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殿下说得对啊。”
“既是这样,知州大人我们确实要好好未雨绸缪,那不如就先去查粮仓的账本,看看还有多少粮食,若是不够的话,日后可怎么救济百姓。”
谢有尘极其认真地对他说道:“你说是吧魏大人。”
第48章 日出
“他要查粮仓?”
魏夫人从床榻上猛地起身, 盯着眼前冻得脸色发青的相公,“好好的怎么要查粮仓?”
魏敬亭站在炉子边上取暖,哆哆嗦嗦地伸出冻得僵硬的手掌, “这我也不知道啊, 我现在脑子嗡嗡响, 你说殿下今日才到,就给我出了这么多难题, 他到底是有意还是真的不懂官场的事。”
“夫人您可要想想办法啊, 这粮仓里的粮根本不够数啊,他要是查出来了,我这顶乌纱帽马上就得摘下来。”
魏敬亭搓着手,坐在了床边, “本来还想问问什么时候查, 可他转身就走了,还要拿着药箱给人诊病,我还没跟几步,就被拦下来了, 心里一慌我也不敢回去, 想着再套几句话,哎到最后我冻得浑身哆嗦。”
魏夫人思量了一会, 看着相公一脸惊吓过度的模样,皱眉道:“慌什么?那么大的地方他能查得过来吗?还没到最后关头先把腰杆给我挺直了。”
“我看他八成就是想吓吓你, 现在就看谁能稳住, 到时候你看眼色行事,想办法糊弄过去就是了。”
魏夫人咬牙道:“反正这事又不止你一人, 钟家的, 金钟寺的, 还有你那几个同僚,哪个没占便宜,他们既然吃了我们的,一个也别想跑,到时候看谁不顺眼先拉出来顶罪。”
“所以这事你可不能透露半个字出去,不然那群人精指不定要在后面谋算怎么和你撇清关系呢。”
魏敬亭坐直身体小声问道,“要是最后真露馅了怎么办?”
魏夫人在脑中盘算着,“到那个时候我就要搬出太后娘娘了,好歹我和她也是堂姐妹,淮南王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他可是太后娘娘养大的,要不是有太后护着,他早死了。别以为他现在春风得意,就能把你怎么样,就是搬出来陛下--”
这等大逆不道的话,魏敬亭瞪大眼睛捂住魏夫人的嘴,“小心点吧,可不敢乱说。”
魏夫人拍掉他的手,“你也机灵点,趁他现在在家里住。”
魏敬亭眼神飘忽,接过话:“殿下他今晚没回来,说要去山上看日出。”
魏夫人掀开被子,冷气呼在身上,“这冷天里看什么日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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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雾笼罩着山头,一轮模糊的红日发着微亮的光,枯黄的山林里,藏着些能扛住严寒的鸟兽。
几只灰白色的鸟站在树枝上高鸣,谢有尘抬头对着树上的鸟竖起来食指。
前面的空地上铺满了干草,一只七彩尾巴的野鸡正在来回转动,顺着一粒粒稻谷往前走,等停留在竹笼下的时候,谢有尘先慢慢地牵动绳子,最后忽然拉紧绳子。
竹笼子稳稳地盖了下去,野鸡在里面扑棱着翅膀,谢有尘捂住竹笼,从下面伸出手抓住野鸡的脖子拎了出来。
卫锋上前接过缩着脖子的野鸡,“殿下,您要是想吃这个,我们去荟萃楼里给您带回来一份,这冰天雪地的,您一夜没睡,就为了跑到这山上抓野鸡?”
谢有尘摸了摸它尾巴后面的彩尾,两根漂亮的尾羽落在地上,连带着竹笼下面的尾羽一起捡了起来,“谁说我要吃它。”
卫锋举着野鸡,“那现在是放了?”
谢有尘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欣赏着漂亮的尾羽,“放了,一会下山去张家山庄里买两只老母鸡只。熬了一夜,又爬了爬山,回去让曹嬷嬷炖锅老母鸡汤,都补一补。”
卫锋松开手,野鸡顺势跳了出去,咯咯哒哒叫着,正在打瞌睡的卫寅被突如其来的野鸡吓醒了,“吃啥。”
卫锋:“喝你的西北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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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晌午,南街坊的人正准备着中午饭,整个巷道里都飘荡着各种菜香,谢有尘坐在里面,能听见小冉教弟弟写字的声音,路过钟宅的时候,里面虽没人,但是也能听见有鸡鸭的叫声。
相较于宫廷里的寂静肃穆,南街坊里更加鲜活,谢有尘忽然被人间味包围着。
听见马车的动静,有街坊出来探看,“这不是谢先生家的马车吗?谢先生是回来了?”
曹嬷嬷刚收拾好宅子,看着谢有尘进门,这心里的石头总算是落地了,急忙上前打量着他,没发现什么异常:“殿下可算是回来了。”
谢有尘扫了眼院子,笑道,“还是这个家住着好。”
卫寅将两只老母鸡拴在树上,问出门的卫锋:“你出去干嘛?”
“殿下让我盯着外面,魏大人要是派人追过来,弄得整个街坊的人都知道殿下的身份,以后还怎么出门看日出,抓野鸡。”
“那我也去吧。”
“哎,你留下帮嬷嬷杀鸡,赶紧上锅炖了,殿下熬了一晚上,这个点肯定饿了。”
“行,我现在就动手。”卫寅拍了拍老母鸡的后背,“乖啊,我这手法,保准让你走得利利索索。”
前堂内,曹嬷嬷掀开茶盖,舀出两勺茶叶放进茶壶里,“殿下,这次回中都没遇到什么难事吧。”
谢有尘正用钳子翻动炉子里的炭火,火光在眼底跳跃闪动,抬头道:“一切还算顺利。”
“可惜朝中现在还是以太后一党为主,皇兄身边已经有几个心腹,可还是不敌韩氏一脉,回来的时候还被拦了一下,好在睿王帮忙解围,但是这次过后,睿王肯定会被注意到,我看到时要想个办法将他带出来。”
“出来哪有那么容易,殿下纵然使尽本事也只能让他出来一时,圣旨一到不还是要快马加鞭赶回去,睿王还有他母妃都在中都里,权贵间的盘枝错节是斩不断的。”
炉子里的火星迸溅,谢有尘停下手,“太后要是再不松手,我看该斩的时候也是要斩的,”
曹嬷嬷将茶壶放在泥炉上,微微叹道,“真到那一步有几层把握,殿下在皇城里没个靠山,手里什么也没。单是这一去就够让人心惊胆战,在外面过得好好,却要回去经受这一番罪。”
“曹嬷嬷也会害怕。”谢有尘嘴角泛起笑意,从桌子上拿了块山药糕慢慢嚼着,他已饿了许久,到嘴的糕点都分外香甜。
“瞧殿下说的,老奴现在年纪大了,不比当年,经不住吓。当日在宫里,看见月嫔投井,僖嫔在冷宫里上吊,我眼都不眨一下,这几日听见个野猫叫声我都瘆得慌。”
“再加上跟着殿下出宫后,和这些宫里的恩恩怨怨彻底断清,出来后才知道外面的日子有多安稳。这几年越来越想念娘娘,要是她当时可以活下去,现在也能寻处清净的地方,你们母子两个也可以相聚在一处。”
谢有尘默然不语,室内安静如初,他看着院子里灰扑扑的落叶,“可是奸恶不除,我和母妃又有几天清净日子过。”
卫寅擦了擦手上的污渍,“曹嬷嬷,这鸡已经杀好了,您看现在下锅吧,殿下熬了一宿,要赶紧做了。”
曹嬷嬷急忙起身,看着被择洗干净的母鸡,称赞道,“这手法可真利索干净。”
卫寅眼睛亮起来,左右手各一只鸡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哎呦,曹嬷嬷我没听岔吧,您这是在夸我吧。”
“卫寅,”谢有尘站在屋檐下,指着他左手拎着的鸡,“留这只,等晚上槿姑娘回来了,给她送过去。”
卫寅呆愣道:“啊,行。”
作者有话说:
这么肥美的大母鸡,你们怎么可以只拿来炖汤,你们应该将鸡肉剁成块,先用冷水加入葱姜,放入料酒,焯水去腥。准备火锅底料,辣椒,八角,花椒,葱蒜,起锅热油,将以上底料放进去爆炒出香味,然后放入鸡块翻炒,倒入盐,味精,十三香,继续翻炒(满厨房飘香,保证馋死邻居,和小猫小狗)加入水盖上锅盖,准备土豆块和青红辣椒块,等十分钟后先放入土豆块,盖上盖子接着炖煮,等土豆软烂的时候再放入辣椒块,最后请一定要洒上一大把碎香菜,一定要放,盛一勺米饭,先在米饭上浇上汤,然后选一块嫩滑的鸡块放进嘴里,烫烫的鸡块放入嘴里,嫩滑弹的鸡肉,微微辣的口感,软糯土豆和甜软米饭混合在一起,奈斯。
第49章 晚饭
落日垂暮时, 钟予槿才带着书画回了家,越到这个时候,急单越多, 不得已招了几个短工来帮忙, 总算是清完最后一批订单。
趁着集市最后收摊, 钟予槿买了些红纸和红灯笼之类的年货。
忙了一天,钟予槿看到家门口心里放松不少。
“锦玉小姐, 多谢你的马车, 天色已晚,不如留下来吃顿晚饭再走?”
张锦玉正将马拴在石墩上,笑道:“那我可就不跟你客气了。”
三人笑着将马车上的东西拿下来,一边往里搬, 一边商讨着这些东西要挂在哪。
“灯笼等下我就给你挂上去, 门前挂最大的,亮堂,院里的树也都挂上,过年看着喜庆。”
“小姐, 这红纸给我些, 我要剪些兔子,老虎......”
“行, 等今晚我抽出来几张写对联,剩下的全都给你。”
“书画妹妹, 你剪的时候也教教我。”
正说笑间, 卫寅拎着宰杀干净的母鸡走了过来,“槿姑娘, 您可算回来了, 我都跑了好几趟, 这是今天刚买的老母鸡,已经给你杀干净了,用来炖汤正好。”
钟予槿低头端详着硕大的母鸡,心里也猜到是谁让卫寅送来的,犹豫道:“您这也太客气了,这么大,一定很贵。”
卫寅已经熟练地应付这些推辞:“您就别推了,我们少爷说,我们不在的时候多亏你常照看曹嬷嬷,这个就当是给您的谢礼。马上就快过年了,拿来做个荤菜正好,都是邻居,您就安心收着吧。”
钟予槿被他一长串的话逗笑了,“既然这样我就先收着,这么肥的鸡够我们吃上好几顿了,等回来我们家要是做了好吃的,叫你来拿,你可别不来。”
卫寅想起钟予槿做的那些好吃的,这肚里就叫唤起来。
钟予槿拎着这只肥美的母鸡,脑子里已经开始蹦出各式各样的做法,两眼放光道:“正巧今晚我家里要招待客人,我就先拿它练练手。”
听见这话,卫寅注意到了多出来的张锦玉,“您的客人我看着还有点眼熟啊。”
钟予槿反应过来,“你眼熟就对了,这是张家山庄张公子的妹妹,锦玉小姐,你先前若是跟着谢先生去她家里做客,应该是见过她。”
张锦玉转过头,看见卫寅那张圆乎乎的脸,一下子回想起来她从凤岭山回临州路遇劫匪的那晚,眼神瞬时飘忽起来,笑呵呵道,“槿姐姐,我先把这只鸡拿过去剁了,今晚想吃香菇滑鸡。”
卫寅瞧着背影,挠了挠头,边走边嘀咕道:“我怎么记着早就见过你了。你当时和你师弟路遇贼人,出手不敌,受了伤,我和殿下带着人路过,帮你们挡了一下。”
卫寅边往回走,边皱眉回想,那晚的场景实在是太乱,他到现在也是稀里糊涂的,但是再混乱,也能记着最关键的事,他转身指着关上的大门说道,“你和你师弟在山庙里抱在一起亲呢,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谢宅里安静了二十多天,今夜终于重新有了烟火气。
堂内,谢有尘正在分装碗筷,听见院子里哒哒小跑的声音,问道:“送去了?”
卫寅眼神先落在桌案上的饭菜,糖醋鱼,萝卜丸子汤,白菜炖肉片,四喜丸子,糖醋里脊,炒大虾,火炉上面的砂锅里还炖煮着参鸡汤。
卫寅帮着盛米粥,“嗯,送去了,槿姑娘正要回去做饭呢,这几日她店里生意挺不错,城里好多人家都在槿记买点心盒子,您不是交代让我时常看着。”
“我看就她家那几个亲戚是最烦人的,她二叔家的总是派人假装来买点心的客人,等出门后总是嚷嚷槿姑娘家的点心有问题,幸好槿姑娘机智,每次都能化解,可是三天两头来,也不是个办法,我找了个合适的时候带人把那几个小厮按住揍了一顿,让他们下不了床,后来就不敢了。”
“钟家三姑母财大气粗,她专门派人跟着槿记的人出去采买东西,槿姑娘买什么他们就全买完,后来我就提前盯着,赶在他们前面交代好摊贩,跟着跑了好几条天,可把我们这些兄弟累坏了。”
“殿下你说这生意人怎么尽使这些又歪又坏的点子,我原以为他们脑子都灵光得很,就是挤兑人也是使些旁人看不见的招数,谁知道一个比一个蠢笨。”
听完这些,谢有尘将钟家的族亲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家人能走到今日靠的全是大房,钟老爷一走,余下的人没有主心骨,又排挤人家的女儿,早晚要遭反噬。
幸好这女儿脑瓜子灵光,想到这,谢有尘眼前总能浮现出钟予槿闪动的眼睛,脑袋里不知装了多少巧点子。
苏牧从厨房里端着一筐饼走过来,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呆愣楞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将这饼放在哪里。
谢有尘指了指旁边的木架,“放这里吧。”
见人苏牧端着饭站在屋子里,卫寅睁大眼睛指道:“公子你怎么把他放出来了,这多危险啊。”
苏牧拘谨地坐在椅子上缩着腿,低头并不看人,谢有尘将一碗粥推到他面前,“快吃吧。”
“大家都一起坐下吃吧,你也坐,卫锋,既然到了这个家里就不用讲究宫里的规矩。”
四方桌案围满了人,曹嬷嬷起身先给谢有尘盛了碗汤,后又拍了拍苏牧,“这孩子,拿着筷子怎么不夹菜。”
卫寅嘴里叼着饼,抓住苏牧的右手,“快吃,吃饱了好有力气跑,光是抓你就抓了好几次。”
谢有尘停下筷子,沉声道,“苏牧,你家大小姐就在隔壁的院子住着,等时机成熟,我自然会把你带过去,在这之前,你要先学会如何开口说话,和写字,不然就是见到了她,你什么也做不了。”
听罢,苏牧低下头,捧着热腾腾的米粥,想起来这段时日经历的种种,便埋头使劲扒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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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锦玉喝完最后一勺酸菜鱼汤,满足地用帕子擦了擦嘴,“槿姐姐做的饭真香,比我在镖局里吃的香多了,那群老旧厨子,每天不是给我蒸一大锅馒头配腌菜白米粥,就是一锅野菜面条,吃得我都快吐了。”
钟予槿在给小猫拌猫饭,煮熟的鸡胸肉切成细丝,配上两块新鲜鱼肉和一碗鸡汤,如意蹲在地上一边嚼着肉一边发出满足的声音。
闻见肉味,吉祥在她身边急得转圆圈,书画用双手抱着他的身子,“来来来,你的饭在这里,吉祥。”
张锦玉看着这两只一黑一白的小神兽,“瞧着两只,吃得滚圆,也不知道会不会抓老鼠看家。”
“嘶,哎呦。”
钟予槿看见张锦玉捂着脸,疼得直皱眉,“是不是上火了?”
张锦玉哼哼唧唧地,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应该是,天干物燥,我这几天着急上火,怎么这时候这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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