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实尚未明确前,我不会带你踏入未知的境遇。”
“这是我的任务,并非你的责任。”
所以我目前的主要任务还是测量每个地方的水文数据,再尝试进一步推进渊龙未竟的事业。
促进三种不同力量的交融。
卡皮塔诺一般是在布置周围的防线,影子常常出现在帐篷的外侧。出现在里侧,是在需要休息的时间。
极偶尔的时候,他会阅读多托雷的老师前妙论派贤者的著作――须弥教令院列为禁书全线封锁的那部分,多托雷手抄版――试图了解更多的关于我前身的故事。
“可以直接问我。”
“在你处于工作状态时,问询可以通过查询得到的信息,是一种不智的行为。”
第40章 回忆6
悬木人的猎龙人不是自愿抵达这片区域,出现在愚人众的面前的。他跌跌撞撞跑过来的姿势,像是两个意识扭打起来,所造成的不协调。
事实也正是如此。
少年,或者说,与库胡勒阿乔签订了契约的「回火」之名的持有者基尼奇,在如同往日一般前往悬木人驻地的互溶现象发生地,处理火榴树的触须时,阿乔一路上也在叽叽喳喳,猝不及防,就挤开了他的意识,操控他的身体,往一个地方跑去。
飞快。
昔日被他评价为破烂的钩索,一刻都没有脱离燃素附着的状态,阿乔拖着基尼奇的身体,一路脚不沾地的用钩索移动到了愚人众的营地面前。
中间略过二者意识的争执不提,最后结果是我刚出帐篷,处于夜魂加持状态,意识正在打架的基尼奇目标明确的向我奔来。
――被卡皮塔诺的剑挡下。
差一点就打起来。
毕竟基尼奇的身体一路横冲直撞,草元素和龙的力量都在无差别的、无限制的使用,只为了在短时间内放倒目之所及的愚人众。
来者不善。
没打起来是我将阿乔踢出了基尼奇的身体,让基尼奇的意识回归原位。
然后,基尼奇陷入了身体和精神双重透支后的昏迷状态。
我扶住了原本会严严实实砸到地面的少年,还得抽出来一只手,捏住阿乔准备出声的嘴巴。
“库胡勒阿乔,和他的契约者。”
我向卡皮塔诺介绍了他们的身份。
再松手,就有了一只红温的像素龙,“无耻之尤无耻之尤,区区人类,怎么敢这么对你!!!”
“等我烧死了这个人类,你就不用被控制了!”
手部的像素色块已经挥舞出了残影,阿乔是真的被气到灵魂出窍。这愤怒持续的时间极长,长到陷入昏迷状态的愚人众苏醒,都没有停止。
这才是没有打起来的重点,阿乔冲进来的目的是将我――疑似陷入人类控制中、灵魂被身体限制的渊龙――带离愚人众营地。
致人死亡和致人昏迷的力量是不一样的,后者更节省一点,也更容易在弄错后一笑泯千仇。
当然,阿乔没考虑后者。
我是灵魂态的龙类,有遗体这件事,他清楚,正因为清楚所以他根本不可能跟卡皮塔诺一笑泯千仇。
这是严重的亵渎:改造我的遗体,并将之当成无智的机械使用。
阿乔没一口龙焰喷到卡皮塔诺身上,只能算龙的普及教育做的不错,知道有些控制龙的手段是“极其阴毒,让每个龙都唾弃”的。
比如伤害转移。
再比如人死了就索龙的命。
基尼奇醒来的时候,阿乔已经唾弃了多托雷几轮,情感充沛的、带有中场休息的、不顾基尼奇死活的。
年轻的猎龙人瞳孔和颜色都可以称的上奇特的一双眼睛几乎没有朦胧期,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在扫视陌生的环境:
从明显有两个人生活气息的帐篷,到所有人的站位,再是昏迷前突然发疯现在还在破口大骂的阿乔,实力出众可以称作逃跑时最大阻碍的愚人众执行官,以及阿乔旁边的我。
他深陷愚人众的包围,但他的伙伴并不能成为他挣脱眼下处境的助力。
听起来很可怜,但阿乔觉得自己才可怜,他的仆从要是不捣乱,眼下他应该在基尼奇的屋子里,享受着自己的火榴果,体会英雄救美成功后的喜悦。
而不是在愚人众狭小的帐篷里无能狂怒。
我的评价是“梦做的不错,跟你的契约对象的脸一样。”
然后用几串葡萄换回了帐篷里的安宁,这才有时间去看遭受了无妄之灾的基尼奇,“你昏迷了十几个小时,错过了晚餐和早餐,营地里有一锅刚烧好的蔬菜肉汤,要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吃点。”
“吃饱后,我们再谈谈阿乔的事。”
等基尼奇用餐,我哄着阿乔出去后,沉默注视事情发展的卡皮塔诺,才有了与我的谈话时间。
“你准备怎么处理他们?”
“桥梁。”
他颔首,示意自己明白了。
这位临时上司,并没有将所有的工作交给我,准确来说,他是在尽力的为我营造一个安心的工作环境。
在我与阿乔基尼奇沟通时没有介入对话,在明确我的想法后,又自觉承担了责任。
我提出了设想,他去实现,确保我一整天的工作无需我拖到暮色四合时,才能疲惫的结束。
阿乔起初是不乐意的,“你有什么资格代表她,你什么都不是。”
但卡皮塔诺很平稳的,“她不希望自己的勘测工作要拖到夜晚。”
阿乔就消音了。
“那么,那位猎龙人,你是如何说服的?”
正常的完成工作,正常的在同一时间段踏入帐篷,正常的看见卡皮塔诺。
“他是「回火」之名的持有者,只需提出让他满意的交易,在库胡勒阿乔抵抗心理不强烈的情况下,他可以制约库胡勒阿乔的行为。”
“目前,他们已经回到了悬木人部落,成为我们向纳塔传递的声音。”
“今日的勘测,还顺利吗?”
“还好,跟着我的小队应该向你汇报过了。若是担心我在工作期间出现意外……这里是纳塔,是渊龙的主场。我的易损性也不曾高到只一日就需要遣返至冬。”
他可以理解这些,这不影响他只将这些当做我给他找的借口,“无论如何,是我将你带离至冬,抵达纳塔,我就该尽到自己的责任,在我们重返至冬前,保证你不受损伤。今日,是我的失职。”
“那你接下来大概会遭受重创。”
得到了卡皮塔诺的疑惑,开个玩笑,他全身上下都被包裹得非常严实,包括面部,从那一点布料绷出来的轮廓中,无从解读出疑惑的情绪。
他只是在正襟危坐的基础上,又绷直了一些。
“请说。”
“渊龙的理论架构可行,但是难度过大。从我得到的记忆里,纳塔这边龙的科技,凡是涉及到渊龙的,都被封锁进由龙之贤者缔造的浮土静界中,想要完全解码,我们需要找到龙之贤者或者火神。”
“以至冬目前的情况,可以完成设想的多少?”
“理论上没有无法解读的内容。浮土静界里,被封锁的,最有价值的是一套实验器材,那是众龙耗费不少时日打造的,基础材料是焰主修库特尔换下来的旧鳞。”
是现如今修库特尔死亡只有灵魂体后,难以达成的制造条件。改良自然是可以的,只是改良后的基础材料,需要进行一些处理,这处理也繁复。
这便是我出现在基尼奇家中,跟他对峙的前因。
我留给卡皮塔诺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在夜晚休眠时用燃素显形的方式抵达了阿乔如今所在。
阿乔一开始是很开心的,以为我的灵魂挣脱了束缚,定睛一看,龙又红温了。
我是用做梦的方式进入夜神之国,又通过夜神之国抵达基尼奇的家中的,人和灵魂都不曾脱离愚人众营地,只是一点游离的意识。
对基尼奇已经是悚然了。
这位年轻的猎龙人早年从一些书籍中了解纳塔龙族谱系里渊龙单开一页的含金量,在传说故事里渊龙也近乎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如今直面了无所不能的一面,暂且不能做到以平常心对待。
“能联系上瓦萨克吗,阿乔?能联系上的话就让瓦萨克去跟火神以及愚人众谈判,我需要在三方都在的场合。”
阿乔都没问我为什么要这样的场合,就准备拽着基尼奇出去找瓦萨克。
在夜晚人们都应当休息的时刻。
我看起来没办法太资本家,因为我还会说一句:“不急,明日去也可以。”
我需要这样的场合,只不过是行到告知义务,借瓦萨克和卡皮塔诺的口,说出我将做的事。
他们理应具有知情权。
第41章 回忆7
这是一段持续时间不短的任务。
基尼奇在其中得到的回报是渊龙会节制阿乔的行为,不再让他有上次那样行事的机会。阿乔需要征求基尼奇的同意后,才有在他生前支配他身体的权限。
“我不太能对阿乔做出完全不利于他的制约。”
所以只是做到这种地步,而不是杜绝阿乔附身的可能。
我在他们寻找瓦萨克的路上出现了几次,还是那套迂回的出现方式,目的,有一部分是为了替阿乔给基尼奇道歉。
被道歉的对象表情很少,眉毛被绑带遮住,看上去冷静,无懈可击。
前提是他身边没有阿乔。
阿乔是他身边的内鬼,立场已经偏到没边了,现在老老实实没有出声,不是觉醒了作为他伙伴的自觉,而是捧着一个火榴果,时不时被我喂颗葡萄,没空出声。
“我知道。在跟阿乔签订契约时,我便权衡过代价。这点在我的承受能力之内,不值得你特意过来道歉。”
“直说吧,你跟着我,想要跟我达成什么交易?”
相当直接。
很适合居心叵测的大人。
居心叵测的大人放弃了将替阿乔道歉当做由头的行为,如他所愿,用了很直接的方式。
“我要确保你可以在我计划内的时间,抵达瓦萨克的所在。”
“这点你不必担心。”
“还有就是无聊。这世上,将要完成的事快要完成,做完的事没有什么值得可以回味的。所以,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尽力让自己有事可做。所谓的道歉,正是出于这一点。”
基尼奇很快就会明白我为什么要道歉,以及这道歉究竟有多么不走心。
他在临时营地休息时,月光清凉,莫名的一个时刻,他醒了过来,见到的是我坐在营地旁边,怀里有一只尾巴勾着我手腕睡得很香的阿乔。
“就像这样,对危险敏感的人,会因为我的突然造访而惊醒。”
他定定的,没接话。
五感灵敏可以让他群山之中生活得很好,在这样的时刻,我悄无声息的降临的时刻,无疑会影响他的睡眠质量。
猎龙人很难在一条传说中的立场不明的龙前面获得良好的休息,他需要保持警惕。
我招来了一阵风,吹走了我旁边空地的沙土,态度自然的招呼着猎龙人坐,“既然你睡不着,介意说说纳塔的风光吗?我现在能活动的躯体,不能随意离开卡皮塔诺的视线。”
基尼奇的警惕心对我无用,我想做什么,他很难组织起有效的反抗。
他在我身边坐了下来。
更深露重,他入睡之时不可能像白日那样的穿着,头发散着,燃素就在我们身边出现,当了一个恒温器。
他清楚自己的处境,所以选择了尽量不会激怒我的方式,跟面对随时可能狂暴又没有钳制手段的纳塔龙一般。
我的确是纳塔历史里很有名的一条龙。记载里,我想,我应该没有喜怒无常的标签。
更多的,对于纳塔人,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这点在《奥奇坎》中,奥奇坎已经记述了下来。
「龙的国度也好,人的国度也好,那是他们在意的事,与我无关。至于他们两个对你身上寄托的期望――你是奥奇坎,而不是修库特尔和瓦萨克。我们之中,没有一个人可以决定你的人生。」
基尼奇应该也是知道这点的,他的临时营地里,有一本翻到卷边的《奥奇坎》。
这本历史书籍,曾经作为科普读物,被分成了几部分,其中一部分以连环画的形式作为儿童读物出版,主题是母爱。
也只适合作为儿童读物。
因为但凡再多画一点,孩童对母亲的幻想就会破灭。但凡前后再多截一点,儿童读物就会变成少儿不宜。
隐晦念头的寄宿体,在神话传说中,是众多神话体系中很难逃脱掉的一个主题:恋母。
能做出来关于母爱的连环画,可能是在前期,在奥奇坎的滤镜加持下,我确实是一个好的母亲:
告诉他可以成为他自己。
在他遇到问题时,指出他内心的矛盾。
在他需要爱的童年时期,又确实给予了一点与众不同的爱。
嚎啕可以得到安慰,害怕可以得到拥抱。
童年时期,获取的知识,大都经过了真善美的润色。
基尼奇,是其中一位,在童年时期,看到过《奥奇坎》的连环画,又在长大后,会追寻其结局,然后幻想破灭的人。
成长,是破灭与得到的过程。
他显然权衡得很好。
基尼奇简略说了一下纳塔各个部族的风光,在天蒙蒙亮时,得到了我的报酬――早饭。
热气腾腾。
来源是愚人众的厨房。
“吃完了就休息吧,赶路不急的。”
“交易内容是找到龙之贤者的所在。”
一板一眼。
“是在我计划内的时间段找到瓦萨克,与快慢无关。”
我放下了怀中的阿乔,将他的尾巴从手腕上解开,留了一句“晚上见”,就回返愚人众营地。
眨眼间消失。
长梦做完了,机体不会立即从休眠中复苏,会视情况赖床,这时候需要感谢多托雷,他浪费了不必要的精力,将造物的习性做得像我本身。
方便了我,麻烦了卡皮塔诺。
我可以躺在自己的位置,两眼一闭进入休眠,他不行。他入睡时间本来就不像我一样充裕,还要按照多托雷给他的一沓守则,挨个项目比对我的休眠是否是正常行为,而不是故障死机。
我曾告诉他一个简便的方式,我的心跳声没了就是故障死机,心脏还在跳就是没事。
因为太过简便粗糙,没有被采纳。
太像人,是不会有明显的指示装置,提醒观察者我出了故障的,一般需要仪器和肉眼辅助,才能确保我休眠时期状态正常。
这是多托雷交给执行官们的守则的内容。
他本身用的是另一套方法,就是抱着我睡觉。研究人员有一个好耳力,可以在朦胧睡意中精准的被一个零件咬合时沉重一些的声音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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