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穗岁点点头,见他这么一问,看来能收到公主请帖的人当真是稀少。果然,苏远山便也没在追问,脸上还有些自豪的神情,他又说:“你当真只送一个蹴鞠给公主?”
“想来裴公主自然不缺奇珍异宝,不如就送些这小玩意,倒是有意义。”苏穗岁解释道。
苏远山微微颔首,“你有自己想法便以你的法子准备便是,苏府的帖子晚间宫中已经派人送来了,到时我们一起进宫。”
苏穗岁很是向往宫中,她从小便喜欢红砖青瓦的格调,幼时她最爱画的画便是些宫墙绿柳,只是画技不佳,属实难以辨别,她为此争论过许多次。
这几日苏穗岁忙着备裴诗的礼物,在国子监待了一会儿便逃了课,每每都是早出晚归,总算是赶在进宫前将它完成。她还备了个朴实无华的匣子,里面就装着题字的蹴鞠,可惜了这么个匣子,装着个不太值钱的玩意儿。
这日,五口人坐了两辆马车,苏穗岁那匣子实在太大,足足占了一人之位,只好将她安排在另一辆,而她又将春莺带上。
刚到宫门,却刚好撞见一辆马车从另一个方向走来,刚好也要进入宫门,宫门不宽,道路只够一辆可行。
苏远山探出头,是一辆极为精美繁华的马车,车顶还挂着穗子微微摆动。
“罢了,怕是哪位郡王的马车,我们让路吧。”苏远山轻声对马夫说道。
那辆马车上的人见他让了道,微微探出半截身子,“多谢大人。”
听见那人回话,苏远山这才撩起帘子,微微作揖。
苏穗岁觉得那马车上的人有些眼熟,却实在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将请帖给宫门的官兵看过,马车这才缓缓进入宫门,穿过一条高阔的红廊,红廊两边间隔一米便有位驻守的官兵,陆陆续续地马车穿过长廊,停在一片广阔之处。
苏穗岁感叹,还挺先进,有停车场。
下了马车,接待的公公赶紧走上前,仔细说道:“各位大人请跟我来。”
红墙青瓦,潺潺池水,高耸的宫殿立在中央,池水环绕在四周,远远望去就似立在水中一般,池水中漂浮朵朵莲花,翠绿的荷叶托着粉荷,桃红柳绿自是一份绝妙美景。池中铺着四条青石板路通往殿内,参加宴会的人环池而坐,身前摆放着精美点心。
殿中烛火通明,盘龙舞凤的檀木梁架在空中,四根立天柱镌刻着精细的花纹,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雕龙金光的宝座上坐着位和蔼却威严的中年男子,头戴一枚镶金红玛瑙玉冠,面色温和,嘴角两撇小胡子多了些滑稽感。
“臣携妻女拜见圣上。”苏远山低头跪地道。
苏穗岁也学着他们的模样跪了下去,低下的头却不停地瞟着宝座上的男子。
“起来吧,不必多礼。”皇帝微微抬手,却瞥见高堂下苏穗岁短暂的目光,两人对视几秒,苏穗岁赶紧将头埋了下去。
第10章 哪家没见识的丫头竟把自家侍女带了进来
皇帝名为裴植,年轻时四处征战,战功赫赫,配得上皇帝二字。他娶的第一位妻是邻国的公主,公主名为长荷,是派来和亲的,二人相敬如宾,后来长荷公主诞下第一位皇子便离了世,那位皇子也就是现在的东宫太子裴默。
而后在长荷公主去世一年后,娶了当今的皇后漆婉乙,漆氏待人温和,温柔贤惠,曾诞下过一位公主,却不幸夭折,现如今太子裴默养在她名下。第三位妃子是骆枝戚骆氏,与骆祈安的父亲骆林同出一族,骆氏多子多福,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苏尚书的另一个女儿孤倒是第一次见,抬起头让孤看看。”裴植话很温和,却还是让苏穗岁一怔。
苏穗岁勉为其难抬起头,“臣女苏穗岁拜见圣上。”
裴植微微颔首,嘴角一笑,那两撇小胡子也飞舞了起来,“起来吧,甚好。”
苏穗岁缓缓起身,这才跟着苏远山去了宴席。
裴植身边的那位妇女面容亲和,盘着的黑发上只戴了几只简单的凤簪,嘴角带着笑地微微偏头,小声道:“那小姑娘长得真像江氏。”
苏穗岁在池边落座,女眷们被安排在靠近池水的位置,夏季炎热,池中腾起了水雾,很是清凉。她打量着四周的女眷们,皆谈笑风生,无不熟悉,苏卿如也同她平日里的小姐妹聊得正热火朝天,只有她一人坐在位置上有些格格不入。
她朝一旁站在暗处的春莺招招手,“你来。”
待春莺走近,她笑嘻嘻地示意春莺低些头,随即喂给春莺一枚糕点,“我尝着这好吃,便想着给你也尝尝,要不你坐我旁边一同品尝些。”说罢,她还小心翼翼地挪出位置。
春莺连忙摆摆手,“不行的小姐,婢女不能坐席,其他女眷会笑话你的。”
苏穗岁撇撇嘴,“这么多人哪能注意到我,你坐下嘛,陪我说说话也好。”
春莺这才勉为其难地坐下,刚坐下,脚下便觉得一阵清风,眼中立马露出惊奇的光芒,“好凉爽!这池边当真奇妙。”
几曲歌舞之后,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停在苏穗岁身后,几番打量后讥讽道:“哪家没见识的丫头竟把自家侍女带了进来?”
春莺耳根一下子通红,急忙跪下。
苏穗岁将春莺扶起,揽在身后,“你再说一遍?”
那女子讥笑一声,“我说你这个没见识的丫头竟把自家侍女带了进来。”
苏穗岁眯了眯眼,笑嘻嘻地说:“你倒是听话,让你说一遍你就说一遍。”
那女子瞪她一眼,“你敢这样同我说话!你可知我阿父是谁!”那女子话一落,四周女眷的目光纷纷看向此处。
“莲旋姐姐莫和这没教养的丫头一般见识,看着她面生,怕是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另一女子也帮着说话,惹得在座的女眷纷纷嘲笑起来。
“美人舞如莲花旋,世人有眼应未见。”苏穗岁也不恼,从容道,“姐姐名字倒是好名字,只可惜……”话落,便露出打量的神情,将她上下打量了个遍,随即嘴角勾起一丝鄙夷的笑容。
苏穗岁敢打赌,她这招包管用!
宫莲旋气得直跺脚,气急败坏道:“我阿父可是漆皇后的弟弟,你敢这样同我说话!”
漆皇后?想来便是高台上那位亲和的妇女,如此贤德的一位皇后却有这么个跋扈的侄女。
“那又怎样,漆皇后一向主张平等,况且本是你辱我在先,若真是告到皇后哪里你还有什么理?”苏穗岁淡淡地说着,旁人看在眼里,怕是觉得此女牙尖得不得了。
宫莲旋眸子一转,“我辱你?宫中设宴一向不得自家婢女服侍,若是带来了也只能在殿外候着,不懂礼数的丫头还拿漆皇后压我?你让在座的评评理,到底是谁不守规矩!”
春莺见两人争执起来,赶紧磕头谢罪,“是婢子的错是婢子的错,还望姑娘莫要迁怒于我家小姐!”
宫莲旋一脚将春莺踢开,“主子说话哪有你个奴才插嘴的道理!”
苏穗岁瞪了她一眼,将春莺扶起来,小声道:“你先去马车处,将那匣子带来。”春莺点点头,哭着跑开。
在座的女眷自然是站在宫莲旋这边,对着苏穗岁指手画脚。
“当真可笑,哪家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裴公主生辰宴怎么什么人都能来?真了污了姐妹们的眼。”
“莫不是哪家丫头混进宴会讨吃讨喝的吧,这可得查查她有没有请帖了!”
女眷们的话刺耳无比,宫莲旋竟当众准备搜身,“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请帖!”
苏穗岁厌恶地推开她手,“我若是拿出了呢?”
宫莲旋没说话,脑海中想着对策。
苏穗岁看了各位女眷一眼,“若是我拿出了,你们就给我道歉,一个一个地道。”
宫莲旋有些迟疑,但还是硬着头皮答应,“好啊!自然没问题!”
苏穗岁冷冷一笑,将手伸入袖中,却见袖中空荡荡的,请帖也不知所踪。她的眼神一顿,关键时候怎么掉链子!
宫莲旋见她半天拿不出,立马抓住她的手,一脸得意地笑道:“看吧!就是拿不出!”
苏穗岁挣脱开手,“我同我阿父一起来的!”
“阿父?你阿父是谁?我们又不认识!”宫莲旋眼中满是得意的讥讽,朝着暗处的侍卫招招手,“将她扔出去。”
“宫姐姐要扔谁?”殿外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苏穗岁蓦然抬头,好好好,救星来了!
只见裴诗身着一件藕荷色彩绣内裙,外搭白色轻纱外袍,在阳光的照射下,轻纱浮现出淡淡的金色花纹,她的娃娃脸上点缀着红晕,看上去娇美动人。
“裴公主安。”各女眷见她来,也安分许多,纷纷站起身来。
宫莲旋也微微作揖,“裴妹妹来了,我抓到了个……”她话到嘴边还没说完,只见裴诗一把牵住了穗岁的手,“你说她吗?”
宫莲旋脸色一黑,眼神变得凶狠,嘴角憋出一丝笑,咬牙切齿道:“自然不是。”
裴诗笑了笑,“宫姐姐自然是个明事理的人。”
苏穗岁叹了口气,“多谢裴公主。”
裴诗将她拉到一旁,“往常你可不是这样叫的,我们是同门,同门不用这般拘谨。”
苏穗岁听她这样一说,仿佛又回到了在国子监的时候,抬眼见春莺恰好将匣子送来,她赶紧朝春莺招招手。
裴诗看着那个匣子,“这是什么?”
苏穗岁笑嘻嘻地说:“你打开瞧瞧!”
裴诗按照她的话打开,一枚孔明灯从匣子中冒出,缓缓升上天,拉出一道一米长的宣纸,上面写着生辰快乐四字,宣纸的另一头连着蹴鞠,蹴鞠在匣子轻微浮动。裴诗眼中映着火光,脸上满是激动的笑容。
这突然蹿出的火光将众人吓一跳,惊吓过后便是觉得稀奇的目光。
“穗岁你好厉害!”裴诗感叹道。
苏穗岁挑了挑眉,“喜欢吗?”
“喜欢!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辰礼!”裴诗激动地将蹴鞠从匣子中拿出来,在手中端详了许久,“谢谢你穗岁!”
突然,一个沉着的男声在殿内传来,“这是何物?”
苏穗岁转过头来,裴植携着漆婉乙已经走到了池边,她阿父正站在一旁朝她使着眼色,但她没读懂意思。
“回皇上话,这是臣女自己做的小玩意儿。”苏穗岁说完,微微将头抬起,声音逐渐小了下来,“送给公主的......”
裴诗笑着走到裴植身边,“父皇,我喜欢苏小姐送的礼物!”
裴植发出两声清脆的笑,转过头对着苏远山道:“你这女儿想法倒是奇特!”
苏远山哈哈地陪笑了两声,“皇上谬赞。”
“进殿中来坐。”裴植转身道。
苏穗岁赶紧低头答应:“是。”
殿中舞女跳着婀娜的舞姿,一颦一笑皆是美景,一旁的乐师也如痴如醉地演奏着舞曲,两者合并别有一番情趣。
苏穗岁对这些不感兴趣,观察着殿中各位大臣的模样,想着能多认识几个,以免遇上了不知道是谁的尴尬感。苏远山正和魏珏的阿父魏海推杯换盏,不知饮了多少酒,两人脸上都微微泛红,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好几壶。
转眼间却对上一道凌冽的目光,林穆和还是那样,看得人背后发凉。却见他拿着酒壶缓缓朝苏穗岁的方向走来,脚步最终停在她的桌前。
苏穗岁低着头不敢看他,心中还在对那枚荷包感到十分膈应。
“苏小姐,喝一杯?”林穆和声音哑哑的,靠近时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酒香,怕是也喝了不少,见她没说话,他继续道,“不赏林某个面子?”
苏穗岁抬起脸假笑,“自然不敢。”
一杯烈酒下肚,喉咙只觉得火辣辣的,这人故意拿壶烈酒报复自己吗!
林穆和嘴角勾起丝笑意,打量着她,“苏小姐酒量不错。”
苏穗岁也学着阿父的模样,陪笑道,“谬赞。”
林穆和顺势坐在她身边,吓得苏穗岁赶紧朝一旁挪了挪。
“你何时与裴诗关系这么好了?”林穆和问道。
苏穗岁夹了口菜,随口道:“就前几天。”
林穆和瞧着她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你阿父没教过你食不言吗?”
苏穗岁皱着眉转头看着他,随即又夹了口菜放进嘴中,“不要你管!”
第11章 你随便将我扔到哪个湖里就行
苏穗岁觉得这人讨厌,哪有人接了姑娘荷包却又两手递上的,他倒不如直接扔了她心里还好受些,现在既是辜负了原主,又是恶心了她。
林穆和垂着眼眸,像是喝醉。
苏穗岁用手轻轻一戳,他的头顺势偏向了自己的肩部,酒味带着松木香一下子涌如鼻中。她一愣,赶紧挪动肩部,想将他移在桌案上,结果这人的头部纹丝不动。
突然,林穆和的另一只手上搭上了苏穗岁的肩,还自己挪了挪位置,找了个舒适姿势。苏穗岁被吓了一跳,难堪地四处张望找救兵。周围的人都忙着热闹,根本注意不到她这个小角落。
终于,她与高台上的那双温和的眸子对上。
漆皇后皱了皱眉,朝裴植说几句便朝苏穗岁的角落处走来。
“漆皇后……”苏穗岁瞥了一眼肩上的人。
漆婉乙无奈地摇摇头,招来个侍女,“取个骄辇,将林将军小心扶到房中,再喂些醒酒汤。”她瞧着几人将林穆和扶走,又说了句,“罢了,不用喂。”
“多谢漆皇后。”苏穗岁赶紧作揖道谢。
漆婉乙摸了摸她的衣领,将她肩膀处的褶皱抚平,“你和你阿娘长得真像,特别是这双眸子,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漆皇后认得我阿娘?”
漆婉乙笑了笑,“自然,你阿娘给我做过好几身衣服,她的绣工可是全京城数一数二的。”
苏穗岁穿书后不曾见过阿娘,府中似乎连她的一幅画像都不曾有,她只想象过这个阿娘的模样,大抵也同漆皇后一般,亲和贤惠。漆皇后说阿娘的绣工数一数二,之前那枚圆扇怕是也出自阿娘之手。
“苏妹妹也陪姐姐喝一杯吧,就当是姐姐赔礼道歉。”宫莲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苏穗岁身后,朝着漆婉乙行了礼,便说起话来。
漆婉乙想着姑娘们喝喝小酒,自己便不扰了兴致,就寻个借口离开了这里。
苏穗岁见着她端来的酒杯,笑道:“宫姐姐说笑了,妹妹不胜酒力怕扰了姐姐兴致。”
宫莲旋也淡淡一笑,但眼中依旧充满敌意,“妹妹不喝这酒怕是不想原谅姐姐吧?毕竟我瞧着妹妹与林将军倒是喝了不少……”
苏穗岁面色一黑,woc被这个牙尖女人看到了!她不情愿地接过酒杯,见宫莲旋还站着,又将她手中的另一杯酒取下放在桌案上,“姐姐先坐。”
宫莲旋将衣裙牵起,缓缓坐在了她的旁边,又将酒杯抬起,“妹妹莫要生气,姐姐不是故意的。”她声音带着笑,却像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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