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溯霜以为是自己的反应太大有些吓到他,便又放缓了声音道:“我的意思是……簪子不用院长费心了,我今天早上才发现我原来还有一只青竹簪子呢,都是青竹的,也好看也好用,哈哈哈。”
程隽安低下头,微不可查的收回了右手,“……那给狗安的梳子……也不用了吗?”
“不用了。”姜溯霜道:“狗安暂时……应该用不到,我今天早上发现它有些开始掉毛了……。”
气氛又凝滞住了,程隽安一言不发。
姜溯霜受不了这古怪的氛围,连忙道:“后厨还有活要干,我先回去了啊。对了,那个紫檀梳子实在是太贵重了,狗安用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改天我让竹溪给你送回来,多谢院长的好意了!”
一口气说完想说的话,姜溯霜没敢看程隽安的脸色,脚底抹油溜进了后厨。
“小姐,你这么急做什么。”抱着一篮子白菜的竹溪问了句。
如果可以,姜溯霜真希望那桂子酒酒劲儿再大些,让她不用半路再程隽安的背上醒来,也不用一路装睡到屋里,更不用听到竹溪问程隽安的话。
或者让她酒量惊人,不曾醉过,程隽安也不会说出那样的话。
“啊?没什么。”姜溯霜回过神,“白菜洗好了吗?”
“洗好了。”
“那便来做菜吧!”
蛋饺白菜煲,只要做好蛋饺其他的都简单。肉馅儿下锅放各种调料炒香,加水烧开,加蛋饺,最后差不多了再放白菜丝儿。
这是个简单又好吃的快手菜,若是加上粉丝火腿豆腐,便可变成一道管饱的汤羹。
趁着学子们用饭的空档,清池和清墨提了食盒过来吃饭,顺便带饭过去,是给几个下鱼苗栽荷叶的帮工们的。
姜溯霜在学子们的分量上又添了十几个饺子给他们,成年男子做体力活,胃口大,得多吃些才能饱。
给他们装饺子的时候,姜溯霜顺便问了荷塘那边的进度。
清墨道:“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鱼苗也下了,荷花也栽了,明日再来收尾。只是师傅们说,起初几天得日日看着损耗才行。”
“这活儿咱们自己就能做,不麻烦师傅们。待会儿还得麻烦你们把几个师傅送回庄子里。”姜溯霜道:“小黑好几日没跑了,天天在后头转来转去,险些糟蹋了菜地。吃了饭时候也不早了,你便用小黑拉马车送他们回去吧。”
听到可以骑马,清墨兴奋道:“多谢姜管事!”
“没事,平日里若是用得到小黑来,尽管来牵,只是要记得给他喂草。”姜溯霜说完,又想起自己多日前寄出去的信,“近日我可能有信要到,麻烦清墨小哥儿多给我留意留意。”
“放心吧姜管事,若是有书信到,我一定第一个给你送上来!”
清墨和清池虽说是两兄弟,清墨活泼些,清池却要内敛些,兄弟俩一路上只有清墨在说话,清池只是看着兄长说话,偶尔点头,倒也相得益彰。
青松书院哪里都好,山好水好人也好,只是除了……貌似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意思的程隽安。
姜溯霜叹了口气,由衷希望这只是自己错觉。
昨晚程隽安嘴上说着无意,姜溯霜却从中听出了一丝的不寻常。
她穿越过来之前,是个单身了二十多年的姑娘,平时每天都忙着小饭馆儿的事,完全没有精力想其他的事情。
有几个相熟的常客倒是想热心给她介绍来着,都被她一一拒绝了。外婆去了,她便一心只有家常小饭馆。
等再过几天就好了,姜溯霜想,再过几日她也许就不将昨晚的事放在心上了。
后头几天,姜溯霜果然没有精力再想那晚程隽安的话了,因为那位让程隽安头疼的表弟来了。
整个青松书院,连带着饭堂后厨,都被他搅得不得安宁。
第24章 不速之客
青松山许久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雨了, 晨起时便阴沉沉的,黑云覆日,若是想看清东西, 屋里一整天都得烧着蜡烛。
午后狂风大作,倾盆大雨兜头而来,饭堂外升腾而起的白色雨雾几乎遮住了人全部的视线。
今天眼瞧着天气不好,姜溯霜便叫厨娘们今日做的简单些。下午的时候煮了面,烧了肉,配上新腌的小葱,便算作一顿饭。
学子们吃的也算满意, 鲜少见有人抱怨的, 也都因着天气不好, 吃完饭都匆匆回学子院那边了。
“还是姜管事有远见,若是咱们按原定的菜单来做, 学子们怕是还没吃完饭, 这雨便要落下来了。”王大娘端着盆收拾碗碟, 看着外头的大雨险些钻进屋里, 赶忙反手关上了后门。
下午的时候,饭堂堆在外墙的柴火收拾不及, 有一部分淋了雨受了潮。几人赶着收拾柴火,做饭的时间便赶了些。
“饭堂还是太小了,过阵子得再扩建个柴房和库房出来。一个堆柴, 一个放米面粮油和菜,免得被老鼠啃了去。”姜溯霜道,她搓了搓胳膊, “下了雨还挺冷。”
梅娘今日穿的也少,跟她一样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收拾着灶台,“今日怎么不见竹溪姑娘?”
姜溯霜笑道:“她啊,心上人给她来信了,正在屋里琢磨着回信呢。”
“竹溪姑娘瞧着跟姜管事差不大,都谈婚论嫁了,姜管事可有心仪的公子?”兰婶儿开着玩笑。
不知怎么的,姜溯霜忽然想起程隽安那张脸,她打了个哆嗦,干笑一声,“我……自是有家中爹娘安排。”
她含糊两声,转移了话题:“对了,这几日雨大,山路泥泞,庄子那边恐怕没办法送菜来,咱们后厨的菜应当够用吧?”
王大娘忙道:“够!昨日刚送来一回,再用半个月没问题!”
“那便好。”姜溯霜道。
眼看着雨越下越大,没有变小的趋势,姜溯霜跟几个厨娘加快了速度收拾好后厨,举着伞冲进雨中,各自匆匆跑回屋里。就这几步的距离,哪怕还打着伞,姜溯霜都被打湿了半边身子。
她接过竹溪递来的布巾擦身上的水,“这雨真大,虽染已经是五月了,下雨的时候一凉还是冷啊!幸好学子们已用完了饭,不然这么大的雨,还不知道该怎么来呢。”
“夜里便不出去了,小姐,换身干爽衣裳吧。”竹溪从衣柜里翻了身轻薄的寝衣出来。
姜溯霜摇摇头,“还不行,程院长昨日说他表弟刚刚抵京,今日一早便往书院来,我得备些饭食。”
“说是一早来,这都几时了还未到,京城到青松山也不过半日路程,怕是因为大雨耽搁在路上了,也许今天不会再来了。”竹溪不愿姜溯霜出去淋雨受冻,仍想让姜溯霜先换身衣裳,自己再去烧桶热水给小姐暖暖手脚。
“雨是午后才开始下的,算算时间,也许正往山上来呢,再等等吧。饭堂里有今日留下的现成的食材,待会儿我简单做些暖和的就行。”姜溯霜打了个喷嚏,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暖手。
竹溪不依不挠,把寝衣放回去,又找了春天穿的双层外衫出来,“小姐还是换身衣裳吧,小心着凉,我找了身厚些的衣裳出来。等换了衣裳,我再给小姐擦擦头发。”
姜溯霜原本觉得麻烦,不想换衣裳,对上竹溪圆溜溜的眼睛,她又妥协了。
只是衣裳换了一半,外头人声夹杂着雨声嘈杂而来。
姜溯霜匆匆穿好衣裳出去,就见清墨站在门槛外,身上的雨水滴滴答答往下落。
见她出来,清墨急匆匆道:“今日大雨,原本不想打扰管事,可余小少爷刚到,正吵闹着要用饭,已经带着几个下人往这边来了!”
雨声浩大,几乎遮住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程院长可在?”
“院长下雨前便下山接余少爷去了,眼下没和余少爷一起回来,许是在半路上错过了,清池已经去追了!”
“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不用叫王大娘她们!这雨这般大,不好叫几位婶子淋雨惹了风寒!”
“知道了!”
“你先去饭堂避避雨,我随后就来!”姜溯霜回到内室整理好衣裳,匆匆拿了把伞,转头对竹溪道:“今日不需要你帮忙,留在屋里别出来!”
“小姐――”
竹溪当然不依,跟在姜溯霜身后冲进了雨里。
到了饭堂,姜溯霜才明白为何清墨如此慌张。
那位让程隽安无比头疼的小少爷,眼下正坐在饭堂前厅中央,周围七八个下人围着,点熏香的点熏香,举雕花灯的举雕花灯,甚至还有两个娇俏的丫鬟端着新鲜果盘。他坐的软椅上还铺了好几层丝绸软垫,四角坠着香囊,一旁的红木矮几上摆着几盘名贵糕点,最前头立了一扇花鸟玉屏风。
饭堂原本的桌椅板凳被乱七八糟的扔在一边,姜溯霜前几日摆的几个装饰瓷瓶也被推到了躺在一边。
原本干净雅致的书院饭堂瞬间变成小少爷的游玩之所。
那小少爷年纪不大,约摸十四五岁,一张脸是还未长开的稚嫩,脖子上戴着一个偌大的纯金长命锁,手里正把玩着一副画卷。
外头那样大的雨水,这小少爷身上却是滴雨未沾,连头发丝儿都是整洁的,几个仆人也是如此。饭堂前厅门外放了顶华丽的轿子,被雨水毫不留情的洗刷。几个浑身湿透的轿夫垂手站在门口,眼看着被雨水淋着也不敢往屋里挪一步。
清墨一身湿透的模样站在角落里,眼看着被冻得脸色发白,竟然没有人给他拿一条布巾擦擦雨水。
看到自己一直倾注心思的地方被折腾的面目全非,姜溯霜的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
那小少爷见姜溯霜进来,扔了手上的画卷,正处于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沙哑又刺耳:“你便是这里的管事?本少爷饿了,你去做些吃食来!”
一旁端着果盘的丫鬟低眉顺眼,说出口的话却不见得有多温柔,“小少爷喜欢吃鱼,鱼不能太大,大了肉糙;也不能太小,小了多刺;做成鱼糜最好,记得把刺挑干净。”
“小少爷吃不得辣,做菜的时候记得一点儿姜末蒜末都不能有,可以放葱,但起锅装盘的时候需将葱挑干净,一点儿葱末都不能留下。”
“小少爷今日想吃炙羊肉,要羊排肉,得是三个月大的羊崽子。记得要七分瘦三分肥的,小少爷才会入口。”
“小少爷……”
一连串的小少爷听的姜溯霜愈发生气,当初听程隽安讲这小表弟在草原上跑大,性子顽劣,姜溯霜觉得就算顽劣也是有家族教养的,原来是她想错了!
本以为小少爷是性子野不受约束,眼下看来分明是嚣张跋扈!妥妥的纨绔子弟!
那小少爷等丫鬟说完话,满意的点点头,左右看了看,又皱眉催促那点香的仆人:“这香怎么还没点好?”
那仆人连忙道:“回小少爷,已经点好了,只是……”
小少爷却没等仆人说完话,一脚踹了上去:“点好了还不赶紧捧到本少爷身边来!这破地方真难闻!”
那仆人被小少爷踹了一脚,自发出了门和几个轿夫一起淋雨。另一个下人顺从接上他的位置。
姜溯霜此刻已经被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对付熊孩子不是不能心软。
姜溯霜示意竹溪将手里的布巾递给清墨擦头发,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一个男仆喝道:“大胆!竟敢直问少爷的名讳!”
姜溯霜笑了一声:“这书院里的饭菜人人有份,皆有定数。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又如何给你做饭?”
小少爷虽然不满,闻言却又抬起脑袋洋洋得意道:“我爹是护国将军余鸿余国公!我便是将来要继承他爵位的余望星!”
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被家里宠得过头,说话也这么天真。
姜溯霜略一点头表示了解,转到后厨端了碗白粥过来,放到他面前,“余望星,你要的鱼糜,羊排我这儿都没有。”
这般不听话,吃白粥都算好的。
“你竟敢耍我!”余望星气急败坏,一掌打翻了粥。
姜溯霜一把握住他还想打过来的手,怒道:“没人教育你不能浪费粮食吗?”
余望星挣脱了几下挣脱不开,终于有了一丝慌乱:“你!你放开我!我表哥马上就回来了!你还敢欺负我!”
“便是你表哥回来,我也不怕什么!”姜溯霜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熊孩子了,书院里的学子们有的虽说顽劣,但却知道分寸,更不会浪费来之不易的粮食!
便是家中条件出众的纪望飞,每日的餐盘都是吃的干干净净的,哪怕遇到自己不喜欢吃的,也能皱着眉头咽下去。
四周的仆人慌了神,之前那个嚣张的男仆跃跃欲试想要上前,却被姜溯霜的眼神吓了回来,只能结巴道:“大……大胆!你――你――”
“你什么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姜溯霜毫不客气道。
“小姐!”竹溪怕她受伤,急着冲上来。
几人正对峙着,门口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为首的程隽安人未见声已止:“余望星!休要胡闹!”
第25章 水盆羊肉
余小少爷虽说生于边关, 长在草原上,过得却是千万般宠爱于一身的日子。父亲在城外军营忙于公事,至多一月回来一次。家里只有两个把他当眼珠子疼的母亲和老祖母, 全家老小从上到下都围着他转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余家世代武将,满门忠烈,到余望星这一代,余将军老来得子,只得了他一个独苗苗。
余老将军倒是想将他自小带在身边教导, 但余望星小时候练武伤了腿, 在床上躺了一个月, 家里老母亲和妻子的眼泪差点儿将他淹没。
余将军受不住妻子和母亲的柔肠百转,只好将余望星好好养在家里。
自此余望星在边城中无人敢惹。
但随着年纪的增长, 余望星跋扈的性子惹了不少祸端, 余将军怕日后酿成大祸, 铁了心要将他送回京城来, 祖母和母亲哭干了眼泪都没拦住。
余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没被人那么吼过,更没受过这种委屈。虽说嘴硬着要将姜溯霜如何如何, 其实两只眼睛红得跟兔子一样,都快包不住眼泪了。
眼下见到自家人――表哥程隽安,自是有天大的委屈想要诉说:“表哥!她欺负我!”
余望星虽说只在十年前回京时见过程隽安, 因着幼时的情分,心里对这位表哥极其依赖。对他来说,京城里举目无亲, 只有程隽安可以依靠。
程隽安冷眼看着他,未答话, 侧过身子让出身后一人来。
“燕……燕叔叔。”余望星嚣张的气焰一下子被眼前这人高马大的军士给吓没了,无措的从椅子上站起来。
来人是余老将军的副将,此次专门护送小少爷回京,再过几日便要返回京城。
“小少爷,昨晚说好的今天一早我亲自护送您上山,如何自己带着下人先走了?”燕山心里暗暗叫苦。他从出发那天就无比后悔应下这份差事,还不如天天骑着马去巡边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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