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允怎么不见了?
第104章 伤疤
“沈二姑娘, 圣上和娘娘有要事,无暇见人。要不然,还是回去吧。”小太监薛福真是左右为难, 既开罪不得,又不能把人放进去。一时间,已是汗流了满脸。
若是沈怜是个正常人, 话已至此, 她便也该懂得什么是见好就收。可自从她惹恼圣上, 被禁足于沈府之内的那日起, 人便已疯了大半。
同个疯子,好声好气地说话是没有用的。薛福的退让,只换来了沈怜更肆无忌惮的撒泼打闹。
拦着她的几个小太监无辜中招, 其中一个只觉得脸上一阵剧痛, 紧接着便被旁人的如山呼海啸的惊呼声给淹没了。
“怎,怎么了?”因为这一声声的尖叫和提醒,他才惊觉自己的脸上疼得厉害,颤着手一摸, 便立时红了五根手指头。
“快,快带他回去。”最终还是薛福反应过来, 招呼着几人把那小太监带了下去。虽说他们都是宫里伺候的下等人, 也没什么人在意关心, 可那一爪子挠得又深又狠, 估计就是治好了, 也是个破相。在御前伺候, 却顶着这样一张骇人的脸, 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
女人尖锐的叫喊声还在继续, 好像在用尖锐的指甲剐蹭着众人的头皮, 随后又顺着头骨一路往下。
薛福是真没招了。
“别让她惊扰了圣驾。”
好在上天待他不薄,天降神兵出现了。来者是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人,不仅心地善良,还自带威严,轻轻松松便替他们解了围。
少年人只用一只手便按住了沈怜,几个太监都得以闪躲到了一边。
“你是……”薛福眯缝着眼瞧了又瞧,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的事。似乎这人,是贺阁主身边的。
祝允几步走至近前来,朝薛福等人拱了拱手:“各位公公,这姑娘不如就交给我如何?”
这烫手山芋,谁留下谁倒霉。薛福也好,还是旁的别人也好,听了这话只有松口气的份儿,哪里还会不依。
薛福抹了一把汗,神情为之一松:“拜托您了。无论如何,可千万别让她钻了空子,溜到里面去。”
“这是自然。”祝允弯唇笑笑,看起来十分和善诚恳的样子。
长相突出的人,自来便是有这样的优待。他轻轻松松的一句话,便可以轻易博得别人的信任。
目送几个太监走远,祝允才又照着他们方才的样子,将人扣着肩膀抓了起来:“沈二姑娘,我劝你还是消停些好。挣扎得越是厉害,越是于你无益。”
却不想,从前神智尚清的人还晓得几分表面功夫,如今却成了完完全全的一个疯子。只见沈怜扭转脖子,照着他的手背就要张嘴来上一口。
“你可要想清楚了。咬伤我,就要一直被困在这里。”
沈怜本来早已黯淡下去的双眸因这一句话忽地一亮:“你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
“我送你离开这儿。”祝允将钳制沈怜的手松开,然后也不管人有没有跟上,径直就往另一个方向迈步走去。
沈怜只是疯了,并不是傻了。就算她能越过这一关,但是想要见到圣上,前面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侍卫奉命阻拦。
祝允相信,沈怜闹这样大的一出不是为了求死,而是真的一心面圣。他虽不大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值得她不管不顾地拼死一搏,但圣上对她的不喜,乃至于厌恶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往日圣上往他那金銮宝殿上一坐,寻常百姓根本无缘得见。如今却不想这一朝出宫,就被人给烦得焦头烂额。偏偏此女是嘉妃娘娘的亲妹妹,又是他曾经的救命恩人,杀不得重罚不得。
他自是没办法直接还回去那一巴掌的,但是让圣上出宫一趟,却犹如吞下一只大苍蝇一样地恶心反胃,也算是报了先前那一掌带给主人的不快与耻辱了。
想到这里,祝允的步子微微一顿,侧目朝后状似不经意地一瞥,果然看到了跟上来的,打扮成丫鬟模样的沈怜。
有这样一个不省心的女儿,也算是沈老爷前世欠下的孽债。不过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还有另一个可保他一世尊贵体面的女儿,便是被这个牵连,想来也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祝允带着人绕道到了一个平日里鲜有人知的小门。这小门开的位置十分地隐蔽,鸣筝阁里除了他和主人,再无第三个人知情,便是沈从白和左清清二位大人都不见得知道它的存在。
就更别提,是打皇宫里来的那些宫人和守卫了,他们一定毫无防范。
祝允故意站着离那未上锁的门远了些,指着面前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沈二姑娘,这里少有人往来,从此处离开,便不会有人看到你。当然,更不会连累沈家。”
“沈家?他们有拿我当家人吗?还怕什么连累不连累!”类似于这种劝她识大体顾大局的话,沈怜早听出了茧子。
她只默不作声地退远一些,同时还飞快地环顾了下四周,眼尖的沈怜几乎第一时间就看到了那扇朱红色的小门。
而后,她几乎拿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奋不顾身地扑到了那扇门上,狠狠地撞了开来。
沈怜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疼成一片,下一刻,人便倒地不起。她顾不得前臂和双肘传来的疼痛,只哈哈大笑起来。谁能想到,严防死守的宫廷侍卫居然百密一疏,能留下这样大的一个缺口给她?
可见就连老天都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沈怜不敢再耽误下去,她似乎能听到身后祝允追来的脚步声,这人的功夫她是见识过的,一旦被他逮住了,自己可就再没有机会面圣了。
沈怜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前窜出老远,最终扒着一棵老树的树干,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沈二姑娘,你干什么去?前面厅里坐着的可是圣上,可别冲撞了圣驾!”祝允眼看着沈怜跑出很远,这才着急忙慌地拔步追了上前。
――
“起驾!”
邓瑛弯着腰在前头带路,后面三人跟了出来。
圣上看着比来时心情似乎好了不少,有说有笑的:“留步吧,待顾清川下葬那一日,朕必亲自去上一炷香。”
“我代顾清川,多谢圣上。”能有天家的那一炷香,也算是顾清川眼下能得到的一种盛誉了吧。尽管顾清川可能一点儿都不在乎,但这也已经是贺长情能想到让他泉下有知,心中稍稍一暖的方式了。
“快拦住她!”
几人刚迈下最后一级台阶,就见院子东南角里乱糟糟的一团,一堆宫女太监挤在一处也不知在忙活什么。总之是吵得吵,闹得闹,要不是这里一抬头便是晴空万里,屋顶都能被掀翻。
“你们都在干什么!”
几乎是在圣上这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人墙崩塌,从那群清一色衣裳里硬是挤出来一个与众不同的身影。
沈怜穿了一身沈家丫鬟的衣裳,头发也因与人的推搡而变得凌乱不已,可这些对于熟悉她的人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伪装,还是一眼就被圣上和嘉妃娘娘尽数识破。
“怜儿?”嘉妃娘娘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又提了提裙摆,率先迎了上去。
“你干什么!”只是,一向待她柔情似水的圣上第一次着了急,红了脸,“就在这儿站着。”
“朕带来的都是死人吗?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都拦不住!”圣上龙颜大怒,这一声暴喝出口,面前登时跪了满满当当的一院,每个人都在哆嗦个不停。
这么多人在场,却静得连人吞咽口水的声音都能听得到。
贺长情分明看到,在那堵墙后有个身影一闪而过,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她没看到的祝允。
沈怜出现在此,莫不是他的故意为之?可祝允这样做,除了引火上身,还有一丝半点的好处吗?他到底想做什么?
没能等贺长情想出个什么结果来,便见那沈怜一把扯开自己的袖口,露出里面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她那十分刺眼的伤痕来。
这个沈怜,真是疯了吧。大庭广众之下,她还要不要名声了啊。
“圣上,您不能这样对我啊。”沈怜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说到伤情的地方,还不断地用拳头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胸口。
这样子,倒真的像是被什么薄情郎给始乱终弃了一样。
可,圣上和她清清白白,至多不过就是救他一命的关系而已啊。沈怜这么做,分明就是挟恩图报。
难道圣上之前对她还不够宽容吗?竟能让她几次三番地拿救命一说做文章。
贺长情眼底不由地带上了几分寒意。沈怜这样的人,便是今日真的惹下了什么杀身大祸都不足为惜。
事实上,不仅是贺长情,在场众人都像是厌恶极了这个耍赖的女人,除了沈慈,再没有一个人能对她摆出一张心平气和的脸来。
可偏偏沈怜本人对这些眼神都视若无睹,她只把胳膊往前伸了一伸,继续自说自话:“圣上,您还记得吗?从前您为躲避刺客的追杀躲到我们府上,是我救的您啊。为了救您,我身上才留下了这样一条丑陋的伤疤。”
这伤疤,是沈怜为救圣上才留下的?而沈慈的手腕上,却有着同沈怜一模一样的伤疤。他们的伤疤长得一样,就连位置都一样。
这世上,真的有这样巧合的事情吗?
有种很是离奇,却越想越觉得合理的猜想骤然间在贺长情的心头发起芽来。
第105章 出气
“够了。”
这疯疯癫癫的话语, 早就惹得在场众人都没了什么好脸色,一个个的只眉头紧锁。莫说是圣上,便是底下跪着的那些宫人, 也是满脸藏都藏不住的烦躁。
这一回,便是连沈慈都很难再站在沈怜的一边了:“要不是看在你曾救驾有功的份上,光凭你下毒谋害, 你觉得你还能站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吗?怜儿听话, 回去吧, 日后本宫定会为你寻摸一门好亲事。”
“你还给她寻摸什么亲事?”圣上是真的深受其害, 要说救命之恩,之前那次下毒算计一事他不予以重罚,已经是仁至义尽。
不想这世间, 偏偏还有这样蹬鼻子上脸, 丝毫不懂得适可而止的人。
别说是他这样暂时于社稷江山无功的新皇,便是历来的那些明君恐怕遇到这种人,此时此刻也会忍无可忍:“沈怜你听清楚了,若是再继续这么无理取闹下去, 朕即刻命人把你抓起来游街。时机一到,立马斩首示众。”
面对生死, 没有几个人能继续胡闹下去, 更何况是沈怜这种没见过什么世面的闺阁女子。无论是圣上和嘉妃娘娘, 还是一旁的邓瑛、贺长情等人, 所有人都露出些轻松的神色来。
虽然一度被搅和得一塌糊涂, 但这场闹剧终于可以草草收场了。
“圣上, 小心脚下。”邓瑛将拂尘一抖, 照旧像从前那样来扶人。
“圣上!我今日冒死求见您, 就没有想要活着回去。”沈怜不知从哪里抓了一个嶙峋的石块, 那尖锐的一头正被她抵在自己早已结痂的伤疤上。
此时有些殷红的血珠子从那石块之下溢了出来,对比着肌肤的白,便显得愈发地触目惊心。
沈怜是知道如何求人的,把姿态伏低,恨不得让自己跌进尘土里去:“同样都是沈家女儿,为什么姐姐是尊贵的皇妃,而我却只能被关在家中,受尽白眼?求圣上可怜可怜我,把我收了,随便……随便什么位分都好,哪怕是没有任何名分,只求您偶尔想起来了,能来看看我也好。”
说着,两行清泪便顺着她的脸庞缓缓落下。若是有人方才没有亲眼目睹她撒泼嘶吼,怎么看都会觉得这只是一个人被逼急了下的苦苦哀求。
好个沈怜,看着楚楚可怜,柔弱无力,心中却是有着这样大的谋算。若是因一时心软,放她进了后宫,岂不是破了梁淮易许给沈慈永不再有别的女子的誓言?
偏偏这沈怜还是个有心计的,一旦开了这先例,便是圣上眼下再深恶痛绝,谁又敢说一个人面对着另外一个人就永远是铁石心肠?
只要时日够久,日日在眼前晃着,生出几分怜爱也算人之常情,甚至鸠占鹊巢也不是什么绝无可能的事情。
能如此豁得出去的人,只可惜生成了个女儿身,若是投胎成个男子,或许还真能闯出一番天地来。不过,像沈怜这样威逼扮柔弱的手段,还是不够让人高看一眼的。
贺长情收回盯在沈怜身上的目光,看向了圣上身边的沈慈。不知这位处处退让,甘愿为妹妹顶罪,又极有可能将救驾功劳大方让出去的嘉妃娘娘,此时作何感想。
只见沈慈的一双秀眉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如此反复数次后,还是开了口:“圣上,她说得似乎也有几分道理。依臣妾愚见,不如就把她……收在身边?”
“收什么收!”圣上心头一股无名火乍起,将沈慈搭在他身上的几根纤纤玉指甩落开来不说,就连面色都凝重得仿佛能渗出阴湿的水渍来,“就连你也说这种话?她脑子有病拎不清,莫不成你也是?”
贺长情舔舔看戏看久了变得发干的嘴唇,不禁再一次看向了梁淮易。他啊,最近可是说了很多伤人心的话语,但也就在刚刚,难得说了一句听来还有点意思的人话。
虽然吧,这话实在不中听,但背后的理儿却是正解。没有哪个女子会真的愿意与人共享丈夫,即便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会是例外。
这个沈慈,真不知她是假大方,还是真愚蠢。居然要把珍视爱护她的人给拱手相让,也难怪梁淮易会这样大动肝火。
“圣上,您知道嘉妃娘娘的手腕上,也有一道和沈二姑娘一模一样的伤疤吗?”贺长情眨巴了眨巴眼睛,一脸的茅塞顿开,“我看那两道伤疤,不仅长得差不多,就连位置似乎都没什么不同的。”
“朕自是知晓的。”毕竟是愿意将真心交付出去的枕边人,莫说是那样大那样深的伤疤,便是沈慈身上有几个痣,痣在哪里,他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您知道?”既然知道,就从来没有怀疑过当年救自己的人,也许早被人给冒名顶替,被有心之人来了一招偷梁换柱吗?
君心深似海,成了天子后的梁淮易每一步都走得谨小慎微,到了如今都能对她这个自小信任的熟人猜忌至此。而沈家两姐妹身上这么明摆着的巧合,他又怎么可能没有怀疑过?
到底是她多嘴了。
这三人,一个是无良无德,连自己亲姐姐都嫉妒得发狂的奸邪之徒,一个明明足以翻手为云覆手雨,却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
当然,最匪夷所思的还得是沈慈,真不知这沈怜是她的亲生骨肉还是生养父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这样的人在她头上撒野发疯。
贺长情无声地掀了掀唇,瞬间兴致索然。她只朝着圣上微微福了一礼,寻了个借口便退了下去。
她现在再也不想知道,沈怜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也好,触怒圣上的底线最终招致身首异处也罢。
她只关心这些赖在她鸣筝阁里的人,什么时候才肯回到宫里,到那时他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只要她自己眼不见心不烦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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