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皇兄因此驾崩,她也会取白绫了解余生,绝不会让皇兄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
如此,他们二人便能了结罔顾人伦的罪恶。只愿共赴黄泉时,母后还肯认这一双儿女。
但谢檀弈命硬,此劫过后,并无大碍。
谢静姝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觉得松口气。
她讨厌这种,纠缠摇摆的感觉。
更讨厌的是,她怀孕了。
第44章 它以后该喊你父亲,还是……
近日食欲不振, 以为是郁结于胸的原因,结果来把脉的御医却说,“恭喜娘娘, 您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长睫轻颤, 谢静姝没表现出太大反应, 只是淡淡道:“知道了,退下罢。”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谢檀弈却表现得尤为反常。
他简直兴奋得像个孩子。
小心翼翼地伸手触摸她仍旧平坦的小腹,先是用手指试探触碰, 见她没反抗, 然后才将整只手掌贴上去。
这时,一股温暖的感觉从小腹蔓延至全身, 这是皇兄掌心的温度。
“它会动了吗?”谢檀弈问。
“你说它是男孩还是女孩?”
“以后会先喊阿耶还是阿娘?”
谢静姝没有回答,用见鬼般的眼神瞧着她那行为举止怪异的皇兄,惊讶于腹中这个未发育成型的胚胎为何会有如此大的魔力,竟然能令佛口蛇心的玉菩萨变得像个……傻子。
手掌摸不出来,谢檀弈便蹲下身,耳朵贴在她小腹上满怀期待地聆听。
这个孩子将他与皇妹的血脉以另一种方式连在一起。
青年眉心忽然一动,紧张道:“我听到它在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谢静姝别开脸冷冷道:“那是我饿了, 肚子在叫。”
青年低低的笑了, 如和煦的春风, 温暖得像是要将人的心融化。他慢慢抬起头, 捏了捏少女的脸颊,“是哥哥的疏忽。”
在御膳房送点心来之前,往日喋喋不休的谢静姝保持缄默, 寡言少语的谢檀弈却异常健谈。
妹妹不理人他便和孩子说话。
“阿耶给你取个小名好不好?”
“了了晴山见,纷纷宿雾空。晨雾散去,山峦清晰可见, 阿娘会看清阿耶的心,也会看清自己的心。就唤你了了如何?”
“你答应了么?好孩子。”
“了了在阿娘肚子里要乖一点,怀孕很辛苦……”
青年垂眸,目光柔和地凝望这那片平坦的小腹,反反复复自言自语,即便没有回应也乐此不疲,平日里威严疏离的帝王之气在此刻荡然无存,仿佛只变成天底下最普通的兄长与父亲。
谢静姝心中五味杂陈。
他一定是疯魔了,她想。
她还没做好当母亲的准备,他却已经提前进入父亲的角色。
如果这个孩子顺利出生,她可以笃定,谢檀弈会把它照看得很好,因为她几乎就是哥哥带大的。
明明没比她大几岁,却照顾她照顾得比母亲还要周到。
可是,可是,它真的该出世吗?
她无法想象,从她腹中爬出来的孩子,要将她的兄长唤做父亲。
是不想,还是不敢想,不能想?她不知道。
胃里忽的一阵恶心。
“够了。”
谢静姝站起身打开青年的手,踉跄跑到花盆前呕吐,谢檀弈紧随其后,轻轻替她拍着背,两条好看的眉毛因担忧而微微蹙起。然而干呕好久,双眼呕得遍布红血丝,却什么都没吐出来。
吩咐御膳房准备的雪梨银耳莲子羹已送到,谢檀弈喂到她嘴边,她便吃下几口定心,但也仅仅只吃下小半碗便别开脸,强烈闹情绪的胃便开始阻止她继续进食。
听到瓷碗“磕哒”一声放到桌子上的声音,谢静姝没回头,她知道谢檀弈在看她。
那种不加克制的怜惜,不惧万人指摘,偏执赤/裸的目光,一寸一寸灼烧着她的肌肤。
察觉到谢檀弈要伸手过来触碰她日渐消瘦的脸颊,立刻站起身躲开。
不能继续陷入这段罪恶扭曲的关系,不能再贪恋那点大逆不道的温柔,不要变成跟哥哥一样,抛弃理智,卑劣的人。母后,我谨记叮咛,会迷途知返,绝不重蹈覆辙。
于是她冷着脸,居高临下地看向青年,“谢檀弈,你在盼着它出世么?那它以后该喊你父亲,还是舅舅?你想好怎么跟它说了吗?”
三连质问,字字诛心。
“你最好是告诉它,是你这个哥哥陷害妹夫霸占妹妹,最后才诞下它这个孽种!”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最终站定在谢檀弈面前。
她要拿出足够的气势,站在道德的制高点。
可谢檀弈却丝毫不知悔改。
青年病态地微微一笑,竟然十分认真地反问:“父亲和舅舅为什么不能是同一人?”
他亦站起身,一步一步朝她逼近。
青年比她高出一个头,她被压迫着,只能一步步后退。
可没往后退几步,腰间便被桌沿抵住。退无可退,想转身逃跑,谢檀弈双手立刻撑在两边,将她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
“既然要讲事实,那便不能只讲一半,我还会告诉它,你的阿娘究竟是如何对兄长动情,才有它珠胎暗结的机会。”
青年笑容更加偏执昳丽,宛若堕魔的观音,让人看得惊心动魄。
谢静姝不敢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别开脸,可青年却低头衔住她因紧张而张开微微喘气的嘴唇。
深入索取,抵死缠绵。
妹妹,他的妹妹,多么好的妹妹,满目疮痍的深宫中,唯一站在他身边的妹妹。
他的罪孽,他的执念,他的生命,他的灵魂。
没坚持多久,谢静姝腿便软了,若不是谢檀弈扶住腰身,非滑倒在地不可。
察觉到她快窒息,谢檀弈才肯大发慈悲放她片刻休息。
谢静姝从不肯配合,从不换气,从不回吻,像一根木头。
可是,身体的反应是不会骗人的。
谢檀弈伸手轻轻覆盖到她的小腹上,“都说母子连心,它感受到了吧?”
这话宛若一根银针刺入咽喉,谢静姝紧咬唇瓣,羞愤地抬手就要打人,但谢檀弈反应更快,捉住她的手腕然后分开手指,与之十指相扣。
他环住她的腰身,一把抱上桌,延续方才未结束的吻。
桌上玉壶坠地,七零八碎。
“瑛瑛,你我同罪。”谢静姝清楚地听见皇兄贴在她耳边说。
那是恶鬼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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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鳞元年末,新年伊始,江河化冻,冬雪消融。为迎接新生命的到来与封后大典,宫内上上下下都忙得不可开交。
也不知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听了谢檀弈的话,近两月的孕期中格外安静。
谢静姝没有浑身乏力,也没有吐得胃里泛酸,就连食欲不振也只有几天,不久后便胃口大开。
反倒是谢檀弈吐得有些不成人样了。
那日早朝,文武百官立于朝堂。
“启奏陛下……”
话还没说完,龙椅上的帝王竟捂着嘴开始干呕,最后竟暂时拂袖离朝,留得文武百官面面相觑。
“我们身上很臭吗?”一位大臣用力嗅了嗅自己的衣裳,“肯定不是我身上的味道。”
“拙荆最近在孕期,”另一位大臣犹犹豫豫地开口,用极小的声音说,“陛下的反应,很像……”
“咳咳!”
听到王公公的咳嗽声,诸位大臣立即闭了嘴。
王公公跟谢静姝说起这件事时,少女笑得花枝乱颤人仰马翻。
“你说什么?我还没听够,再说一遍!”
先前谢檀弈在她面前也吐,她也只是觉得好笑而已,有身孕的没孕反,没身孕的却反应激烈,倒反天罡。现在她觉得这简直是报应,乱|伦者不得好死。
“哈哈哈谢檀弈也有今天哈哈哈,他平日里总要装出一副克己复礼的虚伪君子样,这下在众臣面前失态,哈哈哈,他肯定想死的心都有了哈哈哈。”
王公公苦着脸想劝说贵妃娘娘莫要笑得太放肆,“御医说陛下有此反应,都是因为太过担心娘娘您的身体,以至于日夜焦虑不安。”
闻言,谢静姝笑容一滞,不可控地生出一股无名火,“谁要他的关心?他活该!”
王公公愕然失语,只得趁着贵妃的怒火没烧到他头上前,先行告退。
他不由好奇,后宫女子向来为得圣宠用尽全力,也不乏恃宠而骄之人,可骄纵到如贵妃这般地步的,着实罕见。
贵妃虽美,却性格乖张,阴晴不定,完全不懂侍君之道。天下倾城女子如过江之鲫,她凭何讨得陛下欢心?为何偌大后宫分明只留贵妃一人,贵妃却仍旧显得不情不愿?王公公费解。
近日宫中有传闻,贵妃娘娘跟去岁薨逝的妙仪公主相貌颇为相似,而妙仪公主与陛下情谊匪浅,并不似普通兄妹。
王公公用力摇了摇头,阻止自己再往深处想下去。此乃宫闱丑闻,深宫险恶,多知一事不如少知一事。
谢静姝刚被逗笑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殆尽。
不知为何,只要跟谢檀弈有关,她的心情总是起伏得特别快,就像是被牵着走一样。
还有这个孩子。
她摸了摸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心情愈发燥郁烦闷。
竟然长得这么快。
这里是滋生罪恶的温床。
不能任由事态朝着更严重的方向发展。
她不知道等腹中胚胎会动的时候,自己会不会心软。
谢檀弈教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现在,她学以致用。
千挑万选,谢静姝总算找准时机。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初春,趁着谢檀弈与群臣处理政务,以要散心为由拉着连翘跟翠禾外出,再另外找理由把两人依次支开。
周围终于只剩她一人,她脱下厚重温暖的狐裘外衣,一步步走进刚化冻的太液池。
早春时节,乍暖还寒,即便有太阳也依旧寒风凛冽,刚融化的池水更是刺骨。
谢静姝强忍着刺骨的寒意,往太液池更深处走,待到半边身子都已泡入池水时才停止。
刺痛的感觉从腿部开始蔓延至全身,上下牙齿止不住打颤。
这时,小腹传来绞痛,她深而用力地吸着气,颤声喃喃自语。
“很快就好了。”
“再坚持一下,你就能解脱。”
视线逐渐模糊,思绪愈发混乱,谢静姝感觉自己像是快要昏厥过去。
忽然,她听到有个声音在喊她。
会是谁呢?
喊得那么焦急狼狈,愤怒失态。
双腿失去力气向下倒,却栽进一个散发着檀香气息的温暖怀抱。
好温暖,她不自主地往怀里钻,在彻底昏迷前挣扎着睁开眼去看那人是谁。
只看到一双眼睛,一双焦虑,忧伤,愤怒,狼狈的眼睛。谢檀弈的眼睛。
除了皇兄还能是谁呢?
她伸出惨白的手死死抓住青年胸口的衣裳,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阴魂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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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静姝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她是被热醒的,屋里地龙烧得正旺,反反复复的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只听青年帝王压着怒气低语,“怎么还没醒?”
然后她又听到齐刷刷的跪地声。
“陛下息怒,请再耐心等候些许时日,娘娘低烧已退,只是轻染风寒,腹中胎儿也无恙,服药后脉象既已好转,按理来说应该很快就会苏醒。”
听到“腹中胎儿无恙”,谢静姝有些失望,怪皇兄和母后把她身子骨养得太好,怎么折腾都死不了。
谢檀弈没发话,俯首跪地的太医便不敢抬头,殿内一片死寂,压得人喘不过气。
不能再装睡了。
谢静姝缓缓睁眼,“你们都下去吧,辛苦了。”
众太医如获大赦,逃命似的退下了,偌大的屋内只剩兄妹二人。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檀弈,然后上拉被子,将整个人蒙进去。
“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
不等把话说完,被子就被掀开,她也被谢檀弈拉起来。
“喝药。”谢檀弈将一勺苦药喂到她唇边。
气味还是一如既往地难闻,她皱紧眉头别开脸,用强烈的行动表明——不喝。
“在等我灌你吗?”谢檀弈冷冷道。
她不答,缓缓闭眼,当做没听见。
然而片刻过后,下颚就被一股强力扳回,双齿被瓷碗撬开,苦药便顺着喉咙咕噜噜地溜进喉咙。
她温柔的哥哥其实一点都不温柔,任凭她如何呜咽哭诉,谢檀弈都不肯手下留情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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