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通起初没看清,还以为躲在树影下谈情说爱的是府里的也野鸳鸯,突然听见谈宝璐的声音,又看到非常不爽的岑迦南,登时吓了一跳,连忙朝两人行礼,然后开始哭天抢地:“今日我是来给那小孩戴机械手指的,结果……”
他将自己被咬肿了的手举起来给谈宝璐看,“那小子属狗子的,压根就不让我碰他的手啊!”
谈宝璐便说:“让我看看他。”
岑迦南将赫西汀留下后,便给他分了一间小屋子住。他一人一间,平日还请了老师教他读书和马术,对外称这是他认的一个义弟。府邸中的下人便都将他当小主子对待。
谈宝璐进屋时,赫西汀正一个人抱膝坐在角落里发呆。
谈宝璐正要提裙过去,万事通连忙拦住她,说:“他会咬人的。”
谈宝璐说:“没事的,你是没看过他动真格,他若是真想伤你,你的胳膊早没了。”
这可是从斗兽场一拳头一拳头打出来的小霸王,真咬人哪儿会只留下一排小牙印?显然他并无恶意,只是不愿陌生人碰自己的手。
谈宝璐说:“我弟弟小时候也爱咬人。小孩子害怕,但又太弱小了,就只能用这种办法保护自己。”
万事通只得作罢。
谈宝璐慢慢走到赫西汀面前,在他面前蹲下,视线与他的眼睛平齐。
“还记得我吗?”她向他伸出手来,然后掌心一翻,就像变戏法似的,再展开手掌时,那里就躺着一枚白白胖胖的冬瓜糖。
谈宝璐:“阿汀你看,这是什么?冬瓜糖哟?想吃不想吃呀?”
赫西汀盯着这枚冬瓜糖,大而明亮的眼里很快就充满了渴望。
他尝过糖的滋味,知道这颗糖有多好吃。
可是,他亦知道凡事都须付出代价。他现在吃的这颗糖的代价,很可能就是要被那个怪人砍掉余下的手指。
于是他死死盯着这枚冬瓜糖,然后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谈宝璐再接再厉道:“阿汀相信姐姐一次好不好?让那位大哥哥看一看你的手。他不是来伤害你的,是来帮你的。”
赫西汀没出声,黑亮的眼睛警惕地望向万事通。
“阿汀,你看这样好不好?你吃姐姐的这颗糖,然后就戴上手指试一次,就一次,不舒服我们就马上摘下来。”
听着谈宝璐温柔的声音,赫西汀终于渐渐放下了抗拒和戒备。
只是戴一下这只古怪的铁手套,不会被斩断手指,只是试一下,应该没关系……就算这里面有一个陷阱,他也能咬死这间屋里的所有人。
赫西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试探着伸出了那只残缺的手掌。
万事通连忙走了过来。这只机械手套由铁皮和兽皮组成。经过特殊处理的兽皮坚硬而有任性,就像人的筋肉,而铁皮链接在手指弯曲的指节位置,控制着手指的张合。他将机械手指的接口对准那孩子的断指。扣紧开关后,果然严丝合缝。
万事通欣喜道:“现在试着动动手。”
那孩子努力地张五指。机械手指十分沉重,而他残存的指节很短,十分难使上劲儿,于是单是张开手指这个动作,就令他出了一脑门冷汗。
万事通说:“你看能不能捡起这颗糖?”
赫西汀咬着后牙槽,努力去捡谈宝璐掌心的糖果。他操控着食指和中指夹住糖果,结果刚举起来一点点,这枚糖很快就掉了下去。
他疲惫又丧气地坐了回去,一脑门都是冷汗。
谈宝璐鼓励道:“没事,今天已经很棒了。我们西汀真是个勇敢的孩子!”
她又对万事通说:“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了吧。可否请万大夫明日再来?”
万事通点头道:“佩戴机械手指的确需要循序渐进。今日他克服了对手套的恐惧,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经过数次调整后,百事通从赫西汀的手指上卸下了机械手套,又在他随身携带的手册上记下一串古怪的符号,欢天喜地回去了。
送走万事通后,谈宝璐又特意陪着赫西汀说了会儿话,哄着他睡下了,方才赶去岑迦南的书房。
谈宝璐帮助赫西汀时,岑迦南一直遥遥站在门外看着,但又在谈宝璐出来之前,提前消失了。
等谈宝璐到岑迦南书房里的案几前坐下时,天色已经不早,更漏流到了亥时。
谈宝璐坐下刚落下一笔,上下眼皮就直打架,轻轻打了个哈欠。
她总算深刻体会到谈妮每天在学堂的痛苦。
她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匆匆抄着,忽地脑袋一歪,脑袋就要冲桌子撞了上去。这时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迅速伸了过来,稳稳托住了她的脸颊。她迷迷糊糊地偏过头,看见了岑迦南英俊的侧脸。
岑迦南站在她身后,俯身从她手中抽走了狼毫笔,淡声说:“太困了就不写了,明日再写就是了。”
“那怎么行?”谈宝璐捂嘴打了个哈欠,倒了杯热茶,捧着茶盏小啜了一口,摇头晃脑地说:“案无积卷。今日事一定要今日毕!”
“那我帮你清醒清醒。”岑迦南说着就在她身后落座,然后将她抱到了自己腿上。谈宝璐吓了一跳,果然瞌睡全无。她在失重时两手搂抱住岑迦南的脖颈,两眼直不楞登地望向他。
岑迦南一手揽着她的腰,越过她的肩膀垂眸瞧她方才抄的书册。
温煦的橘色暖灯之下,深邃的眉目如坠星辰。
“殿下。”
“嗯?”
谈宝璐说:“你待赫西汀真好。”
岑迦南长入发鬓的眉尾朝上扬了扬,没做声,继续坐姿慵懒随性地看她的字。
谈宝璐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从随身荷包里摩挲一番,掏出了什么东西,然后冲岑迦南叫了一声:“殿下。”
“嗯?”就在岑迦南回头的时,她飞快将那东西塞进了岑迦南嘴里。
岑迦南眉心一皱,突如其来地尝到了一道古怪的滋味,有瓜果的清新,又糯米的醇香,这种沁人心脾的味道一直灌进了他的心口。
他怔愣了许久,舌尖上的味蕾才一个接一个地苏醒,终于回过味来,谈宝璐方才喂他吃的是一枚冬瓜糖。
谈宝璐将袖子里藏着的一袋糖全掏了出来,她后脑枕着岑迦南的侧肩,又挑拣了一枚,塞进自己嘴里,一边含着糖,一边嘀嘀咕咕道:“阿西有的糖,我们殿下也要有。”
作者有话说:
谈宝璐:阿西有的,阿南也要有!
岑迦南:被狠狠拿捏到了……
第61章
◎受不住了就叫停◎
岑迦南胸口剧烈地震动起来, 恶狼似的狠盯着她,忽地开口道:“还要。”
“还要?”谈宝璐便继续在她的荷包里挑挑拣拣, “原来殿下喜欢吃糖。”她摸到了最大的一颗,用白葱似的两根指拣着,直喂到了岑迦南嘴边,“喏。”
岑迦南低了低头,便将那颗糖卷进了嘴里,然后干燥的嘴唇轻碰着她的指尖,推出舌, 舔舐着她的指缝,渐渐深入。
谈宝璐感觉到指尖突然传来的一阵凉意,羞涩地连忙往后缩了缩手指。岑迦南便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似是不在吃糖,而是在慢慢品尝她,然后喉结微动, 咽了下去,沉沉道:“很甜。”
谈宝璐佯装不知岑迦南在说什么甜, 她连忙转头过去, 又要接着写。岑迦南从背后拥着她, 说:“再来一颗。”
“没有了。”谈宝璐赌气道。
“明明有。”岑迦南两指捏住她的后脖颈,上下搓了搓,令她脖颈使不上劲儿,扭过头来。她头一转, 他便猛地堵上她的嘴。柔软的舌在她的口唇之间像小鱼一样灵巧地游走, 卷走了那枚还未彻底融化的糖。
她又从岑迦南唇上尝到了糖果的味道, 他整个人都好似在散发着糖果的清香。她一时头脑发晕, 一阵阵的晕眩, 只想大口大口地呼吸,红唇微启。
拥吻之间,岑迦南不断倾身上前,她被推挤得身体直往后倒,最后瘫软在了书房的竹藤坐榻上。
谈宝璐仰起面,急促地喘息着,白皙的脸颊和耳尖都热出了一层红。
岑迦南右手手肘撑在了她的身侧,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呼吸又低又沉,扑簌簌地吹拂在她的面颊上。
他的手指勾着腰带,那根细细的布料在他指尖转了个圈。
“殿下……”谈宝璐这一声唤,叫醒了岑迦南的几分神志。
他作乱的手指稍稍停了停,然后从她的腰处移开,移到了她的腿外侧,便停了下来,上下抚了抚,说:“我有事同你说。”
“什么事?”谈宝璐扭头看岑迦南,纤长的睫毛上盛着灯光,层层叠叠的粉色丝绸裙摆堆在坐榻上,被银白的月华蒙上了一层轻纱。
岑迦南说:“我过几日要去一趟大禹。”
“大禹?”谈宝璐好奇道。
她感觉一根带着薄茧的手指似乎撩起了裙摆布料的一角,然后火热的手掌钻了进来,围绕着她的小腹和腰部轻轻打着圈。
岑迦南说:“这次是公务在身,所以,”他顿了顿,又去捉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放在唇边细细磨蹭。谈宝璐的注意力被岑迦南的远行抓走,顾不得难为情,也就没有缩手,忙问:“为什么去呢?”
岑迦南用指腹摸着她圆润的指甲,说:“小事,只是去平定一下叛乱。大约一个月便可回来。所以我们的婚事,暂且要往后延。”他又将她的手送到唇边,另一只手在她腰后有力地抚摸了两把,“你可怨我?”
谈宝璐腰一塌,靠在了岑迦南的胸膛上。他的手又烫又粗糙,摩挲着她腿部的皮肤,在那酥麻之外,又带来几分难以言喻的酸。她上身一颤,浑身是汗,蜷缩起身体,将耳朵贴了岑迦南的胸口,听着岑迦南平稳的心跳声:“殿下这次去危险吗?”
岑迦南无所谓道:“还行。”
谈宝璐心却沉了沉。岑迦南对她语气平淡,但她清楚,上一世岑迦南一生没几次滑铁卢,大禹却是他的心腹大患。他这次去,前有孟非谌,后有赫东延,绝对不算太平,也绝不是“还行”二字便可概括。
“那我能去看望殿下么?”谈宝璐抬起头,下巴搁在手背上瞧着岑迦南。
岑迦南在她掌心摩挲了两下,说:“当然不行。”
“为什么呀?”谈宝璐小脾气上来了,急道。
“那是军营,刀枪无眼,你去了被磕着碰着怎么办?”岑迦南声音有毋庸置疑的坚决。
谈宝璐小声嘀咕:“就算是家属,也能去探望的吧?”
岑迦南语气稍霁,说:“待战事平和一些,可以探亲了,你再过来。”
“嗯!”谈宝璐又眉开眼笑起来,问:“那殿下端阳节还在大都过么?”
岑迦南点了点头。
谈宝璐眼睛一亮,说:“殿下来我家吃饭吧。”
岑迦南定定地望着她,反倒让谈宝璐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涨红着脸解释道:“我想让我娘在殿下出征前见一见殿下,我娘一直担心我的婚事,这样一来也算了了她的一桩心事。”
岑迦南心中狂喜,但又很快低下头,无意识地碰了碰自己的眉骨,半晌道:“好。”
谈宝璐顿时眉开眼笑。
岑迦南又问:“伯母喜欢什么?”
“谈宝璐说:“你要给我娘亲准备礼物么?别弄得太贵重,买一些上成的中草药就好,再给我弟弟妹妹准备一些小孩儿喜欢的玩意儿。殿下知道小孩儿喜欢什么么?”
岑迦南微顿,半晌道:“知道。”
谈宝璐笑眯眯地说:“那就好。”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提亲的事,岑迦南放在她腰上的手,随着她越来越短促地呼吸渐渐拔高。他们之间一直存在这一道纤细的红线,这道红线在婚前绝不可逾越,但是岑迦南频频试探着,让这根红线快被冲破了。
岑迦南垂眸沉声问:“今晚还回去吗?”
谈宝璐两腿打起颤来,面红耳赤,瞪着雾蒙蒙的眼睛,连忙抬手推搡起岑迦南的胸膛,“我,我当然要回去的。”
岑迦南发出一声遗憾又痛苦地沉吟,“嗯。”那只手停在她的腰间,紧贴着她的腰静静发热,然后突然发狠似的掐着她的皮肉狠狠揉搓了一番,道:“再摸一下,受不了了,就叫我停。”
他抱着她又闻又嗅,谈宝璐浑身都热了起来,好像全部氧份都被岑迦南掠夺走了。她佝偻起后背,指尖紧紧地抓上岑迦南的衣领,在昂贵的布料上留下了皱巴巴的痕迹,低低求饶道:“受,受不了了。”
岑迦南望向她的眼神又黑又沉,尤其是紫色的那一只眼珠,瞳孔里倒映着案几上的灯火,如狂妄肆意的火苗。他发狠地在她的腰和腿侧抚摸了两把,然后猛地将她抱坐起来。
从岑迦南腿上下来时,谈宝璐还有点腿软。她的衣服被岑迦南弄得有些乱,连忙手忙脚乱地系着侧面绳扣。岑迦南站着看了一会儿,被谈宝璐狠瞪了一眼,方才慢吞吞地过来搭了把手。
他俯身仔细将她腰上的纽扣一粒粒系紧,再拾起不知什么时候弄掉的软底绣花鞋,就要在她面前半蹲下去。谈宝璐连忙将鞋抢走,自己踩了进去,结结巴巴地说:“我自己来吧。”
她乱中有序地穿好了衣服,岑迦南又在她身上披了一条黑色兽皮披风,就去挑宫灯。
“等,等等。”谈宝璐结结巴巴地叫住他。
岑迦南提着灯回身,谈宝璐涨红着脸,一步步缓慢挪到了岑迦南面前,然后低着头,垂着眼,踮起脚尖,飞快地将岑迦南的衣领翻了过来。
岑迦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领,然后提灯出去。望着岑迦南的背影,谈宝璐意识到岑迦南这是要送她,连忙说:“就几步路,我自己回去吧。”她怕岑迦南现在就被母亲和弟弟妹妹发现了。
但岑迦南不为所动,反问:“想我抱着你回去?”
谈宝璐立刻改口道:“殿下送吧,送吧……带路!”
岑迦南牵着她的手,硬是将她从院子这头送到了院子那头。一只小小的灯摇曳,暖洋洋的光照亮了归家的石板路。
*
谈宝璐刚一回家,就听见辛夫人在屋里问小东和小西,“宝儿怎么不在房里?”
谈宝璐连忙过去,说:“娘,我在这儿呢。”她亲亲热热地挽上辛夫人的手,说:“娘,端阳节多做几个菜吧。家里要来客人。”
辛夫人闻声立刻笑了起来,说:“什么客人?”
谈宝璐说:“娘,您就别打趣我了,您明明知道的。就是,客人啊。”
辛夫人一笑,说:“动作还挺快。身上披风就是他的吧?个子真高。”
那披风都在地上拖一路了,一看就是那人给她披上的。
谈宝璐撒娇道:“娘!”
辛夫人说:“好了,不逗你了。刚好鸣爷送了几两牛肉,几坛好酒,我真愁家里都是女人,胃口小,这些酒肉经不住放。现在好了,刚好拿出来。”
谈宝璐眼睛一亮,问“鸣爷?是上次的侯鸣么?”
辛夫人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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