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她与黎榈男彰早就刻在一片扶桑叶上,穗岁却在念及此处的时候才更清晰地认识到,从此她就彻底算与黎槔Π笤谝黄鹆恕
高处不胜寒,原来是这种孤苦滋味。
穗岁站在储宫结界前,忽然觉得寒风刺骨。
真冷啊,她想。
“怎么不进来?”
那结界突然破开一处,宫门向外推开。
黎檎驹谠褐校对着结界外的穗岁说。
于是穗岁心中哽着的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就忽然有了安放之处。
高处……至少不是她一个人的高处。
“见过太子殿下。”
穗岁提着裙摆,往宫门内走了两步,随后十分顺畅地打算与黎樾欣瘛
却有一道熟悉的神力稳稳地垫在她的膝盖下方。
曾经穗岁就是在这样的灵压下被迫躬身屈膝,如今他又一次在她身上施以神威,却是为了让她起来。
“你既是神影,从此不必向我行大礼。”
待她站稳,那道神力才从膝下抽走。
穗岁抬头,看向院中长身鹤立的清冷身影,点了点头,眼睛弯得像两道弦月:“好,我什么都听殿下的。”
黎椋骸啊…”
他后面原本还有一句“行常礼就可以”,突然就在这样的神情里说不出口了。
“北边的宫殿给你,其余你自便即可。”
穗岁转头,就看到在主殿的一侧,那棵巨大的、开满紫色花朵的树旁,原本空旷的草地上不知何时有了一座华美的宫殿。
第一次来储宫的时候,穗岁被所见美景吸引,后来又将所有心思放在与黎榈亩曰吧希并未来得及好好打量他的宫殿。
如今得空仔细环视,她才发现,其实整个储宫加上她的神影殿,也就一大一小两座宫殿,与辉煌壮丽的神宫玉宇格格不入。
却莫名符合黎榈钠质与处境。
穗岁忽然觉得这场景与她在人界仙使小院的时候有种乖舛的相似感。
那简陋却整洁的两座茅屋,与眼前气派的两座宫阙,用一种怪异的方式交叠在了一起。
甚至院中站着的两个人,都与从前看起来别无二样。
穗岁回首,才看清今日黎樵谧约旱钅谝泊┳乓簧硌┌椎囊屡郏宽大的袖摆垂落在身侧,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似乎不如平日里看起来那般高高在上,不可接近。
这是让她倍感熟悉,忍不住心生亲近的画面。
于是她指尖的灵力,在完全没来得及过一下自己的脑子的情况下,就向黎榛恿斯去。
穗岁:“……”
她竟然出手在黎榈难矍罢诹艘惶踉律的眼纱。
“对不起。”穗岁脸“唰”地白了,语气僵硬地掰扯着理由,“您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我害怕。”
黎椴⑽炊运这妄语有任何反应,只是又定定地看了会儿穗岁,将她看得愈发心慌低下头去,才垂下眼睑,伸手将那纱带轻轻揭下,随后走到穗岁身前,伸手递还。
穗岁讪讪地接过,恨不得跳进不远处的小溪给脸上火烧的感觉降降温。
……可惜那小溪里流的也不是真水。
若是姜林晖在这里,欠欠地笑她一句“你会害怕?”穗岁或许脸上的温度又会回转过来,嬉笑间把这糗事翻篇也就作罢。
可是黎槔浔冰地站在那里,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也不说一字,留给穗岁的就只有七上八下的心虚。
都说战神与神影会是世间有最紧密联系之人,可是神界浑抓一个人放到穗岁面前,她都能表现得比此刻更加自如。
黎榘讯西还给她,原本便打算转身回主殿去。
穗岁却出声留住他:“殿下怎么就不躲呢。”
“躲什么?”黎椴嗌恚想了一会儿才明白,穗岁大概是在问他为何没有躲开她顺手挥出的术法。
其实话一出口穗岁就明白自己又说了句废话,以黎榈纳矸莸匚唬怕是根本没想过有人敢行这样大不敬的举动,自然是不可能生出“躲避”这样下意识的举动来。
却听黎榉浅H险娴鼗卮鹚:“以你目前的神力,还伤不到我。”
所以不论她出手放出的是怎样的术法,他都不屑于去避。
穗岁忽然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黎樯砭痈呶唬像他这样高不可登的人,分明只要轻轻瞥一眼下位者就足以震慑住他人。然而好像几次穗岁出言不逊都没有真正惹恼过他,而她那些听起来莫名其妙的问题,也都能在黎檎饫锏鹊揭桓鋈险娴拇鸶础
这人的修养未免也太好了些。
穗岁想着,话题一转:“我住在这里会打扰到殿下吗?若是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可以搬去别处。”
黎椴⑽创诱面回答,只是说:“神影自古以来都是与战神同住一处的。”
他们于战场上是彼此最大的支柱,因而从神影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应该从方方面面成为战神世间最有默契的人。
……可是穗岁偏偏是个女子。
于是两个人之间莫名有了层隔阂,同住一宫,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与不便。
穗岁又说:“那……殿下有没有什么忌讳之类的。我既然要在您的宫里长久地借住下去,便该遵守储宫的规矩。”
黎殂读艘幌隆
他曾经对许多人定下过规矩,但那些规矩大多只对他自己有效力。而受他任用的神官,只会担心这些律令是否完备,千年里时刻注意着补苴罅漏,以防出现意外差池。
他还没想过要在自己的宫里对另一个人立什么规矩。
半晌,黎椴潘担骸懊皇裁醇苫涞摹!
穗岁看着有片刻出神的黎椋眸光一动,又道:“姜大人曾经和我说过……殿下幼时但凡有超出一定范畴的情绪波动,便会导致神力失控。那我以后也会需要和您一样,无时无刻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才能控制真火吗?”
“不。”黎榛卮穑“你的神相与神力特殊,皆是我所掌控之物的虚影,你无需在此事上费心,照常修炼即可。”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见穗岁若有所思地低头,以为她还有疑惑不敢问出口,黎楸阒鞫提问。
穗岁低头,手上将黎榛垢她的眼纱反复缠绕在几根手指间,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就是在想,先前屡次对殿下不敬,您似乎都没有对我真的动过怒……可是因为您神力的原因,在外不能生气呢?”
黎槲匏可否,默不作声。
穗岁微微抬眼,将集中在指尖的视线放得更远一些。
于是她就看到了黎樗郴的银发因他方才转身的动作勾出了两缕在臂弯处,仿佛要与那洁白的衣袂融为一体。
她心想:殿下还是要穿有颜色的衣服才更鲜活一些,今日这样,太过单薄了。
“但我是您的神影,您的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其实是可以在我这里显露出来的。”穗岁努力让自己的微笑看起来更真诚一些,柔着声音与黎樗担“哪怕您的灵力再次暴动,我如今也是那个可以承受住祝融真火的人。
“所以若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惹您不高兴了,您大可以同我明说。这是您的储宫,只有殿下与我二人,殿下才应该是那个没什么忌讳的人。”
从方才把眼纱递给穗岁以后,黎橐恢卑脬刈诺难垌终于重新睁开,不为所动地落到穗岁身上:“我的神火不会再有失控的情况出现,神影不必担忧。”
穗岁眉尾一抬,似乎并没有真的把黎榈幕疤进心中去,只当他规束自己久了,如今神术强悍,两人间到底又算不上相熟,才不愿轻易在她这里展露情绪。
“对了。”黎橛炙担“林晖应该也已经同你说过,我无饮食的习惯,储宫里并无厨房,你若是有口腹之欲,可随时出神宫解决。”
穗岁木然看着黎榈莨来的一只素色娟袋,里面发出了碎石轻撞的声音,愣了会儿神才接了过来。
“每个月的俸禄会有神侍专门交给你……想来这些明梧也都与你说过了。这些你先拿去用,如果不够可以随时找我。”
穗岁打开袋口,看到了许多颜色大小不一的灵石――她还没见过这么多灵石。
手指有些生疏地把那娟袋重新系好,穗岁心里忽然生出了些怪异的感觉。
像是被……了一样。
但是对着黎檎庋一张雪玉雕琢出来的俊美面容,穗岁觉得光是脑海里飞逝过去这一个念头,都是对他的一种亵渎。
“那我就不同殿下客气。”她对黎榍崆峄瘟嘶文蔷甏。
随后又说:“但殿下既然不喜饮食,我理应陪着殿下一起。”
黎榍崆崞沉怂一眼:“随你。”
她原以为这件事情做起来同话轻飘飘说出口一样简单。
第二日穗岁晨间被饥饿感唤醒的时候,才发现事情不太妙。
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辟过谷,一个神族不吃饭确实不会死,可是会饿啊――!
黎榈仍谠褐凶急附铀胨耆バ蘖兜氖焙颍迎上的就是这样一双幽怨的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
两个人就没在一个频道上。
纯属对瞎子抛媚眼
第65章 他也曾经那样束起过银发。
在走来储宫的一路上, 穗岁想过无数种黎榻淌谒术法的方式,作为同样拥有祝融真火的人,他比贪狼殿的任何神官都更知道此中玄理, 将自己摸索出的控制神火方法再传授给她。
但令穗岁感到意外的是,黎椴⒚挥兄苯咏趟如何控制真火。
“我居主位,掌控神相的方式与你不同, 我修炼的道应当不会适合你。”黎榇着穗岁来到后院, 穗岁这才发现在主殿的背后另有一番天地。
与前院绮丽的幻象相比, 后院荒芜得宛若进入一片虚空, 寸草不生的空地上随意划出一个云镜入口,昭示着它背后蕴藏的空间结界。
穗岁心想,这或许这就是禹殊给黎樯柘禄孟笄疤子储宫本来的模样。
“两层结界, 这样无论里面发生什么都不会影响到储宫外。”黎槁氏忍と虢峤纾 对身后紧跟而来的穗岁说,“祝融之力强悍,只有实战最能激发出你与神相的共鸣,因此我并不会改变明梧对你的引导方式。”
黎榛顾担 穗岁如今虽能控制住祝融真火,却并未发挥出她神相十分之一的神力。除了每日与他交手激发神力、熟悉他的作战方式之外, 清晨与傍晚的调息也需与他一同进行。
穗岁没怎么听明白黎樗盗耸裁矗 只是下意识地听到一句点一下头, 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其他地方。
今日的黎榛涣艘患十分利索的窄袖, 碗口用银色的绸带细细缠至食指与中指的指尖――那是防止短时间内灵力暴涨对经脉造成伤害的灵物, 穗岁曾听一些作战经验丰富的师兄提起过。
但最吸引她目光的是, 黎椴蝗羲先前见过的那样任由一头银发披在肩后, 反而用一条湖蓝色的发带, 将长发高高绑起。
昔日黎樯砩系牡漠疏离如高山上化不开的一捧积雪, 就这样融在了锋利又洒落的装束中。
――禾山也曾经这样束起过头发。
在他们分别那日。
那天发生了太多事情,接三连四地扰乱了穗岁的思绪。于是她那时被许多无用的怯懦情绪糊住了心,根本不敢抬头多看他几眼。
后来敢看了却顾不上,也再没机会了。
但那一头银丝被束起后,好像也是垂落到这个高度来着。
“你在看什么?”黎槲省
“看你啊。”穗岁脱口而出。
“……不是。”说完她立刻瞪大双眼,低下头去不敢再看他,慌忙找补,“想看看殿下……是如何运功的。”
“我不用祝融真火与你对招。”说话间黎槭旨渚燮鹨荒ㄒ白色的光球,向穗岁颔首,“你若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告诉我。”
穗岁还是第一次见到黎椴欢用真火时自己本身的灵力,虽不及神相之术霸道,却更为灵活,足以应对寻常事物。
似乎连他灵力的颜色都同那日她冲出海面时见到的光芒贴合在了一起。
穗岁心想,许是她看错了,毕竟那时候她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让禾山把神骨收回去,祈求他不要离开自己上,因此模糊了印象也不是没有可能。
于是穗岁将胸膛里翻滚的情绪压下,右脚微微向后挪了半步,架起手势,对黎榈懔说阃贰
黎榇邮旨涔馇蛑谐槌鲆话严附#凌厉的剑芒晃过穗岁的眼睛,让她不由自主地合上双眼。
几乎是在呼吸之间,她就感受到黎榇邮丈之外的地方瞬移到自己面前,光剑中带着吞山席海的气势向她挥来。
而穗岁睫羽微颤,不为所动,定定地立于一处。
她这才意识到黎槟呐虏患郎裣啵不借靠任何神器,本身的实力也足以让三界忌惮――他此刻给自己喂招根本没有用上十中之一的神力。
那锋利的剑芒直至穗岁心口,却在触及她皮肤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通常而言,将巨大的灵力瞬间收回会反噬到本体经脉。可是黎榻掀天揭地的灵压猛然撤去,连身形都不曾晃动一下。
“你愣着做什么?”他看着穗岁的目光中皆是困惑,冷然发问。
“我……”那银光虽已散去,利刃仍在穗岁的眸前留下一道淡淡的虚影,叫她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在等殿下动手啊?”
等那剑干脆利落地刺过来,在她的身上刻下深浅不一的印记,再裹上鲜艳的血色抽离――那将成为她用疼痛为代价给她身后之人筑起的屏障。
黎榛由⒅苌碓俗的灵力,往后退了一步。
“遇招不躲,谁教你的?”
“没人教我,自己蒙的。”穗岁眨了眨眼,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不应该吗?”
她原本以为黎橛胨过招,不过是将回生岭里神兽幻象的袭击替换为更加灵泛变通的术法,可现在看黎榈纳裆……她似乎猜错了方向。
黎槊辛讼卵郏确认道:“原来走出回生岭的关窍在于只守不攻吗?”
穗岁摇头:“是不守,也不攻。”
一阵沉默过后,黎椴潘担骸八以你从回生岭出来,才会伤得这么重。”
他私下与人认真说话的时候,其实是会习惯性地注视着对方眼睛的。
那是一种压迫感十足的目光,可是穗岁的躲避却是因为被黎檎庋注视着的时候,她会错乱地把这幽深的眼眸与深情的缱绻混淆起来,便不受控地会感到阵阵心慌。
她前夜情急之下扯出的那句“害怕黎榈难劬Α钡挂膊凰闳是谎言。
穗岁把头偏向一边,轻轻地“嗯”了一句:“只是把神影的作用与明梧先生从前的教导联系起来,便大致有了这么个猜测,在岭内也没什么别的选择,就鼓足勇气试了一下。”
“回生岭中幻象由来并无记载,没有人知道它会为选拔出合适的神影做到什么地步,你就不怕猜错了彻底丢了性命吗?”
“怕。”穗岁地点头,再一次重复道,“但我没有别的选择,如果不拿命试一下,就绝对没有成为神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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