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透灰色的触手们从高科技锁里面钻出来,耀武扬威地抬起头来和她打招呼,从这个角度看起来就像是兴奋摇晃的小狗尾巴。
江矜月心想,好吧,不用问祂怎么开的锁了。
目光扫视了一遍,热粥、小菜、米线面条、饺子煎包、豆浆油条,甚至连面包店的面包都有几种。
走过桌面顺手将味道最好的牛肉粉丝煎包拎走,江矜月在玄关处提起自己的包,“今天我去学校哦,就不带你去了,你自个儿在家里吧,或者出去逛逛,但别伤人惹事哦。”
江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思,但还是问:“为什么我不能去学校?”
“又没什么好玩的,大家都要干活......”再说祂也太显眼了,带着祂的话论坛里起码又要发好几个帖子猜测祂和自己的关系。江矜月低头穿鞋子,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哪来的钱买东西?”
不会是抢的吧?
江妄面无表情地看她,身后的触手捧出一大堆的零钱,甚至还有一只将零钱卷到她面前来。
——都是她之前放在供台上的碎钱,不知不觉中就被江妄卷走拿去玩了。
江矜月被触手们期期艾艾的样子逗笑了,伸手轻轻点了点触手们的脑袋,也没管还坐在那里的那么大一个本体浑身上下都弥漫着的不爽感。“好小狗,真乖,都没做坏事,对吧?”
如果触手们有眼睛,那她可能就会看到它们心虚的目光,但这里只有一位毫不心虚的邪神本体。
祂凑了上来,为她穿好皮鞋的扣带,脑袋就靠着她的手边,十分无耻地说,“嗯,没做坏事。”
江矜月迟疑片刻,脑子里不知为何闪过那些她极力想要从脑海里删去的那些训狗的视频——视频里说,当狗狗听话的时候,就要夸奖祂。
那......邪神没做坏事事,也要夸奖祂吗?
江矜月将手贴了贴祂冰凉的脸颊,一触即分,又急又快地说:“做得好。”
她扭头就想走,却被江妄牵着手拉了回来,狭长邪气的眼睛凝视她片刻。
江矜月的心跳几乎被这目光被吊了起来,七上八下地不稳地鼓动着,然而祂只是低头,握着她的手将自己的脸贴在她的手心里,明明做着这种事情,祂的态度却出奇的认真,“你夸别的狗的时候,没有这么敷衍吧?”
什么狗,她哪有别的狗?
江矜月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中南艺术学院校区里是有猫有狗来着,每次见了她都孜孜不倦地凑上来撒娇,哪怕没有吃的也要蹭着她的裙摆不准走。
“我......”
“你脸红了。”江妄笃定地说。
江矜月被夹在祂和门板之间,她后退,祂就逼近,直到肩背抵上了门板,一时间进退不得,不用祂说她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上一片热红。
“既然觉得我是狗,为什么不像你对其他狗那样对我呢?”
终于,门叮当一声,锁被按开了,江矜月转头就跑,像是落荒而逃一样。
“我没有那样想!”
直到她的身影跑出楼梯,江妄才轻笑一声。
目光斜斜一扫,桌子上的一大堆早餐就都进了垃圾桶,祂没有关门,反而是跟在江矜月身后,单手插兜悠悠闲闲地出门了。
江矜月在路上和父母简单地通了个电话互报平安,随手拦了一辆车去学校。
时隔这么久回到学校,江矜月不得不花了很大一部分时间和关心自己的同学打招呼,但好在大家都以为是王若梅那边的项目将她叫走了,这种事情时常发生,大家也见怪不怪了,虽然关心,但也没有往其他地方猜测。
王若梅的工作室在艺术楼二楼,早上大家大多都在睡懒觉,这个点还没有人来。
江矜月用门禁卡开了门,坐在电脑前开始按照项目进度梳理审查表格,在处理完一堆文件文档后,才打开软件开始细细地描图。
这一整个项目虽然纸面上的负责人是江矜月,但因为这么多天没来,实际上已经是叶琳在负责整体进度和细节了。虽然经验没有参与过好几次大型比赛的江矜月充足,但靠着江矜月发给自己的文件副本和各种参考,也算是做得有模有样。
江矜月只改动了一些以业内眼光看起来做得稚嫩和粗糙的部分,再将自己的意见写在旁边。
做完这些,工作室才陆陆续续有人进来。
“矜月大佬!”
“矜月你来啦!吃午饭了吗?”
“还没呢。”江矜月笑着挥挥手机,“但是今天有约啦!”
艺术系的学生向来散漫,多的是睡到中午才提着打包的午饭晃到工作室的,晚上又灯火通明到凌晨四五点才回寝室。
江矜月和同学一起分享了两盒寿司和紫菜卷,才等到姗姗来迟还打着哈欠的叶琳。
“咦,月月你来了。”
她凑过来细细地盯着江矜月看,似乎想看出她有没有哭,确认过后才问:“你家里没事吧。”
“嗯,幸好没事。还要多谢你推荐给我那个车主呢。”
“没事就好,对了......”叶琳本想问她知不知道那个车主最近失踪了的事情,但这件事连车主的家人都没去报警,毕竟都是成年人了,又是跑长途的。她的话拐了个弯,“你最近是不是要在学校呆一段时间啦!不许偷懒,罚你把这段时间的活儿欠都干完!”
江矜月眼中露出一缕歉意,轻声说,“就是这件事,我想着这段时间我一直没帮忙,要不...你来当负责人,我就外援帮你们,到时间拿了奖奖金也不用分我的那一份。”
叶琳睁大了眼睛,似乎从来没有过这种想法,“那怎么行!咱们可是一起的啊,而且这个项目本来就是跟着你之前获奖的思路走的!”
“可我最近......我怕我最近又没时间来,到时候没干活还和你们一起分奖,我成什么啦。”
叶琳警觉地眯起眼睛,忽然凑近到她耳边,做贼似的低声问:“是不是之前咱们撞鬼的那个事?”
看见江矜月面露怔然,她不但不怕,反而兴奋地晃晃手机,“凌道长加了我联系方式,他都告诉我啦,警方要成立一个专门调查这种案子的调查组,他说你也要去帮忙!”
“你不怕吗......”
“怕什么?我觉得好酷!月月你也要去对吧,你就放心去吧,这里我帮你搞定,到时候领奖时你穿得漂漂亮亮来就行!到时候你会穿警服吗?会有配枪吗?我光想想就觉得兴奋了,到时候你一定要拍照片给我看!”
江矜月才感动了几秒钟,然后就听见她说,“到时我就打印出来,你给我签名,我感觉肯定能大卖!”
“......”江矜月说,“好吧——我是说前面那件事,不是说照片啊。”
其实仔细想想,项目的初稿和雏形都是在她的指导下完成的,个人色彩难免很严重,如果自己不在项目组里,万一拿出去被人诟病叶琳带的组是抄袭怎么办?
她看了一眼叶琳和凌道长的聊天记录,直到昨天他们还在聊天。
但自从鬼婴消失,或者准确地说,从江妄出来的那天晚上开始,他就已经不回她消息了。
江矜月垂眸,给他发消息。
别时茫茫:【是因为江...】她把这个字删去,改成【是因为邪神吗?】
别时茫茫:【今天下午你们也要开会吧?咱们见一面吧,我一个人,邪神不会来。】
发完消息,江矜月就放下手机沉下心来,专注地投入项目中去了。
直到下午将近吃饭的点,叶琳在和大家一起商量江矜月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要去聚餐吃顿好的,江矜月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离她的那两句话隔了两个小时,凌道长才像是深思熟虑、万般纠结地发送了消息给她。
第一个消息是一条群消息转发,看起来是他们工作群的讨论,昨天半夜食尸鬼再次行凶,这次是两户六口人,但因为昨天偷袭的缘故,警方连夜寻找现场,这次终于在没有惊动市民的情况下发现了案发现场。
第二条消息则是一个地址的定位。
定位离警局很近,但却是一片住宅区。
江矜月收起手机。
现在中南市最紧迫的、资料也最多的还是食尸案。也对,蝉鸣案发生得隐蔽又缓慢,而食尸案太过惨烈,不但被市民发现还一度冲上过热搜,在沪北雪灾结束后各方的眼睛都在盯着这个案子的进度,警方着急也是可想而知的。
但江矜月不想急,又或者说,她急的是另一个案子。
蝉鸣案,受害人之间明明是有关联的,为什么不直白地告诉她?
因为他们更急的是食尸案,担心把消息透露太多,她就会只去关心了解前者而耽搁了后者的凶手捉拿归案。
她抬起头,迎上大家的笑脸,“决定好了吗?走吧。”
就让她晾一晾别人来出出气,毕竟对于黎队的作为和对凌道长的防备回避她也是有点生气的,也当做是,狐假虎威。
就赌江妄。
赌这个邪神对于他们来说有多重要,也赌祂到底在凌霄观中人的观念里有多重要多可怕。
第27章 祂会纠缠你,生生世世……
定位的地方在老式居民区的巷子里,江矜月刚下车,就看到凌道长已经在巷子口等着她了。
只是一段时间不见,他却消瘦了很多,眼下挂着不明显的青黑,还是穿着之前的那一身休闲装,浑身的气质却变了。
见到她确实是一人前来的,他才骤然松了一口气,扬起笑容。
“走吧,我带路。”
青石板的小巷十分崎岖,如出一辙的道路很容易让人迷路,但凌道长却轻车熟路地带着她走到一栋开着门的民宅门口,他指了指路边的电线杆:“喏,黎平昨天就在这里被那个怪物袭击的。”
地面已经被清洗干净,没留下一丝血迹,实在很难看出这里发生过什么艰苦战斗的模样。
黎平手臂和肩膀缠着绷带,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吃过晚饭了?”
江矜月点点头,“我从学校过来的。听说你们被袭击了?”
黎平将被他们袭击的过程讲了一遍。
“最奇怪的是,那怪物袭击我们是在这里,可是昨晚上发生的灭门案是在离这里六千米远的地方!那地方甚至很靠近你们学校和你住的小区,如果不是偶然,那就可能是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
黎平专心致志地和江矜月分析着,却见她还是漫不经心地靠着扶手的模样,不由得出神地愣了愣。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江矜月的那个问句语气平平,比起担忧,显然更像是一种出于礼貌的温柔——她并没有那么关心这个案子。
“这件事情......我一时间也没有头绪。”江矜月道:“但我昨天仔细看了看关于蝉鸣案的受害者资料,他们之间应该是有关联的。”
“......什么关联?”
“是我坐车的时候突然想到的,除去那些应该是被牵连了的失踪者,只去关注那些没有关联的失踪源头的话,司机、小公司的外贸部长、销售员......这些人都是要出远门的人,就是说,他们经常自己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王全突然发作的时候也是在高速公路上,警笛声、公路、驾驶员。这之间会有什么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江矜月道:“我想看看蝉鸣案的尸体。”
场面寂静片刻。
黎明深终于从那堆积成山的文档里抬起头来,他一直在皱眉,仿佛在写的开枪报告是什么千古难题似的。“王全那边沪北警方一直在加急寻找,那位秘书也在严密监控下,只要他没问题,这个案子就暂时还不会出人命。但食尸案却是重中之重,要知道那个怪物只要一天没被抓获,就随时可能再犯案。”
“它已经杀了那么多人了,我知道你很担心你父亲,但难道要让这个怪物就这样一直犯案吗?”
江矜月顿了顿,伸出一根手指,她轻轻启唇:“一周。”
“食尸案的怪物两次犯案间隔了差不多一周对吧?我保证,在一周内解决。到时候你们能初步拿出成绩来,我和江、——和邪神,也能专心帮你们调查这个案子。”
这句话无疑把他们和她的诉求剥得干干净净。
他们要依赖邪神的力量,要她掌控一个随时可能爆破的危险炸弹。
而她要最优先保证家人的安危。
良久,反而是道长最先打破沉默:“你给那个邪神取名字了吗?”虽然是问句,但却是用的肯定的语气。
江矜月迟疑着点点头,“差不多吧。”
“你知道在玄学上名字和声音都是有力量的吗?我们认为,如果你给某物起了名字,那祂就会拥有人的神志,并且......”他仿佛怕惊动了什么,声音很轻地说,“那祂就会纠缠你,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江矜月的心一颤,但那却是一种仿佛终于落回实地的感觉。
她捧起桌上的茶杯掩饰般地抿了一口,看见自己摇晃在水杯里的影子,“......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从一开始,江妄就是属于她的。
“那走吧,去警局。”黎明深似乎也想通了,又或者是凌道长曾经警告过他们什么,他意识到了江矜月并非一个会被掌控的人,相反,是他们有求于她。他叹了口气,“尸体很古怪,你别被吓到就行。”
不如说,这个案子的整个经过都非常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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