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使他们真有什么,也半分比不得他的千锤百炼。
云湄这个人啊……
她的形,她的骨,四肢百骸,筋络脉理。
他早已尽数洞悉。
因想,于她而言,极乐的滋味,这世上唯有他才能给予。
云兆玉如此想着,不由很是畅快地勾起一个笑,淋漓的指尖轻叩她的齿关,“我说了,我什么也没做。可乔夫人,你为什么在抖呢?你是不是……身口不一啊。”
云湄愈发抓紧了身上的锦被,强行忍住狠狠啮他一口的冲动,又翻开两个身位,尽量隔他远远地,生怕这蛮不讲理的恶徒当真做出什么大逆不道、悖逆纲常的事情来,结结巴巴地提醒道:“你、你别这样,我还没和离,我是人妇,人妇啊人妇!”
云兆玉支起手肘撑在她不远处,一双点漆的眸子仿佛攫住了猎物,幽邃地盯紧了她,话里含着费解之意,“这又怎么了?乔夫人,我告诉你,天涯海角,抑或是你哪日干脆嫁进了禁庭里头,只要我想把你绑来我身边,那也都是勾勾手指的事情。既然如此,你还有什么好拒绝的?迟早水到渠成,那择日便不如撞日。”
云湄按捺着惊惶仔细听完,期间迎着他寸寸追踪的眼神,心里止不住地又开始发毛,脊背渗出涔涔冷汗,仿佛纵使她逃到上不在天、下不着地的地方,也是枉费功夫。
她心中横生出一种,要就此与这个人纠缠到底的错觉。
云湄悚然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同他对视。
他的势在必得,看来无论如何,也不可撼动纤毫。思及此,云湄终究退了一步,企图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云大人,我不是存了心要扫您的兴,实在是这样太过有失人伦道德之理,你们男人能落个风流的名头,我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你再给我一些时日,成不成?”她咬咬牙,舍得一身剐,决意承诺道,“只要我拿到放妻书,怎样都任你施为!”
云兆玉果然觉得扫兴极了,连带着她最后那一句本该令人血脉沸腾的承诺,也变得黯然失色。只听他恹恹说道:“可是我觉得现而今这般,要来得更刺激些啊。”
“……”云湄深深吸入一口气。
到底要以什么样的思路同他交涉,才可以讲得通道理呢?
冥思苦索地思忖了半晌,云湄只得再退上一步,收敛害怕与他对视的抵触感,美目闪烁着从被面上方朝他望过去,十分哀恳地道:“云大人,你还是提一个我现下能做得到的要求吧,行不行?请你别再为难我了。”
她祈求的声调放得很软很低,眼里闪动着委屈,是在朝他示弱。云兆玉盯了片刻,没有再行迫近,反而认真地想了想,撑在她身畔的手肘一松,整个人躺来她身畔,转脸,长睫垂下来,目光在她蒸红的面颊上流连着,少顷,突发奇想地重又提起适才那一茬:“不是说了,让你喊一声阿兄来听听?”
云湄听得一愣,很有些闹不明白,他究竟为何执着于这个。
毕竟自己与他之间,又没有丝毫血缘上的关联,平白横出来一句阿兄,算得怎么回事?着实怪异极了。
不过这样,也确实没有献身更让她难办,左右不过张张口而已。云湄沉默须臾,还是照办道:“……哥哥。”
她许是很不赞同,加之被他先前的举动闹得很有些羞愤,现而今拿捏着声调,嗓子根本舒张不开,轻轻细细的一声落在耳畔,仿若一吹便散的缥缈轻烟,又宛若梦呓中的淡淡嘤咛。可就是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能够让人益发气血飞涌,经络贲张,从头到脚炽盛如火焚。
她本真的声线,较之先前伪造模仿他人之时,本便要婉转许多,现下再如此呢哝低吟……
云湄慢慢地说完,便屏气凝神地止住了声息,将兜头拉上来的被角往下撤了撤,偷眼觑过去,悄悄端量他,见这人一时没有了任何动作,便满以为就此应付过了这一遭,心弦一松,紧跟着浑身上下都松散了下来,攥紧被褥的手也松泛了不少,没料想便是这片刻的掉以轻心,张合的唇便倏然被人给衔住了,贝齿转瞬破防,丁香很快沦陷,连串儿地寸寸失守。
云湄愤气填胸,期间奋力抬手推他,又仓皇地捏指成拳,捶打他的脊背,可是除了惹来一个更深的、呼吸尽夺的唇齿撕咬,别无成果。
虽然她心底发憷,万不敢冒犯他太深,可是他的吻侵略性太强,纵然其他什么也不做,都能给她带来即将被拆吃的错觉,致使她不得不加以反抗。
怎奈支起的上臂,被他轻而易举地单手压了下来,指尖顺着滑如凝脂的腕侧肌肤寸寸上攀,相触产生的痒意徐徐游走过手心,尔后万般熟稔地滑入指缝,紧密交扣,再随着啪嗒闷响,深深压去了软枕里。
双手都被如此桎梏,再如何拧转翻腾,都无法挣脱他掌下的重压。她愈是挣扎,他愈是蛮缠,云湄手腕吃痛,怀疑一定被他攥出了红痕。
她渐次透不过气了,手上功夫比不过,嘴里便竭尽全力想要咬他,可这一回却因为四肢百骸尽皆失去了力气,而迟迟无法得逞。还是他间或察觉她的意图,有意撤开寸许,舍了她一个故技重施的机会,这才令二人的口腔之中再次蔓延开熟悉的血腥味。
可是,这样一来,与一个主动的索吻一般无二,显得云湄急不可耐,同他哪怕一息的空当也难舍难分似的。
意识到这一点,云湄顷刻间羞恨交加,全身的血液都涌来了脸上,耳垂亦是胭红欲滴。
云兆玉见状,脸上笑影更深,十指交扣的手牵拉着云湄的身体,随着他的后仰,整个跌进他怀里。
依偎的唇齿交杂着迭起的声息,呼吸与热气纠缠着,难分彼此。
他确实太过了解她了。
了解到了,哪怕只是纯粹的拥抱和亲吻,便已然足够令云湄晕头转
脑,四肢发软。
好可怕。
云湄昏昏沉沉地想着。
连意识,也快要被他全数支配了。
云湄的挣动慢慢弱了下来。
他做了什么?
不过是亲了她啊。
云湄于迷蒙间想,他有一句话,其实说得很对。
不过,到底是心口不一,还是身口不一?
随意一个男人如此对待她,她都会这般难以招架吗?
不……
云湄想,太可怕了。
――不能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第96章 冠妻姓(十六) 药热。
这一场箭在弦上的荒唐, 很快戛然而止。
云湄来葵水了。
原本她是慌乱之下灵机一动,说出来扯谎的,结果跑到净房一看――真的是久违的葵水。
云湄的神色, 一时间很是怪异。
她五岁被卖, 吃穿愁煞, 身体上的亏损是自小形成的,等闲难以养回来, 是以葵水这玩意儿,本就一季度才来上一回。生下绥绥后坐完月子, 更是很久没再来过了。
现下不知怎么,挨了他两下吻, 就兀地降临了。
“……”云湄沉默片时, 收敛异色, 开始清洁。
可是此间压根没有女人用物,东西十分不齐备,唯独几件衣裳,还是上一回要陪他赴宴,才临时置办的。
云湄想了想, 轻轻推开净房边角的那扇小窗, 喊了个廊下侍立的女使来, 支支吾吾地同她相借。
女使瞄了她两眼,应喏, 下去承办。
路上,顺便告知灶上的粗使婆子们一声,叫她们不必备热水了。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葵水,令云湄感受到了劫后余生的滋味。
看样子,应当只能放她回去了吧?
结果冬锋那头并没有任何动静, 女使过来送了月事带与换洗衣物,待得云湄清理完毕,便又将她延入了云大人的寝室。
云兆玉倚在床畔,好整以暇看着她,“乔夫人这小日子,来得还真是时候。”
云湄压根辩解不得,这又不是她能够控制的。
她站在他的寝房之内,到底浑身不自在,便问:“云大人这下该放我回家了吧?”
“回家?你就这么归心似箭?”他的神色反倒怪异起来,“反正都谈上和离了,你还把那里当家做什么?”
云湄争辩道:“我还有女儿在――”
“那我把她也弄过来就是了。”
云湄闭嘴了,老老实实走过去躺下。
云湄从没有想过,她与他二人,会如此纯粹地睡在一处。
毕竟这人把她弄出来,就是为了偷香窃玉,又怎么会有耐心在她不能房事的前提下,与她相安无事地同床共枕?
她以为自己会被送回去,或者送到旁的厢房里头分开而眠,结果这人都没有做,还真跟她同上了床。
眼下闹得跟夫妻抑或是有情人似的。
当真是怪极了。
云湄认为事情定然没有这般纯粹简单,是以压根睡不着。
这种感觉,就跟一只兔子睡进了狼窝,没什么两样。
虽然她来葵水了,但是此人盯着她一错不错,看起来着实兴致不减,那么这道来自葵水的护身符,也没那么使人安心了――毕竟,事至如今,云湄已然确信,他什么荒唐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越想,越躺得如芒在背。
指不定在哪段熟睡的辰光,就会被趁其不备破开妨碍,吃干抹净。
云湄心里头七上八下,悄悄垂眸,瞄了一眼,又仿佛被火燎了一般,立时收回目光。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试探着道:“你……你能睡着吗?”
云兆玉笑了,撑身躺过来,拨走她脸上覆盖的碎发,迫使她睁开眼睛,“乔夫人现在倒是关心起我来了?”
云湄心说:我不是在关心你,是在担心我自己。
“我不是故意要扫大人的兴的,这东西不受人支配,想来大人能体谅的吧?”云湄斟酌了下,说道,“还有,我睡相不好,或恐半夜弄脏了大人的衾褥……”
言下之意,你别想了,自行另寻法子纾解吧。
最好睡也别睡在一起,能干脆把她送回家去,便更好了。
怎奈云兆玉没有纹丝松动,撑身的胳膊一收,人便极近地便躺在了她的身侧,枕畔压下的重量,带得云湄微微一震。
她当即惊惶地翻了两下身,又被他轻而易举地捞了回去。
“乔夫人是觉得我荤素不忌?我还远没有荒唐到那个程度。”
这话相较于他怀里的热度,是极其缺乏说服力的。
云湄没有掉以轻心,暗暗观测着他的动向。
少顷,他倒是把眼睛给闭上了,瞧着一副预备酝酿睡意的模样。
可是,就算他什么也不做,当下的云湄也无法接受就这么与他同床共枕。
这也就算了,睡得这么近,展现出互相依偎的架势算怎么回事?
她与乔子惟这个正经的丈夫,寻常都不见得这般亲密相依,他一个外人倒是登堂入室,为所欲为。
云湄越想越抵触,趁着他眼睫的震颤幅度宁静下来,呼吸也趋近平缓时,悄没声地转动两圈,脱离了他的怀抱,整个身躯吊在床沿,欲坠不坠。这样舒坦多了,起码心上的谴责减弱了许多。
云湄认为自己在他强制的亲吻下经不住淋漓起意,已经足够天打雷劈,眼下真再放任下去,安心地与他相拥入眠,那真要在乔子惟跟前落得个惭愧无地了。
还没安心多久,又被连人带被子捞了回去。
云兆玉睁开眼睛,道:“你是不是非要闹得所有人都不舒坦?安分睡下不就是了。”
“大人抱着我就舒坦了吗?”云湄下巴努了努,意有所指地说,“我看大人也不是很过得去的样子。”
她身上有月事,有些事情想也无用,且他这段时日自来缺觉,时下也是真困了,嗓音低迷了不少,没过脑便回了句:“难不成我还抱着别人去睡?”
这倒是给了云湄一个全新的思路。
倘若此人能与旁人开展一段正常的郎情妾意之缘,是不是就能把她忘在脑后了?
云湄一时间若有所思。
本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无奈,她只能直挺挺地在他怀里歇下,又因很有些不相信他,这一晚于迷糊与惊醒之中来回折腾,比不睡还要闹人。
云兆玉庶务傍身,需得保持休息,再没功夫搭理她,只臂膀稳稳将她圈住,自睡自己的,一觉直到天亮。
这是云兆玉近年来睡过最舒坦的一个觉。
也是云湄近年来睡过最难捱的一个觉。
清晨醒转,云湄顶着眼下新生的两片浓重青影,精疲力尽地坐起来,眼看着云兆玉神清气爽地翻身下榻,往厢房洗漱去了。
不过好在除却精神上的折腾,身上倒没有往常来葵水时会附带的坠痛感、与时不时地冒冷汗,反而干爽极了,也不知是不是枕畔躺了个人形火炉的效用。
趿鞋下榻时,也觉行止间周身轻盈,脉络之中气血活泛,仿佛有一缕真气游走其间引导疏通,浑没有处于月事之中的恹恹滞涩。
这种体内流淌有真气的感受,令云湄十分熟悉。
云湄想起,昨夜那人的手心,一直搁在她下腹处。
她心情复杂,不愿多心自恋,便不再多想。
既然院子里多了个留夜的女人,原先从不进房里来伺候的女使们亦能鱼贯而入,伺候云湄起居。
虽则训练有素,但云湄毕竟出现得不清不白,间或会有人在干活的空隙,偷偷地觑上云湄两眼。
许是一回生,二回熟罢,云湄起先还会躲闪遮掩,眼下已经快要自如起来。待得反应过来,简直惊讶于自己的堕落,于是一整个晨间,云湄都在纠结摇摆的自我谴责之中度过。
真是不能再这么下去了。这人虽然没有彻底碰她,但相处的每一分、每一刻,都在蚕食她的意志,夜掳人妻、挑唆休夫这样的恶事,都能被他说成天造地设,合该如此,她是有夫之妇,怎能与这样的人共沉沦?
云湄左思右想,现而今惟有一个解决办法,那便是以要回家与乔子
惟进一步商量和离之事,求他放她归家去,正式拿到放妻书,她心里头才不会这般难受抗拒。
与他的周旋撕扯,留待后日再思索出路,眼下最重要的,是和离。
云湄思定,在宅院里寻了两圈,结果被告知他公务繁忙,出门去了。
云湄一言难尽,“那我呢?既然大人不在,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冬锋做出一副您可别为难我的模样,“大人没交代夫人的去留,咱们这些底下人,自然不好办呀。”
那便只能与上回一般,窝在宅子里空等。
云湄很有些焦躁,但对着这些底下办事的人,确实也没法再说什么。
不过云湄这人,打从出生起一路来走得不可谓不跌宕,没有强劲的精神,无法支撑她走至如今。
是以,她在原地转了两圈,很快便想开了。
焦灼无用,空损心力。莫如找点事来做,省得总胡思乱想,自我消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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