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那对小情侣已经离开了。迎面走来另外一对年轻男女,一黑一白,身材高挑,格外吸睛。
俞早正打算对宁檬说有帅哥美女看了。然而下一秒她的眼珠子就不会转了,嘴里也嚼不动了,整个人被摁了暂停键,瞬间不得动弹。
虚幻和现实隆隆运作,拉扯出巨大的断层。走动间,男人的五官在她眼里逐渐变得清晰立体,银丝眼镜压出幽暗冷光。
对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突然扭头,一贯淡漠的视线直直投射过来。
俞早心尖狠狠一颤,很怂地蹲到了座位底下。
第19章 老年团 (19)
老年团(19)
见俞早突然蹲到座位底下, 宁檬一脸懵,语气十分奇怪,“枣枣, 你干啥呢?”
俞早装模作样在地上摸索,藏着脑袋,“我筷子掉了, 捡筷子。”
宁檬“嗐”一声,“捡什么呀?找服务员拿一双就是了。”
说着就要喊来服务员。
俞早赶紧阻止:“不用了, 我捡好了。”
她人蹲在座位底下, 举起自己的手中的筷子。
两根筷子腾空而出,人却不敢起身, 她怕祁谨川还没走。
她现在是真的怕见到他, 跟老鼠见到猫一样。
那天明明是他主动的,她反倒手足无措,心虚得不行, 想想也真够怂的。
宁檬催促她:“那你快起来呀?蹲地上干啥?”
话还没说完,视线不经意扫向窗外,她“咦”了一声, 嘟囔一句:“外面那男的是不是祁谨川啊?”
俞早:“……”
俞早眼一闭, 心想完了!
在见到祁谨川的这一刻,宁檬分分钟想明白了俞早这一系列的奇怪举动。
“瞧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她实在恨铁不成钢。
隔着玻璃, 宁檬察觉到了窗外那道炙热的视线,她朝对方挥了挥手,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一转头见俞早还猫着身子, 她扬起声线, 音色冷凝,“别藏了, 祁谨川都看到咱们了。”
俞早:“……”
俞早只能被迫从座位底下抬起脑袋,一脸的生无可恋。
“平时社牛得很,一见祁谨川就怂,不就是得不到的白月光嘛?他还能吃了你啊?”宁檬忍不住数落她。
大小姐搁下手中的筷子,“行了,我们出去跟老同学打个招呼。”
俞早:“……”
不,她不想去。
她僵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
此刻她只想装死。
宁檬拽了她一把,又掐她腰,小声和她咬耳朵:“祁谨川边上站着那女的就是神外大佬江鸿声的女儿江映秋,话剧女神,师从篮画大师,这两年拿了好几个大奖,在国内人气可高了。”
俞早动了动眉毛,面露惊讶,“这你都知道?”
“江教授多出名啊!学医的就没几个不知道他的。何况他女儿这么漂亮,历来受人关注。我还听说江映秋是祁谨川前女友。在前任面前,你可得给我挺直腰板,拿出点气势来,千万别给我丢人。”
俞早:“……”
“关我什么事?”俞早一头黑线,格外无语。
她和祁谨川什么关系都没有,他的前女友和她有半毛钱关系啊!
话虽如此,可她还是本能的挺直了腰板,站得笔直。
余光也不断偏向那抹纤瘦的身影,对方穿修身的白色大衣,阔腿牛仔裤,白色板鞋。装束简约,却难掩气质。浓颜系美人,五官精致立体,很有辨识度,浓烈到极致,张扬到极致,像是怒放的火焰玫瑰。
虽然很不想承认,这样的大美女才配得上祁谨川,两人站在一起,男帅女美,无比登对。
人比人气死人,两相一比,俞早顿时就泄了气,她再看看自己,简直就是丑小鸭。
素面朝天,妆也没化,衣服还穿得如此随意,跟人家怎么比啊!
小心思弯弯绕绕,俞早的心路历程格外漫长。可真要计算起来,也不过只有短暂的几秒钟。
“好巧啊祁谨川,这是带女朋友出来吃饭呢?”
宁檬熟络的问候语,将俞早从暗自神伤的情绪里拽出来。她不得不进入战备状态,专心应付好眼前。
有点好笑,好像是狗血的小言剧情,有修罗场那味儿了。
俞早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扯出一个自认为还算标准的职业假笑,举起爪子挥舞两下,“晚上好,老同学!”
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她态度敷衍,不在状态,只想原地遁走。
男人的视线越过宁檬,率先落在俞早脸上。停留数秒,又不着痕迹移开。既不显山,也不露水,难辨情绪。
可眉压得更皱,唇角也绷得更紧。
他没看俞早,而是接过宁檬的话茬,从容不迫解释:“宁檬慎言,我和映秋就是好朋友。你说她是我女朋友,小心余老板找我算账。”
江映秋身姿高挑,从容而立,宛如一朵铿锵玫瑰,高贵冷艳。
她莞尔一笑,不紧不慢开口:“我先生是余初和,这位美女误会了。”
在青陵何人不知檐外听雨,百年传承的老字号,底蕴深厚,和仁和堂难分伯仲。檐外听雨的少东家余初和更是名声在外,备受外界瞩目。
早前就传闻余初和结婚了,妻子的身份秘而不宣,网友几经猜测,都猜到了当红女明星身上。愣是没想到会是江映秋。
心爱之人转嫁他人,祁谨川求而不得,暗自神伤,俞早瞬间脑补了一出小言剧情。此刻看对方的眼神都多出了几分同情。
想必那天在她家,他就是把她当成了江映秋了吧!
可仔细看来,她和江映秋分明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谁知道呢!
出门没看黄历,吃顿饭还撞见祁谨川,俞早已经够尴尬了。偏偏宁檬看热闹不嫌事大,竟主动邀请那二人:“相请不如偶遇,一起聚聚?”
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目光化作一把利刃,冷锋出鞘,遍布杀气。
可惜大小姐视而不见,任由她站在一旁干瞪眼。
俞早是真怕祁谨川一口答应,她可不想和他一起涮火锅,她怕自己食不下咽。
所幸祁谨川当场说了句“不好意思”,“今日有长辈在,不露脸说不过去。下次我做东,请老同学聚聚。”
他刻意咬重“老同学”一词,目光有意无意总往俞早脸上飘,她简直头皮发麻。
宁檬拍了拍俞早肩膀,笑容满面,“那我和俞早可就等着祁大医生请客了。”
祁谨川:“一言为定。”
四人寒暄几句,各自分开。
两个姑娘回到火锅店,锅里的食材沸了太久,早已沉入锅底。唯有几根青绿色的木耳菜浮在表面,混着鲜红的汤汁,撞色明显。
宁檬早就没了继续涮的心思。她慵懒地靠着座椅,双手抱臂,气定神闲开口:“俞早小姐,说说吧,你和祁谨川到底怎么回事?”
俞早举着筷子夹木耳菜,闻之手一顿。
她倏然一愣,脱口而出:“什么怎么回事,我听不懂。”
“真当我是瞎子,看不出你和祁谨川之间有猫|腻么?刚刚他的视线可一直追着你跑,就差黏你身上了。”宁檬轻哼一声,语速飞快,像是绷断的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俞早:“……”
有吗?
没有吧?
祁谨川明明都没看她两眼。
她默了一瞬,小声说:“你看错了。”
宁檬伸出两根手指,指指自己的眼睛,“老娘眼睛毒着呢!休想糊弄我。”
俞早:“……”
知道瞒不过去,俞早唯有和盘托出。
“什么?!”大小姐拍案而起,一脸震惊,“你俩亲了?!”
俞早:“……”
她猜到这俩有猫|腻,以为只是互相暧昧,可没想到这么劲爆。
俞早老脸一热,环顾四周,慌得不行,“姐妹,你小点声。”
她可不想引起围观。
“渣男!”宁檬义愤填膺,又是一声吼:“这边亲了你,转头就和前女友吃饭,祁谨川可真够渣的。”
俞早:“……”
她压低声线说:“檬檬,你别那么激动,意外,就是一场意外。”
宁檬冷冷一笑,一针见血,“成年男女之间哪来那么多意外,还不都是色迷心窍,你俩谁都不无辜。”
俞早无言以对,闺蜜说的都是实话。
宁檬敛眸,正色道:“枣,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俞早一脸不解。
“光亲下就完事啦?祁谨川那么好的身材,不睡多可惜啊!”
俞早:“……”
“闭嘴!”这话太辣耳朵,她都没法听。
“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家都是老同学,不能便宜别人啊!”
俞早:“……”
“你敢说你不馋他身子?姐妹,别怂啊,快快雄起!趁热打铁睡男神!”
俞早:“……”
俞早不顾闺蜜的喋喋咻咻,埋头干饭。她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只要一想起江映秋的那张脸,她就丧气。
珠玉在前,祁谨川怎么可能看得上鱼目珠子呢?
狂炫半份肥牛,手机发出“滴滴”一串声响,通知栏挤进一条微信。
俞早最先看到无脸男头像,下面紧跟着一条文字——
祁谨川:【火锅结束告诉我。】
“渣男!”她忍不住在心里大骂祁谨川。
和前女友吃饭还不忘来撩她。
俞早把手机倒扣在桌子上,权当没看到。
***
两家长辈聚餐,正巧江映秋刚从国外演出回来,叫上小辈一起,联络联络感情。
本来还通知了余初和一同出席。很不凑巧,他临时飞去横桑出差。不然怎么轮得到祁谨川和江映秋被人误会。这位余老板可是出了名的黏老婆,出门在外就跟树袋熊似的,恨不得挂老婆身上。
走廊走到底,一家港式茶餐厅,店名取得相当有意境——茶白春坞。
店内环境清幽雅致,灯光晕暖,适合亲朋好友聚餐。
几步就到店外,江映秋突然冒出一句:“是短头发那个姑娘?”
这话没头没脑,祁谨川怔然须臾,迅速反应过来。
他颔首,声带滚动,挤出一声低音,“嗯。”
江映秋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姑娘的脸,弯下嘴角笑,“原来你喜欢文艺挂的。”
齐耳短发,五官清秀,虽不出众,可骨相生得极好,越看越有韵味,越看越耐看。
气质娴静,温婉可人,书卷气很浓,有点文艺青年的感觉。
“那姑娘是社恐吗?我看她都不怎么说话,见到你好像很局促的样子,都是你另外一个同学在说。”
“她说她是社牛。”祁谨川说起来就好笑,唇角翘起,一直没卸下弧度。
尤其想起她一本正经告诉自己她是社牛的样子。
江映秋直言不讳,“她可能对社牛有误解。”
祁谨川:“……”
“她在别人面前不这样。”
“那她就是怕你。”
祁谨川:“……”
江映秋睨他一眼,揶揄:“祁大医生,你究竟把人家怎么了,她这么怕你?”
他干啥了?也没干什么,顶多就是没控制住吻了她。
那天气氛烘托太到位,暧昧上头,他心生歹念。也没经过深思熟虑,全凭本能,立马付诸行动。
过后他也很后悔,打乱了自己的节奏不说,还吓到了俞早,把她越推越远。这段时间,她明显在躲着他。
本来想不动声色织一张大网,一步一步小心地将她纳入网中。最好让她无知无觉,等最后反应过来时,她已身在网中,无路可退。
早前他一直是这么做的。没想到那天出了意外,他没把持住自己。以至于前功尽弃,一朝被打回原形。
这几天他也一直在反思,他就是太心急了,自乱阵脚。依到那姑娘小心谨慎的性子,他就该耐心,再耐心,一点心急都要不得。
江映秋伸手要去拉玻璃门,祁谨川先她一步,替她拉开。
他立在一旁,等她走进去,他再抬步。
江映秋想起什么来,扭头小声问:“你去援非也是因为她吧?”
男人兀自沉默,并未回答。
可透过他深邃幽邈的瞳眸,江映秋已然得到答案。
多么神奇,祁谨川这般骄傲的男人竟也抵不过一个“情”字。以至于寻寻觅觅,踽踽独行,蹉跎数十年。
——
江鸿声和祁家夫妇是多年挚友,在各自领域都大有成就。祁谨川又师从江鸿声,得江教授倾囊相授,两家关系历来亲厚。
祁谨川和江映秋长大后,两家长辈确实动了亲上加亲的念头,暗地里也一直在撮合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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