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听琴赶忙补充了句,“小姐,您可千万提防着些,莫要被她们诓骗了去!”
两个贴身婢女自幼跟着谢兰音,感情自是不一般。
谢兰音哑然失笑,嗔道:“我若是被诓骗,恐怕不单单活到今日。”
谢兰音这句玩笑话,显然令二人紧绷的心松懈不少。
之后几日无事发生。
恰逢春日暄和,草木峥嵘,风栖万物,青山隐隐。
宝马雕车沿着崎岖山路行径,悬在车檐的铜铃伴着清风发出泠泠声响。
谢兰音坐在车中,掀开帘子,却见眼前翠色绵延,水秀山明,花草芬芳馥郁扑鼻,光辉倾洒茫茫山野。
姜婉初亦是兴致高昂,指着山腰处的佛寺言笑晏晏,“我们可得快些,马上就到了!”
京郊外的佛寺有不少,谢兰音许多都去过,不过这间佛寺她还是第一次来。
车子行至半途就不能再往上走,车夫只能牵着缰绳将马车拴在路旁。
几人沿着小径继续往上走,才走一小段路,遥遥望见前方竟站着一人。
那人长身玉立,风姿绰约,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听到动静,男子侧过脸,日光落在他如玉的面庞,墨发冠起,睫如羽鸦。
姜婉初已经迫不及待朝着那人挥了挥手,高声喊道:“大哥!”
姜照闻言,唇角微扬,目光如水般从姜婉初划过,最后静静落在谢兰音的身上。
“谢小姐。”
他施施然对着谢兰音行了一礼,淡然从容。
谢兰音哪里敢应下,慌忙避开:“姜公子不必多礼。”
谢兰音以为姜照是姜婉初特意叫出来的,虽说姜照是姜婉初的嫡亲大哥,不过谢兰音和他并不熟悉。
她没有发现姜照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之意,倒是姜婉初将这些尽收眼底,眼波流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几人入了佛寺,姜婉初给了香火钱后,迫不及待去大殿求道平安符。
谢兰音慢了她一步,看着姜婉初独自一人进去,正要跟上,却听耳畔落下一道男子的声音。
“谢小姐且慢——”
开口的正是姜照,他喊住谢兰音。
谢兰音目露不解,姜照解释道:“婉初她等会求了平安符还要去找方丈解签,离这里不远正好有一处歇脚的院落,谢小姐要不要先去那里歇息一会儿?”
谢兰音第一次来这里,自然没有姜婉初和姜照熟悉。
她本想等一等姜婉初,谁知,原本晴朗的天空转瞬乌云密布,飞沙走砾,恐怕再过须臾便是倾盆大雨。
抱月望着离奇的天色,嘀咕着:“这天气真是古怪,分明方才还有日光。”
姜照引着谢兰音去歇脚的院落那儿避雨,一边走一边侃侃而谈,“山林天色多变,有时看着晴ʟᴇxɪ空万里,可是想要下雨也是眨眼的事情。”
话毕,姜照紧跟着说了几点如何预知天气的事情,例如,可以通过浮云或是飞禽走兽来预知一二。
姜照曾在军营待过,行军打仗对于这些自然要了如指掌。
谢兰音虽然私底下爱看不少轶闻奇志,但是从书中了解到的这些,自然没有他人亲口说出来的稀奇丰富。
她听得津津有味,没想到姜照见多识广,居然知道这么多的东西。
“姜公子,你知道的好多。”
谢兰音由衷发出一声惊叹。
姜照本就心仪她,听到这句称赞,不由红了耳根。
“我记得这间佛寺的素斋很不错,谢小姐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姜某去去就回。”
姜照有意表现一番,领着侍从离开这里。
谢兰音站在原地等着,只见细细密密的雨珠顺着瓦楞坠落而下,串联成遮天蔽日的雨幕。
抱月撇嘴:“小姐,您说这场雨要下到什么时辰啊!”
方才姜照是说这场雨短时间不会停歇,若是等不到雨停,那么她们也只能冒雨回城。
“左右无事,不必心急。”
山中这场雨落得涧水粼粼,汩汩细流,静默山峦苍苍莽莽仿若被彻底洗涤,洗尽铅华。
几人吃过素斋,眼看大雨迟迟未停,姜婉初有些焦急,颇为自责:“都怪我,若不是我今日硬要拉着你出门,也不会遇到这场大雨。”
谢兰音摇摇头,柔声回道:“天要下雨,这哪里是人力可以阻止的?”
这种事情本就是天意,怎能怪到个人头上?
再说,这次出门谢兰音也是心甘情愿,又不是被人所逼。
眼看谢兰音并未责怪自己,姜婉初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姜照亦是笑着回答道:“下了雨的山路崎岖,依我看来,不妨就在此地歇下,等到明日雨停再走。”
这座佛寺距离京城颇为遥远,沿途嶙峋峭壁,万仞高山。
眼下这场雨愈下愈大,若是贸然离开,万一遇到山路崩塌,届时又是一场灾祸。
姜照将这一点担忧提出,原本焦急万分的姜婉初有些失落,谢兰音安抚她道:“别担心,不过一晚而已,不会出什么岔子。”
姜婉初讷讷点头,最终也只能应了下来。
做出决定后,姜照另外给佛寺的僧人付了住下的银钱。
僧人取来被褥,听琴将其铺上,抱月忍不住抱怨着:“这里的条件也太简陋了吧!”
听琴轻声说道:“好在还有一处避雨的落脚处,也不算太糟糕。”
饶是抱月再怎么不满,不过谢兰音这个主子都没有吭声半句,她自然也没有资格再挑三拣四。
抱月和听琴在隔壁的小间住着,谢兰音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躺在陌生的地方心绪不宁,竟未能睡着。
只听“哗啦”一声,大雨将虚掩的窗户吹开一道口子,呼啸的风声裹挟雨丝扑面迎来。
夜里的风雨骤然变大,带着涔涔冷意。
此时屋中已经熄了灯,谢兰音只能借着点点朦胧月光慢慢踱步到窗前。
就在门窗快要掩上的时候,倏然,一道身影从窗外跳了进来。
那人身影颀长,动作迅捷,周遭太过昏暗,根本看不清楚此人的模样。
谢兰音不曾想这里竟然会有贼人,赶忙回身往门口逃去,她记得对门住着姜照,他的武艺不俗,若是遇到了贼人,他一定会有办法!
然而,谢兰音的手才刚搭上木门,身子被人重重朝后一扯。
温热胸膛紧贴着她瘦削后背,男子将她搂在怀里,遽然发出一声戏谑的轻笑。
“音音,不过才几日光景,怎么将我忘了?”
第七章 威胁
熟悉的声音落入耳畔,并未让谢兰音感到任何暖意,反倒多了无尽的胆寒。
她的身子轻轻发颤,唇色苍白如纸,声音轻渺若烟,“你,你是——”
这分明是灯会中那个“贼人”的声音!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谢兰音心悸失声,她被贼人扣在怀中动弹不得,等她反应过来想要张口喊人,大掌立即捂住她的嘴。
“音音放心,我不会伤害你的,只是太久未见你,想要和你说说话。”
沈霁柔声细语哄着她,无视她的挣扎,将她拉到床边坐下。
谢兰音惊魂未定,她的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里衣,这个贼人力气极大,若是欲行不轨之事,那她真是逃都无处逃。
佛寺的雅间床榻很小,谢兰音娇小玲珑的身子蜷缩在墙角,拉着被褥挡在身前,面上写满戒备之意,生怕贼人再次上前。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一直在跟踪我?”
不怪谢兰音这么认为,这间佛寺地处偏僻之地,加上又在山中,能在这里撞见这个“贼人”显然不同寻常,因而她有这样的怀疑并不奇怪。
倒是沈霁,听完此话唇角微微上扬了几分。
事实并不是谢兰音所想的那般,这一回当真是巧合,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在这里重新遇到谢兰音。
近来朝中不少大臣们蠢蠢欲动,想要将他从那个位置拉下来,不惜筹谋各种暗杀计划。
不过沈霁可不是吃素的,他纵容这些人耍把戏,让他们误以为自己被逼到绝境,等到届时自己手中掌握新的确凿证据,便能翻盘,转而利用这一点控制住这些人。
沈霁步步为营,精心设局,特意将地点选在远离京畿之地,一方面是为了让那些人更方便动手,另一方面则是可以将自己的行踪隐藏起来。
只是未曾想,今日一场瓢泼大雨落下,风雨摇摆,他寻觅避雨之地,最后来到这间佛寺。
此时灯火昏暗,唯有雨珠滚落,击打碎叶的声响。
他不愿打扰僧人暴露行踪,正要寻处无人雅间暂时避一避雨,谁知,竟听到了谢兰音交代婢女的声音。
她的声音若娇莺初啾,直直坠入他的心湖,搅碎风月。
美人在侧,还是自己的心上人,沈霁脚步一转,乘着无人夜色来到闺中。
不过眼下,这位佳人满眼戒备,俨然将自己当作“贼子”。
沈霁勾了勾唇,俯下身来,漫声开口道:“江月白,这是我的名字。”
闻言,谢兰音眉梢微微一动,“你姓江?莫不是你和平阳侯府……”
她的心中闪过一抹猜疑,沈霁轻笑出声,“天底下姓江的人太多,我和平阳侯府没有任何关系。”
他虽这么说,谢兰音却不相信。
若是真的没有干系,为何偏要来招惹她?
莫非他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正是平阳侯世子?
“江公子,我不管你到底是什么人,平阳侯府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得罪得起!若是不想让我未婚夫抓你的话,你现在离开,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谢兰音打算用平阳侯的威望将他吓退,怎知,他不仅没有退却,反倒多了几分兴致盎然的意味。
“你说,若是江柏舟看到眼前这一幕,会怎么想?”他轻佻地发出一声玩味笑意,“他当真不会介怀?”
平阳侯府高门大户,规矩甚严。
要真的被江柏舟知道了此事……
谢兰音不敢细细往下想,好在入睡之前,她会在枕头底下放一枚银簪。
如今见到这个“贼人”有恃无恐,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她暗自思忖,将一只手负在身后,朝着枕头底下摸索着那支簪子。
尖锐的簪子一到手,她将其藏在袖子之中,有了这样利器,悬着的心总算寻到一处落地的地方,也不至于像方才那般惊慌失措。
“江世子为人光风霁月,怎是你这种宵小之辈可以比得了?你这人胆子怎么这么大,莫非不怕死?”
谢兰音不明白为何自己说出平阳侯府的名字,这个贼人还能这般胆大妄为,肆无忌惮。
要么就是此人本身不惧权贵,再或者……他的地位,不足以让他将平阳侯府放在眼里。
一想到这里,谢兰音心头“咯噔”了下。
若是前者,他或许没有任何背景,转头自己就能让人将他抓住送入大牢,判个流放的罪名。
可若是后者……
密而长的睫羽轻轻颤动着,似乎在诉说着她心底的浓浓不安。
不知为何,她有股强烈的预感,或许,他会是后者。
“平阳侯府算什么,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霁勾唇一笑,抬手便要将她重新扯入怀中。
这种浪荡子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谢兰音在心底暗暗想着,随后毫不犹豫举起手中的银簪朝着他的胸口刺去。
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她的动作狠而坚定,银簪直接划破沈霁的衣襟,然而,还未等银簪彻底扎进去,她的手腕被牢牢扣住,被迫抬手举到头顶。
银簪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沈霁眼底泛起一抹冷冽的寒意,用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脚踝,一个用力,谢兰音失去平衡,整个身子倒在绵软的榻上。
他的力道极大,几乎要将她娇柔的手腕彻底拧断,谢兰音疼得眼尾沁出几滴泪痕。
“疼——”
谢兰音明白自己定然惹怒ʟᴇxɪ了他,而方才那一刺没有取走他的性命,已经错过了机会。
“你要杀我?”
温柔的声音凝结着一股清冷的寒,寒气扑面迎来,谢兰音的身子下意识发着颤儿,脊背泛凉。
“真是个冷心冷肺的女人。”沈霁眸中的冷意并未消散褪去,方才若不是他闪避及时,恐怕真会被谢兰音得手,“你就这么想我死?”
沈霁有些失望,勾起她的下颌,凝着她如水般的盈盈目光。
夜风戚戚,屋外风雨大作,雨声不绝如缕。
坠落的雨珠无情打在芭蕉叶上,发出偌大的声响,而屋内,漆黑不见五指,二人呼吸声交错。
紧捏着她下颌的手并未松开,粗粝的指腹反倒意犹未尽沿着下颌的弧线来回游移。
女子身上清甜淡雅的香味氤氲散开,钻入鼻息,引得沈霁微微眯起眼睛。
黑暗笼罩的夜色,她看不清面前人的五官,而他的手就像攀爬的毒舌吞吐毒液,黏腻恶心。
倏然,他的手离开,还未等谢兰音喘一口气,掌心却贴上娇颜。
从光洁的额,轻轻一点,落到眉心,再缓缓沿着琼鼻蜿蜒而下,微颤的朱唇宛若盛放葳蕤花蕾,玉骨冰肌,柔桡轻曼。
胸脯剧烈喘息着,高度警觉叫她后背里衣尽数湿透,躺在榻上的青丝鬓云乱洒,衣襟因为挣扎敞开微微的口子,露出一截修长白皙的雪颈。
饶是在暗沉子夜,沈霁洞察力惊人,他眯了眯眼,眸色暗了下去。
薄如蝶翼的吻落在芙蓉面,蜻蜓点水般流连,再离开。
当尝过一口觊觎已久的味道,又怎能心甘情愿离去?
加深的眸色凝着一片泠泠寒光,泛着点点压抑的阴翳,仿若月夜孤狼,褪去温和表现,终于伸出潜藏的利爪。
细碎的吻沿着芙蓉面吻过,从眉心到下颌,独独避开似花的红唇。
谢兰音挣扎着,甚至伸出脚踹他,可惜统统都被沈霁一一避开。
“混蛋,登徒子——”
谢兰音破口大骂着,嘴里翻来覆去就是那几个骂人的词。
沈霁被她的骂声气笑了,“音音还有什么词,一并说与夫君听听?”
“你这个贼人怎配做我夫君!”
谢兰音不假思索反驳,趁着沈霁不备用力将他推开,转身下榻奔逃到门口。
时间紧迫,她根本来不及穿鞋,只能赤脚踩在冷冰冰的地面。
恰在此时,她听到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落下一道男子的声音。
“谢小姐,你睡了吗?”
这道声音正是姜照的。
谢兰音眼睛一亮,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找到姜照求救,他就上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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