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岚难以置信地看着岑拒霜,“姑娘你……”
怎么能和一个陌生男人同榻?
岑拒霜拍了拍她的肩膀,细声细语地劝慰着流岚,“好了,就一个晚上而已,再闹下去,我可真的没多少时辰能休息了。而且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不是有你陪在我榻边么?外面还有陛下钦点的禁军侍卫值守,不会有事的。”
流岚自知拗不过岑拒霜,只好应下。
太子回到客房时,对岑拒霜的安排有些意外,他指了指被分隔开的床榻,“孤睡这儿?”
岑拒霜瞄了眼忙活着的流岚,后者似是没听清太子的自称,她朝着太子点点头,“对。”
流岚跪地收拾着地上的棉被,循着动静抬起头看着男人。
他换了一身舒适的丝衣,泼散的墨发还带着氤氲的水汽,沾湿的青丝末梢凝着露珠,只是面上的半幅黑金面具仍未取下,冰冷坚硬的外壳上还有好些水痕。
流岚想着岑拒霜为了这男人宁可委屈自己,便忍不住出声为自家主子打抱不平,“喂,你叫什么辜吗?是哪里的人?怎么睡觉也要戴上面具?莫非是什么朝廷钦犯,连真面目都不敢现出来?你今晚不把这些老实交代了,我可不会放心让你跟我家姑娘待在一起。”
先前她听这男人回来时,对她家姑娘自称什么辜,想来应该是男人名字里的名。
岑拒霜生怕太子发作,一个劲儿推着太子上榻,还不忘临时编造着话搪塞,“我问过他了,他叫容与,单名一个辜字,沥城人,所以才想跟我们一路。至于这面具……他生得太好看了,怕惹来祸端,所以习惯一直戴着,不是什么朝廷钦犯。”
太子听着她编的前半段本是皱起了眉,但说到“他生得太好看了”时,他暗自勾起了唇角,由着岑拒霜推搡着入了榻。
岑拒霜见太子配合得还算顺利,流岚也没再多说什么,她缓缓舒了口气。
这般提心吊胆的来回周旋,让她颇有种鸡飞狗跳的错乱,一会儿怕流岚说错话祸从口出,一会儿又怕太子发怒炸毛。这俩人,一个性情急躁一心护主,一个喜怒无常地位尊贵,可把她给累得够呛。
不多时,油灯燃尽,三人按部就班地入睡。
昏黑的视野里,窗边依稀漏下清朗的月光二三,能够看清屋内事物的模糊轮廓。
岑拒霜早已疲惫不堪,但久久没能入睡。
太子就在她的身侧,隔着一条棉被形成的“围墙”,她能清晰感受到他翻身时的细微动作,能听见棉被来回磨动的声响,如此看来,太子也没睡着。
似乎察觉她没睡,那只胳膊越过隔断的棉被,指尖玩弄着她散开的乌发,兴致颇高地缠在他指节处,绕着一圈又一圈,乐此不疲。
岑拒霜侧过身去看着他,正对上他点漆似的明亮眸子,她压低声唤着他,“殿下。”
太子睨了她一眼,没由来的问了一句,“孤很臭?”
岑拒霜不知他怎么突然如此发问,转念间,想起流岚当时骂他是臭男人,后来他便出去沐浴了好些时候才回来,她没想到他竟是把这放在了心上,一副她会嫌弃他臭赶他走的模样。
据她所了解,太子除了杀人之时,也算是极为爱洁,毕竟洁净关乎着他这人的外在形象,太子如此在意他那举世无双的外表,自然不会把自己弄得污臭不堪。故她诚实道来,“没有。”
此番太子捻着她的乌发,玩闹似的挼来捏去,语气里带着点点不满,“容辜这名字……真难听。”
岑拒霜暗暗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在流岚面前暴露自称的?”
太子嘁了一声,“暴露便暴露罢,孤是什么见不得人、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吗?”
岑拒霜无奈地说着,“殿下,你的身份若是暴露,我这沥城之行没法安稳抵达了。”
只要太子在此的消息一传出,上至当地官员,下至平民百姓,全都会炸开锅。她只想安安静静、不受烦扰地北上到沥城,不想惹来那么多的麻烦。私心来讲,她也不愿让府上的人包括流岚,知晓太多她和太子之间的事情。
太子有阵没阵地挑着她的发梢把玩着,挪动的身形离她越发的近,他又道:“没想到你会记得孤的字。”
“在东宫那会儿闲得无聊,寝殿里翻到的。”
岑拒霜亦算是急中生智,想起了太子的表字是为“容与”,这才在短瞬的反应里给太子编造出了一个假身份。
二人中间围堵的棉被不知何时已消失不见,岑拒霜抬眼瞧见太子贴上来的身形,逼近的龙涎香气味散在她的脸庞。
“过来,给孤抱会儿。”
太子自她的乌发往下,揽过她的肩膀,发热的指节掠过她薄薄的寝衣。
岑拒霜当即拒绝,“不要,我家丫鬟还在边上呢。”
太子顿了顿动作,戏谑的目光越过她的身后,“你确定,她能听见?”
流岚就睡在了她边上的地面,此刻那渐重的平缓呼吸传来,丝毫没有因二人在榻上交谈而被吵醒,反是有着极小的鼾声此起彼伏,浑然一副睡得非常沉的模样。
岑拒霜:“……”
夜色漫漫里,窗外更漏声一下接连一下,他的指尖循着她清凉的寝衣掠过,游走在看不见的棉被之下,岑拒霜只觉腰间被他攥住,他搂着她往前一靠,让她整个身形能够贴合着他。
岑拒霜本是有些酸胀发疼的小腹舒坦了不少,她这才知悉,太子抱她是为了给她减轻月事疼痛的前兆。
可不知为何,许是肚子还疼痛到以往的地步,太子揉捏着她的小腹,她觉着那等奇异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与之前她不慎抓着太子的手摸到自己衣襟下时一致。
第62章 同行 难不成她是想要他当她的狗?……
岑拒霜觉得困惑, 她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寂寂漆夜里,被剥夺了视觉的凭靠,其余感官变得敏锐起来。她不知该如何形容, 仿佛身躯里有着一股东西不受她掌控, 酥酥麻麻的,在他指尖揉搓间变作了一汪软却的水肆意涌动。
岑拒霜记得,那时她问宁妍男女之事究竟是什么感觉。毕竟她瞧着春宫图上的各种姿势,无非是两道褪去衣裳的身影来来回回地贴合着,即便她细看之下心生羞涩,也难以想象这是有什么奇特的感官,引得他们如此耽于其中。
可宁妍笑得神秘,三缄其口, 只是告诉她, 要她自己去求得答案。
此间发烫的感觉浮至脸颊,蔓延至浑身各处, 岑拒霜本能地想要避开,她低声说着,“我…我不要了。”
太子察觉她正抓着自己的指节往外轻轻推着, “怎么?”
岑拒霜将脸埋进被子里, 闷声说着, “我, 我不太舒服……你还是别……”
太子放轻了力道, “孤给你揉得不舒服?”
岑拒霜抿着唇,整个脑袋蒙在棉被里,她只觉脸上捂着的热意与身下的感觉趋近相同,区别在于后者让她感到陌生又奇异,想要将之排解出去。她不由得声音越发的低, “不是……”
“那是为何?”
太子奇着,之前在东宫时夜夜给她按揉不也好好的么?
岑拒霜揪着被子的指节更紧了,她结舌着,“你你你别问了!”
太子半支起身,对着紧紧捂在棉被里的岑拒霜,“你若是坚持这样睡一晚,明日一早就臭了。”
岑拒霜这才扒拉下棉被,反驳道:“我才不臭!”
只这一小小的间隙,她的脸上已有细微的密汗析出,被夜风拂散着滚烫的热意。确如太子所说,这样一夜睡去,哪怕没有被活生生憋死,也足以冒出一身汗捂臭了。
太子移面凑近,温温的气息扫过她面上的热汗,她以为他又会伸出舌头舔自己,下意识退避之际,岑拒霜发觉他只是伸出手至棉被外,搂着自己的腰,歪着头靠在了她的乌发一侧。
“好了,就这样睡吧。”
岑拒霜垂眼看着棉被处搭着的手,那骨节分明得很是漂亮,此时静静地放置在她身上,不像从前那边蛮横霸道,总是一言不合便有力地捏住她。
忆及此前发生的种种,她忍不住问道:“殿下,你真的要同我去沥城吗?”
太子漫不经心地答着,“不是说了,孤都告假了。”
岑拒霜又问,“你去沥城做何?”
难不成太子在沥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办?甚至不惜舍去朝堂的事,告假这么长时日。
太子抬手敲了敲她的额角,“孤想去就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岑拒霜以为太子是有什么朝廷机密不得透露,也没再过多问,她默了半刻,轻声在太子耳边说着,“那……殿下你若是想跟着我一起去,就要听我的,答应我两个条件。”
闻及此,太子屈着的指背往下一滑,不爽地捏着她脸颊,“岑拒霜,你要上天啊,还敢跟孤谈条件了。”
岑拒霜无辜地眨了眨眼,嗓音里带着点点软糯的委屈,“殿下若不答应,那臣女也没有办法带殿下一起去。”
太子切齿道:“……说吧。”
“其一,殿下不可以用你的真实身份和面貌示人。”
岑拒霜说完,瞧着太子不太好看的脸色,连忙续说着理由,“我没有说殿下你上不了台面,只是殿下的身份实在尊贵,边关仍有好些藏在暗处的异端,臣女不敢冒这个险,也不愿让殿下陷入危险之中。”
太子听着她后半部分的解释,处处皆是在关心他的安危,情真意切,即使有些不爽要一直戴着这个面具隐藏身份,但他忍住了。
“孤再信你这小骗子一回。”
岑拒霜松了口气,又再说出第二个条件,“其二,我思来想去,还是把殿下你说成是,叔父为我安置的贴身侍卫比较合适……这样不会引起人怀疑,臣女也可以时时陪在殿下身边。”
不陪着,她怕会出事。
沥城如今是她叔父的两个儿子,即她的两个堂兄驻守,若是她闷声不吭地带着太子到了沥城,一个不留神出了何事,她也不好和哥哥们交代。
侍卫?
太子微眯着眼,他还不曾有过这等身份。或者说,自他记事起,便从未为谁低头做过什么事,更遑论这种居于他人之下的身份。这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是他裴述从未有过的。
但转念想着她话中的“贴身”,还有她亲自作陪,太子没再计较。
“孤允了。”
一夜过去,两人相安无事,抱着一道入眠。
……
翌日一早。
离客栈不远的一巷尾,朦胧不清的晨光落在两道影子上。
玄序对着太子俯首抱拳,“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太子望着他,径自问道:“孤问你,侍卫一般做什么?”
自他幼时回到皇宫后,换了无数个贴身侍卫,唯有玄序是留在他身边最长的那一个。侍卫所需具备的,远不像表面执行任务那么简单。
玄序若有所思,而后颇为认真地答着话,“侍卫……除了护卫主人的安全,说白了就是主人的狗。主人说一不二,说去东便不能去西,还要善察主人心意,为主人分忧。”
太子说道:“孤对把你们当狗不感兴趣,而且孤有玄狼了,要狗作何?”
玄序抬起头,急忙说道:“殿下,我是自愿当您的狗的,我就要做您的狗。”
太子眯着眼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她是想要他当她的狗?
与此同时,客房内。
“什么,姑娘你要聘请这个叫什么辜的人作侍卫?咱们不是有禁……有侍卫了吗?”
彼时流岚的嗓音高高拔起,惊飞了窗外打盹的两只鸟雀。
她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听着岑拒霜的决定,旋即她环顾四周,确保那男人不在客房内后,流岚压低声问着岑拒霜,“姑娘,那个什么辜是不是给你下迷魂汤了?”
“容辜。他没给我下迷魂汤,是我自己的决定。”
岑拒霜无奈地把晨起时想好的措辞道出,“今早我收到哥哥们的来信,近段时日沥城不太安宁,哥哥们很是担心。昨日在客栈里你也瞧见了,他的武功比外面那几个都高上不少,既是同路,不如让他来保护我。”
“好吧。”
流岚对岑拒霜所说向来是坚信不疑,没再多问,伺候着岑拒霜起榻更衣。
天光熹微,漫天霞色染遍。
简易用过早膳后,马车又将启程北上。
流岚瞧着早早候在马车边上的太子,假作路过他身侧,低声威胁着他,“你可别对我家姑娘产生什么别的歪心思,我可告诉你,我家姑娘已经有人看上了。”
太子听罢来了兴趣,“哦?是谁?”
流岚没想到他会一反常态地搭理自己,可见着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哪怕戴了半幅面具亦是如此欠揍,她故意恐吓他,“说出来吓死你——是当今京城里的太子殿下。”
反正这个什么容辜也是个边关匹夫,且她家姑娘和太子之间关系匪浅,她借此吓吓他也好,免得他整日摆着个臭脸,分不清自个儿几斤几两,身份是何。
太子闻声笑了起来。
流岚觉得奇怪,“你笑什么?”
太子勾着唇,没再理会流岚。
他的心思有这么明显吗?连个小丫鬟都知道。
太子的目光落在前方娉娉袅袅的身影,烟粉的衣裙在霞光潋滟下极为瞩目,雪白的面容净澈无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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