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不要,我可以帮你。”
站在沈平芜身后的男人垂眸,一副上位者的姿态,用一种蔑视蝼蚁般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
目中无人!
血,一滴一滴砸在地面上,谢恒此时却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痛觉一样,坚持要拦住沈平芜。
“告诉我,你身上为何会有她的气息!”
“你很想知道答案吗?”沈平芜的声音也很淡,沁着寒意。
眼前可笑的男人狼狈地低下头,又想求证一个答案,却又害怕听见那个答案。
可沈平芜却无心顾及他这般别扭的心情。
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接着头也不回地丢下一句话。
“因为她以自己的魂魄,给我下了咒。”
夜风萧萧,将沈平芜的最后一句话传达到了谢恒的耳朵里。
“代价是魂飞魄散。”
第41章 这种“”好事“,确定要当这么多人面吗?
“魂飞魄散?”
这四个字犹如一击雷霆, 重重砸在谢恒的心口,一时间男人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抽空。
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般低下头,喃喃地重复着这四个字。
“魂飞魄散”
谢恒低咳一声, 唇角沁出鲜血。
他狼狈地退后半步,膝盖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沈平芜能够敏锐地察觉到他身边的祟气在发生着变化。
“她没有说错, 她若是真的恨你,她会来找你偿命的。”
沈平芜伸出手,抽出了谢恒捏在掌心的衣袖, 声音很轻, 却足以击溃他所有的心理防线。
“她不过是不再想与你有瓜葛。”
木屋的房顶开始不断摇晃,碎屑残瓦砸在地面上,在屋子里的小鲛人们身上就如同被灼热的焰火燃烧一样, 皮肉一点一点变皱变薄。
沈平芜快步冲过去, 手中掐诀妄图进入到这间木屋之中。
可木屋不知道究竟是被谢恒用了怎样的手段,只要沈平芜一踏进那木屋之中, 身上也一同会出现灼热的疼痛。
仅是半步, 身体就快速融化。
待在木屋中的小鲛人们泪流满面,惊恐的神情让人心脏不断往下沉去。
“一定有办法的!”
沈平芜眉梢皱起,望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木门,视线来回扫视着整个阵眼。
“砰――”
又是一声巨响,是支撑木屋的柱子坍塌了, 与孩童们哭喊声一同出现的,还有千层尘土。
沈平芜非常着急, 捏着剑柄的手不断收紧,正当她决定豁出去强行硬闯之时, 衣领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拉住。
鹤春山抬手拉住了她的衣领,仅是一伸手,便将少女重新拽到了自己的身后,接着抬起手,掌心处源源不断涌动的灵力聚集。
“很想救他们?”
鹤春山抿唇,转身看向身后的少女,即使眼前一片漆黑,却还是抬起手搭在了少女的脸颊处。
男人的掌心很凉,可四周的火光滔天,灼热的气息席卷了全身,倒是将鹤春山的手暖了不少。
沈平芜虽然不知道鹤春山要做什么,却还是老实地点了点头,她抬手握紧男人的手腕,心急道:“你有什么办法能够救他们吗?”
鹤春山将头低下,垂眼望向眼前的沈平芜,接着轻叹息一声,将手掌扣在少女的头顶上。
“我上辈子是欠你的吗?”
男人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将腰间的佩剑丢在沈平芜的怀中。
鹤春山的剑很重,沈平芜只觉得手臂一沉,手忙脚乱地接住了那把重剑,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
“你把剑给我做什么?”沈平芜的脸上溅着血珠,眉头微蹙。
“保管一下。”
鹤春山周身源源不断聚集的灵力开始变红,周身不断浮动出若隐若现的符咒。
那些死咒凭空出现,却又带着}人的寒意,沈平芜这才注意到,鹤春山的手搭在脖颈后,鲜血顺着他的后颈淌出。
白骨上镌刻着殷红的咒文,一点一点被鹤春山硬生生拽了出来,沈平芜意识到了鹤春山要做什么。
她蓦地张大嘴巴,阻止的话脱口而出:“你快停下!”
男人的动作一顿,接着抬起头,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轻笑一声:
“不想救人了?”
鹤春山之所以能够重新塑成肉身,是因为谢恒将他的恶骨给还了回来。
此阵眼炼化肉身,若是想要进入,便必须要舍弃肉身。
此时只有,也仅有鹤春山能将自己的恶骨再次抽出来,然后进去救人。
明明是如今的最优解,可是沈平芜的心脏却有一下没一下地抽痛着,叫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上前一步,抱着鹤春山的剑,嘴唇微微发抖:“可是”
她想要让鹤春山不要这么做,又没有办法完全无视木屋中孩童的哭喊声。
纠结,怀疑,无奈。
拯救苍生本就是修仙之人的使命。
可是这不是鹤春山的。
鹤春山久久没有听见沈平芜的声音,笑意渐渐敛去,他抬手将恶骨抽离身体。
噗嗤一声。
恶骨离体,还夹杂着血肉的脊骨就这么被鹤春山硬生生拽了出来,仅是看一眼都叫人心生胆怯。
可想而知,将脊骨硬生生抽出来,该是怎样的疼痛?
“就在这呆着吧。”
“我不会死的。”
鹤春山看不见,可是无神的眼睛却盯着沈平芜,他将自己的恶骨一同递给了沈平芜,好似非常放心地将自己的后背交给了她。
他歪着头,思索片刻,接着道:“若是死了,倒也是死得其所。”
沈平芜甚至能够从他琥珀色的瞳孔处看见自己的身影,弱小无能,泪流满面。
她开始有些厌弃这般无能的自己,在祝遥光与季羡与法阵斗智斗勇的时候。
而自己却因为无能,只能求助于鹤春山,若是鹤春山不在自己的身后,自己除了眼睁睁看着屋子里的小鲛人们炼化,做不了任何的事情。
鹤春山眸色幽深,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一声不吭地转过身闯入阵眼之中。
周身赤红色的咒文不断流动,在男人的肌肤处发出烧灼的声响,甚至就连空气中都多了一丝烧焦的气味。
沈平芜垂下眼睫,有些想问问鹤春山究竟为什么要帮自己,可是在看见男人闯入木屋中的背影后,她深呼吸一口气,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在鹤春山抱着第一个昏迷孩童出来之后,她赶忙将剑与恶骨收好,焦急地跑过去,接过鹤春山怀中的小鲛人。
陷入昏迷的鲛人整个身体都不住颤抖。
沈平芜的指尖擦过鹤春山的手臂,只觉一阵灼烫,她欲言又止,在心中默默掐诀。
接着,鹤春山周身泛着莹莹白光。
男人先是一怔,接着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在沈平芜瞧不见的角落里勾起了唇角。
鹤春山从有记忆开始,便对疼痛失去了感知,任凭他受再重的伤,都不会露出一丝狰狞的表情。
仿佛那些伤口在自己身上,根本不足一提。
可如今,竟然有人会因为自己身上的灼烧,专门掐诀。
沈平芜并不知道鹤春山的心理活动,她将鹤春山救出来的每个孩童都安顿好,在简单检查过他们一行人身上的伤痕后,将视线落在了木屋前最后一道身影上。
自从鹤春山将恶骨抽了出来,便没有人能够看见他。
那些小鲛人只是愣愣地见自己或者自己身边的伙伴突然漂浮在半空之中。
一只小手拉了拉沈平芜的衣* 袖。
她扭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眸子,小鲛人脸上泪痕与灰尘混在一起,像是一只脏兮兮的小花猫。
“姐姐,是神仙救了我们吗?”
稚嫩的童声在喧嚣之中响起,虽然轻但是却又那般重,重到所有还没有昏迷的小鲛人们纷纷仰起脸,似乎在等待着沈平芜的答案。
巨大的阴影消散。
头顶的阵法在祝遥光与季羡的齐心协力下,渐渐化作灵光四散而去,彻底消失在半空之中。
“得救了?”
沈平芜微怔,有了片刻的停顿。
她的视线落在那木屋前的身影上,男人高大的身影显得有些萧条,墨发披散,苍白的脸上染着血迹,将男人那双无光的眸子点缀为墨石。
血光迸破,祟气消散。
直到鹤春山将怀中抱着的孩童丢在沈平芜的怀中,男人似乎是累极了,竟然在沈平芜刚刚安顿好小鲛人后,站定在她面前。
“你――”
沈平芜望着眼前之人,刚来得及发出一个音节,就只见鹤春山高大的身影朝着自己这里倒了过来。
她抬手撑住鹤春山的身体,掌心贴在男人的腰腹与胸口处,却还是被重量压着后退了半步。
男人叹了口气,将脸埋在沈平芜的肩膀上。
沈平芜还以为他是受了重伤,顿时也顾不上回答小鲛人们的问题了,赶忙有些焦急地摸了摸鹤春山:“怎么了?你受伤了?”
鹤春山一言不发,沈平芜心里越来越焦急。
她想也不想就拉过鹤春山的手腕,回忆着从古书中所看见的传送灵力的功法。
好像是额头贴着额头?
沈平芜这么想着,也没有其余办法,带着一股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情,就要拉着鹤春山的衣领将额头贴上去。
“你在做什么?”
男人冷不丁的声音在沈平芜的耳边响起,对上鹤春山面露困惑的神情,沈平芜还有些焦急道:“你快保存点体力,我现在给你渡点灵力!”
鹤春山其实只是单纯有些累罢了,毕竟这么一点小疼痛在他经历过那么多伤痕面前,显得有些小儿科。
他感受到沈平芜朝自己贴近的动作,抬手抵在沈平芜的额头上。
“渡灵力是这么渡吗?”
鹤春山没有动,甚至有些怀疑,他耷拉下眼皮,静静地注视着。
“不是这么渡是怎么渡?”
沈平芜有些生气,她又用力拽了拽鹤春山的衣角,“你别怀疑了,我在古书上看到过!”
他扫了一眼周围,除了仰着脑袋目光澄澈的小鲛人们以外,神情倦怠的祝遥光与季羡也一同出现在附近。
鹤春山一言不发。
渡灵力是不是这么渡,鹤春山不知道。
但是――
他只知道神交是这么交的。
“快点啊!你还在等什么!”
沈平芜见到磨磨蹭蹭的鹤春山,心口一阵无名火,她瞪了对方一眼:“不然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自己好心要将灵力渡给他,他却还在这里扭扭捏捏!
鹤春山:“”
这种“好事”,确定要当着这么多人面来弄吗?
第42章 你不准这么说鹤春山!!
待到一切尘埃落定后, 唯有一道单薄的身影缓缓从硝烟中站了起来,拖地的衣袍被鲜血染红,远远看上去反而像是一件大红的喜袍。
谢恒漫无目的地朝着街道走去, 似乎在朝着一个既定的目的地。
沈平芜被鹤春山连着拒绝三次之后,原先心里的愧疚瞬间荡然无存,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瞥了鹤春山一眼。
“不要拉倒,我还懒得帮你恢复灵力呢!”
鹤春山抿着唇, 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是瞧上去神情似乎还有些惋惜。
沈平芜见状,又瞥了眼, 想着这次能够将小鲛人们全部救下来还得多亏了鹤春山。
于是她又偷偷拽了拽鹤春山的衣袖。
声音压得很低, 似乎生怕其他人听见:“你若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话,我可以回去偷偷帮你渡灵力。”
鹤春山眉梢一挑,唇角勾起笑, 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你说的?”
沈平芜继续道:“当然了!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沈平芜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记错了功法, 依旧还以为渡灵力是额头贴着额头。
觉得鹤春山只是单纯不好意思被人看见自己虚弱的样子,又或者是看不上自己那些微弱的灵力, 所以才一直拒绝的。
尤其是在她注意到鹤春山迟疑的神情, 与扫视祝遥光和季羡的眼神后。
她越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没想到魔头竟然也还会不好意思。
“没事,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沈平芜大气地拍了拍鹤春山的肩膀,给予对方一个可靠的眼神。
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鹤春山眼角那越来越深的笑意。
沈平芜毫无察觉,反而转过身望向谢恒那道单薄的身影,注意到巷子口竟然开始渐渐起了大雾。
“哪来的雾?”
小鲛人中稚嫩的声音在人群里响起, 祝遥光等这才抬起头,一同看向巷子口渐起的浓雾。
一般伴随着这个浓雾出现的――
沈平芜头皮一紧。
清脆的铃铛声在巷子口传来, 愈来愈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谢恒的身侧。
一张雌雄莫辨的脸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眉眼如画,乌发散开,诡谲的浓雾随着他一同出现。
“好久不见。”阴山君阴冷的声音里含着笑,美眸扫过沈平芜的脸,接着站定在谢恒的身侧。
只是谢恒是背对着众人,而阴山君则是面对着大家。
赤足踩在泥泞之中,就连淡紫色的衣袍都被火光点燃,他却恍若未知,只是抬起手。
“这份怨魂我就收下了。”
阴山君说完之后,站在一侧的谢恒整个人忽然爆发出一道嘶吼声,接着凭空炸成了一个血花。
一团黑雾飘在半空之中,接着阴山君大手一挥,将那缕怨魂收进囊中。
阴山君说完这一句话便转过身,只是在最后一刻望向沈平芜,眼底似乎带着挑衅的笑意,接着便随着大雾一同散去。
铃铛声渐渐远去。
祝遥光率先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捏着剑柄:“倒是让他这个恶鬼给跑了!”
“无妨,如今我们元气大损,若是再与阴山君打上一架,恐怕没有胜算。”季羡回头,开口安慰祝遥光。
接着,他视线一转,落在沈平芜的身旁。
发现并没有看见那道有些气人的熟悉身影,还有些奇怪,面色古怪道:“鹤春山呢?”
被点到的男人倒是没有特别大的反应,反而是沈平芜整个人如同在学堂被教书先生点名一样,反应比自己身侧的男人还要大。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瞥了眼身侧,“他有事先离开了。”
沈平芜不适合撒谎,就这样的小表情连祝遥光都反应过来,更别说一向心机深重的季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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