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亲手把晖儿推进佛门?\”慧宁抓起香灰撒向虚空,纷纷扬扬的灰烬落进她凌乱的发髻,“你可知他跪在观音像前说什么?他说‘此生最悔投生天家’!”
她突然低笑起来,腕间翡翠镯子磕在铜鹤烛台上迸出火星:“好个冷面王,连骨肉都能做成筹码......分明曹家已经倒了,为何又要逼着弘晖出家!”
胤G听见这话,心里也是不住地生气:“你以为我就愿意吗?”
“曹家倒了,皇阿玛只会更加忌惮我们,”胤G苦笑着摇了摇头,“下次再赐婚,未必就比曹家的姑娘好。”
“你以为为何我会如此狠心?”胤G闭上了眼,“皇阿玛废了太子、大阿哥、废了老八,难道还差我们雍亲王府吗?”
“可是大哥也已经回京……”慧宁忍不住反驳道,“说到底还是你找的借口罢了!”
胤G知道,慧宁这是被气昏了头,她如何就看不明白,老爷子只是又想拿大儿子当磨刀石了。
唉。
“弘晖出家之事,虽然是我先提的,”胤G耐着脾气最后解释道,“但也是他自己愿意的。”
甚至是胤G发现了弘晖的变化,怕他钻了牛角尖,才这样提出来的。
胤G握住了手中的茶杯:虎毒不食子,我又如何舍得呢?
前世夭折的那个孝顺的弘晖,今生终究也是没有留住。
他骗得过所有人,却没骗过自己,他确实是一个狠心的父亲、无情的帝王。
但是他不后悔。
*
看完系统的实时直播,Zu也恍惚在原地。这是她撒泼打滚从系统换来的机会,平时这样的画面只能先让系统看了,再转述给她。
她有些庆幸,又有些失落。
她高兴额娘没有误解自己,却又为额娘的狠心感到难过。
但说到底,娇娇一事她亦有过,额娘因此怨恨她,也是情理之中。
正当Zu发呆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雪粒子扑簌簌砸在琉璃瓦上,秦远立门前,玄色鹤氅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就这样含笑看着Zu。
“冷得很,快些进屋吧。”Zu见秦远来了,心情好了些。
秦远一脚便踏进了暖阁,带进一缕裹着雪粒的寒风。他鸦青色道袍外罩着石青缂丝马褂,分明是八旗子弟装扮,偏用一根桃木簪束发。
秦远开门见山:“今日我来,只为了一件事。”
“你想我了?”Zu不假思索地调笑道。
“这……倒也确实,”秦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目光里是化不开的柔情,“那么现在有两件事了。”
听见他这样说,Zu也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另一件是什么?”
他忽然贴近Zu耳畔:“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公主不吝赐教。”
茉莉雪芽的茶香扑面而来,Zu眉眼弯弯:“儆之但说无妨。”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秦远这是对八阿哥忍无可忍了。
几乎是一瞬间,Zu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笑着说:“那自然是,‘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下一秒,她也学着秦远的样子,贴近了他的耳畔:“还请儆之教我。”
秦远耳根立时便红了起来,他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轻轻咳嗽几声:“您还记得大阿哥的咒魇之术吗?”
咒魇之术?
Zu几乎立时便想了起来,这事确实透着蹊跷,很有可能这便是胤T布局。
毕竟当年事发之后,大阿哥一派的势力都归了他。三伯作为告密之人,并未得到任何好处,翻到是八叔不声不响,从大阿哥的跟班变成了朝野闻名的八贤王。
Zu点了点头,似乎是不甘人后:“我亦有一计。”
她笑得狠厉:“虽然八叔已经被皇玛法训斥,早就不得圣心,但到底受群臣爱戴,可他结交群臣,却是需要大量银钱的。”
听到这番话,秦远并不惊讶,他向来知道,Zu是一个爱憎分明之人,吃了这么大的亏,是肯定会想办法还回去的。
他颔首,示意Zu继续说:“如此,计将安出?”
闻言,Zu分析道:
“他的靠山有二,其一是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外祖,安亲王岳乐,但也已经不成气候。”
“其二,便是我那善于做生意的九叔了。”
Zu说起了胤K,秦远陡然又生出一计:“胤K素来与苏文有些交情,何不……”
“不可!”Zu打断了秦远的话,“若是真用这样的方法,那我与八叔又有何分别?”
“我本是想让苏侍郎去劝说一二,公主误会我了。”秦远急忙解释道。
哪里需要什么分别,成大事自然不拘小节。
秦远面上点了点头,但心里还是忍不住地叹息:“公主所行都是煌煌正道,虽然狠心举起了屠刀,但到底是过于有底线了。”
Zu握住了他的手:“儆之安心,此事我们徐徐图之。”
秦远如此想着,便下定了决心:
如此怎可为帝?心狠手黑,公主却也只能做到前者。
但也正是这样的底线与坚守,让他不可自拔地爱上了她。
她对于权力十分渴望,却从不曾迷失她的本心。
也并非那假仁假义,拿将士性命成全自己仁心的伪善之辈。
既然如此,那后者就让我来。
还好我也并非那纯良之辈,足够护你安乐无忧。
第95章 请九叔教导一二苏文胤K对峙,Zu“……
太和殿前的青砖地上凝着未干的夜露,五更梆子刚敲过第一遍,门外已排满了等候的官轿。
蓝呢轿帘被风掀起,三品以上大员手持笏板,补服上的麒麟仙鹤鲜明。
丹陛两侧的铜鹤昂首向天,鎏金香炉吐出袅袅青烟。满汉两班官员如黑白棋子般在汉白玉月台上列阵分明。
苏文官靴上的江崖海水纹正踩着胤K的影子。她将孔雀翎顶戴往暗处又压了压,袖袋里那枚翡翠扳指却突然发烫――这是当年落难假扮夫妻之时,胤K留下的。
“苏大人留步。”
天色晦暗,身穿玄色蟒袍的胤K叫住了苏文。
胤K指尖缠着串伽楠香朝珠,一百零八颗乌木珠子正顺着她补服上的锦鸡纹路滑动。
他故意用当年同她假扮夫妻之时的语气唤她:“阿雅,你奏折里参我门人修桥所用银两的数目,倒是比你我的过去,记得还要清楚些。”
苏文后
退半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眉眼之间是说不出的冷冽。昏黄的灯光恰在此时掠过胤K眉骨,照亮他眼底那片化不开的柔情。
是柔情,也是枷锁。
苏文转开头,心中思绪翻涌。秦远拉拢她,但苏文一向是福安公主手下最为忠心之人,绝不可能背着Zu行事,于是转头就去寻了Zu。
但她拒绝秦远,却并非是狠不下心对付九爷。她一向看得清楚,胤K与她的这份情谊,与公主的恩情相较,无非是萤火之于皓月罢了。
何况,公主对她一片真心,胤K喜欢她,但也想利用她。
“九爷若当真清白,何必此时跳脚?”她摸到袖中那枚刻着满文“K”字的翡翠扳指,“工部核验过的水泥数目,可比您书房暗格里那本《两淮盐商孝敬簿》实在得多。”
胤K突然擒住她悬着珊瑚手串的腕子,朝珠哗啦一声缠上鎏金护甲。他指节按在她当年与他缠斗留下的疤痕上,回想起她下手的狠厉与绝情,忍不住笑了。
“皇上让您到工部做事,在其位,便谋其政,”她用力攥紧翡翠扳指,“还望九爷多读读《考工记》,少琢磨些《盐铁论》。”
之前万岁爷命九阿哥收缴欠银,本想试探他到底是站在哪一边,却不料他大肆收了孝敬,准备自己出钱平账。
还是胤G出手,才将欠银如数追回。
但胤K手中收得那笔银子,可不只是“孝敬”那么简单了,这是江南百姓的血汗钱、买命钱。
苏文也是几日前才拿到账本,折损了不少人手不说,拿到得还是本假账本。
但恐吓一番胤K,也是足够了。
晨雾中传来领侍卫内大臣的脚步声,胤K似乎没想到她会这样威胁自己。
胤K气道:“苏大人说到底也是本王的下官,对你的上官,还是要尊敬些。何况,若真要论起来,大人的出身,还不上我府里的汉军旗包衣奴才。”
话说完,胤K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合适,隐隐生出几分悔意,可他是皇子,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好一个汉军旗包衣奴才,她本是连这包衣奴才都比不上的野丫头,可公主给了她一条命,更是让她有机会堂堂正正地做人。
苏文面色平淡,倒也没因此生气,只是眼神更冷了些:“苏文出身乡野,侥幸得公主青眼,方能站在这里与王爷交谈。”
“可王爷天潢贵胄,出身高贵不凡,缘何屈就于工部这一方小天地?”她反唇相讥,狠狠往胤K痛点上踩,“九爷前些年一直是贝子,连个贝勒都不是,是您不想更进一步吗?”
远远地,苏文似乎看见福安公主往这边来了,便头也不回地迎了上去。
胤俄连忙跑过来寻胤K:“九哥,你和苏大人说了啥,我和八哥都等急了!”
*
“啪――”
静鞭三响撕裂了紫禁城的寂静,朱漆宫门次第洞开。
“跪――”
乾清宫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起,下一秒,数百道织金官服翻卷如浪。
年羹尧率先出列,马蹄袖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启禀皇上,臣奉命彻查云南土司作乱一事,眼下已经有了眉目。”
梁九功连忙接过他的折子,呈给了康熙。
云贵总督今日一同朝见,他捧着奏折的手在抖,湘绣补子上的獬豸兽睁着金线绣成的独眼。
康熙用朱笔划过几个名字,将折子递给梁九功。梁太监的皂靴碾过地面,这声响竟比殿外侍卫的佩刀出鞘更令人胆寒。
接着,梁九功便宣读了康熙的旨意,罢免了十几个官员,竟都是八阿哥安插在云南的人手。
胤T依旧微笑着接旨,他眼中全无惊讶,似乎是早有预料般。
重来一回又如何,偏让他回到了额娘离世的那天。便是Zu帮了他,可他难以忘记上辈子老四带给他与九弟的耻辱。
Zu是老四的亲女儿,未必就是真心助他。何况上辈子本就没有Zu这人,这其中定有蹊跷。
思及老四的种种表现,他敢断定,老四也同他一般有了奇遇。因此,他更是毫无负担地去向老四寻仇。
胤T平淡极了,不过是些人手罢了,虽然废了不少心力,但过些时日,也总能再培养。有老九这么个财神爷,他怎么会缺了银子。只要有银子,很多门路便走得通了。
当然,这不是说只有银子便可以,他再长袖善舞,也是需要实打实地给好处,否则朝野中怎么会有如此多的大臣追捧他?
尤其是,八贤王最善雪中送炭,关怀下属,这靠得可都是银子。
但下一秒,他再也无法淡定了。
Zu出列了,她与胤G、秦远早就谋定了,这次必要让八叔、九叔,吃下这个哑巴亏。
望着Zu的身影,许多大臣们回忆起了前几次福安公主上朝时的惊涛骇浪,众人都提心吊胆了起来。
胤K朝着胤T点点头,示意他自己这边已经打点妥当――毕竟那贼人得到的账本,都是假的。
真的账本早就被胤K藏了起来。
他气定神闲,丝毫不慌,只是有些懊恼方才对苏文的态度。
“启禀皇玛法,”Zu眼神扫过前方的八叔、九叔,落在了胤G身上,“孙女要举荐一人。”
大臣们松了口气,不是参奏谁便好。这祖宗前几次搅弄风云,御史李明玉已经折了进去,他们这把老骨头实在是怕了。
这举荐,莫非举荐之人是她福安公主的准夫婿,秦远?
胤K心中哼笑,原来是为那小白脸说话来了,他这大侄女也不过是被秦远耍得团团转罢了。
可下一秒他却听见Zu说:“孙女请就封地,教化东瀛百姓,使其归心于我大清。”
康熙摸不透Zu的意思,但是他却不太愿意让Zu离开。
虽然之前答应了将东瀛给这妮子作封地,战胜后也确实给了她,但若真让她“就藩”,放她出去,岂不是让胤G手中有了兵权?
Zu虽为一女子,弘晖又已经出家,但到底不够稳妥。
“除非……除非能派人监视于她。”康熙如此想着,他之前本属意秦远,可眼下他也不敢保证,这厮会完全听命于他。
康熙斟酌着道:“海上风浪大,你孤身一人,未免辛苦了些。”
这便是婉拒了。
但几乎是下一秒,Zu便说道:“皇玛法所虑甚是,孙女亦有此意,九叔素来擅长理账,因此孙女想请九叔教导一二。”
“教导?”胤K心中愤愤不平,险些骂出声,“好一个阴毒的老四,生的女儿也是阴毒得很。”
胤G也出席帮腔:“九弟在工部政绩斐然,眼下也该出去历练一番了。”
“既然如此,朕准了,”康熙龙颜大悦,“老九啊,你便去辅佐Zu几年,等东瀛安定了再回来。”
真不愧是我的好孙女,如此,不止将老九支走了,更是打消了他心中疑虑。
这丫头,倒是个天生的帝王之才,只可惜生为女子。若非弘晖已经出家,他怕还真要忌惮几分了。
胤T此刻低着头,眼中燃着不住的仇恨。他们果然还是对老九动手了。
绝不能坐以待毙,他与九弟,绝不可再做那阿其那、塞思黑。
胤K此刻险些咬碎了牙,难怪早上苏文这厮如此有底气,竟敢嘲讽他。
但他还是忍着心中的愤懑谢恩:“儿臣遵旨。”
至于胤俄,他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在纠结,自己到底是与九哥同去,还是留下来陪着八哥?
论起来关系,他自然是与九哥更亲近,但东瀛这等蛮荒之地,确实又没啥意思,比不得在这京城里过的舒坦。
*
散朝的官员们正往宫门外走。胤T朝服之外还披着狐裘,他轻咳了几声。
“四哥留步。”胤T的声音向来温润,此时却沾满寒气,险些惊散了宫墙上歇脚的灰鹊。他身后半步跟着胤K。
“四哥好灵通的耳目,”他靴尖碾过青砖缝里冻僵的蚂蚱,“工部昨儿亥时的消息,寅时便到了雍亲王府的炕桌上。”说这话时,他瞥了眼Zu身后的苏文。
胤K这是在点苏文,将工部消息都递给了雍亲王府。
他更是在记恨,今日朝堂之上,胤G帮腔的那几句,看似是在夸奖自己,实则要把自己丢到那东瀛去。
Zu忽然轻笑出声:“九叔说笑了,阿玛案头放得,可都是近日的扬州日报。”
Zu提起扬州,这是在告诉胤K,不要忘了曾经胤G的救命之恩。这扬州日报,也是在敲打胤T,关于娇娇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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