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故意打趣她!
施令窈拖长了声调叫了声阿娘,又埋进她的怀里,喃喃道:“阿娘,您放心,我会过得很开心,很幸福的。”
她想和谢纵微向前一步,但也有随时后退的勇气。
施母轻轻摩挲着女儿乌润微凉的发,笑着点头。
母女俩亲亲热热地一块儿用了午膳,施令窈惦记着新香粉的事,昨夜她置身荷塘小船之上,又有了些新的感触,想着回去再调一调配方,却听得管家群叔来传消息,说是圣人的四皇子不慎跌落太液池,被救上来时已是气息奄奄,圣人大怒,下令封禁宫城,老爷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来了。
施令窈下意识看向施母,见她脸色、呼吸都没有太大的变化,这才放下心来,握紧了母亲的手,柔声道:“阿娘别担心,阿耶晚些就能回来了。”
施母点了点头,她忍着心悸的不适,拍了拍女儿:“忙你的去吧,我没事儿。”
施令窈摇了摇头,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直到看着施母睡下,她才回了碧水院。
……
四皇子落水一事像是一块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近日勉强恢复平静的汴京局势砸得重又动荡起来。
当今子嗣不丰,八岁的四皇子是宫里年龄最小的孩子,甚得圣人宠爱,偏偏却在才为储君之位引起过波澜的当口出了事,不禁惹人深思,疑心是不是前面几位已经封王开府的皇子担心幼弟得宠,哄得圣人偏心幼子,夺了储君之位,这才下了黑手。
四皇子被救上来之后几乎没了生气,太医院的人在床前忙活了大半日,才勉强将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只是人一直未醒。
而且,太医院院判章太医委婉地表示,四皇子溺水过久,人又娇嫩,受了一遭难,今后恐怕神智会不比从前清明。
换言之,四皇子之后可能会变成个傻子。
在儿子床前守了许久的王贵嫔听到这番话,顿时晕了过去。
圣人闻讯,自然也是悲痛不已,龙体违和,皇城里的局势又倏地紧张起来。
外界暗暗猜测四皇子遭此大难,是谁下的黑手,吴王、安王、昌王三位成年皇子顿时陷入了舆论风暴之中,兄弟仨打了照面,俱是皮笑肉不笑,心中暗恨,不知是谁率先下手,把他们也拖下水。
施令窈她们并不关心天家父子之间的龃龉与猜忌,等到天色已经被浓沉的墨色覆盖之时,施父才回了家。
同行的还有谢纵微。
“岳父在宫中没受什么冷待,只是干坐了大半日,难免疲累,先让他歇下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谢纵微看向施令窈,“可以让厨房炖一盅参汤过来。”
施令窈连忙点头,绿翘得了吩咐,赶忙转身朝厨房飞奔过去。
施朝瑛睨了一眼以女婿自居的谢纵微,到底没说什么,与妹妹一起扶着施父回了房。
施父精神不错,笑着和儿孙们说了几句话,挥手让她们赶紧各自歇下:“累得你们也揪着心等了大半日,都快回去吧。有什么天大的事,也明日再说。”
施父声音浑厚有力,看不出虚弱疲惫之态,大家心里便也跟着一松。
“均晏、均霆,照顾好你们阿娘。”出了院子,谢纵微看向施令窈,不知是不是因为等得心焦,他总觉得她憔悴了些,“让厨房给你们做些夜宵吧?不必吃得太过,垫垫肚子,别饿着睡。”
施令窈下意识点了点头,阿耶回来了,心里安定下来,她也有些饿了。
但谢纵微这语气,俨然是要走了。
她怔了怔:“你还要入宫吗?”
谢纵微颔首,余光瞥见双生子、妻姐还有小舅子都在一旁对他虎视眈眈,他只得忍下牵她的手,捏一捏,让她不要担心的想法。
“圣体违和,我理应在旁侍疾。”
谢纵微话说得委婉,但大家都几乎在瞬间便明白过来,若是圣人有个什么不好,谢纵微身为首辅,必定要在侧听候遗诏。
施令窈只好点了点头,那双漂亮澄静的眼睛里映出他微笑着的脸。
“那你也注意照顾好自己。”
得了妻子一句关心,谢纵微嘴角忍不住扬了扬:“好,我记住了。”
话说到这里,他该走了。
但谢纵微迟迟没有动作,见妻子眼巴巴望着他,担心又不舍的表情,心里既觉得舒爽,又感到怜惜。
“行了,阿耶你放心地去吧,这儿有我们呢。”谢均霆强行打断了正在黏糊对视的耶娘,“我保证,这些时日都乖乖的,守着阿娘,哪儿也不去。”
谢纵微睨了小儿子一眼,微笑道:“不行。”
“太学还是要去的。等我忙过这一阵,再来考校你们的功课。”
谢均霆的脸瞬间垮了下去。
谢纵微深深望了一眼被双生子围在中间的妻子,又对妻姐她们微微颔首:“我先走了。”
谢均霆看着那道挺秀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他们视野之中,又低头看阿娘,怕她会因为担心阿耶而心情低落,却见施令窈摸了摸肚子,喃喃道:“好饿。”
谢均晏和谢均霆:……
“你们想吃什么?”施令窈抬头看双生子,“我有些想吃菜脯煎蛋,再来一份牛肉粥。你们看着再点几道?”
好吧,阿娘专心想着吃什么,总比一直惦记着阿耶要来得好。
谢均霆愉快地一连报了好几个菜名。
谢均晏有些纠结,但很快又释然,他帮着分担一些,应该不会让阿娘和弟弟吃到积食……吧?
施朝瑛看着活宝母子仨,摇了摇头,忍俊不禁。
……
昨夜纷纷吃到积食的母子仨今日的早膳只有稀粥小菜。
施朝瑛瞪了她一眼:“你也是做阿娘的人了,还这么不知道轻重。”
看着被姨母训到都快埋到粥碗里的阿娘,双生子很心疼,想求情,却被施朝瑛一视同仁地训了一顿。
施母看着一起低头表示‘我知错’了的母子仨,拉了拉长女:“好了好了,大清早的,你少说两句,窈娘她们也是见你阿耶平安回来了,心里高兴,才多吃了些。”
施令窈连忙摆出我真的知错了的诚恳模样。
施朝瑛无奈:“你能记住教训就好,积食的滋味好受?”
危机解除,施令窈连忙挽住姐姐的胳膊一顿撒娇。
“长姐,李家老太君她们可有再找你麻烦?”
施朝瑛睨了一眼转移话题的妹妹,摇头:“她算什么东西……”话音落下,她注意到弟妹还有一对外甥都正巴巴望着她,忙把话音里的讥诮藏了藏,正经道,“没事儿,只是少不得要多过去走动走动,不给旁人留下话柄便是。”
虽然很不情愿,但李家老太君始终占着孝之一字,李绪即将回京,前途正是未定的时候,表面功夫自然得做好。
施母皱了皱眉,叮嘱道:“旁的便也罢了,待到珠姐儿她们回来,你只管将借口推到我身上,让她们回来跟着我们住。”
她不想几个外孙去李府受那些闲气。
施朝瑛笑着应是。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用过早膳,便各自忙各自的事儿去了。
施令窈忙着再细调荷风弄的配方,一忙又是大半日。
绿翘见她终于忙过了这一阵,凑上前小声道:“娘子,您吩咐婢送的东西,已经送到那位孟娘子手里了。”
施令窈伸了伸有些酸软的腰,闻言点了点头,心情轻快了些。
那些来自冀州的香粉,谁用谁倒霉。
法子她给了,就看孟思雁自个儿怎么用了。
施令窈心情不错,正想吃些小点心填一填肚子,却见苑芳脸色沉着,向她走过来。
“怎么了?”
苑芳抿了抿唇,道:“老太君身边儿的竹苕登门求见,说是有事要和娘子您商议。”
施令窈几乎在一瞬之间便想起了竹苕可能的来意。
再过几日,就是老太君的寿辰。
谢纵微这些时日正忙着,定然是没有心力过问这些事的。谢拥熙明面上是住在娘家避祸,但实际上,老太君哭求了许多次,谢纵微都不肯松口告诉她谢拥熙如今身在何处,只告诉她,人没死,活得好好的。
但老太君怎么会满足于这样的答案,母子僵持着,迟迟也没个结果。
施令窈知道,她选择和谢纵微在一起,少不得要面对老太君。
她没什么好退避的。
施令窈唇边笑意不变:“让她进来吧。”
苑芳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原本有些气闷的心也莫名松快了些。
“是,我这就去传。”
……
直到深夜,谢纵微才从圣人养病所居的仪元殿出来。
他这几日都是歇在外宫的围房里,见他回来,山矾连忙上前,将竹苕今日去了施府的事儿说了。
谢纵微有些疲乏的眉眼倏地凌厉:“你没拦着?”
“属下是想拦来着,但这不是夫人愿意见她么……”
谢纵微揉了揉酸痛的眉心,这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不能再出宫,只能明日再抽空去施府一趟。
几日不见,不知道她有没有想他。
想到施令窈,谢纵微脸上的疲惫之色一扫而空,露出几分莫名让人觉得甜腻的笑意。
山矾只看了一眼,连忙移开视线。
啧,沉浸在情爱之中的大人看起来……实在是太不庄重了!
……
又是一日,阳光明媚,施令窈掐指一算,宜逛街。
欣然赴约的隋蓬仙幽怨地看她一眼:“你终于有时间陪我了?”
施令窈不语,只是一味地拉着她逛街。
多消耗些精力,让臭阿花忘记要埋怨她的事儿。
直到两人把春霎街逛了个遍,不仅是她们,连身后的绿翘她们都是大包小包提得满满的,连一根手指头都不得空闲,隋蓬仙这才舒坦了:“你等着我歇一会儿,再骂你这个见色忘友的死丫头。”
施令窈立刻回了过去:“臭阿花,你是没人可以色,要不然你肯定比我还过分,七天七夜都记不起我一根头发丝儿!”
七天七夜什么的……很容易触发隋蓬仙一些不堪入目的回忆。
她当即就要往施令窈身上扑,腰上却一重,有一只有力的手捞住那截细腰,轻轻一使力,下一瞬她整个人便腾空飞起,坐到了马上。
隋蓬仙愣愣地抬起头,看见一张凌厉英俊的脸庞。
“不是说了,只能往我身上扑?”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怀抱。
隋蓬仙来不及说话,就见赵庚对着施令窈微微颔首:“先失陪了。”
载着久别重逢的夫妻俩的骏马飞驰而去。
施令窈喃喃道:“小别胜新婚……这下臭阿花真要七天七夜想不起我了。”
“小别胜新婚?”
身畔传来熟悉的清朗声音。
施令窈抬起头,看见谢纵微正对着她笑,笑容里带了些意味深长:“我同意。”
施令窈:……有你什么事儿你还同意上了!
第55章
谢纵微翻身下马, 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上拎着的东西递给山矾,见她面颊红扑扑,似是晒的, 不由得蹙眉, 伸手贴了贴她柔软的面颊,是有些烫。
“热?”
施令窈正为他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摸脸的亲昵行为而发愣,冷不丁听到他这么问了一句,又忍不住笑。
“不是热,我是替仙娘高兴。”
许久不见定国公, 他怎么看起来都不会老,还是那般威武英远,气势不凡, 臭阿花真有福气啊。
原本温柔触在她面颊上的手倏地变了姿势, 捏住了她的脸,施令窈的思绪被迫中断,瞪了谢纵微一眼:“你捏我干嘛?”
她说话仍有些含糊不清, 谢纵微慢条斯理地揉了揉她的脸, 才收回手:“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还在想别的男人, 我不高兴。”
听他说得这般直白, 施令窈讪讪地收回目光, 轻声道:“都说了我是替仙娘高兴……你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谢纵微抿着唇,站在她面前, 超逸若仙的脸庞上带着淡淡忧郁,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施令窈受不了被他这么深深地望着,扭过脸:“你来做什么?事儿忙完了?”
“我们已经几日没有见面了。我很想你。”谢纵微轻车熟路地寻到她的手,光是握住还不够, 常年握笔研磨的指腹带着薄薄茧意,滑过她掌心,有些痒,她下意识缩了缩,却被他趁势而上,十指紧扣。
施令窈抬眼看他,听得他又道:“小别胜新婚,我见到你,便觉得高兴。阿窈呢?”
她们这算什么小别胜新婚!
看出她的别扭,谢纵微紧了紧两人亲密交握的手,低声道:“定国公与定国公夫人年年都见,我却不是。”
话里的幽幽落寞冻得施令窈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她看着眼前独守空房十年的汴京最俊老鳏夫,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你说得有道理,我承认。”
她瓷白的脸庞上浮上淡淡晕红,是仍在为好友高兴,还是,这份脸红里,也有几分是因为他?
谢纵微不满足于简单的十指紧扣,他想抱一抱她。
紧紧相贴,方能暂缓他此时心头的渴望。
“逛了那么久,累不累?”谢纵微不动声色地按下又开始蠢蠢欲动的老虎,拉着她往马车走去,“我先送你回去。”
就这么回去了?她还以为他终于忙完了那一茬,可以多陪陪她。
施令窈掩好心头莫名的失望,点了点头。
随着那双登对身影上了马车,再也看不见,周遭佯装自己很忙的百姓们才激动地抬起头,叽叽喳喳地开始交流起来。
从前她们只知道首辅大人的马车每日都会在春霎街过一遭,却没能见到他哪次走下马车。谁能想到,幸福来得就是这么突然,她们今日就亲眼撞见首辅大人亲自来接夫人回家的现场!
马车缓缓驶动,把烈日与喧闹都隔绝在外。
谢纵微向她投来的视线在这一方小小的幽闭空间内有着格外强烈的存在感,施令窈无意识地动了动喉咙,想要避开他过于炙热的视线。
“绿翘她们还没上来呢。”
听得她轻轻的嘟哝声,谢纵微脸上的笑意更浓,轻轻一拉,施令窈便顺势倚到他怀里。
他下颌枕在她乌蓬蓬的发间,鼻间嗅着独属于她的玉麝香气,幽幽叹出一口长气。
“有山矾看顾着,不会有事的。”
“放心了?”
施令窈靠在他坚实有力的怀里,暗暗想着谢纵微虽然看着清瘦,但他身上薄而有力的肌肉枕着也是蛮舒服的……
听到他问,她下意识点头,不想让他知道自己刚刚在想什么人心黄黄的东西。
看见她点头,谢纵微眸中笑意更深:“所以,接下来不要再想别人,只看着我一个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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