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速度极快,那少女也愣住了,才反应过来害怕,有几滴血溅在西洋眼镜上晕红了她的视线,她瘫软在地失声尖叫。
“善良是好事,但不明是非就是作恶。”顾淮Z无意同一位小姑娘争执,将匕首上的血迹擦拭干净后收入刀鞘便出了门,不给她半分眼神。
那小姑娘看着这地狱般的一幕彻底傻眼,她没想到秩序井然的疫区居然会发生这种事。
方才那个恶人!就是方才那个人他居然杀人!她自小金尊玉贵哪受过这种惊吓?
愤怒的冲出门外,可外边没有人,也找不到那人的影子。
她气不过,扭头就要去找负责治安的志愿者,但他们在听到是5号床病人的时候微妙交换了神色。
“我们知道了郡主,待会便将那贼人擒来。”
此女正是南安王的掌上明珠霍思然,封号平阳郡主。
因近来西南沿海番邦因江南疫情隐隐有动乱,太上皇越过新帝直接下旨让南安王出征平乱。
又因林氏遗孤在江南治疗瘟疫一事早便在京中传成美谈,贾府与荣有焉个个都昂首挺胸生怕别人不知道那是贾府的表姑娘。
南安王与王妃合计能让郡主去镀个金便将郡主带去扬州,本意是找个僻静之地带个几周就回。
可谁知,这郡主被娇宠坏了,嚷嚷着她林氏可以,那她皇亲国戚怎么能落后与她?便毅然决然奔赴疫区。
可没等她大展手脚却先感染了瘟疫,好在挺了过来,如今已然在疫区挣了不少好名声。
第51章 暗涌
虽疫区无时无刻不在死人,但这里治安好,有严格的管理制度,能当着这么多人面鲨人确实是第一例。
霎时,整个病房乱作一团,几个刺头也被震住安分了不少。
正当他们商量着要去唤治安队的人员来处理时,
方才那位少年推着一辆运送尸体的板车去而复返,原本惊叫的人们当即噤声垂下脑袋,生怕殃及池鱼。
顾淮Z沉默地走进病房,将那男子尸体收拾干净,又将别在床头代表身份的木牌取下丢在车上,才在众人畏惧躲避的视线里拿出男子藏在袖中的飞刺。
先是面向同那男子交好的几个刺头,声线清冷:“无论你们有什么目的,不怕死的就尽管来。”
几个刺头一声不吭,显然他的杀鸡儆猴很奏效。
旋即转向满脸惊惧的群众:“我知道,这病一日未痊愈你们就好不了,也不需要你们如何,但请在有心人刻意诋毁这些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依旧前仆后继来救治你们的医师时为他们辩解几句,这都做不到吗?”
众人都看到那枚闪着寒光的飞刺,心思各异,有的人愧疚,有的人不以为意,更多的是麻木。
顾淮Z从小便知世事炎凉,现下如此也不意外,转身将尸体运出门口。
不出所料,已有一波人就在门口等着他出来。
为首的正是平阳郡主,她双手抱胸正义凛然,隔着西洋眼镜都能看到她满眼的怒意:“来啊,把这个草菅人命的恶棍给我抓起来!本郡主今日就为那个无辜枉死的病人讨个公道!”
话毕,她身后便走出几个身强体壮的男子谄媚的道了一声:“是!郡主!”
后摩拳擦掌就要抓这个看起来分外瘦弱的少年。
顾淮Z无意与这些人起冲突只皱眉道:“你们既是治安队的,这件事我会给个说法...”
平阳郡主见他还敢狡辩气得跳脚:“别听他胡言乱语,他就是丧尽天良之人!这般说也只不过是想拖延时间或者找个替罪羊罢了,出了事我担着,你们现在都给我抓住他!”
原本还在犹豫的治安队成员听到平阳郡主撑腰瞬间底气足了起来,
也不打算听顾淮Z说话,大步上前就要逮住这臭小子,只见他身形一动,便让几人扑了个空。
让原本以为如抓小鸡崽子简单的男人们互相对视一眼,明白这不是善类纷纷认真起来,铆足劲要抓到顾淮Z。
但顾淮Z就恍若泥鳅似的看着就要抓住了,眨眼却又不见了。弄得灰头土脸。
反倒让这小子跟遛狗似的遛着玩。
看着这场闹剧的平阳郡主脸气得通红,大喝:“谁抓住他赏银百两!都给我抓住他!”
顾淮Z没时间同他们在这里耗,旋即停住了继续闪身的动作,弯腰随手捡起一节树枝转身打在第一人的百会穴上。
那人旋即身形一晃倒地不省人事。
身后的人见状有几分惊惧:“他又杀人了?!”
“住手!”
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的顾青青看见有人欺负自己的儿子,心中升起难以言喻的怒火,抄起身旁的木棍就朝中间叉腰指挥的少女招呼过去:“我看谁居然敢欺负我儿子!!”
平阳郡主眼见着那木棍就离自己只有几厘距离,吓得跳开几步惊险躲过。
但还是被急红了眼的顾青青一棍子打在脚上,她当即歪倒在地,火辣辣的疼痛席卷全身。疼得她嗷嗷直叫。
就在棍子还要招呼过来时,平阳郡主捂着脸忽大喊:“你们都是死人吗!怎么任由她欺负我!”
此话一出,几个原本跟在她身后的治安队成员见来人是顾青青都不吭声。
甚至还默默移到了顾青青身后,原本就被顾淮Z唬住的另外几人见顾青青来了都没了动作,眼神复杂。
不为别的,因为是林姑娘与顾青青救了他们所有人、救了他们家人的命。
他们都有良知,不然也不会在心甘情愿在这疫区累死累活。
他们是听说这小子恃强凌弱意图破坏疫区和谐环境,这才跟着来了,
何况还能在郡主面前露脸,没想到大水冲了龙王庙。
以至于最后,反倒成了一群人围着顾青青在看她教训平阳郡主。
顾青青见事态平息,居高临下看着平阳郡主,只道:“这里可不是京城,也不是能让你一呼百应的地方,被人欺负的滋味好受吗?要不要再来几棍清醒清醒?”
“呜呜呜,可是你儿子他杀人!他杀人!我只是想让他改邪归正这有错吗!”高贵如平阳郡主,哪里有这般屈辱的时候?
她满脸狼狈但依旧不肯松口:“就是因为有你这样纵容的娘才养出他那样十恶不赦、没良心的儿子!等我父王凯旋来接我,我要让他带兵把你们这群山匪都剿了!!”
这句话出口,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平阳郡主可四个异姓王中唯一有实权甚至能带兵打仗的南安王的千金!若那铁骑真的踏上扬州谁都别想好过!
一时都不敢看顾青青的脸色,也有几分心虚。
但顾青青面色如常,且不说他南安王敢不敢冒着被感染的风险来这疫区还是个问号,更别提还是个能被小小邻国按在地摩擦的主。
毕竟《红楼梦》中就有南安王战败故要让探春替其和亲交换人质的故事。
呵,这些懦弱无能的男人们!这些肮脏到要用姑娘们的命去搭上贵族这条线的世家们!
她只要一想到这些阴私,就想直接把鼠疫投放到全国,让细菌把他们都杀干净后重铸河山!先破后立,推翻这该死的世道!
她不可控的在想这事的可能性,但好在她还有理智,上位者的肮脏与无辜的群众无关,他们凭什么要为这些人买单?
顾青青平复了心情找回理智,用木棍拍了拍平阳郡主的小脸,笑得阴恻恻:“我相信我儿子不会无缘无故伤人,若真有定是那人的错,何况我若说你是害病死的谁敢说不是?”
她此话一出表明了帮亲不帮理的立场,令正义感爆棚的平阳郡主更有底气,她声音尖锐:
“我也不是非要让父王来剿你们,我只是为你们讨回公道!但你们看啊!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就是她纵容所以她儿子才走歪了,你们就不怕到时候那个疯子把你们都杀了,然后她在背后说都是你们的错,你们该死吗?”
顾青青眉头一挑正要反怼但身旁忽传来吵闹的动静,瞬间将他们的目光吸引过去。
原是顾淮Z见顾青青来了后便先将方才点穴昏睡的人唤醒。
那人醒来便大吼大叫想抓住顾淮Z。
“你们治安队既然来了,这个拿给九殿下。”顾淮Z桃花眼目光平静看着他也看着想要个说法的平阳郡主。
转而将手中的暗器飞刺拿出,声音听不出喜怒:“这是从死者袖中找出,我有理由怀疑他们还有同伙,烦请同九殿下说明。”
治安队成员们看到这个暗器时脸色倏然惊变,不为别的,因为他们除了负责安保之外还负责管制这些害人利器。
但,为什么那位病人还能身藏这些害人的东西?
顾青青见了暗器当即联想到此前的流言意外地挑了挑眉,居然有人比自己还恨这个世界。
这样一看,恐怕真有人打算在全国投毒了,虽然推翻这个王朝她喜闻乐见,但是战争只会民不聊生,人间炼狱,何谈圆满?
平阳郡主也看到了那个暗器喃喃道:“谁看到这是从他袖中搜出?万一是你污蔑他呢?我明明看见你就这么把他鲨了,怎么可能?”
她喃喃自语,精神恍惚。
“呵。”顾青青双手环胸:“我儿子可是扬州一带的解元!前途如此光明的他为何要污蔑一位宵小来葬送自己的未来?”
此言一出,平阳郡主彻底傻眼,她没料到顾淮Z看着年纪与自己相差无二居然会是新出炉的解元!
虽即便拿了解元也仍需进行会试和殿试,但每个省份都有相应板上钉钉会中举的名额,解元毫无疑问会在其中。
可谓半只脚已然跨入了仕途,已在权贵榜下择婿的范畴。
这样的人,这样寒窗苦读之人会为了污蔑其他人葬送自己的前途吗?
平阳郡主头晕目眩,她不知道什么是对的!她分明看到了他鲨人啊!为什么会这样!
顾青青看着失魂落魄的平阳郡主,知道这是被家人宠着爱着单纯而理想正义的小姑娘不能接受自己竟然好心办坏事,不明是非现实的愚蠢而痛苦,叹息道:“来两个人把郡主扶下去休息罢。”
顿时,大家便都散开了,离开前不少人因为内疚想将那尸体运到门口但被顾淮Z拒绝了:“不必了,你们去忙其他的罢。”
“怎么?怕这人变成鬼后寻错了人?还是怕他无赖缠上其他人?”顾青青挑眉看向自家儿子。
顾淮Z推着板车低低了一声:“嗯,这是我结下的因没必要牵连他人。”
顾青青看着自家儿子倔强的脸忍不住叹息:“儿啊,你确定要查下去吗?”
“嗯。”顾淮Z应了,眺望远处的河山:“国若不在,家何以存?”
顾青青沉默,忽觉得此间倒不比民国强多少,若南安王战败而归怕不是书中和亲那么简单定还赔了不少好处。
也包括割地吗?她不敢再想。
又或者说邻国其实就是女真?
最后也如明朝末期清军入关,天花战胜鼠疫?
她精神有几分恍惚时,忽听顾淮Z道:“娘,这些年你很痛苦罢?是我带来的吗?”
这句话,问得顾青青愣住,虽然她的往事儿子不知道。
但身负任务之事她下意识觉得儿子是知道的,毕竟这可是因他出生带来的,之所以愿意去配合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目标一致?
如今,他为何这么问?
难道,其实顾淮Z并不知道任务之事?
见顾青青愣住,顾淮Z也没有同母亲这般谈过心,理了理衣摆的灰尘垂眸道:“娘,那我先走了。”
“淮Z,你的任务是什么?”顾青青抖着苍白的唇忽开口,她的声音都有几分尖利:“这一切不都是为了任务吗?!!我是你也是!”
她不能接受,她不能接受顾淮Z的所作所为只是源于子女天然对母亲的爱!
但很快,她悲哀的发现,她一直代入顾淮Z也身怀任务所以她把他当工具理所应当;但即便他只是单纯出于对母亲的爱,她也依旧会把他当工具。
她对上顾淮Z满脸忧心的眼叹息:“对不起淮Z,我今天太累了,你去吧,九殿下也在追查这件事,你若真想查可以同他一起。”
顾青青目送儿子的背影在她视线里消失,一如这些年儿子目送她远去的模样。
他的背影单薄,分明不过稚嫩的十四岁少年郎,但逆着天边火红的霞光孤身行走于世间却莫名给人能支撑起天地之感。
时光白驹过隙,少年的肩早已担得起草长莺飞和清风明月。
*
乌云掩住了太阳尽力散出的光芒徒留一丝惨淡的红。
暗沉的天色里,似乎能透过天幕看到月牙弯弯的形状。
这种看不清前路的感觉糟糕极了,他应该是不喜欢黑夜的,顾淮Z无意识的想着。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
是一束微弱的烛光在前方点燃,指引着他方向。
他疾步走进,
所见是眼前心上的姑娘静坐在轮椅上,手中的灯笼发出的橘色光晕,将她娇好的容颜慢慢融进岁月,美好的连时光都轻了几分。
晚风卷起扑簌簌的银杏叶纷纷扬扬。
紧接着,她身后有更多灯笼慢慢被点燃,像是天上落下的点点繁星。
大门外,是身穿隔离服的志愿者们在有条不紊的登记、运送尸体至焚尸场。
看到林黛玉后,顾淮Z嘴角不自觉上扬了几个弧度,将板车放好后便往黛玉处走去。
原黛玉是在登记新加入的志愿者名单以及回答咨询。
因她周围围满了人,顾淮Z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后便出了大门。
将木牌放到登记的志愿者面前。
那是个瘦弱的姑娘,她将木牌接过,借着烛火看清时死者身份时,西洋眼镜清晰折射出她眼底酝酿着的复杂。
但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按规矩将姓名登记在册,可颤抖的笔尖还是表明她内心的不平。
“不看看吗?最后一面了。”顾淮Z将走之时忽轻声说了一句。
那姑娘浑身轻颤,眼角落了一串泪珠:“不必了,只希望他下去不要再打娘了,哦不,我希望娘永远不要再见他。”
顾淮Z沉默颔首将板车运送的志愿者身旁,那些支援者表情凝重将尸体烙饼似的一层层往上叠。
生命之重,生命之轻。
顾淮Z双手合十由衷祈祷命运眷顾可怜人。
他的动作矜贵而优雅像是怜悯众生的神。
不少人因他的动作而醒悟过来,这不仅仅只是一个工作而是数十条连接着无数家庭的人命。
原本疲惫的动作也染上了几分沉重和敬畏。
顾淮Z睁眼,明显可见身后那个登记的小姑娘正垫着脚往尸体这里看,却依旧没有上前。
他别开视线朝心上人的方向而去,此时夜色已深,人群逐渐散去。
今天夜晚没有星星只有孤零零的月亮高悬在半空俯视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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