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穗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子朝下轻叩,几滴残留的酒落在衣裙上。
宫莲旋眼中露出得意的神情,“多谢妹妹,我还有些事就不陪妹妹了。”说罢,便走出了殿外。
酒水下肚,脑袋昏昏沉沉,苏穗岁朝着殿外走去吹吹冷风。她第一次入宫,宫中大大小小的路她也不认识,只好到处走走看看。
假山流水潺潺,崎岖山石中夹着一条小道,假山下是一片开满荷花的湖,水波潋滟,波光粼粼,荷花微微浮动,微风轻拂带着淡淡的清香。
苏穗岁一屁股坐在假山旁,居高临下地看着湖水,目光却扫到湖边有着两个人影,一高一矮,高的恰好将矮的挡住,看不清是谁。苏穗岁身子朝前移了移,莫不是哪家男女正私会呢。
又有好戏看了。
她最爱看八卦,从前在学校她就趴在教室的窗边,张望着隔壁班的同学偷摸早恋,最刺激的还是有次俩情侣吵架,女的将男主一脚踢下了楼梯口,男的爬起来真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还去拉拉女的手。
湖边的两个身影开始朝假山走来,两人的声音也越发清晰。
“你不愿娶我就不娶!我也不是非你不嫁!”
“我说了现在时机还不够成熟,我保不了你一生!”
“太子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大不了!”
“你小声些!”
人影越来越近……
苏卿如!难怪在宴会上不见她的身影,原来在这里私会来了。
苏穗岁终于知道,为何入宫时遇上的那个马车中人如此眼熟,他就是那日出府遇上与苏卿如纠缠的那人,也就是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人,可苏卿如不是一向爱慕骆祈安吗?
方才他们在说太子,见这男子的穿着打扮,莫不是个皇子,可三皇子裴松已经见过,那这人只能是二皇子裴观!
她猜测到这一切想必不是那么简单,自古以来皇子争皇位都是头破血流,或许从封州这件事的出现,一切都是早有预谋。想到这里,她只想赶紧离开,若是被他们发现自己,怕是不能活着走出皇宫了。
刚起身,脑袋却格外昏沉,身子也使不上劲。她立马想到了宫莲旋的那杯酒,可是在宫莲旋坐下之时,她已然将两杯酒调换了位置。她早就想到宫莲旋怕是不会那样好心想自己道歉,那杯酒必然是有问题的,结果她没想到,两杯酒都有问题!
突然,苏穗岁脚下悬空,一下子踩滑了山石,整个人跌落在地上,后脑勺一阵痛感,身子也莫名的发软发热,那疯女人不会加的春药吧!
湖边的两人听着声响一下子警惕起来,苏卿如赶忙小声道:“假山上面有人!”
裴观的神色也有些慌张,毕竟刚才他们的那些话被旁人听了去,怕是要惹得不少麻烦,但他还是安抚道:“别急,先去看看,大不了......”他用手做了个划脖子的手势,苏卿如赶忙点点头。
苏穗岁想逃跑,但身子也不听使唤,先装死吧!下一秒她赶紧装晕过去,但身子却滚烫得难受。
一双冰冷的手突然抱起她的身子,她吓得身子一颤,手实在太凉,与她的温度形成鲜明对比。她悄悄睁开只眼,准备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就这样将她抱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件玄色暗纹的衣衫,带着股熟悉的松木香,眸子再朝上是明显的下颚线和突出的喉结。林穆和眼眸微微朝下,正好对上她恍惚的眸子,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倒也想说话,但现在喉咙痛得要死。
裴松与苏卿如爬上假山,却不见有人影。
苏卿如小声道:“莫不是碎石掉落发出的声响?”
裴松又四处张望了好多圈,确实不见人,这假山也就这么些大,难道真是自己想多了?他这才说道:“那先回宴会,别被人起了疑心。”
确保两人离开后,林穆和这才抱着她从假山下的山洞中走出,“你怎么这般烫?”
苏穗岁抓了抓他的衣袖,身子难受得很,“宫莲旋在酒里......给我下药了......”
林穆和眼神明显一愣,怕是他也没想到是这么个事,恍惚了片刻,他赶紧抱着她朝寝宫的方向去。
苏穗岁迷糊地问道:“你带我去哪?”
“寝宫。”
她一下子清醒了片刻,眼睛都瞪圆了些,重复着他的话,“寝宫?”
林穆和一下子明白她误会了,又解释道:“让你泡个冷水澡。”
这也不妥吧!堂堂大将军抱个未出阁的姑娘回寝宫,怎么样也会被人想歪吧!
“别......你随便将我扔到哪个湖里就行......”
“当真?”
苏穗岁刚点头,身子一下子悬空,下一秒一大口冷水就进入了胸腔。
woc!太突然了!
宴席上依旧歌舞升平,太子裴默看着裴观回到殿中,没一会儿一个太监便在裴默耳边轻语着什么,裴默点了点头,示意他退下。
“二弟这是去哪里了?让皇兄好找。”裴默走近他的案前,手中拿了壶酒,“上好的酒,拿来同你尝尝。”
裴观朝他笑了笑,解释道:“我去看了看今日进宫的女眷,瞧着好几个姑娘当真是极美。”
裴默朗声笑道:“你啊你,又瞧上那家姑娘了?”
“皇兄可别取笑我了,我是俗人,不过只是瞧瞧美貌。”裴观替他倒好酒,“敬皇兄一杯。”
裴观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纨绔子弟,好赌好色,府中养了好几个舞女,每天晚上歌舞辗转,深夜不宁,脾气也古怪,下人们稍不如意就是一死。
裴默玩笑道:“论美貌谁比得上莲旋表妹,本王瞧着你俩倒也般配。”
“皇兄可折煞我了,莲旋表妹的脾气我怕是受不了哈哈......”
宫莲旋是宫中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做事嚣张跋扈,谁都要让她三分,她阿父常年在外征战,娘亲也死得早,漆皇后仁善也不好说教她。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宫女们从镜心湖旁经过,见着湖中有个女子身影在扑腾,急忙喊道,“快来人啊!”
“林将军,快救救水中的姑娘!”宫女们恰好瞧见林穆和从一旁路过,急忙喊道。
林穆和这才脱下外袍,将水中的苏穗岁捞起,她浑身湿透,水滴顺着头发流下,同那日淋雨时一模一样。他将外袍裹在苏穗岁身上,问道:“苏小姐,你怎么掉湖中了?”
苏穗岁冷得哆嗦,虽是夏天,但湖中水依旧冰冷,她懒得理会他话,给了他个白眼。
林穆和笑了笑,“好歹是我救了你,怎么不知道道谢?”
苏穗岁瞥他一眼,“多谢。”
“你们去给苏小姐找身干净衣服。”林穆和朝着宫女们道,“并将苏小姐落水的事告诉皇后。”
第12章 强扭的瓜也甜
林穆和吩咐下去,宫女们听了他的话赶紧去办了。但苏穗岁看着那套旧巴巴的衣服陷入了沉思,怎么说呢,它不像一件正常衣服。
谁家正常衣服肚子上破俩洞啊!
报复!纯纯是报复!
“苏姑娘,您来。”宫女们准备给她更衣。
苏穗岁朝帘子后面躲去,“不必麻烦!我就穿我自己的就行!”
这时,门口一个小宫女着急地跑来,“拿错了拿错了!给苏姑娘的是这一套!”
苏穗岁余光扫过小宫女手中的那套衣裙,长舒口气,这才像话嘛。
苏穗岁换好衣服后脑袋还有些晕乎乎,身子也还发软。好在林穆和将她扔了个常走的道,若是扔到个偏僻的,泡出巨人观怕是都没人找得到。
“苏姑娘,皇后召您去宁延宫。”一个年纪稍长的公公前来传唤,“步辇已备好,姑娘请跟我来。”
此人是皇后宫中的管事公公,大大小小的事处理得井井有条,亲自派他来想必是这件事已经有了结果。
苏穗岁还没来得及休息片刻,皇后宫中的步辇就已经前来等候,不得不说,林穆和的办事速度真的嘎嘎快。
伴随着步辇,一路行到宁延宫。宁延宫是皇后的住处,这里不似平常宫殿那般繁华,漆皇后一向勤俭不爱荣华,殿中庭院没有太多装饰,只种满了桂树,桂花盛开季节不同,六月天已能闻见桂香。
“苏姑娘到!”公公朗声道。
苏穗岁缓缓踏入殿中,殿中弥漫着一股清新自然的果香,正位之上裴植与漆婉乙正一脸凝重,一旁站着阿父和姨娘,以及林穆和,殿下还跪着哭哭啼啼的宫莲旋。
“正好,苏家姑娘来了,你说说你干的龌龊事!”裴植火气正大,一把抓起杯子便朝宫莲旋扔去,“来,苏……家姑娘……”裴植一下子忘记掉她的名字。
苏穗岁赶紧跪下道:“臣女苏穗岁拜见圣上,拜见皇后。”
裴植连忙点点头,“好好,穗岁你且先起来。”话落,目光又转向了宫莲旋,“你说你一天天干的什么事!好在没有出事,若是穆和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你承担得起吗!”裴植气得两戳胡须都要立起来了。
宫莲旋跪在地上,“皇叔我是冤枉的!”
“冤枉?你何来冤枉?”漆婉乙无奈摇头,“本宫正同穗岁说话,恰好你找穗岁喝酒,喝完你的酒穗岁就出了问题,不是你还能是谁!莲旋平日里本宫是不是对你太放纵,才让你竟生出这般歹毒心肠。”
宫莲旋见辩解无意,转过头满眼怒气地看着苏穗岁,“是你!是你害我在众姐妹面前出丑!”
苏穗岁见她依旧不知悔改,一下子跪在地上,“求皇上皇后为臣女做主,臣女第一次参加宫中宴会,不知宫中规矩,将贴身侍女带在身边,宫姐姐见状非说我是没有请帖混入宫中的歹人,还要将我搜身,好在裴公主及时出现为我解围,我原以为宫姐姐就此罢休,没想到竟做出这种事……”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着,“我实在不知怎么就得罪宫姐姐了……”
她说得声情并茂,皇上脸色更难看了。抬眼间撞上林穆和的目光,他嘴角竟还带着丝笑意地看着她。
林穆和缓缓站出,朝着高台微微作揖道:“依臣看,苏姑娘是第一次进宫就遇上这等事,怕是要严惩,但宫将军在外征战毕竟就这一个女儿……”
林穆和这话算是提醒了他们,若是不严惩,便是对不住苏家,又弱化了皇家尊严,若是严惩了,宫莲旋仗着宫将军的威望怕是更要胡作非为。
“严惩!自然要严惩!”裴植叹了口气,“就由皇后处置。”
漆婉乙微微颔首,“拉下去杖责三十大板,去佛堂抄写佛经三个月。”她也没有下定决心要罚她,不过是得个教训,宫莲旋从小娇纵惯了,怕也是不好管教。
苏穗岁内心吐槽,惩罚得也太轻了吧!
“来人,带下去。”
漆皇后朝着苏穗岁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好孩子,委屈你了。”
不委屈,命苦。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宴席也渐渐散了,裴植临走时还召了苏远山与书房仪事。
宫中当真是大,重重叠叠的亭台水榭,从未出现在宫外的景色建筑,高台之上,无论是人还是景,都被困在这里。
“你去哪里了?宴会上也一直不见你。”苏穗岁见着苏卿如问道,来这宫中如此长时间,她都没找过自己麻烦,当真是去约会约得忘乎所以。
苏卿如随意扫了她一眼,依旧是那个熟悉的眼神,“不要你管,我还没见到你呢。”
苏穗岁笑嘻嘻地看着她,玩笑道:“莫不是去私会了?”
苏卿如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回应道:“你胡吣什么!”
苏穗岁将她的慌乱尽收眼底,觉得有些好笑。
“罢了罢了,开个玩笑嘛,谁不知道你爱慕骆博士呢!”苏穗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说道,说罢,拍了拍她肩便朝着湖边走去,目光却看向了亭子后面的那个挺拔的人影。
见苏穗岁离开,裴观这才缓缓走出,他一身华服看上去甚是富贵,金丝镶边的黄玉系在腰间,见着苏卿如的第一句话便是,“她说的什么意思?你爱慕骆祈安?”
苏卿如在心中咒骂,拉了拉裴观的衣袖,“你别听她胡说!”
裴观顺势摸了摸她的手心,有些痒,她挣脱开。
“那不是你姐姐吗?我可听说苏家大小姐性格温顺,今日一见,却不似传闻那样。”
苏卿如在凉亭坐下,衣裙垂在木栏上,额前的几丝碎发随风飘动,“我也觉得奇怪,她这些时日跟变了个人似的。”
裴观半眯的眼睛有些迷离,半靠在木栏上,“你下次什么时候进宫?”
苏卿如想都没想,便答:“怕是要等到冬日了吧。”
平常她们是不进宫,一般是参加宴会才会进宫,下一次怕是要等冬日的元宵了。
苏穗岁早就注意到凉亭旁有个人影在偷听她们说话,那些爱慕什么的话都是故意说给裴观听的。她在想苏卿如是多久和裴观好上的,明明两个人的交集应该少之又少,当真奇怪。
林穆和又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顶着个低哑的声音说道:“你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苏穗岁被吓一跳,“吓死人了你!”
林穆和无奈地耸了耸肩,重复道:“他们说了什么?”
苏穗岁不用想都知道是在问苏穗岁与裴观的事。
“不知道。”她答道。
林穆和眼神一冷,“你怎么不知道?”
苏穗岁讨厌他动不动就冷眼的模样,起身朝前面快步走去,“我就是不知道!”
这人真的是,求人也没有点求人的样子,还当自己在军营里面呢,一人呼万人应,最烦装B的人了!
林穆和语气平缓了些,“裴观不是什么好人。”
苏卿如也不是什么好人,她在心里说着这句话,却没有说出口。
“好吧,我也不太明白他们的话,说什么杀不杀太子的事。”苏穗岁淡淡地说道,她才懒得关心谁死不死呢,只要苏府还在就行,能保她一口饭吃,然后她能顺利找到那位姓谢名锦的真命天子,两人成婚便是万事大吉。
这太子一向心狠,裴观虽说表面上同太子一派,实际上内心早就想将太子除去,毕竟没了太子,他便是皇子中最年长的那位,无论如何太子之位都会是他的。
只是他的生母骆枝戚出身微寒,虽说是骆家人,实际上是一个排不上名的旁枝,是她当了妃子后,为了说得出身好听,才归为骆氏一脉。骆枝戚诞下裴公主后,身子一直抱恙,常年卧在床榻,就连公主生辰宴都没有参加。
“我要出宫了。”苏穗岁不想与他多说,她觉得此人城府太深,话不投机半句多。
林穆和察觉到她想要逃离的目光,悠悠道:“放心吧,苏大人还没有出书房,这是通往马车停放处的必经道路,你不必担心他们会将你留在宫中。”他的话像是打趣,但苏穗岁听了只觉得火气更大。
苏穗岁撇嘴道:“我只是不想同你多说,你怎么就不明白我的言外之意?”
林穆和发出笑声,从前怎没觉得她如此可爱,“为何不想同我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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