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到她对于谢纵微和谢拥熙截然不同的态度,施令窈心里总有些不痛快。
不过很快她就没心思纠结那些了。
有人在她的香粉铺子闹事,说了买了她们铺子里的香粉,长了一脸红疙瘩,偏偏来人又是即将出阁的新嫁娘,为了这事吃药调理了好一阵子都没见效,眼见着婚期临近,脸上的红疙瘩不退反长,她绝望了,带着家人来到铺子大闹,势必要让她们给个说法。
施朝瑛陪着母亲,施令窈带着苑芳匆匆赶去铺子时,只见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她们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挤进去。
施令窈的视线一下便被站在中间,哭得伤心的女郎吸引住了。
虽然她露出的脸庞上的确长着一片令人惊骇的红肿,施令窈看得却心里一松。
“这位姑娘,你先别哭,泪水流到脸上,可不刺得更疼了吗?”
掌柜芸娘正在一旁劝,但没什么用,那姑娘只是一味地哭,她身边的家人骂骂咧咧吵个没完,施令窈皱了皱眉,走上前去。
苑芳没拉住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施令窈走了过去。
“娘子。”芸娘见施令窈来了,有些意外,又有些惭愧,她没能处理好这样的事儿,累得主家还要过来亲自处理。
孙韶红泪眼汪汪地抬起脸,看着一面若芙蓉的美貌女郎对着她笑,她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就是这铺子的老板?你看我的脸,都是你们铺子的香粉害的!”
“你别急,你用的是我们铺子的哪件香粉?”说话间,施令窈向苑芳递了个眼神,“去外面迎一迎白老大夫,让他给这位姑娘瞧瞧。”
听说她请了大夫过来,孙韶红身后的哥嫂对视一眼,悄悄咽了咽口水。
芸娘将她们的异样看在眼中,却没说话。
“就是这个,还好意思叫什么群芳醉!要我看,叫毁芳容还差不多!”
孙韶红气呼呼地把香粉盒子拿了出来,施令窈伸手想去拿,她却猛地缩回了手:“你想干什么?毁尸灭迹?”
施令窈乐了,笑道:“你拿的只是我们铺子装香粉的盒子,若是里边儿装的是别家的香粉,来一出偷梁换柱,骂名却让我们铺子背上了。我岂不是冤枉?”
此话一出,外面围着看戏的百姓们顿时点头。
这处开在朱雀大街上的香粉铺子生意很好,汴京的大姑娘小媳妇儿们有事没事都爱来这儿逛一逛,今日听到有人闹事,说是用了她们家的香粉烂了脸,大家这才急吼吼地围过来看戏。
若是掌柜心虚,松了口给那个人赔偿,她们也得回去翻一翻,拿着香粉过来叫她们赔钱。
施令窈打开盒子,接过芸娘递来的小银耳勺,轻轻从盒子里残余的香粉里挖了一勺放在手背,细细闻过,的确是自家铺子的香粉。
她的视线落在夹层里的棉扑上,微微一凝。
她一面在检查香粉盒子,孙韶红又开始哭诉,她是用了群芳醉之后脸上才开始长红疹的,一开始她没理,以为只是上火了,结果连喝了几天黄连,红疹没有退下去不说,反倒愈演愈烈。她这才慌了,四处求医问药,但过了小半月,还是不见成效,她的脸却已经红肿得不能见人了。
施令窈提炼了她话里的几个时间点,皱着眉看向她:“意思是,距离孙娘子你使用群芳醉,脸上发了疹子,已经过去快有一个月了。那在这期间,想必你也分外注意,不曾再在脸上涂脂抹粉了吧?”
孙韶红哼了一声:“那是当然!明知道你们铺子里卖的都是黑心东西,我还往脸上扑,那不成傻子了吗?”
“先且不论为何孙娘子没有在疑心是用了我们铺子的香粉后长了疹子后第一时间便来寻我们,我只说让我费解的一点。”施令窈又问了一道,“孙娘子,你确定,你已有将近一月没有使用这盒群芳醉,也没有旁人动过,对吧?”
孙韶红心里一紧,后腰被哥嫂戳了戳,她连忙道:“这是自然!这样重要的证据,我当然藏得好好的,没人碰过!”
芸娘立刻翻开账本,道:“孙娘子是五月初三那日到铺子里买的群芳醉,到今日过去二十余日,按着您的说法,用了一两日就觉得不对,那盒子里的香粉应当还剩下许多。”
苑芳会意地当着大家的面从架子上拿下一盒群芳醉,众人争着伸长脖子来看,她们将一新一旧两盒群芳醉摆在一起,众人顿时嚯了一声。
“你拿香粉当面粉用啊?”
用了一两日,能用到只剩三分之一的量?
孙韶红有些发窘:“我就是喜欢扑厚点儿,怎么了!”
“孙娘子将这盒香粉买回去,自然是依着你的习惯,爱怎么用怎么用。但是。”施令窈拿出夹层里的棉扑,这时候她便要感谢周骏给她开了个好头,在每盒香粉里塞一个棉扑,起先只是为了方便大家,现在却正好帮了她大忙。
施令窈将棉扑轻轻对折,很快便有细如香雾的粉末散落在空中。
“一月不用,按理说,被棉扑吃进去的那些香粉会发硬、结块,断不会像现在这样,轻轻一捏,就有余粉掉落。”
看着孙韶红倏地大变的脸色,施令窈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孙娘子,你一面觉得香粉有猫腻,害得你脸上起了红疹,怎么一面又要继续用?实在叫人费解。”
看热闹的人堆里顿时传来一阵嘘声。
“没得是哪家香粉铺子看了眼红,特地雇了你们来砸场子的吧?”
“是了,我家那么多人都买过这家的香粉,个个都说好用,没见着谁脸上长疹子发红痘的。铺子生意这么好,掌柜的还敢自砸饭碗?要是都碰上你这样的,赚多少都不够赔的!”
孙韶红一脸无措,和哥嫂对上眼神,低着头就往人堆里钻,连那盒香粉都没要,灰溜溜地走了。
苑芳气得想追上她们,扯去官府讨个公道,却被施令窈拦住了。
左不过是那几家人在背后捣鬼,抓住这些小喽,她们害怕报复,也不敢说出实情。
而且,“我想到让孟娘子脱身的好法子了。”
苑芳不解。
施令窈呵呵笑了两声,想起那些曾经让汪明的脸肿成猪头的香粉。
有人要倒霉喽。
……
施令窈没让人帮忙,自个儿就把故意闹事之人给处理好了的事儿赢得了家人们的重点表扬。
谢均晏看着被夸得脸红红的阿娘,笑着给她夹了一只鸡腿:“临危不乱,有勇有谋,阿娘不愧是阿娘。”
施令窈面带红光,收下了大宝的赞美和鸡腿。
谢均霆紧随其后:“向阿娘学习!”
施令窈骄傲地挺起胸脯。
施朝瑛无奈,但她心里也为妹妹高兴:“好了好了,你们再夸下去,她拍拍翅膀,都要飞上天了。”
施令窈哼了一声,她才没有!
吃过晚饭,施令窈一头扎进了书房。
谢纵微送的那瓶荷花就放在她的桌案上,看着这瓶荷花,施令窈忽地有了灵感。
捣鼓了大半夜,直到月上中天,施令窈高兴地调出了一个初版,又给新的香粉取了一个名字――荷风弄。
“在荷塘里感受夜风拂过,肯定很舒服。”
书房里就她一个,施令窈托着腮,喃喃出声。
却没有注意到,有一道挺秀身影,悄然靠近了她。
“想去看荷花了?”
谢纵微冷不丁出声,吓了施令窈一跳。
反应过来之后,她气得就要捏紧了拳揍他。
谢纵微含笑受用了妻子的粉拳按摩。
等到施令窈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谢纵微拉她到自己腿上坐着,温热的指腹捏过她的手腕,替她缓解酸痛。
“置身荷塘间,赏月赏风,的确风雅。”
“想去吗?”
施令窈的确有些累了,干脆靠在他怀里,闷闷出声:“想有什么用,等到明日,我就不想看了。”
“谁说要等明日?”谢纵微笑着亲了亲她乌蓬蓬的发,“我们现在就可以去。”
第53章
直至站在荷塘前, 感受着带了别致清香的夜风吹拂过面颊,施令窈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她和谢纵微……真的就这么半夜偷偷出门,来看荷花了?
有温热的指腹擦过她被风吹得微微发凉的面颊, 她顺着那股力道抬头看去, 撞进那双因为笑意而显得潋滟温柔的眼瞳。
谢纵微替她捋了捋微乱的头发,温声道:“我们第一次夜里来看荷花,开心吗?”
夜风柔和,面前万顷难见尽头的荷塘在月色下仍美得惊人,红翠相扶, 粉面碧伞,一切都太过美好,连带着站在她身旁, 对着她微笑的郎君也显出分外的温柔俊朗。
施令窈想要嘴硬两句, 但被谢纵微那样柔和的目光深深望着,她喉咙里泛起几分渴,几分燥, 只能佯装无事地别过脸去, 露出一截染上晕红的玉颈:“也就还行吧。”
语气听着有些勉强。
谢纵微轻轻哦了一声,突然往荷塘边走去, 施令窈吓了一跳, 以为他疯病又犯了, 因为她一句听起来不太满意的回答就要去跳荷塘!
“谢纵微!”
听得一声带了些不高兴,又有些紧张的娇声呼唤, 谢纵微下意识想要转过身去看她, 腰间却被一双柔软手臂紧紧搂住。
幸福来得太突然,谢纵微下意识屏住呼吸。
“你现在脾气太奇怪了!”施令窈一边说话,一边收紧手上的力道, 感受到他牢牢被自己箍在可以感知的范围内,“怎么能一言不合就跳荷塘?”
月黑风高,周遭一片寂静,到时候她都没办法找人来捞他。
听着她气急败坏地说出‘跳荷塘’三个字,谢纵微忍俊不禁,手握住环着他腰肢的玉白小臂,若有所思道:“阿窈,你现在夹得好紧。”
施令窈立刻抬起脚,准备把他踹下去。
谢纵微背上像是长了第三双眼睛,一只手握住她松开的手,另一只手贴在她背后,就把人捞到了自己面前。
“我不是要跳荷塘。”谢纵微现在学会赶在她更生气之前解释了,“站在岸边赏荷,有些单调。我让人准备了一艘小船,你来。”
谢纵微牵起她的手,走到一处木桩前,把重重翠荷掩映下的那艘小船拉了出来,看着她发亮的眼,笑道:“跳上去?”
施令窈瞪了他一眼。
谢纵微笑了,他很少有这样开怀大笑,高兴得一点儿也不加以掩饰的时候。
“阿窈,我有妻有子,不会轻易死的。”谢纵微看着抬着头看他,一脸傻乎乎的妻子,低下头,亲了亲她忽颤忽颤的眼皮,低声道,“除非,是被你绞死……唔。”
施令窈眼疾手快地堵住了那张可怕的嘴。
“你去划船,不许再说奇奇怪怪的话。”
见谢纵微安静地看着她,眨了眨眼,没有什么异议的样子,施令窈强压着怦怦乱跳的心,慢慢放开了手。
唇上却猝不及防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一触即分,没有过多碾磨动作,却还是让她红了脸。
施令窈瞪圆了眼睛,谢纵微直起腰,对着她微笑,俨然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
“你只说了,不许说,没说不许做。”
施令窈抽出小帕子擦了擦嘴,用一双水亮亮的眼睛恼怒地瞪他。
嫌弃之意溢于言表。
谢纵微只是笑,率先跳了下去,眼看着那艘小船仿佛承受不住一般晃了晃,施令窈有些紧张,却见谢纵微对着她伸出手:“阿窈,来。”
施令窈抿了抿唇,把手伸了过去,下一瞬,就被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牢牢握住。
那艘小船外表看着平平无奇,但船舱里却别有洞天,软榻小几,茶壶糕点,一应俱全。
施令窈在刚开始上船后的紧张中缓解过来,兴致勃勃地开始探索小小的船舱。
这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能够办到的。
“你什么时候让人准备的?”施令窈轻轻挑眉,“你怎么肯定我会答应和你一起来夜游荷塘?”
谢纵微拎起小泥炉上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我知道,你很喜欢我给你采的那几捧荷花。”
他的语气笃定,眼神里流淌出的笑意温柔到施令窈有些受不了。
“自作多情。”
听得她小声在骂自己,谢纵微不以为意:“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摆在你最常待的屋子里?荷风弄这个名字,又是从哪里来的灵感?”
施令窈一时语塞,没想到他的注意力那么敏锐,翻窗进来,倒还坦然得很,把她屋子里的东西都看遍了!
“怎么不说话?”
她垂着眼,暗自懊恼,却没有注意到那阵比荷上甘露还要甘冽的气息已经将她笼罩。
下巴被人轻轻捏住。
谢纵微的视线顺势落在她嫣红饱满的唇上:“在想怎么骗我?还是你又要骂我自作多情?”
施令窈哼了哼,柔软的唇才张开细细的缝,就被他乘虚而入,吻得极深。
小船在荷塘里慢悠悠地晃荡、前进。
夜色寂静,水浪拍打着船身的声音便分外明显,动静有些大,恰好盖住了那一阵暧昧又黏稠的水渍声。
他的攻势并不如何激烈复杂,但施令窈莫名感觉到一股疯涨的潮涌向她,将她的力气尽数剥离,整个人像是一团柔软的云,只能任由他捧住脸,攫去气息。
骨节修长的手捧住她的脸,力道很温柔,和他的吻一起,让施令窈忍不住闭紧了眼。
被人珍爱着的感觉让人有些醺醺然。
想要继续。
她闭紧的眼睫微颤,垂下的手慢慢地,有些笨拙地环住他的脖颈。
感觉到她的投入与暗示,谢纵微动作一顿。
“不许睁开眼。”施令窈眼眸紧紧闭着,她借机平复了一下过于激动的心跳,凶巴巴地警告他,“要是被我发现你偷偷睁开眼睛,我就――”
谢纵微那双幽深眼瞳里映出妻子闭着眼,满面潮红,还要强撑气势对他放狠话的样子。
羞得来眼睛都不敢睁开。
他低下头,覆上那张被吻得愈发饱满嫣红的唇。
吻得更深,更重。
很快,施令窈就没心思纠结自己还没放完的狠话了,更没有心思睁开眼抽查他有没有违背她刚刚的命令。
自然也不知道,她粉面晕红,沉醉其中的模样,都被谢纵微尽收眼底。
不知吻了多久,水浪撞上船板的声音时断时续,施令窈软哒哒地靠在谢纵微怀里,双眼迷离,不知在想什么。
阳奉阴违的谢纵微心中一点儿愧疚也无,看着妻子这副明显爽到了的样子,他心中颇有成就感,又倒了一杯温水,喂她喝下,动作细心妥帖,指腹轻轻刮走不慎从唇边流下的水痕,惹得施令窈瞪了他一眼。
“还想要?”
语气揶揄,不知是在问喝水,还是在问刚刚那个让两人都在默默回味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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