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手镯似乎是贺将军府上一个小丫头送的。”
等候在一侧婢女像是瞧出了皇贵妃的心事,上前轻声开口。
皇贵妃眸光微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接着缓缓道:“贺将军府上何时多了个小丫头?”
贺将军常年征战沙场,京城贺府独有长公主一名正妻,夫妻二人更是恩爱无比,所诞独子。
婢女清了清嗓子,将自己提前了解过的情况说给皇贵妃,正当皇贵妃听到阿芜是他们所救下的哑巴女时。
皇贵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清清是不是心仪贺春山许久了?”皇贵妃的嗓音很低,换了个姿势坐着。
长月无尽,辉夜难明。
将军府的灯火依旧通明,阿芜总觉得今日的贺春山似乎有些奇怪,尤其是在看见谢渊竟然跟着他们一同回府上的时候,这种怪异的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贺春山住处。
浅窗明月,烛火通明。阿芜默默将屋内内室的烛火熄灭了两盏,见到谢渊与贺春山似乎有话要说,于是便站起身朝后退去。
刚刚走到门口,就听见谢渊含笑的嗓音响起。
“阿芜不如留下来一同听听?”
嗯?
阿芜回过头,看着坐在桌边的两位少年。阿芜怀疑他们今日所聊的事情应该与生辰宴发生的事情有关。
即使自己再好奇发生了什么,却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比划着手势告诉贺春山与谢渊,自己先走了。
谢渊作为贺春山好友,自幼也被贺春山逼着一起学了手语,所以二人都能够看懂阿芜的手势。
直到阿芜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
谢渊这才觉得有意思地点点头,手中的扇子轻挥,笑眯眯道:“不得不说,你家阿芜真的很有意思。”
这一句话,也不知道是那一句话取悦到了贺春山。
叫原先板着一张脸,眸色清冷的贺春山神情流露一丝暖意,似是高山寒雪消融,带着融融春意。
“你怎么看今日生辰宴上发生的事情?”谢渊轻轻摩挲着扇柄,或许是太好奇贺春山怎么想了,身子稍稍向他倾了过去。
“什么怎么看?”贺春山低沉的嗓音忽然响起。
谢渊一怔,笑着摇头:“你小子,还是这么谨慎。”
“但是你可知晓,有些事情不是你主动不去招惹,便可以避开来的。”谢渊神色微敛,面上流露出一丝严肃。
这个道理,即使不用谢渊说,贺春山心中也有数。
到底也不是个毛头小子,身为权臣的子女,更是要对局势变动审察得当。
贺春山低头看向手边那一抹柔软洁白的手帕,眸光微闪:“大皇子今日之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
谢渊等候片刻,发现贺春山没有接着开口的想法,说:“没了?”
贺春山:“没了啊。”
谢渊似是气笑一般,他将手中扇子轻叩在金丝楠木桌上,口中的语气称不上太好:“那你可知道,一旦大皇子的势力发展起来。”
“你们贺家会率先成了被讨伐的对象?”
“不仅如此,你觉得当今圣上为了巩固二皇子的政权,会不会让蒋清清与你议亲?”
谢渊白了垂眸的贺春山一眼,冷冰冰道:“反正蒋清清心仪你许久。”
“恐怕就算大皇子的势力还没有发展起来,她便会主动央求陛下赐婚了。”
可这时,贺春山却轻笑了一声,“不会的,除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陛下是不会将蒋清清和我拉到一起。”
少年脸上的神情平静而又淡定,仿佛笃定了这件事并不太可能会轻易发生。
这下轮到谢渊不解了。
“因为外戚权重,帝王之心必会规避。”贺春山抬手,修长的指尖捻住茶杯的一侧,“我父亲兵权在手,我母亲朝堂之上势力不小,若是我再与蒋正轩的妹妹议亲,你猜陛下会不会定我们个忤逆之罪?”
贺春山说的这种可能,在谢渊这里是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他结结巴巴地问:“可是你娘亲乃是陛下的亲姐姐,而贺将军是守卫边疆的大将军,是定民心的存在啊?”
“是了。”
贺春山眉眼带笑,但是眸光却冷了下去。
功高盖主这个词,可不是说说而已。
“你可知我父亲为何迟迟没有回京?”贺春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不是因为前方战事紧张吗?”谢渊发现自己似乎知道得还是太少了,“难道说,是陛下不允?”
贺春山缓缓点头。
“亲情血缘一词,向来不适用于帝王之家。”
“陛下如今宠爱二皇子,也不过是因为二皇子如今人言轻微,没有朝堂势力。”
“若是叫他发现二皇子暗中为争太子之位招兵买马,你猜猜看陛下会怎么做?”
谢渊神色越来越冷,甚至搭在桌上的手都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他们谢家一向是朝堂的文臣之首,自诩清高,所以他理所当然地将君子道义套用在了朝堂皇家之中。
可偏偏忘记了,在朝堂与帝王之家。
君子道义是最没有用的存在。
是的,当今圣上不断寻医问药,招天下能人异士,就是为了长生不老,羽化成仙。
追求长生不死的帝王,又怎么会甘心将皇位拱手让人呢?
说到底,如今恐怕真的如贺春山所说。
一旦陛下寻到了长生不老的办法,那皇子于他而言便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定然会提防有人揽权夺位。
到时候别说招揽兵权的皇子了,恐怕是只要站队了的权臣都脱不了干系。
“那你觉得大皇子今日突然站出来求着陛下赐婚,与丞相府庶女站出来这两件事是大皇子串通好的吗?”
贺春山摇了摇头:“恐怕只是巧合。”
得了这个答案,谢渊便不再将心思放在思索生辰宴上的事情,反而对贺春山所说的帝王疑心有了兴趣。
他思索片刻,大着胆子问道:
“可这普天之下,当真有仙吗?”
贺春山却点点头,他清楚地记得。自己先前偷偷带着阿芜无意中闯入了一个黑市。
那黑市的一个摊位上,水晶琉璃棺中正游动着神话话本子上所讲述的人首鱼尾――鲛人。
贺春山也不知道该如何同谢渊解释,他只是面无表情,许久之后,哑声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普天之下为黄土,普天之上为神明。”
第70章 这不是上赶着给吗?
落雪时节, 阿芜这段日子除了跟在贺春山身后,每日都去太学听讲,余下的时节便常常在屋子里学习着刺绣。
这是她这段日子唯一感兴趣的事情。
寒冬凌冽, 带着霜雪一同落满了整个京城。
贺府早早便燃起了银碳与炉火,整个室内都透着融融暖意,阿芜坐在一侧的软榻上,认真绣着手中的手帕。
直到身后传来阵阵的脚步声, 阿芜这才有些恍然回过神来,扭头便对上贺春山那双琥珀色的眸子。
浅眸桃花眼,纤长的尾睫轻翘露出一副深情的模样。
就算阿芜早已知道贺春山这双眼睛漂亮极了, 此时却依旧被贺春山的那双眼给迷住了心智, 一时间怔在了原地。
贺春山瞧着呆住的少女,轻轻挑眉,抬手在阿芜的眼前晃了晃, 开口:“怎么?”
阿芜缓缓眨了下眼睛, 有些惊讶:“你今日又逃学了?”
贺春山每日不仅仅要去太学上课,蒋琬还专门找了先生教他剑术。因此每当散堂之后, 贺春山都需要去竺院练习剑法。
今日贺春山回来的时间, 比往日都要早上许多。
贺春山却坐在椅子上,撑着下颌看向阿芜手中的手帕,道:“总得放个假吧?”
他的视线落在阿芜手中那抹洁白柔软的手帕上,颇为* 稀奇地开口:“你这是在绣什么?”
阿芜听见贺春山这么说,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中的帕子往边上藏了藏。却没想到自己指尖一阵刺痛, 素白的指尖瞬间沁了红。
豆大的血珠在指尖显得尤为显眼,阿芜吃痛地惊呼一声, 却也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
她刚想要将指尖含住,可似乎有人比自己还要更加紧张。
阿芜默默张大了嘴巴, 一副受惊兔子的模样。
只能够感受到指尖被柔软温热所包裹,原先指尖泛起的刺痛也在顷刻消失得一干二净,她下意识将手猛地往后缩。
手腕处却传来了一阵拉力,牢牢桎梏。
少年俯身,低垂的眸光被鸦羽的睫毛所遮挡,看不出眼底的情绪,但是含住手指的唇瓣却微微一动。
温度似乎从指尖一点一点弥漫到了阿芜的全身。
几乎是一瞬间,阿芜浑身就跟红透了的樱桃般,散发着热气。
“咚――”
东西滚落在地面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
贺春山听见身边人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他转头,看见了自家母亲正一脸吃惊的站在院落中。
而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那身影熟悉而又陌生,上一次见到似乎已经是多年之前。
蒋琬今日特意嘱咐给贺春山放了一天假,想着和贺昭一起给贺春山一个惊喜,便自己带着贺昭一同来找贺春山。
谁能想到,刚好目睹了自家小子调戏小姑娘的场景。
这下,蒋琬手中原先端着的餐盒都掉在了地上,吃惊的模样瞬间吸引了阿芜和贺春山的注意。
在贺昭来之前,蒋琬便已经贴心地说了贺春山三年前在雪夜带回府上养着的阿芜。
一开始,贺昭还没有当回事。
只以为是贺春山与蒋琬收了个养女,所以今日便想着恰好回京,一同见个面瞧上一瞧。
这不,就瞧出问题来了。
他转头看向蒋琬,眼中划过一丝狐疑,在触及到蒋琬那眼底震惊的模样,顿时会错了意。
高声呵斥一声:“贺春山!”
先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在听见那声呵斥后,整个人哆嗦了一下,松开了阿芜的指尖,扭头有些僵硬。
对上贺昭那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到底是硬着头皮站起来,说:“我听得见,爹你别吓到阿芜了。”
阿芜此时一张小脸都被吓得煞白,方才心底刚刚升起来的一点点悸动在顷刻间消失殆尽。
她苍白着一张脸看向蒋琬与贺昭,视线最终落在了地面上。
不用抬头,她都可以猜出蒋琬此刻眼底的失望与厌恶。
毕竟自己好心捡回来的一个哑巴,竟然和自己儿子干出这么暧昧的事情。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带着些许急促。
阿芜想也不想便顺势就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在膝盖处,磕了个响头,抬起头虽然眼中含着泪,却还是大着胆子比划解释:
和他没有关系,是我的原因。
还请夫人,老爷不要怪罪少爷。
贺昭本来是准备找贺春山麻烦的,谁知道眼前这个还没有自己胸膛高的小姑娘竟然直接跪了下去,他被这个动静弄得一愣。
就见贺春山颇为不赞同地伸手去拉阿芜,一边拉还一边开口:“爹,我都说了你别吓到阿芜。”
“她胆子小。”
他的嗓音低沉,虽说只是半大的小子,但是少年挺拔的身子骨倒也是与眼前的贺昭不相上下。
蒋琬也急忙上前,抬手牵起阿芜,有些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跪什么呢?这小子调戏你,你和我说,我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阿芜蜷缩了一下手指,还是有些害怕眼前高大的贺昭,虽然一直没有见过,但是京中却处处都是贺昭的赞誉与传闻。
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乃是百姓的定心所在。
贺昭如今也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吓到了阿芜,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只得刻意柔下嗓音,“你别怕,我不是收拾你,我是收拾这个臭小子。”
很显然,贺昭并不太适合这种温柔的角色。
尤其是当他用一向发布号令的嗓音夹起来说话,整个庭院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蒋琬上前拉着阿芜的手,有些好笑地拍了拍贺昭的肩膀:“行了,说这话跟见了鬼一样。”
贺昭被自家夫人打趣,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下意识便开口:“听夫人的。”
这下,轮到蒋琬开始脸红了。
夫妻二人多年未见,感情却如胶似漆一般。
待到这件事马上要跳过的时候,贺昭这才像是如梦初醒,又扭头看向贺春山,怒气冲冲地指着他鼻子骂道:
“连自己妹妹都调戏,我不在京城这几日你小子当真是无法无天了!”
贺春山一听这话,不乐意了。
虽然他一向还是比较害怕贺昭,但是却大着胆子呛声道:“谁说阿芜是我妹妹了!”贺春山一双浅眸认真地与贺昭对视。
才不是妹妹。
父子二人几年没见,贺春山也只有在自家人面前才会表露出难得的一丝少年稚气。
蒋琬拉着阿芜的手走在前面,甚至都懒得搭理身后不断拌嘴的二人,她抬手将阿芜脸颊垂下的发丝重新挽上,轻声道:
“今日之事”
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完,身边的少女就好像是生怕蒋琬怪罪贺春山一般,赶忙抬手比划:
“夫人,今日之事都是阿芜的错,与少爷无关。”
因为凛冬之际,阿芜穿着暖和的绒裘,一双漆黑明亮的眸子望向蒋琬,乖巧的样子叫蒋琬心陷入一片柔软。
她轻笑一声。
伸手理了理阿芜的衣襟,“什么无关?难不成是你硬要把手指塞进那臭小子嘴里的吗?”想到刚刚所看见的场景,蒋琬还是有些没好气地冷哼一声。
朝着臭小子的方向白了一眼,拉紧阿芜的小手。
阿芜缩了缩脖子,到底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
贺昭回京,最受震惊的并不是贺府上下的人,而是宫中之人。
斜阳翠幕,夕红砖瓦堆砌成的宫墙一侧,一扇不起眼的小门被缓缓推开。
伫立在庭院中的那抹纤弱身影正微微躬身,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跟随在身后的小厮有些担忧地将手中陈旧的狐裘披在了那少年肩上,略微有些担忧道:“殿下,您本就身子有旧疾,如今还站在雪地之中。”
“若是感染了风寒,恐怕身子要吃不消了。”
不知为何,大皇子并没有回答。
他只是站在雪地中央,抬头看向从宫墙外探进来的一枝寒梅,如今开得正艳。
他默不作声注视片刻,随后轻咳两声缓缓开口:“听闻贺将军今日已经抵京,父皇那边可有什么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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