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这一辈子看人没看错过，小谢为人踏实、老实，责任心和能力都强，你可要好好珍惜啊。”
字里行间，全都是对谢炳的夸赞之词，看来这么些年，谢炳在学校的口碑极好。
苏浣不敢驳了老人家的面子，只好礼貌地应和道：“当然，当然。”
可实际上她心里却虚得很，毕竟这五年，她着实没怎么好好珍惜过这段婚姻。
饭后，苏浣和谢炳告别了彭教授，两人朝食堂外走去。
苏浣此刻还不想回家，正向谢炳提议想在校园中逛一逛，迎面就碰上了不愿意见到的人——慕染。
她今天穿着一件粉色连衣裙，马尾高高束起，散发着青春靓丽的气息，即便融入到大学生中也丝毫不违和。
见到两人，慕染眼眸一亮，快步迎了上来，笑盈盈道。
“谢老师，苏律师，没想到在这碰到你们。”
“你们这是要去哪呢？”
上一次的不愉快浮现在脑海中，此刻的气氛尴尬极了。
苏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有些敷衍道：“随便走走。”
“景南大学很大，需要我陪同吗？”慕染一副东道主的模样，看起来心中毫无芥蒂，热情问道。
苏浣尚未开口，就听到耳边传来谢炳清朗甘冽的声音，只是那声音中多了几分疏离与凉薄。
“不必了，我陪苏浣走走就好。”谢炳停顿了两秒，接着道，“苏浣也是景南大学的学生，对这里挺熟悉的，就不麻烦慕老师了。”
若说从前的谢炳是温煦亲和的风，即便无法抓住，也能接近触碰。
那现在的谢炳，便是悬挂在天边的皎皎明月，只投下清清冷冷的光辉，可望而不可及。
慕染知道自己的心思被洞悉了，脸上的笑容几乎快要挂不住，她眼中有几分苦涩，低头道：“好的，那两位玩得开心。”
“我先去吃饭了。”苏浣听见慕染有些发闷的声音。
她并未过多纠缠，倒是有些出乎苏浣的意料。
或许慕染是一朵白莲花，却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坏到了极致。
傍晚时分，清风拂过面颊，凉爽惬意。
苏浣望着身边高大挺拔的青年，忍不住问道。
“谢炳，你方才为什么拒绝慕染？”
谢炳转过头来，眸色透澈认真，一字一顿道：“我答应过你，会和她保持距离。”
“承诺过你的事情，我就一定会做到。”
他的声音带着发自肺腑的力量，萦绕在苏浣的耳边，久久不散。
见惯了背叛与反悔，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被人这样认真地对待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谢炳漂亮的眼眸像是忽然有了魔力，逐渐将她吸入深处，引诱她沉溺在其中。
他的眼底，像是蕴着一片深邃的海。
苏浣心头有些发烫，这一次，不敢直视的人变成了她。
她有些狼狈地挪开视线，声音微低，不知道是在提醒自己，还是在提醒谢炳。
“谢炳，可是我们已经申请离婚了，你不必如此。”
谢炳只觉得，天气骤然冷了下来。
第24章 冷静期第6日（4） 她透过他在看谁？……
谢炳何尝不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罢了。
他的初衷，只是希望留下些许美好的回忆，如果幸运的话，能够让苏浣记得他更久一点。
可纵使心中无比清晰明了，“离婚”两个冰冷的字从她的口中说出，还是如尖锐的锥子一般，刺得他胸膛鲜血淋漓。
旖旎暧昧的氛围被瞬间摧毁无余，空气凝结，气氛无形之中降至了冰点。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沉默着低头走路。
天边是深紫色的霞，楼宇亮起盏盏灯光，伫立在微茫的夜色中。
可方才还随处可见的热热闹闹的喧嚣声仿佛被什么隔开，再也无法传入耳中。
他们踏入了一条狭窄的小道，周围只剩下无边的寂静。
苏浣的心中生出了几分懊悔，她不该那样直白地说出来的，谢炳分明是好意，倒显得她不领情了。
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尴尬的气氛，漂亮的眉毛拧在了一起，眼中有纠结之色。
走过这条小道，尽头忽然出现一大片波光粼粼的湖，月光照在水面上，湖水里好像藏着数不尽的碎银。
泠泠的水浪音传来，像是一首低沉和谐的奏鸣曲。
带着清新水汽的微风，轻柔地吹过两人的面颊，试图拂去他们心头的不快。
兴许是晚饭时间的原因，此刻湖边的学生并不多，长椅上空空荡荡的。
苏浣坐了下来，轻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是对谢炳无声的邀请。
谢炳坐在她身侧，两人之间隔着数十厘米，既不会显得太过疏离，却又难以称得上亲昵。
苏浣注意到谢炳的神色有几分异常，却又不敢贸然开口。
涌动的湖水映在他的眼中，银色的光泛起，这片湖水像是承载着他的美好回忆，让他的眉眼满是柔和。
谢炳像是被那温柔的浪安抚了，气质逐渐变得沉静，原本就挺拔颀长的身姿，如今显得愈发矜贵。
他望着那湖水半晌，而后才不舍地从回忆中抽离，长长的睫毛向下低垂，投下一片鸦青色的阴影。
苏浣听见他温柔如呢喃般的嗓音：“苏浣，你还记得这里吗？”
苏浣转头看着月光下俊朗标致的青年，答道。
“当然记得，这里是星月湖，从前我来过几次。”
她的回答挑不出任何错处，却让谢炳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失落，心也倾跌到了谷底。
十年前的那个秋日，果然困住的只有他一个。
谢炳的脸上勉强维持着清冷的笑意，轻呼了一口气，装作愉快轻松地问道。
“你还记得十年前的星月湖吗？那时候在湖边，我偶然见过你一面。”
苏浣认真搜寻着记忆，却因为时间久远，实在是记不得这件事情了。
她一直以为那次的相亲，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时候，你应该是大四吧？”她问道，语气中有疑惑。
谢炳比苏浣小了一岁，他那时候应该还在江淮大学读大四，怎么会来景南大学的星月湖呢？
“我来景南大学参加保研面试。”谢炳答道，声音比山泉更清冽。
苏浣了然地点头，却听见谢炳继续道：“那时候，我看到了很美好的一幕。”
他将陈年旧事娓娓道来，却不想给苏浣造成心理负担，因此刻意模糊了主角。
“一个男生似乎遇到了困难，在湖边踌躇徘徊，一个女生在他旁边开导他。”
“那时候我觉得，景南大学，应该是一个温暖的地方。”谢炳低低地笑起来，“所以我就决定来这里读研了。”
“这里的同学和老师，确实都很好。”苏浣也想起了自己的学生时光，眉间染上了轻柔的笑意。
谢炳听到她的这番话，心中满是遗憾，却也暗自庆幸。
遗憾的是苏浣忘却了他，庆幸的也是苏浣忘却了他。
当年的谢炳，阴沉抑郁，人生仿若跌入了万丈深渊，即便是现在的自己，也不会喜欢那时自卑颓丧的他。
光不会记得，自己照耀着谁；但被光照耀的人，会永远记得光。
没关系，只要他记得就可以，谢炳这样对自己说。
两个人休息够了，便继续起身向前走，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操场上。
苏浣爬上高高的主席台，趴在栏杆上，俯瞰着身下奋力奔跑的人。
不远处的篮球场上，热血沸腾的球员和观众时不时高呼，一瞬间就将苏浣拉入了年少的时光。
谢炳就在她的身侧，昏暗的灯光下，他的侧脸线条流畅完美，鼻梁高挺，宛若世上极佳的雕刻艺术品。
晚风恣意吹过他的发梢，让它们轻轻扬起。
她透过谢炳的脸，似乎看到了另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仿佛他从未离开过她的身边。
即便有夜色遮掩，苏浣飘忽渺远的眼神仍太过明显。
几乎是一瞬间，谢炳就想起了那张苏浣与盛云竹的合照。
同样的操场，晚风，热烈而张扬的少年。
谢炳呼吸一滞，身前握着栏杆的手瞬间捏紧，心中升起了难以言喻的阵阵不甘与心酸。
从苏浣的神情来看，她或许从未忘记那个十年前的少年。
一如他无法忘记十年前的苏浣。
老天似乎总是爱和他开玩笑，如果是他先遇见苏浣，是不是这一切都会不同？
“苏浣。”谢炳忍不住开口唤她的名字，嗓音干涩不复清润，“你在想谁？”
他的声音将苏浣从悠远的记忆中拉回了现实，她看见谢炳的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苏浣摇了摇头，将目光投向远处，低声道：“没有谁。”
谢炳心中汹涌的波涛难以平息，被当成替身的愤怒过后却是深深的无奈。
他收敛了眼中的情绪，努力让自己抽离，用平静的声音问道：“苏浣，我可以知道，你和盛云竹是什么时候分手的吗？”
谢炳精准地说出了盛云竹的名字，苏浣知道瞒不过他，于是坦然答道。
“是在我大四那年，毕业后，他就不辞而别了。”
许是环境的原因，景南大学留下了她和盛云竹不少美好的回忆，有些画面出乎意料得依旧清晰。
也让她的心里产生了几抹难以抑制的哀恸。
谢炳早已心如刀绞，却还是几近自虐般地问道：“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的话，你们还会走散吗？”
苏浣沉默了半晌，声音轻柔得像是要消散在风中：“可惜没有如果。”
这句话看似没有回答谢炳的问题，可实际上，所有答案都不言而喻。
谢炳只觉得耳边有什么碎裂开来，他顿时觉得自己在爱情中像个彻头彻尾的小丑。
无数次痛彻心扉，却又无数次忍痛不收手。
倘若他能够管住自己的心，一开始就摆正位置，只做朋友而不贪心，或许就不会这样伤痕累累了吧。
月光与晚风默然，没有人可以回答他。
话题有些沉重，如此美好的夜晚，不应这样度过。
思索再三，苏浣还是认真凝望着谢炳，柔声道：“谢炳，其实……我觉得，我很幸运。”
谢炳抬眸，身旁的姑娘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圣洁美丽，通过她的话语，他仿佛能看到一颗跃动着的、赤忱真挚的心。
“在大学，我遇到了盛云竹，被他好好地爱过，我很知足。”
“之后，又遇到了你。多谢这些年你对我的照顾，谢炳，你也是很好的人。”
苏浣轻笑着，眼神澄澈干净，并未杂糅任何其他的情绪。
她在真心实意地感激他。
苏浣接下来的一句话，像是在谢炳的心上猛地一击，跌落尘泥亦或是飘向云间，从来都只在她一念之间。
“谢炳，五年前答应和你结婚，我也从未后悔。”
人生如棋局，落子即无悔。这世上不可能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或许十年前的苏浣，还无法坦然地接受与盛云竹的结局。
但现在的苏浣，比起从前，已经平和从容了许多。
即便心中对父母依旧有怨，但她也在努力接受发生的一切。
更何况谢炳，的的确确是，很好、很好的人。
在苏浣温柔的眼眸中，谢炳内心的苦涩与难堪，如同卷曲起来的书页，逐渐被人抚平。
那不断膨胀起来的、丑恶的占有欲，也龟缩回了原本的壳中。
两人一起悠闲地吹着晚风，感受世界原本的模样，静谧而美好。
“要是有酒就好了。”苏浣笑道，脸上的表情明媚如朝阳。
“稍等。”
谢炳吐出这两个字，而后便快步朝操场外走去，动作之干脆果断，让苏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大约十分钟后，苏浣看见谢炳出现在了视线中。
他一路小跑，步伐轻快，身形扰动着微风，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他在苏浣的面前站定，微微喘着气，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散发出热烈昂扬的气息，与那些男大学生没有什么区别。
谢炳眼眸发亮地望着她，修长如玉的手指赫然捏了两罐啤酒，递到了苏浣的面前。
“燕麦啤酒和雪花啤酒，不知道你喜欢那种，我就都买了。”
说罢，谢炳又摸了摸自己的风衣口袋，变魔术般又从中掏出两听草莓味和葡萄味的果酒。
景南大学里自然是没有酒售卖的，唯一的解释就是——
仅仅是因为她的一句话，谢炳便专门跑到北门外的超市，给她买酒。
操场距离校外的超市，有着不少的距离，可他奋不顾身地只身跑去。
他好像永远是这般真诚至极的模样。
苏浣心头淌过一股暖流，纤长的睫羽遮住了眼中的薄雾。
“谢炳，你对朋友，一直都这么好吗？”
第25章 冷静期第6日（5） 苏浣，别闹。他狼……
谢炳当然不可能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好，确切地说，他从没有对人这么好过。
他素来恪守规则，苏浣是他唯一的例外。
那些严谨缜密的逻辑与思维，在她面前全都不再奏效。
可他并不敢将心中的偏爱告诉苏浣。
于是只能扬起一抹清浅宽和的笑，弧度好看似弯月。
苏浣见他不说话，就当他是默认了，便也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的目光在几罐酒水之间流转，而后挑了葡萄果酒。
如葱般白嫩的手指轻轻用力，易拉罐的口子“噗呲”一声被打开，白色的气泡涌了上来。
低浓度的酒精缓缓流入喉咙，清甜甘冽，带着温和的刺激，让她的胃部瞬时发热起来。
美目流盼，苏浣举手投足之间有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几分娇艳柔媚，却并不因此显得俗气。
反倒因为那原本清冷从容的气质，在皎月的光辉下漂亮得不似凡人。
“你怎么不喝？”苏浣挑眉问道。
谢炳稳住了气息，不再喘气，心却依旧在胸膛里跳跃个不停。
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道：“一会还要开车回去。”
都怪景南大学里的氛围太放松，让她沉溺在年少的回忆里，竟然忘记了开车这回事。
如今打车也很方便，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既然谢炳不愿意喝，苏浣自然也不会强迫他。
苏浣点头，趴在栏杆上，惬意地仰头喝着果酒，而后眺望操场上的学生和远处的山景。
景南大学的东北方向是连绵的群山，它们隐没在夜幕中，此刻纵目望去，只能见到模糊的轮廓。
17/62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