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李记?”李笙笙惊了,没想到竟是这样的事情,原来素月是在为自己抱不平:“为何啊?”
素月蹙着蛾眉,很是烦闷:“说是……说是在李记所有东西都是熟稔了,再没什么精进空间。”她叹了口气:“谁知道啊,许是托辞吧,从前旁人不是高价请他还不走呢?我就是生气他怎能如此没有义气?几年的情义说丢便丢了。”
李笙笙沉思了片刻,道:“素月,沈工师是与咱们不同的。我们两个这么些年来都是相依为命的,感情深厚,自然你是觉得不管做什么两个人都该在一处,但他所求却不同。”
她看着素月道:“这不是你二人间的问题,反倒是我这个做掌柜的没考虑位的问题。”她笑了笑,又柔声哄道:“可别再为着这事情闹别扭了,不然我该请罪了!”
素月:“我不管,反正我同他说了,若是要离开李记,便别想着两人日后能在一处了!”
李笙笙笑了笑,把这事情记在了心上。
……
贺知煜来到了宁王府上。
他本不欲同宁王和照王任一一方显示交好之意,开始想着不如同萧明征一般,尚未确定背后支持哪方之时,最好还是维持他一贯的冷淡。
但贺知煜自从自己开始制香之后,对香料的气味极为敏感。
那日宁王到他身边敬酒以示尊重之时,因为离得近,他似乎闻到对方衣上似沾有一种若有似无的奇异香气,那仿佛是西南凌王所据之地所产的名贵奇香万和香的味道。
因着极为稀少贵重,一般仅供皇室。此香主要为焚烧所用,许是衣上沾了少许味道。
贺知煜有些疑惑,怕自己未闻真切,想来宁王府上碰碰运气,探查一番。
他佯作在宁王府中看了一会儿字画,宁王一直相陪。
宁王与贺知煜聊笑道:“原来贺将军的家姐便是这两年凭着那幅墨宝《时雨》名扬四海的书法大家贺清娩,如今她的字真乃是千金难求啊。”
贺知煜淡如远山的面上浮起一丝浅笑:“殿下过奖了。”
宁王恭维道:“贺将军的家姐真乃女中豪杰!”他语气自然,仿佛之前从未在贺知煜面前质疑过女子搞这些“出格之事”。
贺知煜对宁王又客套了一番。
他虽对宁王无甚好感,却瞧着对方很有些攀附之意,便顺水推舟道:“今日与宁王畅谈甚是投机,只可惜我身为使臣,于这皇宫内外行动多有不便,不能常常相谈。”
宁王听音知意,慷慨递给他一方金牌:“贺将军若不嫌弃,不如收下此物,凡见到者,皆知是我宁王所给,必不会有人阻拦你的行踪。”
贺知煜假作客气了一番,仍是收下了。
他细心在走过的院落中观察了一番,并未再闻到那香气的影子,连宁王身上之前那若有似无的一点,仿佛也只是自己的错觉,再未出现。
就在他以为自己疑神疑鬼准备起身告辞之时,忽然一仆从来报:“宁王殿下,有一商户来
求见。”
宁王皱眉:“商户?不见,没看见有贵客在此吗?”
那仆从却未动,面色似乎有些为难。
贺知煜见状,知道可能是不适合自己听到之事,告辞道:“我也待了许久了,便不耽误殿下的正事了,改日再会。”
他起身经过那仆从,一阵万和香的香气扑面而来。
许是那香燃在内室之中,宁王出门许久,身上沾染的味道散了。而那仆从似一直在内室中忙碌,才于衣衫之上沾染更多。
贺知煜假作无事发生,淡然离开,心中对宁王多了几分真切的怀疑。
他走后,宁王问那仆从:“说吧,什么商户?鬼鬼祟祟的。”
那仆从道:“是那制衣行当的掌柜吴寒衣求见,想给殿下您送些礼的。他本是之前的内廷司总管张延铭引荐的,如今这张大人革了职,殿下看,还要见他吗?”
宁王皱眉:“不见,都是些巴结之人,我宁王府还不缺,让他走吧。”
那仆从听闻宁王说不见,正准备出去回了那人,宁王却忽然问道:“我记得因着宫中衣料多由外邦所采,此次皇商选拔没有制衣行当啊?怎么记得上次张延铭说是个选皇商的?”
仆从答道:“上次张大人说是此人入选的是首饰头面的行当。”
“哦。”宁王想起看过的那些独立女户的呈报文书,那个叫李笙笙的便是首饰头面行当的,忽然想到便是自己不好直接出手,能鼓动些人恶心这女子一下也是不错,同一行当该是有些办法,自己手上也能干干净净,遂道:“那便见见吧。”
……
贺知煜从宁王处出来,便去寻李笙笙了。
已至冬日,街上不少隆冬小吃已经开始贩卖,贺知煜觉得李笙笙似乎很喜欢吃这些小玩意儿,便给她打包了不少。
这个时辰李笙笙一般都在琼华宝肆,贺知煜便过去碰碰运气。
此时还有些早,琼华宝肆还在营业的时辰之内。从前他过来寻李笙笙,基本都是到了打烊以后。
贺知煜一进门,那方管事便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哎呀,这不是贺公子吗?怎么之前订的货,剩下的后来也一直没来取呀?今日便是来拿的吧!”
贺知煜早把自己还在这里买过些首饰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道:“哦,那个不急,李掌柜在吗?”
方管事不知他怎么进来便要找李掌柜,但好歹也是大主顾,怕是要谈大生意,往里指道:“掌柜在里面呢。贺公子稍等片刻,我进去问问掌柜此刻是否方便出来?”
贺知煜听见李笙笙在里面,直接道:“不用,我与她约好了,我进去找她吧。”
方掌柜听他如此说,有些狐疑,这贺公子也不知是何时怎样与掌柜约好的,却也不好直接质疑,只能看着他信步走了进去。
“方掌柜,这不是从前那个人吗?!你怎的放他进去了?!”店中一个伙计看着贺知煜进去了,赶忙凑到方掌柜的身边,一脸慌张地在他耳边悄声道。
方掌柜瞧他挤眉弄眼,模样夸张,惊讶道:“哪个?!”
那伙计面色为难,左右看了下似乎没人关注到:“就是那个!之前跑进去喊掌柜是他夫人那个!拦都拦不住!”
方掌柜嘴张成了鸭蛋状,原来店里一直传闻中的那个人竟是这位自己亲手签下的大主顾?!他恍然想起这人上次来时,似乎是同掌柜之间有种微妙的氛围。
贺知煜走进去,见李笙笙没关门,正站在窗前似乎想着什么。
“笙笙,”他唤道:“想什么呢?”
李笙笙转过头,看见是贺知煜,笑了:“你来啦。”
她看着贺知煜把手中提着的吃食放在桌上,似乎仍在想着什么,面上的笑容却渐渐淡了下去,忽然道:“等……等汴京使团离开的时候,你是不是会同他们一起回去?”
贺知煜肯定道:“是要回去,虽则是在休沐,也得同皇上复个命。”
李笙笙:“哦。”
她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问。复完命呢?还来吗?若是还来,那等休沐完了呢?又要如何?
李笙笙之前没有问过贺知煜这个问题,她私下里其实有些不算特别成型的设想。选上皇商只是她的第一步,她想着要把自己的生意拓展到更远的地方,要让邻邦也都开遍李记。
而她所熟悉的汴京便可以作为下一步的计划。
如此连李工师的问题也许可以一并解决,汴京历史悠久,首饰文化更是源远流长,在盛京已几乎没有比李记更强的所在,而去到汴京却仍有许多可以精进学习之处。
但她仍缺一个态度。
贺知煜却也没有等她继续发问,自顾自解释道:“等复完命我再回来。如今天下太平,我现在是闲人一个,汴京也没有了不得的事情等着我,我倒是觉得在盛京待着有意思。回去同萧明征好好说说,我为他卖命卖了这么久,将领也帮他培养了不少,该是能放我做个闲人。”
他想了想,又觉得不能承诺得太满,需得实事求是,坦言道:“只是,若是有预料不到的急事,偶尔还是得回去的。这两年,假如真是战事又起,我也担心自己那帮将领还欠些历练,仍是得亲自去,再过几年可能便好些。”
李笙笙没有说话。
贺知煜有些搞不清楚两个人现在的关系,他又担心自己说这些话实在是给李笙笙太多压力:“我主要是为自己,你也不用多想,我想尝试些别的了,换些活法,也不要总是只在战场上吧,这些年也很是累了。”
“不是为了我?”李笙笙笑了:“真不是?”
贺知煜发现李笙笙越发喜欢故意问他些令人难以启齿的问题,仿佛要让他把曾经没有开口说出的情话全都一股脑补回来。
但他愿意补给她:“其实……是为了你。”
第83章 追妻 他在无言说着想她。
李笙笙笑着低下了头, 她以为自己可以冷静接受一句情话,欣赏对方认真又窘迫的样子,却不想自己亦是有些甜蜜的羞涩。
她走到桌前, 用认真看贺知煜带来的一些吃食来转移飘忽的心神,她一一打开开始品尝。
酸的山楂酥,甜的蜜枣糕。热的豆花羹, 冰的甜酒酿。
寻常滋味在她口中绽开又融化, 却仿佛于味蕾之间与心神通感,微甜微酸, 最后剩下一点淡淡回甘,萦绕唇齿, 化作嘴角止不住的笑意一缕。
李笙笙低头浅笑,一口口尝着这人间至味。她偶尔抬头,都能对上贺知煜那柔情脉脉看向她的眼睛。
她便是喜欢这双眼睛。更喜欢这双眼睛只看向自己。
贺知煜寻思李笙笙那日并没有反对两人牵手, 大着胆子坐在了李笙笙的旁边, 挨着她极近,又偷偷拉起她的左手揉搓了起来,还在她手心轻轻挠痒, 虽是无声, 却又似有千般情绪从指尖生长出蜿蜒藤蔓, 悄然穿透李笙笙的指上肌肤,又匍匐攀进她的骨骼血脉。
李笙笙读懂了, 他在无言说着想她。
她由着他这些暧昧的示好, 柔声问道:“怎么这会儿有空出来了?”
贺知煜低头看着她的皓腕纤手:“该拜见的也都拜见了一圈。端王在此, 我本也不是这次使团中明面上的主力,大事上在场便是,主要还是悄悄帮萧明征调查些事情。不过终是有些忙碌, 难以日日相见了。”
李笙笙瞧着他似是有些担心的模样,安慰道:“你不是让竹安给我添了不少护院吗?如今最紧要的是我那皇商参选的图样和那些给我做样物的工师们。我已让竹安给我紧紧盯着沈工师,除非他自己跑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放心吧。”
贺知煜却道:“你自己也是,虽则论理来说,如今在风口浪尖反而安全,但出门还是都带些护院吧。”
李笙笙乖顺点点头,答应得爽快:“好。”
李笙笙看他仍是定定看向自己,忽然拿起一枚糖雪球塞进他口中,笑道:“快帮我吃一些。”
“贺主顾!”方掌柜的声音忽然响起:“你定的东……”他忽然看见李掌柜竟喂了那贺主顾一口点心,惊的住了嘴。
方掌柜刚刚在前厅有些忐忑,他听了伙计的言语,十分担心那贺主顾又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他隐隐听着里面似乎也没传来什么争吵之声。
恰巧有个老主顾想来寻李笙笙,本也可以说李掌柜有事在忙,但方掌柜思来想去,还是拿上了一大盒贺知煜之前定制没拿走的首饰,想去探个究竟,有几个伙计也跟着他,谁知竟看见这一幕。
方掌柜反应神速,脸上努力挤出个笑,继续道:“您定的东西我放这儿了,您看看是否满意?”说着把一大盒子首饰放在了桌上。
身后跟着的几个伙计亦是赔笑道:“李大掌柜,前厅有客人找,我们来喊您。”
李笙笙有些尴尬:“好,我这就去。”
贺知煜尝了尝那糖雪球,从前没有发觉,竟不知这东西原是如此美味,酸甜得宜,滋味入心。
他打开面前盒子,从里面挑了支精巧的鎏金雕海棠金钗,于手上轻轻掂量了片刻,有些踌躇。
李笙笙正要起身,贺知煜忽然道“慢着”,然后下定决心一般,把那支金钗插在了她乌云一样的发间,静静看了片刻,似只是在回答方掌柜的话,轻声道:“满意。”
几人全都睁大了眼睛,又于面上苦苦忍着相互交换带着笑意的眼神。
李笙笙嗔怪地看了一眼贺知煜,却没有摘下那金钗,起身笑着走了。
……
那吴寒衣去拜访了宁王,本只是想着虽高攀不起也可去刷个脸熟,却没想到宁王给了他些意外的暗示。
吴寒衣在制衣行当做久了,颇有些生意上的手段。他自己做首饰头面几年都未做出大的规模,反倒是靠着抄些李记的样物才有了些微起色。
既然李记做得出色,那他又何必全都自己从头来过?商者之道,本该是有所取巧。不若循着李记的步子选上皇商,再想法子挖了他们最要紧的人,才是捷径。
于是吴寒衣费了大力从李记挖了人,又安插了眼线,通过了皇商的初选,可这复选之时却出了岔子,李笙笙一跃成为了盛京的名人,李记的生意也是愈加红火。
与此同时,阿染那边给了他个初稿之后,答应给他的细稿也开始不断拖延,反倒是七七八八从他这边套了不少内幕消息出去。
他本也不是完全信任阿染,在同李记实力相当的另一铺子也同样安插了人,可拿了两家的初稿一对比,还是李记的要强上不少。
吴寒衣有些泄气,觉得此次天时地利人和皆无,本想着偷了李记的细稿之后再通过阿染或其他人使些绊子让李记参与不得的计划,在李记受人瞩目之时,有些太过明目张胆不好实施了。
他一时想要放弃同李记竞争了,却也因为已是投入很多,很是不舍。
没想到就在此时,宁王却暗示他同李记竞争到底,并表示自己亦会于复选上暗中支持。
“女子本如花,可折之点缀厅堂。可这李记便犹如直接开到了厅堂中间,美则美矣,却太碍眼。也不是说便要除去了,只是该有更适合皇庭的人把这花放在该放的地方,然后取而代之,而非任它肆意乱开。”
宁王如是说。
吴寒衣豁然开朗。
他又开始思忖如何能让李记放弃复选之事,有了宁王给他撑腰,他该是能做得更大胆直接一些,而非顾东顾西。
还费力想什么计策?
干脆直接找些山匪,把李记最要紧的样稿样物,或者是最招牌的沈工师抢过来为他所用便是。就算出了些岔子,那位高权重的宁王也该能为他兜底。
……
颜如朝想要认回李笙笙之心愈加热切,但他连续找了几次李笙笙,都吃了闭门羹。
李笙笙一则是不想同他关系太近,卷进颜家乱七八糟的事情里;二则是她一直在筹备备选之事,着实也是忙碌。
颜如朝知道女儿是因为她母亲的事情才耿耿于怀,这反而更让他添了几分对于李笙笙所谓“与自己相同风骨”的认可。
73/88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