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的。”玉荷自然理解婆婆是在担心什么,虽明白和理解,可有些事,总有些人要去做,有人做领路羊撕开一道口子。
她宁愿痛苦,也要去做。
这一次前来带她进去的仍是红棉。
“说来我还得要向崔大夫道歉,一开始郡主让我找女大夫时我就做好了找不到,就算找到了,也多半是江湖骗子的准备。没曾想我也成了先入为主的井底之蛙。”
“红棉姑娘无需向我道歉,如果换成是我,想来我也会和红棉姑娘有着一样的偏见。”玉荷也清楚,想要令人马上消除偏见更是一件很难的事。
而她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玉荷看着郡主脸上的大片红疹已消,如今仅剩下少许暗淡的疹痕,想来是恢复得不错,“郡主脸上的红疹已经下来了,想来过几日就会好了。不过现在得要换一帖药服用。”
自从脸上莫名其妙冒出了红疹后,将屋内能照出人像的东西都给砸了个稀巴烂的慧安却不满她的含糊不清,“过几天是哪几天,换了药后,本郡主的脸是不是就会恢复如初。”
“只要郡主谨遵医嘱,郡主脸上的肌肤定会恢复如常。”玉荷思索了下,才回,“不出五天,即可。”
三天过早,七天过久,唯有取中间的五最合适。
放下靶镜的慧安摸了摸不再凹凸不平的脸,眼梢间透着讥诮,“想不到你还有几分本事,本郡主听说你早已成婚,你既已成亲,你丈夫怎还允许你出来抛头露面当大夫,就不怕被人乱嚼舌根吗。”
她这句话不可谓是不包含恶意,玉荷仅是垂下眼帘,“若我不当大夫了,其她同郡主一样需要女大夫,却找不到女大夫的人应当如何。”
玉荷如何不知道世人听到女子学医,第一反应不是她能不能行,而是她抛头露面,伤风败俗,更有偏激的只怕以为她借着治病救人为幌子,背地里干的皆是不堪入目的皮肉生意。
慧安不屑,“天底下的男大夫那么多,难不成你以为少了你她们就活不下去了吗,别是你打着特立独行来勾引人,要知道像你这种人,本郡主见得可不少。”
对她称得上是羞辱的玉荷仍淡定回答:“有些病情终究是女子不好
对男大夫所说的隐疾,但若是多了几个像民妇这样的女大夫,有些女子是不是就不会因为患的病无法对男大夫开口,从而活下去。”
一开始她接触学医只是觉得好玩,可真正能让她坚持下来的原因是发生了一件事,
一个二婚的妇人新婚不久后投井自尽,问旁人是何缘故,他们都满脸鄙夷的说那个女人不检点得了脏病,没闻见她身上的鱼腥恶臭吗。
但玉荷认识那位婶子,是个极好也极温柔的人,有时候还会给她糕点吃。她不信那样的一位婶子会做出偷人的事来,她觉得应该是婶子生病了,只是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那个婶子,以至于她小小年纪就在想,如果她是个大夫,是不是就能帮那位婶子看病,然后告诉他们,婶子得的才不是脏病,只是身体生病了而已。
慧安冷睨着她藏在帷帽下的一张脸,眼梢间泛起冷意:“你这张嘴倒是能说会道,可惜了,本郡主生平最厌恶你这种油嘴滑腔之人。”
红棉有心想要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只是一个奴才,哪里能置喙郡主的决定。
这时,满脸带笑的小丫鬟推了门进来,“郡主,大人来看您了。”
慧安一听,眼睛一亮地往内室走去,也顾不上为难她了,“你们还不快点为本郡主打扮。”
“这件衣服太素了,他不喜欢我穿这件。”
“嘶,你这丫鬟怎么笨手笨脚的!”
玉荷见郡主有事要忙,向红棉倒了告辞后,便背着药箱离开。
路过上次的荷花池,她又遇见了那次好心帮自己的公子。
于情于理,她都得要过去道谢。
谢钧听到身后逐渐靠近的脚步声,抓起碗中鱼食洒进池里;。
这一次的他不是一抓一大把,而是在随意的喂鱼。
玉荷把药箱放在一旁,两手搭在腰间行了一礼:“上次多谢公子帮忙,玉荷感激不尽,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玉荷做的,玉荷定竭尽所能,以报公子恩情。”
那天如果不是他出手帮忙,玉荷都不敢想她会发生什么,更令她恶心的是县令夫人的所作所为和那理所当然的态度。
“夫人不必为此感到负担,在那种情况下,我想任何人遇到了都会好心的帮忙。”谢钧抓了一把鱼食给她,狭长的桃花眼蕴含笑意,“夫人可要陪我喂下鱼。”
理智告诉玉荷要拒绝,可她的手已经张开掌心接住了鱼食。
褐色的鱼食落进白皙的掌心,如珍珠滚落,颗颗分明。
“对我来说,他们是他们,公子是公子,两者并不冲突。”对于孟子的人性本善,她更信荀子的人性本恶。
男人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女人的掌心,连周围喧闹的风都染上了一抹旖旎。
瞳孔放大欲裂的白简觉得这一幕,简直和太阳打西边出来无二。
要知道大人向来不近女色,清心寡欲得都让他怀疑是不是不行的程度,以前也不知道有多少国色天香的美人往大人怀里扑,但那些美人在大人眼里却和路边的花草没有任何区别。
结果他刚才看见了什么,居然看见大人主动和一女子搭话,还碰了对方的手。
而且那位崔夫人可是有夫之妇啊!
待人离开后,谢钧抓起鱼粮往湖里扔去。
他上次喂了太多,导致整个池子里的锦鲤全都撑死,如今池中引进的是新一批锦鲤,“你说,想要一段关系分崩离析的导向性是什么。”
白简思考了一下:“忠诚,谎言,背叛。”
他说的答案都对,却不是最接近的答案,谢钧摇头:“是信任,一旦当信任发生崩塌,曾经的海誓山盟不过是张薄如蝉翼的纸。”
白简正想要问大人是什么意思时,谢钧已是招来另一人,吩咐了下去。
从桐花巷离开后的玉荷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距离天黑还有一段距离,又不想马上回去,想去回春堂,只是迈出去的脚又跟着收回。
以至于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要去哪里。
正在巡逻店铺的罗书怀被身边小厮撞了一下肘弯,正不满时,只听小厮说,“少爷,小的刚才好像看见玉娘子过去了。”
“当真!”罗书怀一听,顿时连账也不查了,像一阵风直接卷出去。
不知道去哪里,从而随意在街上闲逛的玉荷来到一个卖花的小摊前停下。
果然,只要看见花,连人的心情也会变得好起来。
“老板,你这花是怎么卖的。”
老板见有生意来了,笑着推销:“大的五十文一盆,小的三十。”
“夫人你瞧瞧,我这些花都种得极好,保证你买了回去不吃亏,要是有问题,你就来找我,我二话不说就给你换。”
玉荷看着这种类繁多,姹紫嫣红又各有特色的花草,发现自己仍最钟爱百合,正准备要一盆百合时,一道声音不合时宜的横插了进来。
“我倒是觉得百合不如玫瑰花好,玉娘不觉得百合对比于玫瑰,玫瑰更娇艳,而百合略显清冷了吗。”
第11章 他的金丝雀
今日没有多少病人,崔玉生就准备提前回家,又想到玉娘的首饰那么久才只有几件,便准备绕道去西市给她买上一支。
他看上的是一根雕成竹枝的白玉簪,想着若是玉娘戴到头上定然是极好看的。
掌柜见他看中了,更是卖力推销:“公子你真是好眼光,这支簪子是今天刚到的货,簪子玉体通透,触手生温,你夫人戴上肯定好看”
“这支簪子多少钱。”
“也不贵,我瞧着和公子投缘,五两银子卖给你。”
五两银子虽多,但崔玉生想到玉娘收到礼物会开心就都值得,正准备掏钱买下时,一只手制止了他付钱的动作。
“这簪子的玉石非名贵的和田玉,也非羊脂玉,只是普通的岫岩玉,不过就占了个做工精巧,掌柜就敢要价五两银子,未免也太贪心了。”
掌柜见有人来砸生意,气得吹胡子瞪眼,“我这簪子哪里不值得五两银子了,你别是在胡说八道,砸我生意。”
“有些话掌柜骗骗外人就好,别真把自己也给骗进去了。”谢钧取出另一支同样是竹骨纹的玉簪,“对比于你手上那支,显然这支玉料更好。”
前面崔玉生还对他的话存疑,可当两支簪子放在一起对比时。
能明显看出他选的那一支玉体远不如后一支透明澄澈,触手生温。
即使是再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哪一支簪子更好。
掌柜明白自己是遇到行家了,脸上青一片白一片,最后在崔玉生问起时,只能咬碎了牙齿混血吞,说了二两银子。
前面那支簪子质地不如这支都敢叫卖五两银子,这支却二两银子,典型是把他当冤大头了!
崔玉生本硬气的想说不要了,可这支簪子又实在衬玉娘,这家店大欺客,看人下碟,其他家又真能做到老实吗?
“多谢兄台帮忙,要不然我刚才就得被那黑心掌柜给骗了。”出门后的崔玉生越想越气,虽说五两银子买一支簪子并不贵,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当冤大头。
谢钧抬手止住他的谢礼:“公子不必言谢,我只是看不惯那掌柜的做派。做生意应该讲究诚信二字,而非缺斤少两,以次充好。”
崔玉生反倒是不好意思,又见快到饭点了,便邀请道:“不知道兄台名讳,等下可否有空,我想请你到家中做客,好感谢你刚才帮忙。”
“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兄台不必记挂。”
“可是………”
谢钧打断了他的话,“有缘总会再遇。”
――――
“玉娘,你把花拿给我抱吧,那么沉,你抱着肯定不舒服。”罗书怀依旧锲而不舍的想要帮忙抱花。
刚买完簪子出来的崔玉生迎面见到的是,正和玉娘一人抱着一盆花的罗书怀。
远远望去,他们才像是一对恩爱两不疑的夫妻,也衬得跑来给她买首饰的自己像个笑话。
玉荷看见了不远处的夫君,加快脚步走到他面前:“夫君。”
骨指用力攥紧手中玉簪,压出条条竹纹的崔玉生压下心头窜起的怒火,接过她怀里抱着的百合:“怎么突然想到要买花了。”
“我路过,瞧见这盆百合开得好,就买了。”玉荷清楚丈夫很讨厌她和罗书怀接触,挽过他的手就往家中走去。
“我饿了,王妈应该做好饭等我们回
家了,我们回家吃饭了好不好。”
她迫不及待要回家,落在崔玉生眼中是她心虚的表现。如果不是心虚,为何会表现得如此急切,生怕会被自己看出什么。
咽了口唾沫的小厮顶着少爷的黑脸,战战兢兢的问:“少爷,这盆玫瑰是要带回家吗?”
“送你了。”胸腔里堵了一团郁闷的罗书怀望着这盆玫瑰,以前觉得娇艳漂亮,现在越看越俗,哪里比得上玉娘喜欢的百合。
“给我去把附近的百合花都买来,明天送到崔家。”
两人回到家中,崔母就端来了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给玉荷,“这是我向叶夫人讨来的求子秘方,原本那家媳妇三年都没有生出孩子,后面吃了这个药方不到一个月就怀上了。”
“母亲,要孩子一事,我和玉娘会看着来的。”崔玉生看着被母亲奉如珍宝的求子秘方,心里没由来浮现一抹厌烦。
除了厌烦,更多的是因那个梦境延伸向现实中的恐慌。
那么久了他们还没同房,他开始害怕玉娘会不会怀疑上什么。
“我这不是着急吗,我们崔家这一代的男丁就只有你一个,你不知道那些豺狼虎豹的亲戚是怎么盯着我们看的。”崔母顿时唉声叹气起来,“眼看我的年纪逐渐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多久好活,我唯一的心愿就是能早点抱上孙子,哪怕让我现在………”
明知身体没问题,依旧喝下这不知道用什么药材熬成的求子方的玉荷忙制止,“呸呸呸,母亲你瞎说什么,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崔母连连哀愁,“这没有孙子,哪怕是活再我也不开心,也没法下去向你爹交代啊。”
崔玉生生怕母亲再说下去,玉娘会怀疑上什么,拉着人就往屋里走。
他用的力气极大,玉荷又是那种皮肤白的,就那么随意一掐都容易留下一圈红痕,何况是用力,“夫君,你拽疼我了。”
崔玉生适才恍若的松开手,他动了动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动了动干涸的唇:“玉娘,你想要个孩子吗?”
玉荷想着他应当是被母亲的话给刺激到了,拉过他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浅色瞳孔里倒映着他的不安,自卑,茫然,痛苦,轻轻摇头,“对我来说,孩子只是人生的点缀,并非人生的全部。我所求的,无非是此生同夫君恩爱如初,白头偕老。”
“玉娘,我………”崔玉生凝视着娇媚如水,眼里春水潋滟的妻子,就想到在幻镜中母亲所说的借种一事。
是不是她早就知道了自己不能生,还将此事告诉给母亲!要不然母亲怎么会想出这种主意,还一直逼迫他们要孩子。
眼神蓦然变得凶狠的崔玉生甩开手,齿缝生寒:“你不想和我生,是不是想和外面的野男人生。”
“夫君你在说什么傻话啊,我不和你生,还能和谁生。”玉荷以为他不舒服,伸出手贴上他的额间,发现不烫啊。
如今天气越发炎热起来,她的衣服也由厚重的冬衣春衫,换成了更轻薄的夏纱。
因着举起手,宽松的袖口往下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皓腕。
崔玉生低头间,似乎能从她的袖口中,往里蜿蜒着窥到一片靡靡春色,喉结不自然滚动的将人推在床上,身体覆了上去。
“夫君,你怎么了?”被推倒在床上的玉荷任由男人扯开衣襟,冰冷又柔软的唇一个又一个落下。
身体热得像在火炉中滚烫,结果那处依旧没有一点儿抬头迹象的崔玉生的脸变得极为难看,好像听到了四面八方对他发出的嘲笑声。
大家快过来看啊,这男人不行,同那去了势的太监有什么区别。
我要是那女人,这自家丈夫满足不了自己,外面有的是男人。
别的男人虽不行也能抬起个头,结果他就连头都抬不起来,这还做什么男人啊。
那些嘲讽鄙夷的话就像锋利的刀子,一刀又一刀的落在崔玉生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上,让他想要咆哮着,怒吼着让他们闭嘴!
玉娘和那些肤浅的女人才不一样,玉娘是他的妻子!
怒火在胸腔中剧烈起伏冲撞的崔玉生覆在玉娘的身上好一会儿,才缓缓起身,近乎落荒而逃的说,“我想起来我没有沐浴,我先去沐浴。”
又低下头,在她发间落下一吻,“我不想让玉娘有任何不好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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