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笑白走后,车素薇他们走过来:“怎么样?”
一口把杯中酒喝下,顾远答:“他警告我,不要查当年的案子。而且,邓氏夫妇不仅是冤死的,凶手或许就是孙笑白。”
车素薇和康一臣大吃一惊。
如果真的是孙笑白,以他现在的地位,可是难以撼动的。
车素薇凝思:“除非他主动认罪,不然,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对孙笑白我们无可奈何。”
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回去吧。”顾远说。临走前,他看了一眼榊切人,每次有案子,总是能看到这个人的身影。他真怀疑,这个东瀛人是不是又和这起案子有关系。
曹青萝急忙地赶过来:“顾远,这么早就回去了?”现在才九点,她还没有和他跳舞呢。
“目的达到,已没有留下的意义。”说完,毫不留情地离开,只剩曹青萝一人留在原地跺脚。
第三章
翌日下午四点,裘意远把名单上的巡捕调查个一清二楚,并把他们带回捕房。他上二楼探长室说:“头儿,死掉的那个人叫余庆男,他年纪大了以后便被调去监狱扫地。今天,监狱那边的人来看了尸体,说是他。”
顾远夸赞道:“干得不错。”
裘意远高兴道:“剩下的四人在楼下审讯室里。”
顾远站起道:“好,辛苦了,剩下的交给我。一臣,跟我下去一趟。”
康一臣跟他出门,走廊里,小二哥正追着一颗球玩耍,看到他们时,便汪汪叫着跟了上来。
一楼审讯室。
顾远与刘晓峰、吉元忠、文兴昌、易乐面对面地坐着。
把十五年前的案卷卷宗递给他们看了一遍,这四个中年男人一下想起这起案子,他们面面相觑。顾远把案子重启调查的事情说了一遍,并告诉他们余庆男被杀死碎尸的事情。
从四个老巡捕的口中,顾远确认了邓氏夫妇受刑,被欺骗画押的事情。
知道重新调查当年的案子,四人脸色灰白,他们紧张,甚至有些害怕。
十五年了啊,谁能想到邓氏夫妇的后人回来找他们报仇。过去的事情,重新晒在眼前,搁在谁身上都会害怕,说不定下一个死的人,就是他们其中之一。
吉元忠紧张地绞动手指:“当年,我们也是迫于压力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顾探长要问什么,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全盘托出。”
于是,顾远向他们询问当年的事情。事关身家性命,四人不敢有任何隐瞒,他们把当年的事情一一道来。
“也就是说,你们到的时候,恰好看到身上沾染着血迹的邓氏夫妇跑出门?”
“是的。”
“能告诉我他们身上的血迹都染在哪些地方吗?”
“鞋子上有血迹,屁股上有两大块血迹,衣服上也有斑驳的血迹和手印。”
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因看到碎尸而感到害怕的人。他们因恐惧而跌跌撞撞地摔倒在地,然后坐到血地上,血印在了屁股上,接着双手撑起互相搀扶着对方起来,之后,身上便沾染了血迹和手印。
邓氏夫妇,不是杀人犯。
“孙笑白是怎么指控邓氏夫妇杀人的?”
“他说他经过的时候,听到屋子里传来惨叫声,于是进去看,恰巧看到邓氏夫妇砍人的那一幕,之后他跑了出来,报上巡捕房。”
顾远眉头一皱,这里,不太对。
孙笑白在撒谎。就算是巧合,这么大的动静下,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邻人,可邻人为何都没有听到?那只有一个可能,他捂住受害者的嘴巴杀的人。接着,把自己杀人的证据处理掉后,再嫁祸给邓氏夫妇。
孙笑白已变相地承认自己是凶手,可顾远需要找到他杀人的证据。
问完后,顾远嘱咐他们,要是遇见了什么可疑的人,一定要到捕房报案。四人点头答应,战战兢兢地离开了巡捕房,似乎,很害怕下一个被杀的人是自己。
从审讯室出来,顾远上捕头办公室,他向严云舟道明来意:派巡捕便衣跟踪吉元忠四人,保护及抓住想要对他们下手的人。
严云舟答应:“小事一桩。”
然后,两人到捕房大厅。严云舟大叫一声,所有巡捕刹那立正站好。他高声说出任务,让巡捕主动走出来暗中保护人。巡捕们听到后哀号了一声,这种差事,不仅没有一点好处,还要日夜盯防,真的是吃力不讨好,于是,大家习惯性地把成英勋推了出来。严云舟脸一黑,狠狠教训了巡捕们一顿,然后开始点名,点到谁谁必须去,不然卷铺盖滚蛋。
成英勋被留了下来,因为他太弱了。真遇见了杀人犯,别说保护人了,恐怕自己只有挨宰的份儿。
两天后,吉元忠被杀害分尸装在麻袋里扔到捕房门前。袋子里,依旧是那张名单,只是,吉元忠的名字已被划掉。
严云舟知道自己派出去的巡捕不仅没有把人保护好,还让凶手给杀了,他大发雷霆。
捕头办公室里的气氛严肃,派出去保护吉元忠的两个巡捕站着,他们满脸冷汗。要不是顾远还有话问他们,严云舟早就抽他们了。
顾远心平气和地问道:“这两天你们跟着吉元忠,看到了什么可疑的人?都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巡捕抹掉脸上的汗水紧张回道:“没有啊。”
另外一个巡捕僵硬着脸,说:“这两天,可能知道有人要杀自己,他除了出门买过一次吃的外,便没有出过门,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被人抓走杀掉的。”
当吉元忠被人分尸装入麻袋扔在巡捕房的大门时,他们吓了一大跳,也才知道出事了。
问不出什么。尸体送去尸检,没一会儿,车素薇把顾远叫到停尸房。她指着摆放好的尸块说道:“这名死者身上有两种刀口。”
顾远拿起未割断的尸块。车素薇继续说:“上一个被碎尸的尸体,是用斧头类的利器砍的,凶手下手利落,尸块一刀断尽。但这一具尸体,有两种刀口,一种是菜刀类的刀口,一种是斧头类的刀口。所以,这有点奇怪。”
顾远脑海深处的线缓缓缠在一起,他道:“确实很奇怪。”总不可能凶手在砍人的时候,觉得斧头不顺手,便拿菜刀继续砍吧。
离开停尸房,顾远找到宋修借狗,然后让保护吉元忠的巡捕带他去吉元忠家里。
穿过卢家湾进入华界,他们来到吉元忠家。此时,他家人还不知道他被杀的消息,因此,当顾远道明来意时,吉元忠的妻子瘫坐在地上,泪水一下从眼睛里涌了出来。吉元忠的儿子,表情悲痛。顾远道了一声节哀,然后拿着吉元忠的东西给小二哥嗅了嗅。
小二哥带着他出门,两个巡捕告辞回捕房后,顾远便牵着狗在附近的巷子里转悠。
已经出现了第二个被害人。这两起杀人案,他未曾找到杀人现场,如果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或许能找到线索。在吉元忠家附近转了一圈,小二哥朝前跑,他跑到一处水沟边,水沟里落满了苍蝇。
顾远看了一眼满是血迹,且散发着恶臭的小水沟,并沿着水沟往上游走,直到一堵墙出现在眼前。血迹便是从墙后的人家里面流出来的。
牵着小二哥绕到这户人家的正门前,这家门大开着,里面传来人声。顾远走进去,里头正在清洗新宰杀的猪的青年抬起头,招呼道:“客人要买猪肉?”
顾远回道:“我看看。”
青年笑道:“我这猪肉,都是今天杀的,特新鲜。”
进来买猪肉的老大爷也笑着附和:“是啊,邓小哥杀猪,下的刀子不仅利落,也从不缺斤少两。”
姓邓吗?
顾远好奇问道:“我看邓小哥年纪轻轻就能操持这份生意,也不知道您多大了?”
邓小哥笑着说道:“二十二了。”
二十多了?邓氏夫妇的孩子要是长大,也是这个年纪吧。
邓小哥把猪肉洗好,便放到案板上砍,那刀法之利落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顾远注意到放在地上的剁骨刀,这刀子,比切肉的刀子要厚上几分。伸手翻看了几下猪肉,顾远随口说道:“邓小哥,听说今天早上,这附近死了个人。”
邓小哥脸上僵硬了一下。买猪肉的老大爷好奇问道:“是吗?谁死了?”
顾远说:“吉元忠,被人碎尸。”
老大爷惊诧不已:“碎尸?这什么仇恨啊?竟然这么狠毒?”
顾远抬起沾满猪油的手,他看着脸色苍白的邓小哥,说:“我也不知道啊,不晓得邓小哥听到什么风声没?”
邓小哥僵笑道:“我哪听过什么风声啊。”
老大爷不由道:“咦?说起来,邓小哥以前和吉元忠他们一家挺好的吧?”
邓小哥干笑道:“有这事吗?忠伯可能记错了。来,您的肉我给您切好了。”把绑好的猪肉递过去,老大爷笑着接过,道谢离开。
顾远和气说道:“若邓小哥有关于吉元忠之死的音讯,可到巡捕房告知。”
邓小哥语调生硬:“一定、一定。”
说完,顾远牵着不愿走的小二哥离开。出门后,他把油乎乎的手往墙上一抹,墙上,便糊了一手掌的油渍。这印渍,和捕房三楼上留下的很相似。接着,他向附近打听凌晨发生的事情。
邻居说,只听到了鸡鸣声、狗叫声,还有杀猪的惨叫声。至于有没有听到人的惨叫声,他想了想,说有。这两天都听到了惨叫声,昨天听到一个青年的惨叫和怒骂声。今天早上,听到了中年人的惨叫声,不过叫了两三声就没了声音。再问邓小哥和吉元忠家的事情,邻居答,这两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家,邓小哥从小爹娘去世,爷爷拉扯他长大,可没想到,他爷爷去年也过世了。好在,他爷爷生前带他做杀猪的生意,因此这家业也算继承了下来。
顾远再问邓小哥爷爷是不是木工匠时,那邻居笑道:“年轻的时候好像是。咱们这种穷苦人家,不管谁,都会一些修修补补的手艺,不然哪有那个钱去换新啊。”椅子松了,就拿锤子敲几下,柜子坏了,就刨块板子替换掉。这都不是有钱人家,买不起新的东西,能继续用,就没必要换新。
顾远再问:“邓小哥和吉元忠一家认识吗?”
邻居再答:“这附近的,都是熟人,所以,他们自然认识。”
顾远又问:“那你觉得两家关系怎么样?”
邻居摸了摸下巴,想了想答道:“邓小哥喜欢吉元忠的女儿,但吉元忠把女儿嫁给了别人,所以,现在两家形同陌路。”
道了谢,打听完事情的顾远回了捕房。
在他走后,手握杀猪刀的邓小哥从拐角处走出来,一脸阴霾地看着他的背影。
返回捕房,顾远看到康一臣正拿着锤子同成英勋修补坏掉的桌椅。成英勋卷着袖子,露出柔韧有力的手臂,他左手拿起铁钉对准接口处,右手拿着小铁锤敲下去,一会儿,一张椅子又被他给修好了。
看到顾远,康一臣站起,他递过尸体检验单,说:“远哥,这是薇姐让我给你的。”
顾远接过:“好。”然后吩咐他找监视吉元忠的巡捕去盯邓小哥。
康一臣好奇问道:“远哥,有线索了?”顾远点头,康一臣应承下来,然后走了。
到了二楼,把小二哥还给宋修,顾远回探长室,把尸检报告看完,便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脑海深处的线混乱地缠在一起,找不到初始线头。
会是邓小哥吗?
三楼墙上遗留的印渍是油渍无疑。还有他姓邓,且被爷爷拉扯长大,还与邓氏夫妇的儿子年纪相仿。
会有这么巧吗?
可是尸体上的刀口,和邓小哥的杀猪刀吻合,如果不是他的话,这些痕迹又如何解释呢?
翌日一早,菜市场的菜贩子和往常一样,给巡捕房饭堂送来一袋子鲜猪肉。饭堂厨子打开一看,吓了个腿软,急急忙忙赶到捕房大厅,说有人送来一袋子碎尸。
收到消息的顾远急忙下楼,他吩咐了两件事:一让康一臣带巡捕拿住邓小哥,二让裘意远带人追查今早送猪肉来的菜贩子。
尸体送到停尸房,从麻袋里拿出尸块,车素薇面不改色地说:“被斧头砍碎的。”
顾远拿起袋子里的名单,上面第三个人的名字被划掉,死者:刘晓峰。如今,名单上还活着的人有五个:陆连魁、包德义、孙笑白、文兴昌、易乐。
因刘晓峰的死,严云舟又发了一通脾气,他还真没脸面对顾远了。如果第一次没保护好受害人,算巡捕没尽好职责,那么第二次,巡捕是真的失职了。
听严云舟训人,顾远隐隐感到不对。
如果凶手是邓小哥,他是怎么避开巡捕杀人的?再怎么说,巡捕也是有追踪人和保护人的能力的。邓氏夫妇的儿子潜伏多年,为的是报仇,他会这么轻易地把自己暴露出来吗?他真的有这么笨吗?
如果不聪明,又如何避开巡捕,把人杀了碎尸?
这有点矛盾。
现在只能把邓小哥抓捕归案,审讯后才能知道真相。
邓小哥被抓捕归案,其中一个巡捕被砍伤了手。康一臣把人押到审讯室,顾远进门时,邓小哥看到他,脸上又惊又怒。他所表现出来的状态,让顾远断定,邓小哥不是心思高明的人。那么,这场复仇案,和他有什么关系?
顾远坐下说:“邓小哥。”
邓小哥惊怒交加:“是你!”
康一臣把杀猪刀递给顾远:“他拿这把刀把兄弟们伤了。”
顾远接过看了看,把刀子交给康一臣说:“吉元忠是你杀的?”
邓小哥脸色青白,说:“我没杀人。”
顾远语气冷漠地说道:“昨天早上,吉元忠被人碎尸,身上留下的刀口和你杀猪刀的刀口一模一样,这你如何解释?”
邓小哥手心冒汗:“我、我,总之我没有杀他。”
他看起来不像撒谎,可却又心虚。要说这个案子和他无关,顾远不相信。发生在邓小哥身上的一切,实在是太巧合了。除非,他有着出神入化的伪装技巧,能骗过他的眼睛。
顾远目光幽冷地盯着嫌疑人,说:“不是你杀的,那他又是怎么死的?昨天早上,有人看到你和吉元忠争执,并拔刀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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