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她提着衣裙准备踏上马车时,朝着他浅浅一笑。
“上来吧。”
太子余光瞥见一旁的流岚脸色不满,想要出声阻拦他上马车,他嗤笑道:“孤有义务与她共乘一舆,护卫她的安全。”
流岚气得原地跺着脚,思及姑娘在客房里同她说的话,又拿他没有办法。
太子慢悠悠地踏上马车车缘,指节拨弄玉扇扇骨,唰地打开扇面。
这侍卫的身份,也算是不错。
*
沿途走走歇歇,行至沥城已是一月后。
马车帷裳外,迎面已是有着细碎的沙尘随风而来,岑拒霜坐在车厢里,远远地便瞧见城门处伫立的两道熟悉身影,是为她的两个堂兄,岑临风、岑逢源。
五年未见,岑拒霜一眼便认出了她的哥哥们。
左边那道立身端正、穿着齐整干净的织金袍子的,是她的大哥岑临风;右边那身量较高、站得歪歪斜斜,单手叉在满是泥尘的锁子甲处,还不时甩着膀子的,是二哥岑逢源。
岑逢源眼尖,一见着她,那胳膊便高高举起,面色激动,如洪钟的嗓门儿冲着她的马车放声叫道:“小霜!哥哥们在这儿呢!”
旋即马车驻足于城门,岑拒霜下了马车。
岑临风的行止比岑逢源沉稳不少,他先是缓步上前,对随行的侍卫们端正行了个礼,山石般厚重的声线不疾不徐,“有劳诸位一路护送小妹至沥城,辛苦了。”
侍卫们连忙躬身回礼,各自七嘴八舌地说着“应当的”“不辛苦”“岑小将军客气”诸如此类的话。
岑临风留意到岑拒霜身旁峻拔的身形,他端详着这戴着半幅黑金面具、气度不凡的男子,试探性地问着岑拒霜,“妹妹,这位是……”
岑拒霜脸不红心不跳地向两位哥哥介绍着太子,“这位是叔父为我安排的贴身侍卫,叫做容与,单名一个辜字。”
岑逢源拍着大腿,一个劲儿感慨着,“嗨呀,还是父亲想得周到,知道小霜喜欢年轻又俊的男子,特意挑了个如此模样的侍卫给小霜。”
言罢,岑逢源凑近岑拒霜跟前,密集的话语未有一丝停顿,“这路途遥远,把小霜累坏了吧?看样子在京城养得还不错,气色尚可!咱家小霜真是,都是这么漂亮的大姑娘了。大哥已经给你安排好了住处,还是你以前住的那间屋,都打扫干净了。”
岑拒霜被他一连串的话问得不知挑何作答,但岑逢源身上黏腻着的汗臭味儿极为清晰,她视线余光瞥见太子已尤为嫌弃地往岑临风那边靠了靠,岑拒霜眨了眨眼,问着岑临风,
“大哥,二哥他又是……几日没洗澡了?”
岑临风这才将打量的目光从太子身上收回,取笑着岑逢源,“瞧瞧,连小霜都嫌你味儿了,还不去洗洗?”
岑逢源满脸不服气,高声反驳道:“什么什么味儿,这叫真男儿的气概!”
岑临风忽的问着岑拒霜,“你的这位侍卫容兄弟,通常是住何处?”
岑拒霜揪紧了衣袖一角,“他…他惯了守在我屋外,就让他与我同住小院里吧。”
随后两位哥哥没再多问。
及入了城,再次踏入儿时故地,岑拒霜看着一景一物,黄土筑起的厚重城墙下,高高矮矮接连不断的屋檐间,挽着红的绿的白的篷布,有棱有角的彩窗分明,小贩夹杂着口音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城外漠上驼铃声响阵阵。
她倍感亲切,除去战时她随父母住在军营,她的稚龄时光大多数在沥城度过。
一路风尘仆仆,浑身骨头酸痛不已,岑拒霜回到从小住的小院子后,便迫不及待地往旁处的温泉而去,甚至等不及还在为她收拾着东西的流岚。
成片的胡杨林围着的低洼之地,清幽的池子冒着茫茫白雾,丝丝缕缕的热意很快打湿了发梢。这温泉算不得深,儿时娘亲时时带她来这里泡澡,说是可以强身健体。
她三两下褪去衣衫,赤足踏入发热的温泉里。
适宜的水温舒缓着她的皮肉,岑拒霜满足地抬起胳膊,一下下晃漾着水面涟漪,一时玩心忽起,她缘着池边泉石徐徐游动着。
却是转过泉石一角,她瞥见远处男人光裸的背影乍现。
第63章 水中 “我亲亲你就好了!”
沥城的夜向来到得很晚, 又逢初秋时节,此间仍然明明如昼,被沙尘吹黄的日光透过胡杨林, 晃动的枝影掠着粼粼的温泉池水。
岑拒霜抬眼之时, 视野里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高大的背影,那背影宽厚如难移的山岳,背部肌肉线条极为流利,正往下渗着透明的水珠,滴滴嗒嗒地跌入满是热雾的水面,恍有一瞬,她觉着水面的热雾尽数拥来。
太子闻声回过头来,望着怔在原地的岑拒霜。
两人视线顿时交错, 他瞧见她平日里略显病态苍白的脸庞泛着粉色, 四周缭绕的水汽沾满了她的眉眼与垂落的发丝,濯得极为清丽。往下白得发光的娇嫩皮肤盈着迷蒙的白雾, 将那姣好的身姿晕得影影绰绰。
顷刻间,温泉里陷入诡异的寂静,唯有周处风吹胡杨的沙沙声响, 与水波晃动的轻微动静。
“啊啊啊——”
岑拒霜反应过来自己未着寸缕, 就此被太子撞见在这温泉之中, 她惊呼出了声, 下意识抱紧了双臂, 掩住了身前的曼妙曲线。旋即她缓缓往下低着身子,试图借用水面遮掩住水下的春.光。
太子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短短几个呼吸的工夫,他见她浑身肉眼可见的从瓷白色变作白粉,又从白粉迅然变作通红。
岑拒霜埋着头, 不敢看向太子。胸腔里加剧的心跳极快,她极力调整着促然的气息,心道若不是自己不会凫水,这般尴尬的境地,她都想要把自己藏在水下不要见人了。
窘迫之下,她胡乱找着话茬,“殿下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孤一来这里就闻到了硫磺味,便猜到有温泉可用,”
太子说着,于温泉之中举步朝她走近,“再不洗洗,可要臭了。”
水声哗啦的声音从他那里传来,一霎混着热气的水雾随之扑来,岑拒霜能够感受到,那晃漾的水面在朝她这里推移着,拂着她滚烫的面容,像是无形中有一只手戏弄着她,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拨弄着她的脸颊。
岑拒霜视线余光处见得,太子映于水面的赤身影子离她越来越近,她急急抬手捂住了眼,喊道:“你,你别过来!”
太子调笑道:“孤可不像某些人,孤穿了的。”
言罢似是怕她不信,他折身走至温泉边缘。
她微微睁开眼,从指缝里瞧着,只见那劲健的腰腹往下着了中裤,此番遇了水,裤腿紧贴在他身处,岑拒霜目光一扫而过那突起时,太子已坐在了温泉里,身姿慵懒地倚在了石壁。
岑拒霜小心翼翼地在水里走着,想要去身后的泉边拿衣裳,她红着脸,对不远处的太子恶狠狠地道:“我去把衣裳穿好,你……不许偷看!”
太子看着她故作凶恶的模样,像极了一只扑腾在水中张牙舞爪的狸奴,她细藕似的胳膊笨拙地划着温热的水面,层层水涟从她光滑净白的手边挽起,一张面庞瞧着气势挺足,偏那副粉扑扑的脸颊让他总想捏上一捏,在指节处揉扁搓圆。
太子嗤笑道:“孤都被你看光了,孤亏了。”
岑拒霜的目光落在他倚坐在温泉石壁边的模样,微晃的泉水只漫过他的腰腹,他整个上半身暴露在她的视野里,未干的水流自他雄健的身躯处滑落着,还有那让岑拒霜越发羞臊的两抹茱萸,他竟是丝毫不避讳她在此。
不过……她从来没说过想看啊?
岑拒霜据理力争着,“那,那那也是你自己给我看的!”
还有以前在东宫的时候,他甚至直接抓着自己的手,去摸他的腹肌……
太子极轻地笑了一声,没有反驳。
岑拒霜望着自己搁置在前方叠好的衣衫,如获大赦般加紧了速度往温泉旁而去。只要她拿到衣裳,有了东西可以稍加遮蔽,她也不会像今时这样羞臊与被动。
许是她太过于心切,往边缘处游动的动作不自觉地急躁起来。
岑拒霜忽觉自己脚底踩着了一个表面尤为湿滑圆润的泉石,在泉水浮动推却的作用之下,她当即难以在水里站稳身形,踩空的间隙,不受控制地往身前温热的水面栽了进去。
“哗啦——”
乍起的水花溅落,四周灌入的水堵塞住了她所有感官,岑拒霜沉进了泉水里,极度的窒息攀上了肺腑,她下意识想要呼救,想要唤着“殿下”时,她惊觉自己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了,只有沉闷的水声充斥了一切。
“孤若不看着,你这只旱鸭子是想要游上天么?”
意识模糊之际,岑拒霜似乎听到了太子在她耳畔说着话,嗓音似是带了些许责备。随后便有一双极为有力的臂膀搂住了自己,那只宽厚的手掌紧紧攥着她的腰。她胡乱摸着太子的身躯,像是寻到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般,抓着死死不放,恐慌的心这才落了实处。
太子把自己从水中捞了出去。
面容浮出水面,重获呼吸的自由让她大口大口喘.息着,岑拒霜低着头,喉咙里仍残存着不少灌入的泉水。
“咳,咳咳——”
她咳得虚脱了力,半睁着眼看向太子时,才发觉自己溺水时抓的不是别处,而是太子的胸肌。她长长的指甲戳入他的肉里,这会儿她从窒息的感觉里回过神,便察觉到了相痛的疼痛。
“我,我……”
岑拒霜本想说出“我帮你止疼”的话,可映入眼帘的,是太子身上一片沾满了透明水珠的赤肤,经由温热的泉水浸泡,还呈现出与平时迥异的浅粉。
她的话噎在了喉咙中,没能说出来,支支吾吾地对太子道:“多、多谢殿下……”
而垂眸之时,岑拒霜瞥见自己水面上飘忽的粉白影子,温软的暖水正是在她分明的锁骨之下,腰间被紧扣的修长指节稳稳握住,她猛地想起,自己是不着寸缕的被太子从水里捞出来的。
也、也就是说……她水下的模样……
思及此,岑拒霜蓦地睁大了眼,一并松开抓稳太子的手,两颊迅然通红得似血。
太子应是从她如此大的反应里猜到了什么,幽幽来了句,“孤没看见。”
旋即水花声大作里,太子抬起手,指节恣意揉捏着她近乎烧起来的脸颊,语气极为不满,“都掉水里头了,还想着有没有被看见?岑拒霜,这点脸皮比命还重要是吧?”
岑拒霜虽知太子说得也对,但不免腹诽着,树要皮人要脸,这不是最为正常的反应吗?若人人都像太子这般厚颜无耻,京城里时常念叨着礼义廉耻的老先生们,估计要气得吐血了。
她粉着面庞,“那殿下……你可以放开我了吗?”
太子睨着她,“孤可以放你,但你确定你要孤放开你吗?”
言罢,岑拒霜察觉腰间攥着她的大手稍稍一松,她整个身形便往泉水底部沉去,她这才发觉,此处泉水较深,她根本踩不到底,如若太子放手,依着她不会凫水,她又会溺入水中。
有了一次在水中沉浮窒息的体验,岑拒霜本能地惧怕再度掉入温泉里,是以太子松手时,她慌忙拍打着水面,两条胳膊下意识地抱住了跟前,唯一能够抓住不掉下去的……太子。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流动的水声渐消,随着她一动不动,四周重归了平静。
她听闻太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就是这么报答……孤的救命之恩的?”
岑拒霜小心翼翼地扬起脸,便见之前她慌张拍打水面时,溅起的水花无一遗漏地泼到了太子的脸上,他那举世无双的容颜,还有披散了一半的墨发被泉水湿透,和她这般不慎跌落泉水之中的模样,相差无几。
眼见太子便要炸毛,她不假思索地蹭起身,“别气别气!我,我亲亲你就好了!”
岑拒霜说完已是吻在了太子的侧脸,他侧脸滑落的水珠连接着她唇畔的湿润,这般感觉和从前大不一样。
生怕太子继续生她的气,她只吻了一下便缩着身把自己泡在了温泉里,只留半张眼睛及往上的面容,眨着眼看向太子。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
太子还未从侧脸处盈满的暖雾与柔软回过神,眼前那道姝丽的身影已急忙没入水中,他望着她,眸中的不明意味渐渐变得发热起来。或许……岑拒霜自己还没意识到,此刻她正如八爪鱼般抱着他的腰,不能眼见的水下,过于亲密的紧贴,让他一时觉得燥意难忍。
反观是她,她将半张脸藏在水里,像是没有戏玩过水一般,她鼓着两腮,无意发现她微微张唇时便能在水中吹着泡泡,那双净澈的眸子瞬时亮了起来。
太子没有打扰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你是鱼么?”
岑拒霜只觉脸颊被温泉浸泡得愈发滚烫,她稍稍从水里探了头,“我要是鱼……早就游走了!”
鱼在水里游得多快呀,她要是鱼,也不至于受限在他这里,不敢乱动。
太子唇角衔起笑意,他凝视着她的模样,“孤想亲你。”
岑拒霜嘟囔着话,“刚刚不是亲过了么?”
太子说道:“那是你亲孤,不是孤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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