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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逢三春——佳熠【完结】

时间:2025-03-15 23:23:36  作者:佳熠【完结】
  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崔晟如今位高权重又如何?来日新帝继位,自己必定要让位。到时候大权旁落,从前被自己坑害过的那些人迟早会反扑回来,被秋后算账必然的事。
  到了那时,若无人庇护,他崔晟只有被千刀万剐一条路。所以他是真心对待冯钰,期待着来日他位极人臣,能念着自己从前的好,给自己一个善终。
  冯钰是他的护身符,他不能眼睁睁的看冯钰毁在女人上。
  “来人。”随着崔晟的一声呼唤,一名小太监从外面走了进来,崔晟侧头对那人道:“把冯钰拖出去,赏他十板子,让他醒醒神儿。”
  冯钰被拖去院子里挨板子,十板子下去愣是没吭一声。板子挨完,他趴在长凳上,疼得脸色苍白,冷汗直冒。正是饱受煎熬、晕晕乎乎的时候,他忽然感觉旁边有人扶住了他,抬头一瞧,是郑椿。
  郑椿皱着眉头,满脸忧色。他凑近冯钰耳边,轻声问道:“钰哥,你没事吧?”
  冯钰艰难地摇了摇头。
  郑椿羞愧地低下头:“今早崔公公问起你的事,我没想那么多,随口就说了出来,你别怪我,我真不是故意要害你。”
  冯钰颤颤悠悠地深吸一口气:“不怪你,是我办事不谨慎,这顿打挨得不冤。”
  郑椿将冯钰扶起来,慢慢往前走:“钰哥,你打算怎么办啊?那女人……”
  “她已经走了。”冯钰截断他的话。
  郑椿一瞪眼:“走了?”
  冯钰勾了勾唇角,扯出一丝苦笑。
  郑椿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罢了,既然如此,就忘了她罢。”
  “忘?”冯钰笑着摇了摇头:“忘不掉,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第6章
  006东宫
  其实那天当冯钰冲出家门时,叶南一直跟在他身后。看见冯钰坐在台阶上一下下的擦拭眼泪时,她的心头泛起一阵前所未有的钝痛。
  感情对她而言向来只是一种乐趣、一种孤独的调剂品。喜欢就玩玩,不喜欢就散场。她自诩情感淡漠,此前面对情人们的挽留,她总是不屑一顾,比任何都潇洒。
  然而直到此时此刻,当身体向她传达出切实的痛楚时,她才终于意识到“日久生情”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一种隐秘的情愫正在潜移默化间缓缓发酵,如丝如缕、左右游移。她开始感到恐慌,不敢深想这种情愫从何而来,又将往何处去。相隔遥远的两个时代是他们无法逾越的一道天堑,自己于冯钰而言,终究只是个匆匆来去的过客。
  心乱如麻的转过身,她决心用可耻却有效的方式――“逃避”来解决问题。当夜,她离开了小院,准备在第二天混入皇宫。
  混入皇宫对她而言并不算难,因为她有出入宫禁的腰牌。腰牌原本是冯钰的,是她趁对方不注意时偷拿过来,然后拓印下来一份藏在身上。至于在宫中的身份更是简单。她拿着伪造的文书去到东宫,只说自己是都知监那头新派过来当差的。
  各宫中的人员调配再寻常不过,一般也没有人会在这种事上弄虚作假,叶南就这样顺利踏入了东宫的门槛。
  在此之前,她早已阅读过有关太子萧绰的人物背景。简而言之,萧绰八岁那年丧母,元后张皇后是他的亲娘,张皇后去世后郭淑妃继皇后位,成了如今的郭皇后。
  郭皇后有位亲子,即是二皇子箫绎。箫绎自小被郭皇后培养的文武双全,样样力压萧绰一头,而萧绰则显得十分平庸,甚至有些木讷。
  朝中大臣开始纷纷站队,有的坚信皇帝会废太子,改立箫绎;有的则坚持认为太子终究是太子,嫡长子继承皇位顺理成章,是唯一有资格做皇帝的人。
  但无论两方哪方的浪头更高,始终没能动摇永安帝的想法,永安帝迟迟没有表现出要改立太子的迹象。
  郭皇后大约是有些急了,毕竟自己的儿子距离储君只差一步,于是打算在万寿节趁乱动手除掉太子。
  叶南通过AI测算 ,提前得知她将在萧绰的饮食中动手脚。既然得知了这一点,叶南便算是有了目标。
  走着瞧罢,如今距离万寿节还有七日,足够叶南慢慢观察,等待时机。
  第二次踏入皇宫,叶南这厢算是轻车熟路。此刻她作为新来的奉茶宫女,端着茶水走进萧绰的书房。
  萧绰正低着头握着笔,不知在写些什么。
  叶南将茶水放在桌角,伸手的时候侧头瞥了萧绰一眼。
  萧绰今年才十四,叶南看不到萧绰的正脸,但能感觉得到得他身量很高,肩宽腰细,后背挺得笔直,单凭坐姿也能体现得出王公贵族独有的清贵气。
  叶南收回目光,后退几步侍立在一旁。
  室内一片寂静,只有风偶尔吹动纸页,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半晌,萧绰放下笔,做了个深呼吸,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水。茶杯捧在手里,他垂眸扫了一眼,却是没有喝。短暂的沉默过后,他回头扫了眼叶南:“你,去那个柜子里给我把那两块松香墨拿出来。”
  叶南依照吩咐转身走向窗前的立柜,用手指勾住柜子上的铜环,刚要用力,忽然只觉得脖子上一凉,竟是萧绰从身后拿匕首抵住了自己的脖子。
  “诶――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叶南失声惊叫。
  萧绰阴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说?谁派你来的?你想做什么?莫不是想要孤的命?”
  叶南抓住他握刀的那只手:“不是,殿下,你误会了,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
  刀刃再次往下压了压:“还敢嘴硬!你是个生面孔,孤从未见过。孤喝茶从不喝花茶,而你却偏偏端上来了茉莉花,就算是你是新派来的,也必定会有人提前嘱咐你这一点,可你不知道,岂不恰恰说明你根本就是混进来的逆贼,正琢磨着想要孤的命!”
  好小子,见微知著这套玩的溜啊,人物信息上说他木讷,他哪里木讷了!
  叶南颤颤悠悠的吸了口气:“殿下,我不是来要你命的,相反,我是想救你的命。”
  萧绰咬着牙:“你少在这里花言巧语!再不说是谁派你来的,孤立刻送你去见阎王!”
  叶南定了定神,单刀直入的开口道:“你八岁那年落入荷花池中,不是失足落水,是有人推得你,可是你没说,自己默默忍了下来;十岁那年你上书房,那篇被先生大加赞赏的策论其实是出自你手,却被二皇子偷了过去,重新誊抄后成了他的文章,他因此被圣人赏了一匹宝马;十三岁那年,二皇子来东宫吃了一块点心,回去后呕吐不止,太医说是中毒,你从此背上毒害兄弟的恶名。朝臣们主张将你废储,但后来因为证据不实,你才算是勉强保住了储位。”
  叶南把话说得有条有理,句句属实。
  萧绰听后,眉心不禁拧成结:“就算你知道这些也证明不了什么。”
  叶南想回头,刚想动作却意识到还被刀抵着脖子:“说明我知你苦楚,真的是来帮你的。”见脖颈上的刀仍未松,她又补充道:“你还记得你母后临去前的话吗?”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念出了那句话:“吾不求吾子卓然成才,但愿其一生安康,平和顺遂。”
  萧绰手臂一抖,声音跟着发了颤:“你……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张皇后去世前对萧绰说的最后一句话,当时旁边没有其他人在场,不可能会被第二人听去。
  萧绰思索片刻,随即收了匕首,他握住叶南的肩膀,猛地将叶南扳正过来。
  双方骤然对视了,叶南只见萧绰眉眼间笼着一层英气,眼底泛着冷厉的光。叶南立刻明白所谓的木讷是他的保护色,他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
  “你究竟是谁?”萧绰一眼不眨地盯着叶南。
  叶南不惧与他对视:“我是受张皇后之托,来护佑你性命的仙女。”
  萧绰蓦地一眯眼:“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世上哪有什么仙女?”
  叶南深吸一口气,侧头看向殿外的天色。天光大亮,晴空无云,全无要下雨的迹象,可她却面不改色的说道:“两个时辰后会有雷阵雨。”话罢,回头对上萧绰那一脸狐疑的表情:“你若不信我,不妨等等看,旁人有可能与我串通,老天爷你总归是要信的吧。”
  两个时辰刚过,雷雨如期而至。
  萧绰站在飞檐下,看着雨滴淋淋沥沥的面前连成雨幕,同时伴随着阵阵雷鸣。他定在原地一动不动,半晌后才转回身,快步走到叶南面前,目光里的冷硬全没有了,他眼里尽是热切与欣喜:“你真是我阿娘请过来的仙女?”
  叶南轻盈的一点头。
  仅仅是借助系统看了眼“天气预报”,便轻易哄得萧绰对自己深信不疑。叶南笑微微的看着他:“怎么样,我没骗你罢?”
  萧绰抿了抿唇:“我信了,阿娘临去时的那句话是俯在我耳边说的,周围也没别人,你若不是仙女,又如何会知道得那样仔细?一个字都没差。”他说完这番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引着叶南进了里屋,又特意吩咐了不许人随意进来。
  二人隔着一张桌子坐了,萧绰拿叶南当神仙,举手投足间尽是恭敬。他压低声音问道:“敢问尊者如何称呼?”
  叶南双臂伏在桌上:“叶南。”
  “叶南尊者。”
  “不不。”叶南一摆手:“没有什么尊者,就是叶南,你叫我南就行。我只是个小仙,现在又是以宫女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自然一点,你这样万一被人看见,容易让人起疑。”
  萧绰连连点头:“是是。”他垂眸看向桌面,思索着开了口:“阿娘请你来想必是知道我表面风光,实际上处处都是掣肘,身边一个可信的人都没有,才把你请到我身边来。”
  叶南严肃了表情:“你是太子,身边一个心腹都没有吗?”
  萧绰抬眼扫了她一眼,重新把目光垂了下去:“这些年郭皇后借着各种名目将我身边的人一一调走,我的老师,我的乳娘,还有我的伴读全都走了,而换过来的又全是郭皇后的人。我知道郭皇后的心思,她要派人盯着我,随时准备除掉我,给老二让位。所以我刚才才会那样对你,我以为你是她派来的刺客。”
  郭皇后表面纯善,实际上心机颇深,野心极重。她在外从不当“恶人”,恶事向来都哄骗旁人去干,自己坐享贤德的美名。
  也正因如此,萧绰无法和她正面起冲突,因为冲突一旦摆上台面,众人只会认为是萧绰忤逆不孝、顽劣任性、不敬继母,而郭皇后只不过是位委屈又可怜的母亲罢了。
  叶南沉吟片刻,开口道:“你很敏锐,郭皇后的确准备对你下手了。”
  萧绰倏的抬起头,眸光闪过一丝惊恐。
  叶南柔和了语气:“你别怕,我就是来帮你处理这件事的。我这边收到了些消息,知道她准备在万寿节时在你的饮食里动手脚。”
  萧绰眉头紧锁:“这的确很像她的手段,直接刺杀的话太容易被查出来,万寿节……”他沉思片刻:“那个时候宫里情况混乱,什么人都有,除了众多官员与各国使者以外,还会有戏班与教坊司的艺伎,趁那时浑水摸鱼再好不过。”
  叶南直视着他:“所以那日无论你是要吃还是要喝,所有东西必须由我先验毒。”
  萧绰郑重的一点头:“好,我答应你。”
  叶南见萧绰的眉头仍笼罩着一层阴影,她趴在桌上,仰头朝萧绰挤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别担心,一切有我在。”
  萧绰怔怔地望着叶南,他如履薄冰的活了这些年,头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这样柔软又有力的话。心头萦绕着一层淡淡的暖意,他眼里掠过一抹浮光:“还有七日便是万寿节,不如这几日你就留在东宫,跟着我罢。”
  叶南一点头:“也好。”
  为了方便办事,萧绰顺手将叶南封了个女官的职位。底下人收到吩咐,立刻去找她的档案,准备往上添笔记录。然而找了半天,却是根本找不到叶南的档案。
  宫内丢失宫人的档案不是头一回发生,有时档案保存不当,发了霉的、泡了水的、被拉扯乱了的也时有发生。
  为了避免被主子怪罪,管事儿的干脆没提这档子事儿。如此一头装聋,一头做哑,两两相合
  竟给了叶南在这个时代的正式身份――东宫侍墨女官,叶南。
  虽是女官,可她不管事,只服务于太子一人,正如头衔中“侍墨”二人,说到底还是伺候人的。
  不过萧绰不让她真的伺候自己,他是真拿叶南当神仙,事事礼敬有加。
  很快,七日已过,万寿节当日,宫内尽是一片热闹辉煌的盛景。长庆殿前大摆筵宴,各方宾客依照次序与礼节向永安帝献寿辞。
  萧绰的座位被安排在永安帝下首位上,相隔不过十来步的距离。叶南作为侍墨女官站在萧绰身后,默默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就见永安帝精神健硕,可鬓边的白发丛生;郭皇后容貌清丽,可笑容却透着伪善;也看见萧绰举手投足间的局促不安,以及一群群来了又走,走了又来的宾客,最后透过层层人墙,她无意间瞥见了一双泛着泪光、饱含深情的眼睛,那是冯钰的眼睛。
第7章
  007经年
  叶南没有走。
  原以为这次分别即永别,哪知日思夜想的人再次突然出现在面前,冯钰心里百感交集。
  两人相隔百余步的距离,冯钰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想说。然而此刻场合特殊,不方便随意走动,再加上叶南有任务在身,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萧绰身上,绝不可轻易疏漏任何一个细节。
  叶南收回目光,眼里只留下萧绰一人。
  很快,到了皇子们献礼的时间。
  永安帝膝下子嗣不多,只有三位皇子,除了太子萧绰与二皇子箫绎外,还有位三皇子萧继。萧继今年刚满五岁,还是个娃娃,此刻正被他母亲悦妃揽入怀中,哄着吃点心。
  众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聚焦在萧绰与箫绎的身上。
  萧绰掀袍跪在地上,叩首完毕后,捧出了他亲手抄写的法华经,朗声道:“儿臣萧绰恭祝父皇万福金安,天赐寿考。特敬呈此《法华经》抄本,祈愿佛佑皇上千秋万岁,国祚绵延,福泽如海,康宁永固。”
  永安帝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吾儿有心,平身。”
  紧接着到了箫绎,比起大哥萧绰的稳重端方,箫绎身上则多了几分恣意昂扬的精神气,一双眼睛流光溢彩,说起话来也含着笑意:“父皇,您看儿臣给您带来了什么好宝贝。”
  随着箫绎轻轻一拍巴掌,旁边七八名宫人合力抬上来一尊七尺高的金身佛像。那佛像造像极其精美,一眼便知是出自名家之手,尤其是面容部分,与永安帝一模一样,连神态都极其肖似。
  永安帝是礼佛之人,又一向自诩仁厚慈悲,萧绰的手抄佛经固然表达了心意,投了永安帝的喜好,可箫绎却直接给永安帝塑了尊像,两者的称心程度可谓是天差地别。
  永安帝扶着膝盖站起身,眼睛里放了光,全然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这佛像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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