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弟便虔祝云彦兄蟾宫折桂,功不唐捐了。”徐辞言含笑行礼。
滕明喻出身权贵之家,师资力量绝非常人能比,更何况他本人也勤勉好学,想来这次乡试是必然有其姓名了。
“那便多谢徐弟吉言了!”滕明喻连连拱手行礼,乡试在即,两人笑谈一会,滕明喻便回屋温习功课去了。
后院里,徐出岫刚绕过影门,就被小炮弹一样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珠儿?!”
看清来人,她又惊又喜地笑开。
“姐姐,我好想你呀,你都不来看我!”
滕珠儿赖在她怀里不肯出来,一双大眼睛里盈满泪水,徐出岫连忙取帕子给她擦脸,柔声安慰,“姐姐也想珠儿,这不就来了吗?”
两个小姑娘抱做一团,叽叽喳喳地讲着话,不一会又笑颜如花。
珠儿这年来长大了不少,也渐渐懂了些道理,再一回想被拐的经历也不由得后怕几分。
她贴身嬷嬷家的小孙女就是被人拐了去,等找回来就只会疯疯癫癫地哭喊了。
好在她遇到了徐家,才没有遭更多的罪,对于徐家的姐姐,也是越发的喜欢。
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把徐出岫给盼了过来,小姑娘顾不上太多,兴高采烈地拉着徐出岫就到房里一块玩。
她家富贵,光珠儿的闺房里就绫罗绸缎无数,精巧的珠玉摆件并着各色名贵之物遍地都是,徐出岫一眼看去,只在默默感慨了句华美,便投入地和珠儿玩笑起来。
滕夫人含笑站在一边,看她这模样,心底称奇。
徐家的家世她自然知道,说句不好听的,和滕家实在是云泥之别。
上次急着带珠儿回来也没细瞧,眼下看去,徐家姑娘不仅面容精致秀美,举止也落落大方,端庄自然。
那眉心一点朱砂痣笑起来,格外地灵秀,活像是观音座下的童子。
滕家老祖宗听说珠儿的恩人来了,张罗着就要见两个小辈。
她年纪虽大,却也是有品级在身的命妇,气势惊人,就连滕夫人第一次拜见的时候都忍不住心底胆怯几分。
这徐家兄妹两个却都坦率自然,神情大方。
光这一点,就不是寻常人家可以比的。
珠儿能和徐家姑娘结为好友,也是缘分,这般想着,滕夫人笑容越发柔和。
看着珠儿叽叽喳喳地要把写的大字拿给徐出岫看,她便悄悄地出了院子,把屋里留给两孩子。
徐出岫并不知道滕夫人心底想些什么,她每日跟着冯夫人学习,学得可不只是诗词文章,还有礼态等等。
冯夫人京城贵女出身,有她教导着,徐出岫越发地落落大方。
和原文里面那个粗鄙蛮愚被人嗤笑的女主仿若两人。
就这么在滕家住了两日,三月初一一大早,徐辞言就收拾好东西,带着妹妹直奔七里巷去。
那善医的妇人正住在此处。
第40章 拜师 程门立雪
七里巷里小院木门紧闭, 十步开外,徐辞言就已经闻见了浓浓的药香。
徐出岫整整衣衫,紧咬嘴唇, 看上去很是紧张。
徐辞言有些心软,“真的不要哥哥陪你一同进去吗?”
小姑娘坚定地摇了摇头,“哥哥在外面等我就好。”
想要学习别人的手艺哪有容易的呢, 徐出岫年纪虽小,却也明白这个道理。
要结下一段师徒缘分, 必然要靠自己打动师傅。
徐辞言见她坚定,也不多问,就在巷尾找了处茶摊坐下, 边和卖茶的老汉闲聊,边注意小院的动静。
“这位小郎君, 你们这是来求药的?”
时辰尚早,茶摊铺子里并没有多少人, 老汉闲来无事, 也端着碗茶坐了下来。
这小郎君带个年轻女娃, 虽衣着素朴,但浑身气质实在不似田地里刨食的人, 老汉便先入为主,把他们视为来求药的富贵人家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这年长些的郎君倒先坐下, 只留那小姑娘叩门。
徐辞言笑笑,也不说是或不是,只单问一句,“老伯,我听说这院子里住着的妇人颇善医术,不知可真?”
那老汉眉毛一扬, 露出点骄傲神色来,“那自然真了!”
“这司三娘子医术可比崔安堂的几个大夫好多了,我们附近的人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去找她看的!”
“司?”徐辞言目露疑惑,“这姓氏倒是少见?”
“嗨,我们也不知道,”老汉摆摆手,“她一人寡居,我们也不好问,只知道在家里行三,我们便都这么喊了。”
“我看你们是来求药吧,”老汉露出点安慰神色来,“哎,这司三娘子哪都好,就是性情古怪了些……”
“但人是好的,别担心。”
有客来要茶,那老汗立马起身去招待了,徐辞言侧身看向小院,清晨寒风凌冽,徐出岫独身站在那,门始终未开,她也纹丝不动。
徐辞
言看着,总觉得有点程门立雪的感觉。
等茶喝了两盏后,那木门才咔嗒一声缓缓推开,露出个三四十来岁模样的女子,窄口袖子,头巾将发丝包裹得严严实实,面色严肃。
“你家人呢,没和你一起过来?”司三娘子冷眼看着徐出岫,半晌开口发问。
徐出岫侧身,露出兄长的身影,恭敬地答话,“兄长怜我年幼不忍远行,自是陪同。”
“只拜师乃出岫之意,自是不敢劳烦兄长,妄论叨扰娘子过多。”
这家倒是个明事理的,司三娘子看了一眼茶摊处起身向她行礼的少年郎,心下有些满意。
学医本是苦事,女子学医更是难上加难。她虽有收弟子养老的想法,却也不愿意搅进糊涂事去。
这徐家能为女儿的事辗转求到她这,想来不是漠视孩子的,只是过于溺爱也不行,若是连拜师大事都要事事代劳,那成什么样子了。
徐家这样的就很好,关爱不溺爱。
“进来吧。”想到这,司三娘子侧过身子,让出路来。
徐辞言看着小姑娘身影消失在院子里,不免有些担心。
徐出岫却顾不上太多,她一进院里,就先见着了满院搭起的竹架子,上面晾晒着各色的草药。
司三娘子自顾自地进了屋,取出一包草根,里面混着各色叶梗。
“篮子在那边,把你觉得有用的给捡出来。”司三娘子一指角落。
徐出岫神色一凛,接过袋子走到角落里蹲着就开始挑捡。
这些草药都是药农们刚从山上捡来的,前几日下雨山泥黏着覆在上面,一眼看过去简直是一团烂泥,摸着都让人难受。
徐出岫仔细辨认了两眼,也不多话,耐心地挑拣起来。
多亏她在祁县时,常托药农送些新鲜草药来照书炮制,不然眼下还认不出来。
过了大半个上午,这一小袋子才刚刚分完,司三娘子过来掂着篮子看看,也不说话,又取了一篮子混在一处的南五味子和北五味子递过来。
两种虽然都是五味子,外观极其相似,但产区不同,功能药效也有细微差异,司三娘子这意思显然是要她把两者分开。
弯腰蹲了一个上午,徐出岫腰背一阵酸痛,她略微起身活动下身体,又蹲下去接着分拣起来。
到了日头升至正中,司三娘子才发话,“行了,你先出去罢。”
“申初一刻接着过来。”
徐出岫躬身应是,起身时眼前一黑,强撑着往外走。
一出门,她脚下踉跄一下,徐辞言一惊,连忙把人扶住。
“出岫,来。”
他没多问,带着妹妹匆忙走到一旁的摊子,日头不早,徐辞言早早点好了面,连忙把筷子往人手里塞。
一大碗的面,小姑娘很快就吃完,显然是饿得狠了。
见她精神还好,徐辞言长松一口气,“怎么样?”
徐出岫眼神亮亮的,把今早的事给说了一遍,徐辞言仔细听着,笑了笑,“司三娘子既然有心考校,便是真想收个弟子。”
“我打听了一番,附近的百姓都对她称赞颇多,是有真本事的。”
徐出岫也点头,精神一震,“若真能拜三娘子为师,便是极好的。”
她在马车里休息了一会,便起身下来,“哥哥,我早上的五味子还有一些没分出来,眼下好些了,倒不如接着进去。”
徐辞言看她两眼,见人精神还好,也没阻拦。
小院的院门只虚掩着,司三娘子年纪大了,中午精神难免不济,她进屋休息到了申初,起身出屋的时候一愣。
那徐家小姑娘找了个阴凉的院角,又开始分拣起来,她过去一看,那半筐子五味子已经被分得差不多了。
司三娘子估摸了一下时间,大抵吃了饭休息一会,徐出岫就过来了。
是个实诚的,司三娘子心底满意,难得露出抹笑来。
夏日午后燥热,她收拾收拾晒在院里的药材,自个去小厨房里忙活片刻,端出一壶凉茶。
“你既然有意学医,自个的身子也要看顾着些,”司三娘子道,“我看你面色,想来没到龟城几日吧?”
这都能看出来,徐出岫诧异,点头乖乖答了,又喝了碗凉茶,只觉得一口下去,浑身的燥热暑气都去了。
她看看那壶凉茶,抬起头问,“三娘,我可以给我哥哥送一碗凉茶去吗?”
“你们兄妹俩感情倒是不错,”司三娘子面容和善“去吧。”
徐出岫笑着道谢,倒了满满一碗凉茶端着往外跑,一出去才见徐辞言手持一册书,半靠坐在马车上自个看着。
“哥哥!”
徐辞言一抬头,神色诧异,“怎么出来了?”
徐出岫把凉茶递给他,“凉茶,哥哥快喝点。”
徐辞言早些年的病给小姑娘留下了阴影,哪怕徐辞言百般承诺自己身体康健,小姑娘还是不免担心几分。
就连今日,她最初也不放心兄长陪她一块在巷子外面守着的,但徐辞言亦不放心小丫头一个人在这。
“谢谢出岫。”徐辞言放下手中书册,捧起茶碗自个喝了一口,心底啧啧称奇。
南方暑热,这时候的凉茶大多是采鱼腥草、蒲公英这些草药来煮水的,口感苦涩怪异,实在难以下咽。
司三娘子家这碗凉茶却入口甘甜清凉,颇像是后世的饮料。
若是材料易得,倒是可以支个凉茶铺子,想来能赚不少,徐辞言心思一转。
他把碗递回给妹妹,徐出岫见他面色如常心下一松,捧着碗又跑进去了。
这么一直分拣草药,直到太阳西落了,两人才从七里巷离去。
第二日又是这般流程,只是徐出岫处理草药的时候司三娘子不在自顾自地忙活,而是搬了个凳子搬到她旁边指点着。
她说的许多东西都是医书上没有明确记载的,纯是司三娘子行医治病多年积攒下的经验之谈,徐出岫听着收益颇多。
这两日里,常常有些求医的人来敲司三娘子家院门,徐出岫最开始还懂事地避开,等到第二日,司三娘子便开口让她留在一旁听着。
徐辞言知道了之后心下大松,想来徐出岫拜师这事有八成可能了。
第三日一早,徐出岫再来叩响司家大门的时候,司三娘子看了看她,又朝着不远处看书的徐辞言开口,“这位徐小郎君也一同进来吧。”
徐出岫一愣,不知所措地看向哥哥,徐辞言倒是反应过来了,面上带笑,快步跟着人进院子去。
一进来,他也被小院里四处摆放着的药材惊了一惊。
司三娘子关了院门,把他们带到屋内去,看着徐辞言问,“你是读书人?可有功名在身了?”
徐辞言恭敬回答,“学生不才,求学多年幸得宗师大人垂蒙,忝得秀才功名在身。”
“倒是清贵之家,”司三娘子赞叹一声,看向乖坐在一旁的小姑娘,目光柔和,“眼下看来,我和出岫是有一段师徒缘分在的。”
“你既要科考,想来是不会在龟城多留,”司三娘子心底盘算,“按照先去的说法,我自是要到你家去教导出岫的,只是我手上还有几个病人还未好全,怕是要你们多等些日子。”
徐辞言此次来省城也有去青山书院听唐公讲学的意图在,自然不会介意这两日。
他和司三娘子把诸事说开,又商量好到祁县之后给徐出岫行拜师礼,司三娘子便提了药箱准备看诊去了。
临走之时,她递给徐出岫一本厚厚的医书,翻开一看密密麻麻都是批注的小字,“你还未入门,眼下倒不便跟着我去看诊。”
“只是既说好了收你为徒,我自不能容你这几日倦懒下来的,这本书你拿去先看着,日后我再考校。”
“谢三娘赐书。”徐出岫笑容满面,司三娘子见她半句不推脱,满意地点点头出去。
直到坐上了滕家的马车,小姑娘都还没从喜悦中缓过来,拉开帘子叽叽喳喳地和哥哥说话。
“出岫现在也算得愿以偿了,”徐辞言倚着马车外壁笑到,“到时候哥哥要是病了,可要靠着我们小徐大夫救命呢。”
“哥哥胡说什么呢!”徐出岫_怒地瞪他一眼,“什么病不病的,哥哥要平平安安地才好呢!”
徐辞言忍不住轻笑出声,马蹄哒哒哒地踏过青石砖路,掠过满地树荫,轻盈地向前方跃去。
阳光照在脸上,徐辞言扣上草帽,扭身笑着回答。
“好,哥哥一定努力保重身体,争取活成了老怪物。”
另一头,滕府里面,时任山南按察使的滕洪辉从州府巡视结
束,回到了家里。
听闻有客借住在家里,滕洪辉眉梢一扬,把滕明喻叫来问话。
滕明喻本来看书看得好好的,忽然被父亲这么一叫,满心疑惑地到了书房,就见滕洪辉一身常服背着手站在案前。
“父亲叫儿子来可是有什么事?”滕明喻疑惑地问。
乡试在即,除非实在是大事,不然滕家上下一般都不会打扰他。
滕洪辉问,“徐家那小子作的文章,你那可有?”
“有的,儿子这几日和徐家兄弟讨论文章,倒也留了不少。”
滕明喻更是疑惑了,刚好他来之前就是在看徐辞言新做的文章,当下就从袖口里取出递了过去。
“父亲这是?”滕明喻忍不住问。
滕洪辉没理他,仔细地对着文章琢磨片刻,才叹息着开口,“果然有白公之风。”
滕明喻:“???白公?谁?”
“你当这徐家小子师从何人。”滕洪辉恨铁不成钢地睨他一眼,忍不住想叹气。
“早在珠儿消息传回来时我便派人查了,这徐辞言啊,已经被白公收做弟子了!”
白巍虽不在朝中担任实职,但早些年也是有几个虚衔在身的,朝里官员也都惯于尊称他一声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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