
可偏偏沈平芜在撑起油纸伞的时候,就早已默默举高了手中的伞,那架势似乎一同为自己撑伞。
鹤春山鬼斧神差地就想到了那日自己在马车中做的梦,一时间,眼前的场景仿佛与梦境重叠在了一起。
他在听清祝遥光的话后,轻笑一声,抬着沈平芜的手臂往里推了推。
“不用给我撑,没人能够看见我。”
沈平芜气鼓鼓地收回了手中的伞,却在片刻之后又不着痕迹地伸了过去。
“你淋湿了我能看见,像落汤鸡。”
从未被顶撞的鹤春山一时间竟然愣在了原地,望着油纸伞滑落的雨珠,他难得没有开口为难沈平芜。
鹤春山很高,沈平芜撑着伞的话,他不得不微微俯首。
“那日万鬼窟,漫天血雨,我也没有撑过伞。”鹤春山冷不丁开口,似乎在思考什么,随后又补充了一句:“漫天血雨,乃是你仙门百家弟子的血。”
沈平芜捏着伞柄的手一顿,望向一侧似乎在等待自己作何反应的魔头,她强装镇定地收紧手。
“你也说了,是那日。”
鹤春山另一只手握住沈平芜的手,语调轻扬:“你不怕?”
“我是仙门百家的仇敌,你这么对我,可是背弃你的正道修行。”
沈平芜却仔细想了想,有些满不在乎道:“可是你本就已经死了。”
鹤春山松开了握住沈平芜的手,突然觉得落在身上的雨珠似乎有些凉,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望向这斑驳的人间。
“也对,我早已身死。”
雨越下越大,连带着沈平芜一行人的脚步都加快了不少,等到他们重新回到客栈的时候。
客栈里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肃静,沈平芜刚有些疑惑地抬起头看向掌柜,就注意到大堂内多了好几个面生的身影。
那几位人高马大的壮汉大大咧咧地坐在茶桌旁,哄笑声吵闹不已,目中无人地将脚搭在桌子上。
沈平芜与祝遥光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后默默转身上楼。
此次行动,还是不要太惹人注意比较好。
沈平芜回到房间便点燃了屋内的烛火,方才撑着伞,却依旧是淋到了些雨水,发丝贴在额头处湿漉漉的。
“我都说了,你这么撑伞,两个人都会淋湿的。”鹤春山双手抱胸靠在窗前直截了当地指了出来。
沈平芜一听,不乐意了。
她磨磨牙:“我好心给你撑伞,你还冷嘲热讽!”
鹤春山轻笑一声,像是无可奈何一般站直了身子,朝着沈平芜这边走了过来。
“你翻翻功法,第四十八页有日常可以使用的咒法。”
沈平芜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顺手就拿起来昨夜折磨了自己整晚的书籍。
她一边翻开一边嘀咕道:“真的假的,你记这么清楚?”
待到她翻到的时候,顿时傻眼,她有些敬佩地朝鹤春山竖起了大拇指:“厉害,你一个魔修为何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鹤春山显然怔了一下,随后抬手敲了敲沈平芜的脑袋:“你以为内力是平白无故冒出来的吗?”
这般刻苦,就算是魔,也是吾辈楷模了。
不过沈平芜还真的有些好奇地翻了翻那本内力秘籍,有些震惊道:“世人都道魔修是走捷径,没想到你还这般刻苦。”
“其实,我把你吃了修为便会大涨。”
鹤春山眉眼弯弯,俯身凑近沈平芜,视线划过少女细皮嫩肉的肌肤,似乎在思考些什么。
那宛若在黑暗中被毒蛇盯上的感觉,叫沈平芜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捏着书默默往边上挪了挪。
“你刚刚还说不会养死我。”
沈平芜无声地控诉着鹤春山,还未等鹤春山开口,突然身后的房门被人大力踹开。
接着一道粗犷的声音从门口响起。
“我记得那个小美人是住这间吧?”
沈平芜下意识回头看去,便瞧见原先在大堂内瞧见的几位面生男子正站在门口。
为首的那人粗眉大眼,皮肤黝黑,突起的肌肉就好像是连绵的山峰一样。
“你们是谁?”
沈平芜想也不想站起身,将放在一侧的修剑拿起,面色漠然地望着那几人。
李刚瞧着屋内孤零零站着的沈平芜,视线落在少女微微沾湿的衣襟处,色眯眯地舔了舔起皮的唇。
“今夜可不太安全。”
他大步跨进屋子里,只是在踏进来的瞬间摸了摸身上激起的鸡皮疙瘩:“怎么屋里温度这么低?”
不过很快,李刚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沈平芜的身上。
他终日游荡在各处黑市小巷,倒是第一次见到像沈平芜这般娇俏的人。
“来我这暖和暖和。”说罢,他露出熏黄的牙齿,想也不想就将手朝着沈平芜这伸了过来。
刀影闪出,沈平芜手中的修剑脱鞘直指男人的眉心。
“滚开。”
少女手持修剑,脊背挺直,眉眼间肃杀之意分明,即使手还有些微微发抖,却依旧没有露怯。
可偏偏李刚却不以为意,他抬手就想要拨开沈平芜的剑,一边动还一边说道:“你们这种伪装的小伎俩我早已见多了。”
烛火摇晃,窗边凉风夹杂着细雨吹进屋内。
本就寂静的夜晚突然被一声尖锐的哀嚎声打破,沈平芜深呼吸一口气,望着已经跪倒在地面上的男人。
身后贴着一具冰凉又结实的躯体,她微微侧头,就能够看见男人紧绷的下颌与高挺的鼻梁。
鹤春山的睫毛很长,浓密犹如黑鸦羽毛般,眼睫尾端轻轻上翘,衬得他眸底总是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恶劣。
“凝气于剑,专心点。”
男人声线平淡,叫人听不出任何的情绪。
沈平芜闻着身侧那沉木香,视线落在已经捂着袖口哀嚎的男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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