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荣安抬手接过,两人在喜婆的指点下喝下一盏交杯酒。
喜婆忙又是一连串的吉祥话。
之后零零碎碎又做了些别的,终于做完,喜婆就告辞退下了。
公冶皓吩咐一声让人看赏,瞧见丫鬟送来的托盘,喜婆一下子就笑开的,分外灿烂,又是好些讨巧的话。
“我今日美吗?”阮荣安很喜欢她这一身。
大红的嫁衣,满头珠饰,她平日里虽然喜爱繁复华丽,却也不能做到这般,不然就会显得太过夸张了些。
她站起身,在公冶皓面前转了一圈。
环翠叮咚,衣裙飞舞,恍若神妃仙子。
公冶皓用欣赏的目光看着,用十分真诚的态度称赞,看不到丝毫敷衍。
“自然是极美的。”
“如意平日便容色惊人,今日珠玉琳琅,更是耀目。”
阮荣安站定,闻言笑的眉眼弯弯。
“库里还有好些宝石珠玉,平日里闲着,现在总算有了用处。”公冶皓去挽她的手,笑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都拿去打首饰。”
“好啊。”漂亮的珠宝首饰,阮荣安自然是喜欢的,应得毫不客气。
本来看着重,公冶皓还要劝她去了簪钗,可看她喜欢,公冶皓就止了言语,拉着她在屋内缓缓走了起来。
衣裙拂动,阮荣安眉目越发欢欣。
比起穿漂亮衣服更高兴的事,自然是穿着漂亮衣服走来走去了。
不然岂不是锦衣夜行,白白浪费了。
窥见她的高兴,公冶皓笑意渐深。
真是…这点事也能这般开心。
这般溜达了一会儿,将几间正房都看了看,公冶皓才道要出去招待客人。
“你也去?”阮荣安有些不放心,说,“你身体怎么样?累得话就不必去了。”
反正那些人也不会说什么。
“无妨。”公冶皓整理衣袖,边道,“我现在好多了。”
他的确有些疲倦,但今日是跟如意的婚礼,他还是想尽量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阮荣安看了眼一月,这才应下,只是又叮嘱了几声。
“我让厨房更给你准备了一些吃食,你先歇着,等我回来。”
阮荣安嗯了几声,等人走了,她又往院子里转了转。
这个院子她之前就看过,现在瞧着又多了些东西,比如假山石上的兰草,正开着花,=有溪水自假山上蜿蜒而下,又生着片片青苔,意趣十足。
正值傍晚,天边晚霞绚烂,橙色的夕阳一点点下沉。
用不了多久,天就要黑了。
院中的婆子们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廊下的灯笼一盏一盏亮起,八角宫灯上贴着大红的喜字,在晚风中轻轻晃动。
这里以后就是她的家了。
阮荣安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却不由的想起了上次成婚——
所以说回忆真是一种恼人的东西,总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浮现。
那次成婚,是她跟宋遂辰难得的和睦时期。
可有些事真是怕对比,比如她当时也很喜欢嫁衣,但宋遂辰却发现不了,只是劝她,之后又匆匆出去招待客人。
可公冶皓——
想起他刚刚的夸赞和体贴,阮荣安忍不住就勾起了唇。
公冶皓的身体大家也不敢太闹,甚至来客都做好了他不陪客的准备,谁知等将新娘子送进洞房后,公冶皓还是出来了。
他虽未喝酒,可郑重的态度却给足了。
为着今日的事,公冶皓特意请了几位人前来作陪,代他陪客,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你来我往,满府的热闹。
其间,还有天子恩赏到来。
皇室信重公冶皓,这一点大家都清楚,倒也不意外,只是又赞叹几句君臣和谐罢了。
公冶皓坚持了一会儿,就露出些许疲倦,坐下歇息了。
来客们也随之告辞,不多时,喧闹了整日的丞相府就慢慢安静了下来。
公冶皓往后院去,一进门,就瞧见了倚在窗边软榻上看书的阮荣安,窗户敞开着,外面的一树海棠开的正热闹。
“回来了?”听到动静,阮荣安一抬眼,笑道。
他的心一下子就被一种不知名的欢喜涨满了,生出名为满足的情绪来。
“嗯。”
“让人送夜宵来。”
阮荣安看向丫鬟吩咐一声,而后看向公冶皓,招手让他去坐,边说,“前面吵吵闹闹的,我估计你也没能好好用膳,就让厨房备了点吃食。”
“好,你也再用点。”公冶皓笑道,没有过去,道,“我先去洗漱。”
虽然他没喝酒,但宴席之上,难免会沾染到酒菜的味道。
“好,去吧。”阮荣安笑道。
早在他回来之前,热水等都备好了的。
公冶皓便去了侧间洗漱,等他换好衣服出来,宵夜正好送来,汤汤水水,都是好克化又补养的吃食。
“我不饿。”面对公冶皓送来的汤,阮荣安下意识拒绝。
“再陪我用一些。”公冶皓也不说别的,只是含笑道。
阮荣安还是瘦,到底伤了元气,不是那么好补养回来的。他每次瞧见了,都很是挂心,早就决定了等成婚后要盯着她好生进步。
她与家人不亲,身边就几个婢女,更不敢多问,这怎么成。
若说别的,阮荣安还能辩解一二,可公冶皓这般一说,她那话就都顿住了,转而捏着调羹,有一口没一口的,等公冶皓用完,竟也将一小碗汤喝完了。
这么一耽搁,时间已经不早了。
屋内丫鬟婆子们开始收拾铺床,屋内两人对坐着,看似一切如常,可无声中又仿佛悄然浮动着什么,让人心跳有些快。
阮荣安最受不了这种暧昧的氛围,她总想着干脆点,利落点,总比现在这般吊的她心里安生不下来。
“时间不早了,我们休息吧。”她率先说。
公冶皓为不可查的顿了顿,笑道,“嗯,好。”
之后一切都进行的十分自然,最起码看着自然,洗漱,宽衣,上榻。
按理说她不该紧张的,可一想着要与公冶皓同床共枕,阮荣安的心跳就平静不下来,乱糟糟的。
两人躺好,丫鬟们将床帐放下,依次退出,屋内的灯火渐熄。
阮荣安一时没说话,公冶皓躺在那儿忽的想笑。
到底是个姑娘家,年纪还小呢,平日里瞧着再自然,临到头了,也是要忐忑的。
“如意。”他轻声,摸索着在被面上握住阮荣安的手。
“睡吧。”他放柔声音,诱哄般,“大夫说…还需调养些时日。”
公冶皓含蓄的解释了一句。
阮荣安的心跳又乱了一拍,嗯了一声。
之后自然是没睡着的。
身边多了一个人,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入睡的。
公冶皓察觉到了,他已经很疲倦了,但更不想就这样抛下阮荣安入睡,便低声说起了今日在婚宴上的事情。
这些高官显贵,平日里看着不管多么的光鲜亮丽,背地里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他便拿了出来,说给阮荣安听。
阮荣安果然来了兴致,连紧张都忘了,认真的听了起来。
两人拉着手,说了一会儿话,不知不觉,阮荣安恢复了平静,也从公冶皓貌似平稳的声音中察觉到了他的疲惫。
“好了,下次再说,睡吧。”她轻声说,往公冶皓那边靠了靠。
公冶皓下意识勾了勾嘴角,应了一声。
两人安静躺了会儿,说不上谁先睡着的,帐子里安静下来。
丞相府的主人安歇了,可京中还有好些人家书房的灯火还未歇。
最近公冶皓的身体渐渐有些好转,不知道多少人心心念念的惦记着,每次细细观察,想尽了办法查证她的身体状况。
“今日瞧着,似乎更精神了些。”有人说。
“莫非是为了娶亲用了猛药?”
“不像。”
“难道真的好转了,不可能啊!他那身体,只能等死,哪里还能好?”
“可能是,我特意打听到的消息,据说是那阮家女寻了药,公冶皓的身体确实好转了。”
“什么?!”
这天底下不知道多少人在等公冶皓死,他若不死,大家的心里都难安。
第43章
可换句话说,若是能将公冶皓收为己用,那之后要做的事,岂不是事半功倍?
忌惮有之,可还有的人,生出了招揽之心。
广平侯府,灯火彻夜未熄。
宋遂辰想了一遍又一遍,将目光落在南蛮——
去年阮荣安曾在南蛮群山中呆了一个月,若说有什么无人知道的,能治好公冶皓的办法,必然是在那里!
怎么就是她找到的!
宋遂辰不想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可更多的,是一种浓浓的命运弄人的荒谬之感。
他心心念念想要让公冶皓早点去死,可他最爱的人却救了他。
这太可笑了。
夜深人静,宋遂辰再一次体会到了那种浓郁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懊悔。
若是那一日,母亲提及续弦一事,他能制止……
宋遂辰忍不住的想,却又清晰的知道,现在想这些,都无济于事,可他就是忍不住不去想,越想,越是痛彻心扉。
“怎么会是如意呢?”
这个问题,王瑞君也在想。
其实如意会做这样的事,她并不觉得奇怪,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喜欢一个人就会倾尽一切,可怎么就偏偏让她找到法子了呢?
一想到公冶皓的身体若是恢复后她要面临的朝堂形势,她就头痛。
但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事,虽然众人起了疑心,却又忍不住怀疑是不是有人刻意为之,在算计什么,一时之间,竟都按捺住了。
只是,暗中的试探是免不了的。
外界的纷纷扰扰吹不进丞相府。
阮荣安一夜好眠,身边的公冶皓刚有动静,她就醒了。
“几时了。”她睁开眼,微光从帐幔的缝隙中洒进屋内,瞧着时间应当不早了。
公冶皓半支起身,似乎要起床。
“还早,你再睡会儿。”
这个时间对公冶皓来说已经算晚了,他也没想到,自己会睡到现在才醒,因为常年的病痛,他的觉总是很少,也很浅,往往天一亮他就醒了。
可……和阮荣安睡在一起,他总是不由沉溺。
“你要干嘛?”阮荣安说话间拉住了他的衣角。
昨晚闲聊时公冶皓就说过了,他有三日的婚假。
公冶皓这下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无奈的笑笑,满是宠溺的意味,握住她的手,竟也不想拉开,解释说,“我新学了一套养生的拳法,每日早起练练。”
“现在就练吗?会不会太早了些?”阮荣安挣开懒怠的眼,精神了些。
“我问过大夫,少练一会儿没事。”
阮荣安这才放下心,她动了动,还是困,就说,“不着急,再陪我睡会儿。”
她拉着人要躺下,公冶皓总是拒绝不了她的,闻言只是稍稍迟疑,就顺势躺下了。
阳光洒在屋内,穿过大红的帐子,洒下绯色的微光。
阮荣安稍稍有些不自在,但一想都已经同床共枕一夜了,就抛了那些念想,大胆过去靠在了身边人的肩头。
“你之后打算做些什么?”她早已经清醒了,只是懒散不想动,这会儿帐子里安安静静,只有她两人,便就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曾经公冶皓早逝,活一天是一天,自然说不上以后,可现在不同了。
阮荣安早就想过有他在定能挽救即将到来的乱局,但终究要问问本人的意思。
“之后…”公冶皓沉吟。
这件事,他并没有细想过。
公冶皓自问,在即将到来的乱世之中,他足以带着阮荣安平顺度过,不管之后尚未的是谁。
可如意这样问……是有别的想法吗?
公冶皓心中一动。
“我打算静观其变。”他道。
阮荣安不觉得奇怪,公冶皓本就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人。
“如今天下,诸方势力蠢蠢欲动,先生觉得,这个天下之后会如何呢?”说到这里,阮荣安的声音略低,一想起将要到来的战事,她就高兴不起来。
听出了阮荣安对这件事的在意,公冶皓稍稍思衬,便就徐徐说起了他对各方势力的看法。
说到底,现在就冒头的都是些小喽啰,真正值得在意的,都在等——
等公冶皓去世,等这个皇朝彻底乱起来。
“等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阮荣安下意识接道。
公冶皓不由笑了笑,轻轻抚了抚她披散的青丝。
“如意聪慧。”
从古至今,皇朝交替,但凡最终登上大位者,都会有一名正言顺的理由,铸就史书,由后人评说。
本朝的乱局早在上上任皇帝时就开始了。
当时的皇帝盛年时尚算明君,可等到晚年,开始沉迷享乐,不理朝政,横征暴敛,彼时几位皇子相互争夺算计,搅得朝野一片乱局。
而后先帝登位,他无甚出众的才能,全靠狠毒才从一种兄弟中脱颖而出,待到登基之后,疑心更重,任用酷吏,任由朋党相争,越发消耗了这个皇朝仅剩不多的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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