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黑风不得不拾起地上的那柄长剑,然而等到真要朝着沈霁胸口刺去的那一刹那,他的手轻轻颤抖,仅是划破衣裳,并未真的刺入。
见状,沈霁眉宇微动,随后手握剑身,直接刺了进去。
霎那,温热鲜血迸溅而出,沾满衣襟。
沈霁面色苍白如纸,唇色泛白。
黑风慌忙上前搀扶住他,面含担忧之色,“大人,卑职现在就去请大夫。”
沈霁轻轻颔首,随后拉住他,一字一句道:“去将陛下一道请来。”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底仿若蓄着一层浓郁的墨色,望不到边际,俨然,他在筹谋。
回忆戛然而止,黑风不愿细想,让思绪回到当下。
“回禀陛下,太傅这一次……伤得很重,若不是吾等赶到及时,恐怕刺客的那一剑会刺穿胸口。”
黑风依照沈霁交ʟᴇxɪ代的,一字一句低声回答。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天子震怒非常。
“你们这些人都是特意保护他的,为何这一次来得这么迟!”天子面色铁青,手掌紧紧攥成拳,“到底是何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在京城行刺!”
天子异常愤怒,尤其在看到沈霁躺在床榻,面色苍白失血的刹那,雷霆之怒到达顶点。
“这群乱党莫不是要谋逆,简直胆大包天!”
天子脸色阴沉,沈霁可是他最信任的大臣,如今遭到这样的刺杀,可不就是在针对自己!
一时间,天子想到了许多,无数人名从脑海中一一划过。
“咳咳咳,陛下……”沈霁低声轻唤了句,声音虚弱无力,“是臣无能,竟让陛下担忧至此。”
见到沈霁一脸病容,这种时候还能为自己着想,天子心底动容无比,
“爱卿好好休息,此等逆贼太过猖狂,孤一定要抓到!”
闻言,沈霁虚弱一笑,“多谢陛下体恤,其实对于这一次的贼人,臣已有了线索。”
此话一落,天子神色微变,“是谁?”
“臣特意留下一个活口,来不及审问,只要能从此人口中问出,便能知道幕后主使之人。”
沈霁不紧不慢说出这番话,天子若有所思,让他好好静养一阵,随后便让黑风带着自己亲自会一会那个刺客。
天子前脚刚走,沈霁就从床上坐起,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毕竟那一剑确实捅得很深,不过他刻意避开要害之处,也就是看着严重一些,静养个三五天就能恢复如初。
胜在这副身子年轻,他对别人下手狠戾,对于自己更甚,毫不留情。
可也唯有这么做,才能达到目的。
黑风和弈棋是唯二知道此事之人,如今黑风离开,屋内仅剩下沈霁和弈棋。
弈棋目露担忧,将熬煮的药汤奉上,不解问道:“大人为何要这么做?直接同陛下言明刺客之事便好,何必要如此大费周章,还将自己弄成这副狼狈模样?”
沈霁接过药汤,一饮而尽,仿若再苦涩的药汤对他而言都没什么,眉宇不曾皱过一次。
面对弈棋的疑惑,他发出一声轻笑,随后回道:“这个伤别人可以避得了,可是我不行。”
越听这话,弈棋愈发纳闷。
沈霁将药碗搁在一旁,漫声回答:“一旦坐上那个位置,便不再是当初那人,唯有我深受重伤,才能将刺客之事做实,也能打消陛下的警惕之心。”
当初那位羸弱的天子得到沈霁的帮扶,得以坐上至尊之位。
虽说曾经患难与共,然而今非昔比,别看沈霁权势愈高,受到陛下的器重,可是唯有他自己知道,陛下已经在暗暗提防着他。
旧臣针对沈霁,少年天子虽然表面上流露出对沈霁的信任,实则不过在坐山观虎,利用他来制衡这群旧臣。
这——
便是帝王心术。
如今沈霁深受重伤,不论刺客到底是谁,天平已然打破,那么天子便不能坐视不理。
这一场戏,半真半假,沈霁早已计划好一切,就等着请君入瓮。
……
沈霁受伤之事,翌日就传遍大街小巷。
江柏舟一听此事,面上难掩喜色,迫不及待追问:“他死了吗?”
谢远无奈摇了摇头,“他的命硬着呢,还剩一口气在,侥幸活了下来。”
“要是当时再多派些人就好了,或许就能取来他的性命!”
江柏舟失望至极,这次刺杀可能是这么多年来沈霁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可惜啊可惜,最后还是被他逃了。
谢远倒是想到了别的事情,心怀担忧,“据说他这次伤的极重,就连陛下都亲自离宫去了太傅府上。这一次事情闹得太大,不仅没能杀死他,反倒叫他逃过此劫,陛下震怒之下要彻查此事,世子,你说,陛下会不会怀疑到我们的头上?”
此次事件都是江柏舟一手策划,若是陛下当真派人彻查,一旦沿着蛛丝马迹查起,恐怕他们这些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最为可恨的是,据说还有一个活口,被沈霁亲手抓住,要是那人守不住秘密,将他们供述出来,那么后果……
一想到这里,谢远和江柏舟二人的面色变得尤为难看。
江柏舟深深吸了口气,毫不犹豫做出决定:“不成,绝对不能让他活着!”
谢远目光微动,压低声音,“那就——”
他做了个割喉的手势,江柏舟轻轻颔首。
二人本想再说些什么,谁料,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立即叫二人噤声。
“谁?”
谢远眉目一凛,正要发怒,却听门外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
“爹爹,是我。”
谢凝黛说着话,随后将房门推开,只见她手中拎着一方食盒。
她的唇畔噙着笑意,盈盈上前将食盒打开,取出里面精致的糕点。
“爹,世子,这是新来的厨娘刚做的,您二人尝一尝。”
谢远看了一眼她,见她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或许并没有听到二人的谈话,对此,他心头稍稍松了口气。
“好,既然东西送到,你先下去吧!”
谢远不假思索赶谢凝黛离开,本想着再同江柏舟说正事,谁知,江柏舟竟是出动提出告辞。
见状,谢远没有拦他,而是将他送出书房。
临行前,江柏舟意有所指,“谢大人,方才说的那桩事,可要考虑清楚。”
谢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无非就是斩草除根。
“世子放心,此事谢某自有成算。”
得了此话,江柏舟这才放心离去。
只是才刚走几步,紧跟着身后传来一阵匆匆的脚步声,“世子,您且等等——”
江柏舟正好经过一处假山,却见谢凝黛追了上来。
她跑得气喘吁吁,额间沁出一片汗渍,为了拦住江柏舟,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开口说道:“世子,方才爹爹和您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话音方落,江柏舟眼底划过一抹狠戾的锋芒,谢凝黛自然没有忽略这一闪而逝的阴鸷,呼吸微微一滞。
然而,时间不等人,而且想到自己接下来的目的,她反倒多了几分信心。
“世子放心,小女子只是想同你合作。”
江柏舟并未放下戒备,目露警惕之意,“怎么合作?”
谢凝黛悠悠一笑,缓步上前,将娇柔的身子紧贴过去,凑近他的耳廓絮絮低语。
“世子可愿……纳了我?”
作者有话说:
由于想要多攒点收藏,这几天隔日更哈,之后会恢复日更哒~
第十章 勾引
女子身上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细细一闻,香味竟和谢兰音的有些相似。
江柏舟没有多想,听完谢凝黛的这句话不由拧紧眉宇,“你和音音可是姐妹,你想做妾?”
一个女子好端端不做正妻,反倒觊觎长姐的未婚夫,甘愿做妾,对于这一点,江柏舟着实想不明白。
谢凝黛捂唇吃吃一笑,“我同阿姐又不是亲姐妹,再说了,古有娥皇女英共侍一夫,世子莫非就不想?”
江柏舟本不是贪花好色之人,他更看重的反倒是权势。
再者,谢凝黛虽然生得美,在他眼中却比不过谢兰音,故而听到谢凝黛自荐枕席的大胆言语,他不禁笑出声来:“既然如此,杀了你岂不是更好?”
话毕,他当真伸出手直接掐住她皙白的脖颈,稍稍用力,谢凝黛险些喘不过气来。
“胆敢威胁我,莫不是活得不耐烦?”
随着声音落下,江柏舟俨然动了杀意,竟是不管不顾,直接在谢府动起手来。
他的力道极大,根本不顾谢凝黛的死活,眸中沾染猩红色泽,仿若陷入癫狂境地。
谢凝黛暗道不好,不过并未退缩,她本就生得明艳动人,容貌虽说比不上谢兰音,可也不会差到哪里。
过往,同僚约他去过烟花柳巷,他也从不寻花问柳,一心忙于权势。
那些女子,江柏舟见是见过,但从来都不愿去碰。
他有他的底线,大事未成之前,他不会沾染这些。
可当他打算将谢凝黛推开的时候,袭人暗香落入鼻尖,难得令他分寸大乱,意乱情迷。
锢住她脖颈的手下意识慢慢松开。
谢凝黛唇角勾起,在他脸颊落下轻飘飘的一吻。
馨香萦绕,神思久久不回。
这一次,江柏舟没有拒绝。
风吹树梢发出沙沙声响,一道惊慌失措的人影从树丛中消失,江柏舟并未发觉,他已然陷落进谢凝黛编织的这场情网之中。
唯独谢凝黛唇角勾起,冷眼瞧着那片树丛,心头升起一抹冷笑。
这——
才不枉费她的这一番精心算计。
……
抱月仓促而逃,惊魂未定,剧烈喘息让她的胸口不断起伏着。
她一路逃回院中,根本顾不得说话,头一遭不顾规矩,直接冲入谢兰音的闺房。
听琴正给谢兰音梳着最新学来的发型,不得不说,谢兰音青丝及腰,墨发如瀑,触手可及宛若上好的绸缎,不见任何杂乱,绀发浓于沐。
抱月进来的匆忙,直接撞到桌角,瞬间疼得倒抽一ʟᴇxɪ口凉气。
正巧听琴已经到了最后一步,连忙将垂落的发丝挽上,斜着将一支宝蓝点翠珠钗簪入鬓发。
“何事这般慌里慌张的,可有伤着?”
听琴走过去搀扶住抱月,让她暂且先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蹲下身来将她裤腿挽起,发现被撞的那处青紫一片。
谢兰音找到屋子里存放的伤药递了过去,让听琴帮着抱月涂抹。
药膏冰冰凉凉,正好可以舒缓疼痛,抱月好不容易缓过气来,立即开口将方才看到的那一幕脱口说出。
“小姐,你可知方才婢子在后院假山那儿看见了什么!二小姐果真不是个心善的,未曾想竟能下作到如此地步!”
抱月忿忿骂着谢凝黛,只要回想方才她刻意勾引江柏舟的模样,都快气炸了。
谢兰音深知抱月不是随意诋毁他人之人,听到此话禾眉拢起,忙让听琴将房门关上,吩咐下去不要让任何人过来。
等做完这些,谢兰音方道:“抱月,你将先前看到的一并说与我听。”
抱月恨的咬牙切齿,自然没有不应的。
她没有添油加醋,而是将刚才看到的一切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最后,语带哽咽,凄然说道:“小姐,您对二小姐那般好,她却做出这档子事情!她分明知道您与世子大婚在即,却要刻意恶心您,您说,她到底安的什么心!”
听琴早在先前抱月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整个人如同棒喝,待到最后尽数听完,亦流露出不满和愤懑。
“这个谢凝黛,待婢子撕烂她的嘴!”
听琴再也听不下去,甚至直呼谢凝黛的名字,直接冲了出去想要找谢凝黛算账。
她自幼跟着谢兰音长大,感情甚笃,听到这样的腌臢之事,也不准备顾忌主仆身份,只想要帮着自家主子出一出这口恶气。
然而,她才刚走到门口,就被谢兰音喊住,“站住,不许去。”
谢兰音的声音冷了几分,听琴脚步一顿,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小姐,那不要脸的贱蹄子都欺辱到您的头上,您莫不是要护着她?”
抱月目光中也流露出几分错愕,低声劝说道:“小姐,她既然敢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我们直接撕烂她的这层遮羞布岂不是更好?”
二人想着为谢兰音出气,面上写满怒容。
事实上,谢兰音最开始听到这桩事的时候亦是震惊不已,甚至胸腔中隐隐流露出几分愤怒之意。
最重要的是,谢凝黛吻着江柏舟的脸颊,他身为未婚夫却不想着避开,单说这一点,就叫谢兰音对江柏舟先前所有的好感消散殆尽。
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谢凝黛不要脸到要去勾引江柏舟,可是江柏舟从最开始的拒绝到最后似乎慢慢妥协,不得不说,谢兰音格外失望。
江柏舟和谢兰音早有婚约,二人虽然未曾明言,不过这几年相处下来,谢兰音自认他们暗生情愫,再加上江柏舟洁身自好,故而谢兰音对于这位事事周到的平阳侯世子也很满意,甚至偶尔也会期待起今后的婚后生活。
然而,今日的这番话宛若当头棒喝叫她从所有美好的畅想中回过神来,她不禁想到自己的父亲谢远,又想到了早亡的生母云氏,还有现在的继母张氏。
谢远不爱云氏,最后却娶了她,待到她逝世,又将曾经青梅竹马的张氏迎娶进门。
或许男人都是这般,表面上喜欢一人,心里头又想着另一人。
可是,那又有什么办法?
平阳侯府和谢家的婚事早前就已定下,如今大婚在即,总不至于将这层遮羞布扯下,届时坏的不仅是谢家的脸面,还有她的这张脸!
对于世人而言,这无疑是一桩香艳之事,况且,他们只会指责自己没有手段,看不住未婚夫,反倒叫人趁虚而入。
种种思量之下,谢兰音无奈牵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因为这一桩事情悔婚,再者,今日只有抱月看到这一幕,若是将事情闹大,他们二人皆不承认又要怎么办?
见谢兰音始终沉默不语,抱月和听琴心急如焚。
抱月忍不住道:“小姐,您当真要这样轻飘飘放过他们?要是您到时候嫁过去,他们还这般……这不是……”
抱月说着说着,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谢兰音竟然落下一滴清泪。
她本就生得极美,那一滴泪珠顺着眼尾落下,点点红痕叫任何一人瞧了都忍不住揪心。
抱月慌忙说道:“小姐,都是婢子不是,早知如此,婢子就不说此事了,直接将这桩事咽进肚子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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