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炳开车极稳,低调普通的轿车缓缓驶入小区。
透过透明的车窗, 苏浣看到了谢炳脸上惊喜, 如墨般的眼眸里有晶亮的光泽。
小狗年糕也认出了主人, 正兴奋地往这里冲,苏浣费了不少力气才控制住它。
谢炳在苏浣的身侧停下了,他正要下车,却见苏浣已经轻车熟路地坐上了副驾。
“你怎么在这里?”谢炳很是意外地问道。
苏浣转过头凝视着他, 轻笑道:“罗家继承案庭审结束,我就先回来了。”
谢炳点头表示了然。
虽然他想知道的是,苏浣为什么在小区门口。
那模样,就好像是在专门等他回家。
可他不敢再深问下去, 兴许……只是凑巧她想出来走走呢?
“我和年糕在这里——”苏浣却蓦地开口,说出的话让谢炳心尖发颤,“一起等你回家。”
苏浣看到谢炳握着方向盘的手瞬间紧了紧,黑色碎发间的耳朵爬上了粉色。
那嘴角分明想要扬起,却被他用力克制。
苏浣的眼里浮现出笑意,谢炳他还是这么经不起调戏。
“好、好,我们回家。”她听到他干巴巴的声音。
苏浣把一侧的车窗开了一条小缝,让这片狭窄之地的空气流动起来。
否则她真怕谢炳成了那脱水后快窒息的鱼。
汽车驶入车库,苏浣看到谢炳绕过车身,打开后备箱,拎出了两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
蔬菜绿色的叶子调皮地露了出来,看起来应该全都是食材,难怪今天回家晚了半个小时。
“我来帮你吧。”苏浣伸出手。
谢炳垂眸,看见那白皙柔嫩的手掌——在他的眼中,这只手绝不是用来干粗活、拎重物的。
“不用。”他握紧了袋子,用清澈的嗓音道。
谢炳的脸上满是坚毅,语气不容拒绝,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多么重大的事情。
苏浣早就洞悉了他的心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觉得他可爱得紧。
“好。”她应道。
谢炳走在前面,步伐沉稳。
苏浣只能看到他宽厚的背影和手臂上隐隐鼓起的肌肉。
她乍然发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谢炳的背影总能让她感受到“安全”。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家门,刚换好鞋,就听到苏浣的手机响了起来。
苏浣掏出手机,屏幕上却显示是“盛云竹”来电。
她抬眸,猝然撞进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睛。
谢炳显然看到了盛云竹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他的薄唇抿起,率先挪开视线,拎起食材就去了厨房,“特意”为苏浣留下一片清净之地。
谢炳看起来脚步轻快,可苏浣却感受到了他的不悦。
苏浣的眉眼却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笑意。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谢炳这么容易吃醋呢?
苏浣突然就起了坏心思,她接起电话,故意走到了客厅里,往谢炳的方向挪了些许。
谢炳此时似乎对她避之不及,被逼得将自己关在了厨房。透过玻璃门,苏浣能看见他忙乱的动作。
她心中暗笑片刻,这才收回目光。
“盛云竹,有什么事情吗?”苏浣问道,嗓音清冷,拿捏着极好的分寸。
电话那头的青年也不曾与她寒暄,开门见山道。
“苏浣,那天你说的被欺负的学生,我们找到了。”
他说的就是那天苏浣在西临市看见的被人拽着走的同学,她向盛云竹反映了情况,如今看来有了结果。
“后来我到初中去了解过情况,的确存在校园欺凌,我已经向老师和家长都说明了情况,学校也对参与的学生进行了处分。”
苏浣知道他是个负责的人,应该已经将一切处置妥当。
“好的,多谢,辛苦了。”她道。
盛云竹回道:“还要多谢你,挽救了三个少年。那么,再见。”
“再见。”
两人道别后,苏浣就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她放下手机,打开厨房的门走了进去。她分明瞧见谢炳的耳朵动了动,可他却不曾回头看她,装作一副淡然的模样。
“这是在做什么?”苏浣站在谢炳身后,探出头问道。
她看见谢炳戴着手套,手指上下翻飞,熟练地把虾头和壳剥虾,不过几分钟的功夫,瓷盘里就多了一排新鲜的虾仁。
“做可乐虾仁。”她听见谢炳的声音。
这嗓音比寻常还要低了几分,听起来有些沉闷。
“这里腥味大,要不你先出去吧。”谢炳将盘子和垃圾端远了些。
苏浣慢慢抬头,能看见他额前碎发微垂,纤长的羽睫半掩住他漂亮的双眸,眉间隐隐约约有几分郁气。
即便是这个时候,他对她也足够温柔。
可谢炳越是压抑自己,强装无事发生,就越让苏浣心疼。
因为只有缺乏爱的人,才会龟缩进自己的壳,不敢轻易吐露心声。
她没有听话地走出厨房,那柔软的双臂反而攀上了他的腰。
苏浣感受到谢炳的身躯霎时僵硬得如同木头一般。
她的脸贴上谢炳的背,透过衣衫,她似乎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她的耳膜。
“……苏浣?”
谢炳尾音扬起,带着明显的不解,却又小心翼翼到了极致。
“谢炳,你是不是有点不开心?”她蹭着浅蓝色的羊毛绒,嗓音慵懒调皮。
她的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刺激着谢炳敏感的神经,他只觉得自己开始浑身发烫。
被苏浣抱住的他,就仿若一只落入猫爪的鼠,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没、没有。”谢炳说话都有些结巴。
“你骗人。”苏浣轻笑,看起来早就看穿了他。
谢炳手指一哆嗦,虾仁从指缝间滑到了砧板上。
“当初我去西临市,看见有两个中学生欺负另一个中学生。盛云竹在当地做公益律师,我就告诉了他这个情况。”
苏浣用婉转悠扬的声音慢慢道:“他刚刚打电话来,是说已经核实过了,的确存在校园霸凌,已经对参与的学生给予处分了。”
她放开谢炳,拉住他的手腕,谢炳顺着她的力道转过身来。
“其余的我们可什么都没说。”苏浣朗声道。
谢炳怔怔地站着,低头看着面前的女人,全部的心神都被那双水波潋滟的美眸夺去。
那双从前不曾落在他的身上的眼睛,如今竟然盛满了他的身影。
过了许久,他终于反应过来——苏浣在解释,而且是很认真地解释。
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突如其来的欢愉让他四肢发麻。
“好。”
谢炳喉头滚了滚,努力维持自己清润矜贵的模样,点头应道。
苏浣见误会解开,眉眼上挑,嘴角的弧度让人挪不开双眼。
“所以,你就别吃醋啦。”
她好像对自己的魅力一无所知,眨了眨双眼,却让谢炳心跳漏了一拍。
被苏浣戳中自己的小心思,谢炳羞赧地恨不得能钻到地下去。
苏浣仰起头,能看到他此刻的面色比熟透的虾还要红上几分。
谢炳嘴唇翕动,强撑着自己解释道:“没有吃醋。”
可那慌张躲闪的眼神,却暴露了他的底气不足。
苏浣笑得花枝乱颤。
谢炳束手无策,只能局促地站在原地。
“我开玩笑呢。”苏浣摆正了身体,向后退了一步,浅笑道。
“我先出去啦,要是需要我,随时可以喊我。”说罢,她便转身离开。
那淡淡的栀子花香也随着她的动作一同远去。
谢炳松了口气,却又莫名地感觉有些许失落。
他捡起掉落的虾仁,酸涩如同泉水般缓缓从心底涌出。
只有他自己知道,盛云竹和她说话,他嫉妒得发狂。
但他似乎,并没有吃醋的立场。
他和苏浣只是朋友。
可谢炳脑海中满是苏浣方才堪称亲昵的背后拥抱。
他们真的……只是朋友吗?
苏浣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炳发现自己完全捉摸不透苏浣的心意。
她若即若离,可他却甘之如饴。
——
餐桌上,苏浣正面色从容地吃着晚饭,神色无异。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谢炳一个人的错觉。
她总能这样潇洒地抽身离开,留他独自在原地陷入情绪的漩涡。
谢炳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询问的话语吞进了肚子。
“谢炳,你明天有时间吗?”苏浣擦了擦嘴角,笑容清雅。
谢炳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仍如实答道:“有。”
“那你愿意陪我去音乐节吗?”苏浣递来一张绿色的票。
她语气稀疏平常,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件多么暧昧的事情。
谢炳不争气地接过票。
他听见自己柔和的嗓音:“好。”
第50章 冷静期第13日(1) 难堪。
下午五点, 雁华市昆仑湖边。
深秋已至,原本绿意盎然的草坪变得枯黄,年轻人的热情却不减分毫。
临近开幕, 场地内不一会儿就变得热闹起来。
这次的昆仑音乐节声势浩大,主办方在三个月前就放出了消息, 请来了不少当红歌手和乐队, 票在开始预售的一瞬间就被抢空。
苏浣本身对这种活动不甚感兴趣,但偶然瞥见这次竟然请来了Eternity。那是国内的一支小众乐队, 也是她大学期间最喜欢的乐队。
她毕业,Eternity也几乎解散,这几年新出的单曲寥寥无几。这次似乎是两位主场和三位乐手时隔多年同台表演,说什么她也不能错过。
苏浣蹲点抢票,运气好买到了两张,本来想问问闺蜜段晓晴来不来,如今正好可以约谢炳。
检票口和安检处已经涌满了人, 将这方天地堵得水泄不通。志愿者们努力维持着秩序,场面却难免有些混乱。
苏浣个子不算矮, 可此刻却只能被吞没在人群中, 她眼前是数不清攒动的人头和身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她和谢炳中间挤进了好几个陌生人。
苏浣昂起头,能看见谢炳走在前面,青年身材高挑,气质出众, 极易辨认。
她的眼神时不时地和谢炳碰撞在一起,她瞧见他眉头微皱,眼神中是若有若无的担忧。
几个二十岁出头的少年一脸兴奋地钻来钻去,搅动着人群, 苏浣被挤地一趔趄。
谢炳眉心一跳,小心地拨开人群,逆流而去。
苏浣刚稳住身体,手腕上就多了一只干燥温暖的手掌。
“小心。”她听见谢炳温润低沉的声音。
“好。”苏浣扬了扬唇,翻转着手腕。
谢炳眸色一沉,以为她不喜自己的主动靠近,正打算绅士地放开她。可手掌泄力的那一刹,他的指间突然多了几分柔软。
那白嫩如葱的手指一根根攀上他的骨节,与他不松不紧地缠绕在一起,也搅弄着他的心神。
这是他们第一次十指相扣。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苏浣笑容狡黠,眼眸明亮。
谢炳感觉自己的脸颊快要燥热起来,他轻咳一声,赶忙转过身去,牵着苏浣稳稳地顺着人潮向前走去。
没走两步,苏浣就感受到手上湿润一片——谢炳竟然紧张得出了汗。
她的小拇指勾了勾,划过他的掌心,若有似无地摩挲着那片敏感的肌肤。
谢炳没有回头,却用指腹紧紧绕住她的手,力道把握得刚刚好,让苏浣再也无法调皮捣蛋。
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动作,苏浣却感受到了谢炳的霸道——但假如他的耳根子没有那么红的话,这霸道还会真上几分。
两人顺利进场,舞台边的音响里放着激昂的音乐声,让观众不由自主地分泌着多巴胺。
苏浣和谢炳站定,都默契地没有松开手。
凉爽的秋风透过他们的指缝,带走了掌中的薄汗。
一阵甜甜的香味忽然飘来,苏浣侧身望去,不远处有小贩在卖棉花糖,餐车前挤满了人。
她已经许多年都没有吃过棉花糖了。
苏浣的眼神在那蓬松如云朵般的棉花糖上多停留了几秒。
她收回目光,就听见身旁谢炳用清冽的嗓音问道。
“苏浣,你想吃棉花糖吗?”
苏浣坦然地回答:“想。”
即便她想要天上的星星,他都一定会想办法去摘下来,更何况是区区一朵棉花糖呢?
谢炳嘴角噙着笑意:“好,那我去买,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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