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我?你不是还被京城小姐们说身上臭呢!”
“那是她没眼光!”
“她?”
“……”兄长恼羞成怒了,“不成,我得跟爹说,这事儿要真能行,可得先给你学学琴棋书画的,别到时候被夫婿嫌弃~”
“严b!!!!!!”
“叫哥哥!没大没小!”
“严b严b严b!!!!”
“闭嘴闭嘴闭嘴!”
严之瑶扯着兄长的袖子,笑成了花。
清溪园安静,裴成远进来的时候一声未闻,只见窗户大开着。
没见丫头迎出来,他一周身,就着身量打窗户望进去,一眼便就瞧见窗下的人。
严之瑶就坐在那儿,唇畔噙着一点笑意。
他细细又瞧,却见那眼角,倏地滑下一滴泪来。
“……”
耳郭温凉,严之瑶自嘲一声。
原来回忆是越美越伤,喉中哽咽,她抬手。
手背湿润。
“小哑巴。”有人唤她。
睁眼,严之瑶有些恍惚。
窗外阳光灿灿,有人背对着满院的春色,顶着比之百花更张扬的一张脸,就这么搭着胳膊垂眸看进。
她躺着,与那张脸的主人对视。
裴成远想叫醒她,却发现她睁了眼也没全醒。
傻愣愣的,甚至于――
软塌上的人盯着他迷茫问:“你怎么,没做探花郎?” ??????
严之瑶有些分不清真与幻,脱口而出的时候,也没想到那人会回答。
谁料,这人不仅回答了,还答得毫不客气,带着熟悉极了的傲气。
“笑话!爷要中也得是状元!”
第26章 举世无双
这一声委实霸气,将严之瑶实实在在地震醒了。
她猛地坐起,又看向窗外那人。
少爷已经直起身子抱着胳膊瞧她,不知哪里的风捎来一片柳絮,粘在他的发间。
“你……”
裴成远歪头:“我怎么?倒是你啊,啧~”
“什么?”严之瑶起了身,走到了窗边,纳闷问。
“要我说,那寒邃么,虽是有些姿色,倒也不至于叫你这般心心念念吧?”他说的时候眼睛透亮,却分明不屑,“过了啊。”
“……”拿姿色二人形容读书人到底轻浮,严之瑶知他故意。
离得近了,那白絮更是招眼,她定定看上,终究没忍住伸了手。
裴成远本能地退了一道,防备极了。
这一退,伸将过来的素手便就僵住。
而后,那手缓缓摊开,接住了一片绒绒柳絮。
眼前的少女面色如常,平静地将手一倾,那絮便就伴着春风又飘摇往前。
他忽得挑眉,刚巧对上屋内人看来的眼,许是因为梦中刚哭过,那眸子带着一点水色,倒叫人显得越发无辜。
咳!
嗓子痒,他作势清了清,抬手粗鲁扫了扫自己的脑袋:“还有么?”
“没了。”对面接得自然又顺遂,微微扬起唇角。
他凝了一眼,转身往隔壁书房大门去,不忘提醒:“上课了!”
严之瑶收回手,低头看了看,停了一瞬才折身往外去。
一进书房,便就见少爷已经坐在了桌前,此时正板正着一张脸,很是严肃地点了点书桌对面的椅子,像是要与她好好谈事的架势。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儿是他的地界。
哦,对了,原本这儿确实是。
严之瑶没与他计较,依言坐下。
其实她也有心探探他的口风,蒋氏那边一直没有与她提,所以关于那日寒邃究竟为何而来,便也没有定数。裴成远既然去了,许是知道些什么。
思及此,她没等对面张嘴就先开了口:“方才,你误会了。”
“嗯?”裴成远一手撑在桌上,另一边胳膊搭在扶手上,整个人侧靠着椅背,虚虚瞧着,“误会什么?”
“没有,心心念念,寒编修。”
哦。
裴成远屈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桌面。
小哑巴满脸写着真挚。
其实原本这事是可以揭过的,他没想到这人还会自己重提。
怪事,不合逻辑。
怪事,严之瑶也想,怎么的一开口就像是她被审判似的。
撞破她小憩的人是他,现在怎么像是她上赶着要与人解释。
再者说,她凭什么与他解释这些?
要命!怎么能用这个引头,便是再想打探寒邃,也不需得将自己卖了啊。
三次了――
她这是坐实了那搬石头砸脚的猴子啊!
懊丧间,敲击声停住,她跟着挺直了肩背,见少爷扣案的手指一收,悠悠道:“哦,懂了。没有心心念念,只是偶尔想一想。”
严之瑶:“……”
裴成远觉得自己判断得很是正确。
关于寒邃,他晓得确实有不少小姐家很是心仪。
只不过么,寒邃虽是探花郎,却出自寒门,自古寒门士子不比其他,总归是要被这京中人家好生掂量后才有结论的。
讲求门当户对的不会看中他,想要收为门生好生培养成女婿的也还需观望,万不会轻易出手,毕竟以寒邃前年才刚拿到的探花郎的资历,还远没到被评估清楚的时候。
裴成远看着严之瑶欲言又止的脸,突然想起裴柒给他唠过的八卦,说是当时三甲刚出没多久,寒邃门前冷清,唯有刚回京不久的严将军热情请他过府一叙。
难怪,当日在守正斋里,那厮就巴巴护着小哑巴,原来他们本就认识。
所以――
她是在拐着弯地想打听寒邃来府的目的?
也不算拐弯,毕竟她这弯可是打得笔直笔直的。
他皱眉瞧住少女。
他就说那厮胆子忒大,竟敢主动出击,连他侯府的门都敢上,怕不是忘了自己是谁。
原来是有前情。
要这么说的话,她现在偏生自己提起,还不仅仅是为了打听,难道是听说了那日他闹晚宴搅了她姻缘的事情,想来与他兴师问罪?
裴成远心思一沉。
严之瑶不知道他盘算什么,只觉得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更恐怖了些,幽深得不像话。
怪}人的。
她别过眼:“没有心心念念,也没有想。”
说完,她心呼一口气,也不知道这少爷是有什么魔力,每次到了他面前,她说话都能顺溜不少。
挣命一般。
裴成远却是不信的:“不可能啊,夜有所思日有所梦。”
严之瑶:“……”
他方才说的什么?好像哪里不对。
没等她细想,少爷便就又问:“你喜欢寒邃?”
这话问得没头没脑,分明冒犯,问的人却坦然地透着天真。
严之瑶被十足噎住了。
“喜欢他什么?”裴成远不知何时已经抓了一只笔杆子来,此时正轻巧转着,继续漫不经心地问,“喜欢他――会认字?会读书?”
“……”
“这不是人都会?我就会啊。”
严之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骂人了。
少爷还在继续:“哦,不够是吧,那……再加一张好脸?”
“……”
“你要为这个,那我可就得说道说道了,”少爷点了点自己,“我比他脸更好。”
你是脸皮厚,严之瑶腹诽,已经放弃了沟通。
谁料某人不依不饶了,势必要将这事掰扯清楚。
裴成远恢复了正色,重新板正了脸:“所以,你得放眼看世界,寒邃那样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不必挂怀。”
这话意有所指,严之瑶有些反应过来。
少爷这是在安慰她,劝她看开?
等等。
他会这般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日春容所听不假,只不过,侯府没同意?
不知猜得是否正确,她重又看向对面。
对上她明镜般的目光,裴成远不由喉头一滚,有些心虚。
人说宁毁一座庙不坏一桩亲么。
不过少爷无所畏惧,手里转着的笔一停,复又朗声道:“看我做什么?寒邃是过江之鲫,我可不是,我比他档次高,爷这样的世间难觅,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你别打爷的主意!”
严之瑶:“……”
无双在哪里?比的是脸皮厚么?
也罢,得到了答案,她也不想再多说。
裴成远收声,有些口干,然后,就眼见着对面的人起了身。
他撤了一道,嗖得收回搭在桌上的手。
下一瞬,笔杆子就被人拣了去。
少女姣好的面容浅淡,未有着色。
连带着声音都是平和温柔的。
“少爷,该上课了。”
第27章 恃宠而骄
裴成远听过无数人叫自己少爷,却唯有今天这一句,叫人说不出话来。
像是嘲讽,说的人却丝毫不见情绪。
像是提醒,低垂的眉睫却半点不见焦急。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刚刚抢了他笔的人不是她。
少爷?
她一个大小姐,叫他少爷做什么!
不见人动作,严之瑶捏着笔,重又看回去。
少爷指尖一挫。
她赶紧摊开字帖推过去,今天开始要往后写撇了,头疼,也不知道得练多久。
想着,却听对面忽道:“你,不准喊我少爷。”
什么?
少爷从笔架上也拣了一支笔下来,语焉不详的:“怪气怪气。”
这话从何而来?
严之瑶觉得少爷是真的难伺候,总不能是直呼其名吧?
裴成远也是嘟囔完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小哑巴之前怎么称呼他的来着?
他右手一偏,横捏着狼毫笔又问:“对了,你以前叫我什么?”
这个问题实在是问倒了一片。
露华与春容原是被严之瑶打发下去歇息,这会儿听着声过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少爷已经过来了。
一进来二人将好是听着这一个问句。
难死了,答不上。
以至于她们不禁开始思考,小姐当面喊过少爷吗?
好在少爷迅速地自问自答了:“昂,我想起来了,你之前不会说话。”
严之瑶:“……”
好,合理,她就多余去回忆。
对面人伸着一根食指敲着太阳穴,而后那长指一点,点兵点将一般,点中了严之瑶。
她神色一窒,不明何意。
少爷倒是没叫她猜,勾唇一笑:“眼熟不?”
摇头。
“忘了?那怎么行?你以前就是这么喊我的啊。”连比带划拉的,。
“……”哦,是吗,你跟一个哑巴计较你可真厚道。
严之瑶也学着他将笔一横,直直瞧了回去:“确实,不礼貌。”
“对吧~”少爷得意。
“那我唤你……”她沉吟,迎着对面的目光,清脆唤道,“阿弟?”
如果变脸也有三甲。
少爷绝对的状元,没跑。
严之瑶如是想着,识趣收声。
裴成远眼瞧着她一脸的纯良无害,只觉这人真的是胆子越来越大了。
半月没见,小哑巴不仅会顺溜说话了,甚至还有了点巧舌如簧的味道。
真可以啊严之瑶!
“你说什么?”
“忘了。”严之瑶眼观鼻观心。
裴成远起身,唬得两个丫头掐白了手。
严之瑶不敢瞧他,却也没动。
她从来也不是个娇娇弱弱的小姐,骨子里的叛逆还是有的。
之前瞻前顾后,加上口舌不利与他争不得一点,也就罢了。
可现在,像是突然的血脉觉醒。
以往顶撞父兄的时候也不少,如今好像噎起少爷来,也不是做不到。
“严之瑶。”少爷沉了声,逼得她不得不抬起头来,“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严之瑶莞尔:“所以,还是该叫少爷。”
裴成远原是怒目盯着,此番却是对上她透彻的一双眼,才忽然明白,她方才不过是刻意为之罢了。
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眼光一凛。
而后,又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事儿,噗嗤笑出声来。
严之瑶被他笑得有点怵,原是扬起的唇角缓缓收起。
少爷踱着步往她这边走来,边走边笑得更开怀了些:“小哑巴,你原来是这般性子?” ????
“敢情之前哭哭戚戚都是假的,这才是真的?”
“什么……”
手指被陡然握住,力道之大,叫严之瑶根本来不及挣扎。
被这大掌裹挟着,她只能跟着将注意力落在了纸页上。
手中的笔因着他的力气,握得更紧了些,撇写就的同时,少爷的声音就在耳畔。
“作业,一百遍,”又是一个撇,声音继续,“丑几个,打几板。”
“……”
“记住了?”
没听见回答,裴成远偏头:“嗯?”
“记住了。”严之瑶咬牙。
少爷这才撒手,而后像是过往不究般与她道:“寒邃还没正式提亲,你若是当真放不下,侯府自也没人拦着。”
言毕,他便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清溪园外,裴柒已经候了许久,见人出来迎上:“少爷这是又生气了?”
闻着这个又字,他得一个脑蹦子不冤。
裴成远敲完他,哼了一声:“鼠目寸光。”
“谁?我?”裴柒捂着脑门子跟上。
裴成远没理,他想起今日小哑巴的反常态度,突然就明白了一件事。她这是当真记恨了他了,不然,怎么会敢跟他这般较劲?
寻常乖乖顺顺的样子她今天是一点没装啊!
所谓记恨,左右也就是寒邃的事情了。
他是没想到,小哑巴竟然对寒邃已经这般情根深种。
不仅白日做梦会梦见,梦醒了竟然还问他为什么没做探花。
她哪里是问他,她根本就是遗憾叫醒她的不是探花郎寒邃!
那严将军也是,分明战场上御敌千里的人物,怎么也对那厮瞧上眼。
这严家眼光都这般差的么?!
既然这家人这般看好他,他又从中作什么梗。
她要嫁,便就嫁是了!
裴柒被前头人猛然顿下的步子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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