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和她同生共死。
他会永远伴她左右,绝不让她形单影只。
……
最后一天,夜幕似乎没有听到她的恳求,依旧残忍地到来了。
沈念饭后喝了一点红酒,只有小小的一杯,人已经醉的不行。赵涟清第二天一早要送她去机场,所以晚上滴酒未沾,却不知为何也有些醉了,不然为什么要陪着她胡闹呢?他们从沙发滚到了地毯,又从地毯滚到了洗手台,然后是卧室。
卧室的大床铺着黑灰色的床单,她躺在上面美得惊心动魄,雪脸嫣红,杏眸湿润,乌黑的发丝一缕缕黏在汗涔涔肩头,雪白细腻的皮肤柔软似蚌壳里的贝肉。
赵涟清觉得若是能死在这个时候,自己A人生将会结束得恰到好处。
“哥哥……我吃了好多……”小姑娘揉着小腹,委屈地看着他:“吐不出来的话,会不会……”
“不会。”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告诉她自己已经做了手术,他是被拔了牙,去了爪的宠物,温顺无害,只有浑身蓬松的绒毛,竭尽全力地讨好她。她的眼睛这下子真的湿润起来了――晶莹的泪珠积蓄在眼眶里,看起来像是一泓清泉。
“为什么要做到这一地步?”
“我绝不会伤害你。”
她哭了,或许是因为醉意,或许是情难自已,那个夜晚,她紧紧抱着他,久久不肯撒手,不停地亲吻、告白、哭泣,直至东方泛起鱼肚白,太阳缓缓升起。她接纳了他给予的一切,整个人身上都是他独有的气味,淡淡的好闻的青柠香,从幼儿园的时候一直闻到现在,从缺牙的小朋友到窈窕少女,从来都闻不腻。
“赵涟清,赵涟清,赵涟清……”
她喊着他的全名,偶尔是“哥哥”,偶尔是“涟清”,但这三个字最得她喜爱,因为喊出了他的全名,他就完全属于她。
而他喊她“宝宝”,喊她“乖孩子”,喊她“念念,念念,我的念念。”她胡乱点点头,说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我们属于彼此,即使去了拉赫维也不会分开。
即使死亡也不会分开。
这句话没有说,却已经心知肚明。
一缕晨曦洒落进纱帘错落的缝隙中,照亮了她眼睫上的泪珠。
她终于沉沉睡去,像一个孩子。
他把她抱在怀中,像一个保护着幼崽的母亲。
在他们的背后,在晨曦的不远处,是终将到来的离别。但幸好,时间为他们放缓了脚步。他们还有最后的时间铭记住彼此的温度。
这抹温热,将在日后的时光里成为一枚甜津津的糖,为他们在痛苦的时候送去些许慰藉。
……
飞往拉赫维的航班定在早上十点。
两人六点钟便早早起身,简单用过早餐后,便驱车前往机场。
她带了一年的行李,把两个巨大的行李箱塞得满满当当,到时候需要在柜台办理值机,还得过海关,所以最好早点过去留足时间。
车子行驶了一个小时,终于抵达机场停车场。此时,才刚刚七点半,时间还算充裕。车灯熄灭后,四周陷入短暂的安静。
“再呆半小时吧。”赵涟清看了眼腕表:“现在还不着急。”
沈念已经解开安全带,闻言点点头,目光静静地看着车子挡风玻璃上两个人的倒影。
昨晚的疯狂像是一场梦,两个人醒来后,花了很久的时间挑选衣服,将脖颈遮得严严实实。如今冷静下来,她突然感受到了离别的切肤之痛,像是风雨来临前打开了窗户,潮湿的水汽将她吹得浑身发寒,沁入骨髓。
耳畔边传来了OO@@的动静,她循声望去,看到赵涟清从车子的储物盒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皮革礼盒。那个盒子像是一段咒语,让她的心脏突然漏了一拍,一切都在眼前凝固了。
“咔吧”――
清脆的、打开的声响。小小礼盒张开了嘴巴,露出灰色天鹅绒的内里,正中央有一颗白金戒指睁开了温柔的眼睛。它的款式很简单,钻石被切割成细碎的颗粒,围成大小适中的圆圈,簇拥着一枚小巧玲珑、莹润明亮得如同灯泡般的海水珍珠。
在它的内侧,刻有两个花体英文字母――「ForeverOne」
它是如此精巧,轻盈,像一段繁复细致的蕾丝,和她最是相配。
赵涟清凝视着手中的小盒子,眼神里满是温柔,恰似在打量一只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鸟:“这次你一去一年,整整十二个月,我无法陪在你身边。于是我思来想去,还是要送你一件礼物,用来代替我的衬衣,作为我的一部分随你去拉赫维。”
他用食指和拇指将戒指拿出来,认真地看着她:“要不要它,决定权在你。”
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安静的车内,手持着昂贵的戒指,目光温柔似水。她只觉得自己好像丢失了呼吸,拼命了眨了几下眼睛,才寻回些许理智。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
为什么要在离别前?
她好想扑进他怀里,任性地像个小孩子一样,说她
反悔了,哪儿都不去,她只要她的哥哥,她只要她的赵涟清。
可她做不到,他也知道她不会那样,所以他给了她一枚镌刻着「矢志不渝」的戒指,牢牢圈住了她的心。
过了许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雨打芭蕉叶一样的颤抖。
“我要。”
她伸出左手的无名指。
赵涟清垂下温柔的眸光,珍重无比地牵起她的手,将那枚小小的戒指缓慢而又隆重地推到她的手指上。给她戴上的瞬间,他挽起唇角笑了笑,眼睛里泛起细碎而湿润的水光。
“好看吗?”
“好看。”
他牵起她无名指,放在唇边,恋恋不舍地吻了又吻。这次轮到她无奈地勾起唇角,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
值机的速度比预料中的要快,不一会儿,两只大行李箱便被拖进传送带。沈念两手空空,浑身只有一个小背包。
“护照再检查一下,带了吗?”
“嗯,在呢。”
“手机、充电线、电话卡?”
“都在。”
“落地和舒凡尽快汇合,别一个人乱跑,那里不比国内,人生地不熟,很危险。”
“好的。”
“对了,我们的房子马上交付,你想装修成什么风格?”
“……哥,我一年后才回来呢。要不你来定吧。”
“那就等你回来再说,也不着急,一年很快。”
“好。那就等我回来。”
安检口是送机的最后一道关卡,无数的思念和牵挂就要止步于此了。沈念停下脚步,笑意盈盈地仰起小脸,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同样静静地凝视着她,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的每一处轮廓,都深深镌刻在眼底。
“我好像明白,高一那年你在公交车站送我离开是什么感觉了。”
沈念故作欢快道:“那你准备好我的衬衣了吗?”
赵涟清勾起唇角,点点头。
她眼前还是起了一层雾蒙蒙的水雾,让她看不清赵涟清的脸,也看不清机场错综复杂、形状各异的指示牌了。赵涟清轻叹了口气,对她说:“转过身。”
她旋转身体,背过身去。
紧接着,他沉默着伸出手,轻轻将她往前一推,她便迈出步子,朝着安检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128章 遥远的他乡“谁都没法预料自己的死期……
申城并无直飞拉赫维的航班,需绕过战区从苏尔坦入境,飞行时长通常为12个小时。
沈念因为工作的原因去国外出差过数次,对入境流程也还算了解,但这回一落地她便傻了眼――海关处排着长长的队伍,不少裹着黑纱的女人好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仰起头,踮着脚,满脸焦急地张望着前方的情况。
她拖着两个大行李箱,问了问队伍里的一个年轻人。
“请问你们知道入境要排多久吗?”
这个年轻人会讲英语,但口音极重,沈念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听懂。
“一般要六七个小时。”
“六七个小时?”
年轻人耸了耸肩,表示已经习以为常。
苏尔坦的机场算不得奢华,正值七月份的盛夏,机场内的空调温度调得并不低。乌泱泱的人群挤在一起,嘈杂喧闹声不绝于耳,现场毫无秩序可言。空气中弥漫着香料那独特的气味,混合着刺鼻浓烈的香水味,让人感到格外憋闷,仿佛置身于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之中,实在难熬。
她去队伍前排看了一眼,原来这个海关只开了一个人工窗口,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像是在解读病例似的检查着一个女人的护照,他浓眉紧簇,面带不屑,身后背着一支沉甸甸的步枪。
饶是明白这是一个战时国家,沈念看到那支步枪,依旧有些心惊胆战。
“不行,你们今天不能入境。”
男人残忍地丢下这句话,突然起身拉上了面前的铁栅栏门,将那个女人和身后绵延的长龙拒之门外。身后的人群顿时响起一阵议论声,那个女人不依不饶地扒住铁栏杆:“我每周都要去北岸看望我父亲,一直以来您都知道的,为什么今天拒绝了我?”
“没有为什么,今天你们这些拉赫维蝗虫入境太多了。”
“可我还有两个孩子,他们还得回家吃饭,明天还要上学呢!”
“那关我什么事?”
海关嗤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桌面,准备下班。
女人见状,声音拔高了些许:“求求您行行好吧,不让我回家无所谓,但我的孩子已经排了一天的队,滴水未进,他们那么小,请您让他们回家吧!”
他态度坚决,铁石心肠,不为所动。女人绝望地大声哭喊起来。身后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他们也要被困在这个狭长的走廊里无法回去,不少人愤怒地大喊大叫。
那海关将步枪上了膛,“卡擦”一声脆响,瞄准了人群。
“谁要当第一个?”
人群沉默了。女人将她的两个孩子熟练地推到身后。
黑黢黢的枪口带着一股凝重的死气,让这些拉赫维人冻得血色全无,闭紧嘴巴。就在这时,海关看到了一旁拿着手机的女人,声音冰冷道:“谁允许你拍照了?这里不许拍摄!”
沈念面色如常地收回手机:“我没有拍摄,不信您可以翻阅我的相册。”
她打开相册,面色坦然地递给了男人。在他半信半疑地要接过去的瞬间,她又把自己的公务护照和记者证递给了他。
“如果您对我有任何怀疑,这里是可以证明我身份的材料,请尽情过目。”
这么多材料递到眼前,海关下意识地接过了护照,仔细地翻阅起来。沈念不动神色地长摁视频进行删除,把手机也一起给他检查。
手机语言是中文,海关摸索着看了一眼,又核实了一下她的记者证,确认信息无误后,便还给了她。她没有立刻伸手去接,问他今天是否能入境拉赫维,那个海关没好气地说:“进不去,进不去!你们这些当记者的难道没听说吗?前几天有人肉炸弹跑到机场附近引爆,这几天都不让蝗虫们走这里入境了。记者小姐,你要是想入境,就等明天吧。明天就不是我值班了,没准我的同事会心软放你进去。”
三天前,为了报复苏尔坦对圣河南岸首都的轰炸,拉赫维的民间武装组织盖尔里又安排了两个会讲波塔语的人,假装成苏尔坦人在机场大巴上引爆了自己。
这次爆炸事故造成了6个拉赫维人、3个苏尔坦机场工作人员丧生。而那6个不幸遇难的平民,全部都是往返圣河南北看望亲人的平民。
沈念曾预想过入境戒严,但没想到会如此严格。她刚想继续争取,那个海关便溜之大吉了。身边的人开始唉声叹气,饥饿的小孩子哭闹不止,大声尖叫起来。
这是她来到这片土地的第一天,还未入境,便已经意识到这次任务的艰难。机场老旧的玻璃倒映着外面橙黄色的天空,明明是碧空如洗,却仿佛笼罩着
一层阴霾,看着让人不安。
于是,当天晚上她便被迫滞留在了机场,和那些疲惫不堪、满脸倦容的男女老少一同度过。幸运的是,第二天值班的海关小哥心情似乎格外不错,放行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沈念排了五个小时的队后,终于顺利入境。
随后,她坐上了联络人阿哈尔的车。
阿哈尔是土生土长的拉赫维人,就职于拉赫维的独立电台,个头很高,皮肤粗糙,穿这白色Polo衫和牛仔裤,这身打扮在此处已经算得上体面。
他受过高等教育,英文很好,一路上都想和沈念聊天,但她昨晚没有休息好,实在是太困,又要倒时差,一上车便沉沉睡了过去。
等到了公寓后,她被人晃醒,看到了车窗外舒凡的脸。
那一瞬间,她神智模糊不清,还以为自己在国内,下意识用中文道:“干嘛喊醒我?”
舒凡没来得及开口,身旁传来了一串含着笑意的阿拉伯语:“这个女人准是睡糊涂了!”
她迷茫地眨眨眼睛,看了眼驾驶座上陌生的中东男人,又看了眼车门前的舒凡,一股莫大的剥离感袭来。
对了,自己在拉赫维。
她已经在拉赫维了。
沈念轻笑一声,揉了揉眼睛,从车里下来。舒凡淡淡道:“你的公寓已经收拾干净了,就在我楼下。有什么事情直接敲我的房门就好。”
“好的。你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一早。”
“来这么早啊。”
舒凡说是总社的安排,他算是派驻点的负责人,除了日常充当沈念的摄影记者以外,还有一些别的工作需要提前对接好。
简答地交流了一会儿,沈念又有些犯困。阿哈尔见状,帮她拎起行李箱,和舒凡一起把她送上了楼。她一进到房间里,精神便如同漏气的皮球一样萎靡起来,汹涌的困意几乎要糊住她的眼睛。
她强撑着精神跟着两个男人上了三楼,把行李箱接过来,道谢。“嘭”地关上门后,她便立刻摸索去了卧室。
卧室的灯没开,也拉着窗帘,漆黑一片,她看也不看,径直朝着房间中央的大床扑了过去,一头栽倒在床上,很快便陷入了香甜的睡眠。
醒来后是下午七点。
昏暗的房间寂静无声,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她在床上满足地伸了个懒腰,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小小的暖黄色灯光把房间照亮。
这是一个普通的拉赫维单身公寓,卧室大约8、9平。墙上贴着漂亮的小花壁纸,正中央是一张黑色的铁艺床,床上铺着纯色的被褥,质量一般,非常薄。
除了小床以外,这个卧室便只能摆放得下一个衣柜了。
她起身,从床上下来,脚步虚浮地来到客厅,打开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面铺着一条色彩艳丽的长方形桌布,在这略显简陋的房间里显得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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