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令窈一骨碌坐了起来:“你不是要带我夜赏荷花吗?我怎么感觉被你这个老王八蛋骗了?”
万顷荷塘间,只有载着她们二人的一艘小船慢慢漂着,这才是真正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面对妻子口中对他时常变换的称呼,谢纵微均接受良好,他长臂一伸,仍被余韵震得浑身无力的人又被他搂进了怀里。
谢纵微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柄长杆,把挡在船舱与甲板中间的帘子别开,月晖和荷香一起淌入船舱,他放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一举两得,阿窈不喜欢吗?”
听着他风轻云淡又隐含得意的话,施令窈很想拧他两下,但身上实在没力气,又或者是因为,背后的怀抱太过让人安心,她懒洋洋地靠着他,没有反驳。
她看向外面被清冷月晖笼罩下的红蕖碧荷,轻声道:“很漂亮。”
语气里隐隐还有些别扭,但她还是说了。
谢纵微的心被她搅得愈发软,低着头,亲在她乌蓬蓬的发上,冰凉的珠玉蹭在他面颊,他也不在意。
“我可不可以视作这是对我的鼓励?”说着,他的吻又落在其他地方,施令窈嫌痒,躲开来,却又被他捉回去,继续细细密密地吻。
施令窈冷哼一声:“你这样,我感觉我前后嫁的是两个人。”
一个清冷似玉,一个热情似火。
“从前怎么没见你憋死。”
被妻子嘲讽的谢纵微瓷白脸庞上透出些红,他啄了啄她发红的耳朵尖尖,哑声道:“没憋坏,你试试?”
谁要试了!
施令窈打定主意不和他说话了。
谢纵微没有继续逆着撸毛,小动作一直没停,力道正好地替她揉捏着容易泛酸的肩颈与手臂。
她一直窝在屋子里调制香粉,没人提醒她,她是不知道停下来歇一会儿的。
已经很晚了,情潮退去,施令窈本就觉得有些疲惫,被他这么一揉一捏,更是舒服得直哼哼,没多久,就靠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谢纵微拿出被子盖在她身上,时不时贴一贴她的面颊,发现始终是温热的,才放下心来。
就着这个姿势,他一直没动,怀里抱着心爱的人,望向隐隐泛着光的天际。
直到天边渐渐晕开鱼肚白,有什么光灿的物事即将升起,他轻轻晃了晃施令窈的肩,低声叫她起来。
施令窈死活不肯睁眼,直到谢纵微伏在她耳边轻声说,再不醒就把她亲晕过去,她这才惊恐地睁开眼。
――她还没有漱口,不可以亲!
刚睡醒的人睁开眼时,眼前有一层模糊的雾,施令窈眨了眨眼,等看清船舱外那轮渐渐升起的骄阳时,想骂谢纵微的话顿时被她忘在脑后。
“是日出!”
谢纵微好笑地看着睡得头发凌乱,面颊发红的妻子一脸激动地扭过头和他说话,心里的柔情满得快要溢出来,他伸出手,把黏在她脸上的几缕发丝拨了下来:“嗯,我们一起看。”
施令窈舒舒服服地窝在谢纵微怀里,看着天边渐明,万丈天光穿透云雾,映入水中,将万顷红蕖碧荷花都拢上一层璀璨的金边,水天相接的地方一片粼粼金波,美不胜收。
荷塘里的雾气渐渐消去,红翠相间,丽至极。
老王八蛋,还挺会准备。
施令窈哼了一声,突然想起什么,连忙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得赶紧回去了,让苑芳她们发现我不在,该有麻烦了。”
看着她那副紧张模样,谢纵微心中无奈地长叹一口气,说好。
两人骑着超光,不多时便到了位于安仁坊的施府。
“阿窈,你……”
施令窈急着回去,见谢纵微还吞吞吐吐的,不由得有些烦:“你要说什么?”
谢纵微审时度势,没继续说下去,好不容易讨得她欢心,不能得寸进尺,惹得她又恼。
“无妨,我抱着你翻进去。”
施令窈一言难尽地望了他一眼,也不知此人怎么用这般坦然的口吻干出翻墙这种丢脸事儿的……
谢纵微如愿又揽住那截细腰。
平稳落地的时候,施令窈还有些恍惚,捏了捏他的胳膊。
好吧,文臣有时候,力气也挺大的。
赶在她开口让他走之前,谢纵微轻声道:“我送你到院子外,这时候时辰还早,府里洒扫的仆役都还没起身,不会被人撞见的。”
施令窈一想,的确如此,便点了点头。
谢纵微眼中带了笑,寻到她的手,握住。
发现没有被她挣脱开,他唇畔的笑意便愈发含了些春风得意的滋味。
直到两人转身,与两个浑身都冒着热气,像是正在晨跑的少年撞上了视线。
八目相对。
大家诡异又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第54章
“早起晨跑, 有助于身心健康,不错。”
谢纵微看着两个浑身腾腾冒着热气的儿子,心情愉悦, 说话亦是温声细语:“待会儿回去了记得喝一碗温盐水, 别拿起冷茶猛喝,对身子不好。”
没人回应他。
谢纵微握了握掌心那只滑腻柔软的小手,察觉到她没有退缩的意思,心情更好,微笑道:“均晏, 均霆?”
两个少年身上仍然在冒着热气,伴随着红扑扑的脸,俨然有着愈演愈烈的趋势。
谢均晏的视线落在耶娘交握的手上, 又抬头看了看天。
清隽出众的少年头一回遇到不知该说什么好的情况。
“阿耶, 阿娘,你们……”谢均晏艰难地替他们想着解释的说辞,“也约好了早起散步?”
这个借口拙劣到谢均霆都有些不满了, 他觑了一脸春风得意的阿耶一眼, 哼声道:“什么早起散步!明明是阿耶故意勾――”
“小宝。”
谢均霆停下,有些委屈, 又有些不解地看向打断了他说话的施令窈。
他又没说错!
施令窈感觉到握住她的那只手传来的温度愈发高, 握紧到甚至她觉得有些疼痛, 她也不恼,只是好笑地瞥了一眼佯装镇定的男人。
装得还挺淡然。
在一大两小三个男人如出一辙的紧张注视下, 施令窈反而觉得出奇轻松。
“我和你们阿耶去夜游荷塘, 凑巧看到了日出,景致不错。下次我们一家人可以一起去再看看。”说完,她看了谢纵微一眼, “让你们阿耶记得准备一艘大些的船。”
那艘小船估计经不住谢小宝蹦两脚。
她的语气轻快,双眸水亮,像是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谢均晏和谢均霆对视一眼,心里再不解,在阿娘面前他们也只能乖乖点头,不情不愿地认下这个解释。
谢纵微的心被她那似嗔又似安抚的一眼挠得痒痒的,点了点头,正想挠一挠陷在他掌心里的那只柔软小手,却见施令窈抽出了手,慢条斯理地打了个呵欠:“我有些困了,先回去。”
她住的碧水院就在眼前,施令窈脚下步伐微快,绣着玉兰折桂的裙摆被风凌乱地堆出一个又一个小卷儿,随着院门开合,那抹窈窕身影灵活地挤了进去,不曾回头看他一眼,门顺势关上,连带着那阵玉麝香气也跟着断在空中。
还是害羞了。
谢纵微回味着她在两个孩子面前解释的话,那样的姿态,带着明晃晃的维护之意。
尤其是看着两个孩子不快却又只能微笑说好的样子,谢纵微心情不由得更加舒畅。
“均晏、均霆。”谢纵微语气含笑,“我陪你们用早膳?”
若是从前,谢纵微自然不敢这样光明正大地留下来陪孩子们用膳,但……他刚刚不是得到承认了么?
双生子显然都受不了阿耶这副得意模样,摇头:“您忙您的去。”
他们现在需要冷静,阿耶顶着一张喜气洋洋的笑脸在他们面前晃,岂不是更容易催发家庭矛盾?
到时候又给了他在阿娘面前装委屈扮无辜的机会。
双生子默契地统一战线,把人给轰走再说。
察觉到两个孩子默默的抗拒,谢纵微眉梢微挑,也不在意,只道:“回去记得喝温盐水。”
双生子点头。
谢纵微睇了他们一眼,忽然伸出手,在两个仍然在冒热气的脑袋上摸了摸:“你们要习惯。”
之后这种事情,说不定会经常发生。
谢纵微指的是,他和阿窈出双入对的事。
双生子却误会了。
他们想到各自捉住阿耶夜半翻墙的事,面色复杂,看着他翩然离去的背影,兄弟俩对视一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谢均霆有些不自在地晃了晃头,总觉得刚刚那阵温热的触感还没退去。
他还是不大习惯阿耶对他做出这种亲昵的行为。
“阿兄,你说,咱们是不是很快又要搬回崇明坊了?”
谢府便坐落在崇明坊。
谢均晏似是在出神,一时没有回应他。
谢均霆不满,给了他一肘击:“阿兄!”
猝不及防之下险些被弟弟撞飞出去的谢均晏有些狼狈地站直了身子,对一脸心虚的弟弟发出死亡凝视。
谢均霆哼了哼:“你瞪我干什么!明明是你自个儿没站稳。”
谢均晏平静地收回视线:“搬回去住也好,省得你半夜总是抢我被子。”
在谢府的时候,兄弟俩小时候就分了院子,自然睡不到一块儿。之前在槐仁坊那边儿的小院,囿于房间有限,兄弟俩只能睡在一张床上,嫌弃归嫌弃,适应了之后,再陪着阿娘搬到施府时,他们也没让人再费劲收拾另一间屋子,仍是睡在一处。
听出兄长话里的嫌弃之意,谢均霆炸毛了:“我什么时候抢你被子了!阿娘说我睡觉的时候可乖了,一动不动到天亮!”
谢均晏回以冷笑:“所以你半夜起来偷溜去厨房吃鸡腿,是在梦游?”
兄弟俩吵吵嚷嚷地回了暂居的小院,脸一扭,谁也不想理谁。
一时间,倒是把耶娘和好了的爆炸性消息忘到了脑后。
……
施令窈回去又补了个觉。
起来的时候,天光大亮,苑芳一边给她梳头,一边絮叨:“若不是大娘子这几日忙着李家的事儿,娘子睡到现在,定然要被大娘子说几句。”
施令窈看着镜子里映出的一张芙蓉面,笑道:“苑芳,这不是有你代替长姐念叨我吗?”
苑芳无奈:“我也是想着你能早些睡,早些起,这样对身体好。”娘子现在忙着她的香粉铺子,苑芳看在眼里,既替她骄傲,见她钻进屋里一忙就是大半天,又觉得心疼。
施令窈隐隐有些心虚,没接话。
绿翘喜滋滋地抱着箱笼进来:“娘子,织衣阁的人把您的新衣裳送来了。”
织衣阁?
施令窈有些懵然,前几日臭阿花又给了她几匹漂亮的料子,苑芳帮她裁了几件裙衫,施令窈自觉够了,没想着再添置新衣。
苑芳瞥了才睡醒不久,脸上仍带着靡丽晕红的娘子,她是知道些什么的,毕竟她作为娘子的陪嫁,旁人进不去长亭院,但她时不时要进去帮着收拾、洒扫,让屋子维持在娘子在时的模样。
她自然也知道那些被塞满的衣柜、箱笼里,装的是什么。
“娘子打开瞧瞧,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送给你的。”苑芳故意道,“里边儿说不定放了什么熏了香的信,写着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之类的话呢?”
苑芳揶揄的意思太明显,施令窈脸上一红,已经能猜出来,送她新衣裳的人是谁了。
绿翘也很期待:“娘子快打开瞧瞧吧。”
施令窈咬了咬唇,揭开箱笼的盖子,里边儿齐齐整整地放着四五件色彩俏丽、绣工精细的裙衫。
她捧起一件,轻薄的衣料像云一样从她手中滑落、展开,澄澈清爽的碧色衬得她的手愈发白得像藕,在浮着热浪的夏日里,绿与白的交织清丽可人,恍若有凉意袭来,让人眼前一亮,苑芳和绿翘都忍不住赞道:“这条裙子真美,很衬娘子呢。”
施令窈没说话,但亮晶晶的眼,上扬的唇角,都昭示着她此时的心情很好。
她把箱笼里的新衣一一看过,颜色、花样和料子,都是她喜欢的,她很满意。
绿翘见状,忙道:“婢这就去把这些新衣过一道水,仔细洗洗,这两日太阳好,略晒一晒,娘子明儿就能上身了。”
施令窈点头,心里却在想,要是今天能穿上新衣裳见他就好了。
苑芳见她粉面含春,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心里好笑,催她:“娘子不是要去和夫人一块儿用午膳?可别耽搁了。”
施令窈点了点头,心情轻快地坐回梳妆镜前,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不自觉又笑了起来。
苑芳看着她笑,心里又是酸软,又是欣慰,拿来珠钗在她乌云般的发髻上比了比:“娘子傻笑什么呢?”
施令窈没有反驳,笑眯眯道:“因为苑芳帮我梳头,我觉得开心,才会这样笑啊。”
苑芳可算是领会到大娘子面对她时的感受了。
时不时皮一下,但嘴又很甜,叫人怎么能不心甘情愿地宠着她,爱着她呢?
施令窈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了门,施母才喝过药,见了小女儿过来,对着身旁的菊蕊笑着道:“今儿窈娘打扮得真是鲜亮,跟春日里的一朵花儿似的,看着甜津津的。”
施令窈在母亲怀里腻歪了一会儿,见她气色不错,心情更好:“阿耶和三郎呢?怎么不见他们。”
“你阿耶得了圣人传召,入宫去了。三郎这几日不知在忙什么,总不着家,咱们娘俩用膳就好,不管他。”施母轻轻拍着女儿的背,总觉得她还是有些瘦,不由得想起她自从怀孕产子之后就再也没胖起来的事,皱了皱眉,委婉道,“我瞧着,均晏和均霆这两个孩子越来越懂事了,都和你贴心。”
施令窈几乎是半躺在母亲怀里,听她这么说,乐了:“那是自然,我生的嘛。就像阿娘和我一样,我也和阿娘最贴心。”
施母被小女儿的话甜得莞尔,但她还是继续道:“有这么两个贴心的好孩子,我想着,便也够了。你和纵微是如何打算的?”
此话一出,施令窈有些窘,她和谢纵微勾勾缠缠的事儿……原来大家都看在眼里,只是不说。
这会儿被母亲问起之后生孩子的事儿,施令窈有些羞赧,低声道:“我也不想再生了。大宝和小宝小时候,我没能陪在他们身边,之后若多个小的,我少不得要多费些时间精力在新生的孩儿身上,大宝小宝嘴上不说,但心里多半会难受。我不想让他们难过。”
施母嗯了一声:“纵微呢?你和他商量过吗?”
“他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我肯原谅他,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听着小女儿轻声嘟哝的话,施母眼里闪过几分笑意,哄道:“好好好,咱们窈娘是一家之主,把谢家三个男人都治得服服帖帖,真威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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