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唐煜在兵部清点要在下一波运到北边的军械明细,忽听宫中传召,命齐王立即入宫。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白天修文,先睡了。错别字什么的请大家多担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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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身患恶疾
世人常说军情急如火, 万万耽搁不得。大军北上后,宫中急召不算多, 却也有过那么几次。唐煜入宫时就没把事情想得过于严重, 琢磨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南陈发兵,大周被迫两头开战。
不过才迈入体元殿的大门,唐煜就知道自己想岔了。环顾四周, 寥寥数位服色朱紫,腰环金玉, 皆是留守的重臣。上了年岁的人,又曾在官场沉浮数十载, 按说养气功夫该是一等一的, 眼下却个个脸色惊惶,像是天要塌下来似的。
殿内的气氛让唐煜莫名联想到夏日雷雨前阴沉的天空, 充斥着压抑凝重的灰,他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父皇北上前对南边守军多有布置, 景隆帝军队再神勇,短短几日也打不下太大地盘。一屋子国之重臣能慌成这样,定是草原那头出事了。
再看书案后坐着的皇兄,亦是满面凝重。唐煜思绪乱飞, 难道父皇临到老了翻了船, 被已经在上次御驾亲征时打了个半死的劼利小儿来了个以弱胜强?
唐烽注视着诸兄弟间唯一顶用也是父皇临走前金口玉言赐予议政之权的弟弟,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沉凝如雪水:“五弟, 这两封折子你看看。”
唐煜接过折子,扫了一眼封皮颜色,便知是八百里加急送入洛京的军报。他翻开第一本折子,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这。”唐煜说了一个字就顿住了。军情折子贵在简明扼要,无有寻常折子骈四俪六的累赘。扫两眼便能看完,里面赫然写的是大喜事。劼利可汗兵败身亡,阏氏拥护亲生的幼子为继任可汗,与女奴所出的长子和左贤王之女所出的次子瓜分了夫婿留下的兵马,草原眼看就要恢复十年前四分五裂,各部落争执不休的状态。大周即将迎来一个稳定的大后方,可以从容布局南陈。
抬眼看了下周围连胡子都透出垂头丧气感的国之柱石们,唐煜当然不会认为他们是装不安逗他玩,慌乱几乎要凝结为实体,沉甸甸地压在身上。有这样一桩足以使大周举国欢庆的捷报在先,第二封折子里的消息得坏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他们沮丧成这样?
隐隐有了预感,唐煜飞快打开第二本折子,随着“中风”二字映入眼帘,所有的疑问皆有了回答。他不得不用手撑住书案,才让自己没有明显的失态。
天果真要塌了。
中风之症,恶疾中的恶疾,十个病人里死八个,剩下两个一个活死人一个残废。
扫了一眼唐煜颤抖的双臂,唐烽在这一刻与兄弟共享同样的哀伤。他从书案后头绕出来,拍了拍唐煜的肩膀以示安慰,同时收走了他手中的奏折。
面向大臣,唐烽沉声道:“折子里说的事情诸公已经清楚了。父皇不幸染病,无力理事,大军群龙无首,孤准备明日就动身。”
尚书右仆射,同时也是太子妃之父的庄悯立即反驳道:“太子您是国之储君,身份尊贵。不宜在此时离京。”
庄悯恨不得抓起书案上摆着的墨玉九龙镇纸给女婿来一下,如今是能擅自离开京城的时候吗?南陈那摊子事且不说,皇帝庆功宴后突发恶疾,眼看就要不行了,你在宫里乖乖等着接遗诏就好。京城军队已经抽调走一大部分,你在这时候北上,护卫军力肯定不足。你不怕中途遭遇草原残部有个闪失,我还怕呢!
他一发话,便有人附和:“庄大人说得很是,劼利可汗一死,剩下的兵马不足为据,武清侯过几日就能护送圣上归京。太子殿下,请您三思啊。”
然而绝大多数人与唐煜一样陷入沉默。
唐烽个子高挑,他扫视殿中诸人时几乎可以称为俯视,目光中的压迫力可想而知:“庄大人、孙大人,折子你们二位都看过了。父皇昏迷前曾留下口谕命孤速速北上,尔等是想劝孤抗旨吗?”
不能抗旨不尊,但拖两天总行吧。京城以你为尊,殿中这些人谁敢说个“不”字?唯一有理由反对的齐王尚不成气候,反对也无效。中风这个症候真发作起来快着呢,过个两三日就能看出态势,若是皇帝情况好,你再赶过去展现孝心不迟。庄悯快对死脑筋的女婿绝望了,嘴上还得说得正义凛然,一副全心为公的样子:“太子您一去,谁来主持朝政呢?况且南陈贼子陈兵边境,狼子野心,世人皆知。无您坐镇中枢调配兵马,恐江山危矣。”
此言一出,附和的声音多了起来,连唐煜都说了句“请皇兄慎重考量”。毕竟庄悯说的这话在理,皇帝倒下的要命关头,太子更是得稳住。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尽管如今是君在外,但君发的这道口谕明显是病中不清醒的时候说的,太子听不听都在两可之间,在座诸位没人会死命劝他北上。
多数人不会死命劝他北上,同样也不会死命劝他留在京城,唐烽此刻的意志是最重要的。右手往下一按,示意在场诸位肃静,唐烽语气坚定地说:“父皇的病情不会那么快传到南陈去,就是要趁着他们知道前接父皇回来。孤离京后,监国之责移交给齐王——五弟,孤知你办事稳妥,但遇事你得多听听列位大臣的意见。”
“啊?”唐煜茫然地叫了一声,再没想到还有他的事情。上辈子苦心竭力都没捞到的监国之权,就这么落我头上了?就不怕我趁机做点手脚?
他忍不住偷偷去瞟庄悯的脸色。
庄悯这下子是真觉得女婿得了失心疯了,他尚要再出言劝说,却被唐烽严厉的凝视逼得怏怏地住了嘴。
“孤意已决,望诸君勿复言。”掷地有声的话语结束了所有的争论。
乍然得知皇帝突发恶疾,散场时大臣们的脸色没有一个好看的,肚子里憋了许多话,等待回去后与各自的心腹人讨论。庄悯还想再劝劝唐烽,就留在后头磨蹭了一会儿,却见唐煜比他还磨蹭,只得不情不愿地走了。
“有事?”唐烽没好气地说,眉间沉凝不再,似乎重回兄弟二人言语无忌的时光——但他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岁月不会回头,人与人之间因身份划下的鸿沟早已无法填平。
唐煜心中百感交集,一时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到头来只说出一句:“三哥,如果你走后南陈真的进犯……该怎么办啊?”
京中少了皇帝,又没了太子。唐煜参了三年的政,统共只有最近一年干得还像样,镇不住底下人(他也不敢镇住他们)。少了能拍板的人,大臣们遇到事情肯定得吵上一通才能做出决定,延误军机是一定的,这局面也就勉强比两头作战好点。
背靠绣着大周疆域图的绢面屏风,唐煌一拍书案:“真要那样的话,孤就把你吊到承天门外头,以惩戒你的乌鸦嘴。”
“您忙,您忙。”唐煜缩了缩脖子,抱头窜出殿门。出去时他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即使是殿中再无旁人的时候,唐烽的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唐煜伸手揉了揉眉心。庄悯是皇兄的岳父,说话时肯定要多为他考量,可若说全是私心却冤枉了他。草原局面并不危急,于情于理皇兄都该留守京师。父皇下的旨意着实荒唐了些。不过他能理解皇兄为何执意北上。父皇此遭撑不过去还好说,没人会因一道口谕指责新君不孝,可若是父皇撑过去了——就算是半身不遂也能说是撑过去了,皇兄若是不去的话麻烦就大了。
经历了定国公之死的冲击,唐煜发现自己已经能够坦然面对两世的不同,甚至还有工夫感叹一句太子之位难做,从古至今皆是。
不过第二日,唐煜就顾不上为别人担忧了——他正面临被吊到承天门外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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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南陈犯边
八百里加急战报送至洛京, 南陈景隆帝两日前点起兵马进犯大周边境。明惠公主和亲大周后不到四年,南北两国重启战端。
消息一出, 唐烽的车驾没出承天门就被臣子们给堵回来了。时机就是这么寸, 大臣们个个理直气壮,若是晚上一天,他们未必会去追唐烽回来, 如今只觉得是天意让太子留守京师。
唐烽只怕亦是如此想的,很爽快地听从了大臣们的劝谏。可备好的车驾总不能空着, 他亲爹还没死,总得有人去接他回来。
于是唐煜就被赶鸭子上架了。
昨晚做了一夜的心里建设, 今晨准备接过监国大权的齐王:……
唐煜连回一趟齐王府收拾行装的时间都没有, 出了北边的崇武门时整个人还是懵着的。队伍里有个他的熟人,妹夫镇国公。郑温茂倒很快就接受了领头人由大舅子变为二舅子的情况, 他双腿一夹座下的紫骝马,催马快跑几步, 与唐煜并肩:“王爷, 您看我们之后是个什么章程?”
唐煜的目光先是落在妹夫英挺的鼻梁上,再向身后的队伍看去:“三哥怎么把你给派出来了,十妹没跟他发火吗?你俩成婚不到一年吧。”
郑温茂用没握住缰绳的手摸了摸后脑勺,爽朗笑道:“王爷这话说的, 公主听说陛下染恙, 恨不得以身相代,昨晚差点就要赶微臣出城去迎接圣上。”
唐煜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不过是随口调侃一句, 并未对此多作纠缠:“兵贵神速,我们带的兵马不多,但全是骑兵,索性昼夜兼程,中途不休息,早日迎回圣驾为上。”太子唐烽不去的话,北上接应庆元帝的编制自然就降了一等,且南陈骤然发难,富裕的兵力都被抽调走了。别看队伍里有唐煜一个亲王,郑温茂一个国公,全部兵力不过五百骑兵而已。
郑温茂抚掌叹道:“微臣也是这么想的。早一日与大军汇合就能早安稳一日。”
“劼利可汗新丧,就怕草原上有他的残部想要临走前捞上一笔……”唐煜嘀咕道,说完恨不得给自己一嘴巴,要你乌鸦嘴,早上的教训还没忘吗?若非你昨日多了句嘴,今天说不定还能回王府陪媳妇用晚膳呢。
官道上黄尘漫天,路边斜挑的酒旗危险地晃动了两下。伴着马蹄扬起的风沙,五百骑兵一径向北去了。
…………
南陈叩边这么大的消息是瞒不住的,但不同阶层的人知道的时间仍有个先后顺序。何皇后属于最早知道的一批,她沉吟片刻,命人给钟秀宫透了个风。
不出她所料,贵妃李夕颜当即昏死过去,殿中宫人脸上亦是难掩不安,行走间慌乱了许多。和亲公主,且是无有亲生子女的和亲公主,哪怕再受宠爱地位也是建在两国之间的关系上的。景隆帝玩这么一手,等于是断了妹妹的后路,好的话钟秀宫从此形同冷宫,坏的话贵妃连命都保不住。
李夕颜的反应传回昭阳宫,何皇后心中大畅。她对明惠公主的几分怜惜之意早在得知对方勾引幼子时就烟消云散了,只希望对方身具真正金枝玉叶的风骨,早早自我了断,以免日后受苦。
乐完之后,何皇后起身步向朝北而开的槅窗,举目望去皆是飞檐雕壁,可她的目光似乎能穿透一切,落到远方苍茫的草原上。
她的心怦怦直跳,皇后的位子远远不如太后的位子稳当,不知此次她能否得偿所愿?
……
蜀王府内,唐煌在给他心爱的几盆昙花浇水。他毕竟在宫里住了这么些年,总有些收集宫中消息的渠道。钟秀宫眼下形势不好,更像个筛子似的,消息一个劲儿地往外漏。他亦因此得知后宫许多人在跟红顶白,看贵妃的笑话。
夕颜,你可千万要撑住啊。我马上就能找人递话进钟秀宫了。唐煌默默祝祷着,手上一抖,就给昙花多浇了水。
侍奉他的一对双生子宫女彼此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里有相同的忧愁,这一批昙花估摸着也保不住了,得赶紧报知韩姑姑,找人去外头采买一批。
……
慈恩寺中的何灏与云游归来的延净对坐。延净面露不忍之色,双手合拢:“阿弥陀佛,世道又要不太平了。”
何灏取过香炉,将皇后驾临时点的线香的残灰倒掉:“是啊。”
他有种预感,苦苦等待多年的机会要到了。
……
韩尚德与张九和却在醉仙楼里喝酒取乐。
张九和醉醺醺地说:“你听说没有,南陈小儿们又打过来了。圣上大军还在北边,此战怕是艰难了。”
“提扫兴之事作甚,反正与你我无关,自有高官贵戚操心这事。”韩尚德说,“来,张兄,我再敬你一杯。”
“话说,你是给殿下新写了个话本子吗,里头讲得是什么?”
“本来叫《诸子争产》,王爷听着不好,改成了《吴氏警言》……实话告诉你,这可是根据真事改编的,不过书里不好明着写……说的是不知哪朝哪代,有一个富贵人家,一家有十个儿子,其中次子最为能干……”
…………
草原白天热,晚上冷,且条件艰苦,委实不是个适宜病人修养的地方。
庆元帝阖着眼睛躺在御帐中,半边身子几乎是无有知觉的。帐外呼啸的夜风似乎还夹杂着亡魂的哭嚎,威胁要向他索命。孤单、寂寞、惶恐、绝望,各种他以为一辈子不会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情绪一股脑地袭来。天地间仿佛只余他一人,寿命在一点一点随风流逝。
此时最需要的便是家人的陪伴,他热切地期盼着长子的到来。
老了,真是老了,不知我还能活多少日子,能不能把担子稳妥地传给太子……老三究竟什么时候到。庆元帝鼻子一酸,终究是没哭出来——一是帝王的尊严不允许,二是僵着的半张脸做不到。
不过他还是闹出来点动静。太监吴质一直支着耳朵听着呢,迅速上前说:“陛下,齐王到了,您可要宣他进来?”
怎么是老五,他是陪着老三过来的吗?庆元帝茫然地盯着帐篷顶,努力了几次才说:“宣,宣齐,齐王。”
一身甲胄的唐煜闪入御帐,身上犹带着外面的寒意,仔细嗅嗅,还有点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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