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阑舟看着宴君安, 站了起来,猫类兽态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你的剑呢?”
“不好上山,我暂时将它寄存在山下。”
他说的坦坦荡荡理所应当, 似乎事情本来就应该如此。
楚阑舟听到这个回答, 微微叹了一口气。
然后花白的狸花猫猝然变成了一个黑衣冷肃魔尊,楚阑舟毫不犹豫,从树梢一跃而下。
宴君安吓了一跳, 连忙伸出手将楚阑舟接了个满怀。
花叶纷飞,纷乱的叶片遮蔽了二人身形。
楚阑舟听着耳畔呼呼风声, 勾起唇角,侧头, 将唇印在了宴君安的唇上。
宴君安眼眸微微放大,但很快便染上了点点笑意,手指用力,将楚阑舟揽得更紧。
二人唇舌相缠,交换了一个血腥味十足的吻。
“你……”能够呼吸的间隙,楚阑舟睁开眼睛,轻轻喘了一口气,开口道。
可她话还未说全,就看见宴君安还是一贯的温和微笑,身体却向后倒去。
……
这山顶的负荷对于剑尊而言还是有些超过了。
楚阑舟与宴君安并排行在路上,看着身旁表情风轻云淡的宴君安,心想他还挺能装。
要不是她就在他旁边,能感受到他将全身的力量都靠在自己身上,她都要以为宴君安真的没事了。
站都站不稳,这人到底为什么要上来?
新肉还未长好又会被那些锐利的风刃划开,血迹不断从宴君安的身上脸上溢出,若不是流云衣不显,估计宴君安此时已经是个血人了。
楚阑舟靠着宴君安的那边湿漉漉的,全是这个人的血。
楚阑舟别过头,还是小声地开了口:“我只是外出办事,发生了些意外——撞见的胡平,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已经解决了,没有多久就能回来。”
她独来独往惯了,早习惯不与人分享自己的行踪,但今日宴君安是为了找自己才受的伤,楚阑舟有些过意不去,还是开口解释了一句。
“嗯 。”宴君安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阑舟很厉害。”
楚阑舟又不是想让他夸自己,她亦不习惯被人夸赞,便又将头转了过去,不再开口。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时间,楚阑舟凝望着一望不到头的崎岖山路,有些担忧。
山路只走了一半,楚阑舟有权限可以保证自己不会被这些寒风侵袭,宴君安却没有。
他必须依靠自己的肉身硬抗这些剑气,自己走下山。
“你……能不能坚持下去。”楚阑舟又觉得自己这句话显得有些刻意,找补道,“念虚宗的剑尊要是残了,修真界那些老头子肯定会大发雷霆,打到我面前,要逼我给出个交代……”
一提到那些老头子楚阑舟心里就直犯恶心,楚阑舟怕自己说重了又勾连起往事惹得二人不快,话说一半便住了嘴。
“不碍事,这种路我走过很多次,可以走完。”好在宴君安并未察觉,语气如常。
很多次?什么意思?
楚阑舟只知道拜入剑阁有爬九十九阶问心塔的习惯,却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由头,需要剑尊亲自再体会一遍凌迟之苦。
楚阑舟忍不住思索起来。
“我若是真的残了,阑舟,你还会允许君安长长久久跟在你的身侧吗?”宴君安却忽然开口,打断了楚阑舟的思绪。
宴君安停下了脚步,认真凝望着她,眼眸湿漉漉的,像沾染上了林间的露水。
楚阑舟却别过了眼,没有回答。
寂静弥漫在二人之间,周遭一片寂静,只能听见簌簌风声。
宴君安没有得到回应,也不失落,反而笑了起来:“没关系,我不会残疾的,因为这山上有一个很重要的人。”
“她之前在山上,如今在我身边,那是我的……心上人。”
.......
宴梦川早已在楚阑舟的门前等候了许久。
他有些害怕。
他与小师叔约定好了时间,想要询问法器的事,向来守时的小师叔却罕见地迟到了一刻钟,再回来的时候,浑身浴血,看上去颇为吓人。
而且不知道为何,林师叔也不在房内。
他骇得就想烧警报符箓警示众人,可还没等他引燃传讯符,眼角却暼到了一只狸花猫。
小狸花猫猫自角落施施然走出,大摇大摆踩着宴君安的肩膀爬了上去,爪子就勾在流云衣之上。
眼前的场景诡异至极,宴梦川满脸迷茫,有些无所适从。
宴君安皱了皱眉,冷淡开口:“无事。”
师叔说是无事那就是无事了。
宴梦川这才放心下来,但他老觉得看眼前的画面看得眼睛疼,于是便佯装行礼,实则逃避视线将目光转到了地上。
等他再抬起眼时,宴师叔身上哪里还有什么血迹和伤痕,分明还是同往日一样霞姿月韵,仪表堂堂。
刚才或许是自己看花了眼,宴梦川悄悄松了一口气:
“师叔,这便是我自那小世界带出来的法器。”
“这法器……”
宴君安沉默片刻,指尖泛起一道水色灵力,那灵力裹挟着宴君安的一滴精血,点在了那空白卷轴之上。
灵力在接触到卷轴的时刻便当即消失,原先空白的卷轴却忽然浮现出一行字。
那一行字消失得极快,以楚阑舟的眼力都没能看清。
宴君安收回了手,表情十分严肃:“将这法器交给你的人有没有同你说过这东西叫什么?”
“是说过的。”宴梦川恭敬回答道,“这法器名为天地卷。”
宴君安点了点头,手指早已恢复如初:“这法器……可以看因果。”
“以你的修为,看不到太深的东西。” 宴君安顿了顿,复又开口道,“以精血为引,献祭血肉,可观未来。”
一滴渡劫期修士的精血居然只能让这些文字浮现须臾,可见它的需求有多旺盛。
“看这东西要付出的代价极大,你轻易莫要尝试。”
这也是理所应当的,拥有这等法器已然逆天,要是不用付出代价就能达成目的,是不可能的事情。
楚阑舟旁观着面前一幕,想得更多了些。
这法器是楚苑留下来的东西。
可楚苑为何要将这东西给他?
宴君安还在研究手上的书卷,一边研究,一边同宴梦川讲解要点。
宴梦川耐心听着师叔的讲解,学着师叔的样子,也燃了自己的一点心头血滴在天地卷的上头。
天地卷复又亮了起来。
这一次的文字亮起的时间比宴君安点亮的时间还长些,楚阑舟隐约能看见一个名字。
是自己的,而在自己名字的旁边……还有一个宴君安。
后面似乎还有些旁的词汇,正在不断往外延伸。
金光实在晃眼,宴梦川看不真切,还想伸头去看个分明。
楚阑舟下意识就要用灵力将这东西打翻,可她还没来得及做,宴君安却比她更快。
天地卷落在地上,竹简与地面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细响。
宴梦川望着面前的一只手和一只毛爪子,有些疑惑,但还是小心翼翼望着面前人:“师,师叔……”
宴君安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不必看了。”
宴梦川这才反应过来。
他刚刚借用宴君安的阵法献祭,虽然用的是自己的精血,但召出的应当是宴师叔的未来。
差一点就窥探到了师叔的隐私,自己刚刚居然还傻乎乎伸脑袋去看,宴梦川吓得脸都白了,连声道歉:“师叔,弟子,弟子不是故意的。”
他虽然嘴上道歉,但心中却也生了些旁的心思。
宴师叔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他刚刚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可宴师叔的未来又为何与大魔头楚阑舟扯上了瓜葛?
无数思绪缠绕在宴梦川的心间,让他忍不住起了些不该起的心思。
宴君安回眸,冷淡地扫了他一眼,直接点破了他的想法,“你很好奇?”
被看出了想法,宴梦川满脸通红,但还是承认了自己的错误:“是。”
没等宴君安开口,宴梦川就先跪在了地上:“弟子回念虚宗会自行领罚。”
……
念虚宗,剑阁内。
柳明域正站在剑阁门口,等待木童子通传。
没有浪费太多时间,很快房门便被推开,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童子从角落走了出来,对着柳明域深深做了一揖,而后才一板一眼道:“尊者远游未归,长老请改日再来。”
柳明域耐心解释:“不是见剑尊,是去见剑阁师祖。”
小童子皱着眉,明明是木石胎做成的傀儡,看上去十分鲜活:“可师祖在闭关,也是不见客的。”
柳明域:“可我有掌门手谕,允许我入剑阁。”
小童子:“可,可剑阁有规定,入剑阁需要先请示剑尊。”
“剑阁也算是念虚宗的地界,既然掌门允许让我进去为何还需要请示剑尊,难道剑尊比掌门还大吗?”
这下可把小童子问迷糊了,他捂了捂脑门,还在纠结。
柳明域耐心告罄,他一把推开小童子,抢闯了进去。
第100章
宴梦川找宴君安还有别的事情, 宴君安不仅在修真界位高权重,还是宴家的话事人之一,有很多杂事都需要他亲自处理。
楚阑舟一开始还趴在宴君安的肩膀上, 后来趴腻了, 就辗转换到了窗台上, 小猫脑袋一点一点, 竟是打起了盹。
幼猫的身体本身就没有长好,楚阑舟受制于那幼猫的身体,需求睡眠的时间比较长。
宴梦川冲着宴君安行了一礼, 又从怀中掏出一封红简递到了宴君安的手上:“师叔, 穆家前些日子送来了一封拜贴……”
宴梦川一边说,一边悄悄用眼睛去瞟宴君安的眼色,后面的话还未出口就被打断。
他眼睁睁看着宴君安伸出一只手,将指尖抵在了唇瓣:“嘘。”
啊?宴梦川不明所以,声音却不由自主压低了很多, 眼睛却越瞪越大, 差点要脱出眼眶去。
宴师叔居然在笑?!
宴君安目光完全没有落在他还有他手上的信身上,而是转头落在窗沿旁。
他的眼角微弯,目光里带了些罕见的温柔缠倦之意。可他的目光所向, 居然只是一只小猫。
小狸花猫似乎察觉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灼热目光, 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慢悠悠翻了个身,将脑袋转到了外面。
岁月悠长, 宴梦川不知是自己疯了还是,竟在宴君安眼底看到了一眼万年的影子。
他垂下头, 心下微酸。
他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这猫同师叔关系那样好, 自然是师叔养的猫。
可自己也是师叔看着长大的,虽未拜师却已和师徒没什么区别,也从未收到过师叔如此温柔的目光,他年纪尚青,心态难免有些不平衡。
自己居然在和一只猫较长短,宴梦川自己都有些好笑,但这一下提醒了他,他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问师叔:“念虚宗拜师礼在即,师叔,弟子应当拜谁为师?”
这件事其实不需要他去问,家里早就安排好了。
按照惯例他应当听从宴家安排拜入天元峰成为宫淮的弟子,可天元峰最近出了两桩大事,先是天元峰大弟子杨元一失踪,生死不明;二弟子薛子林为了搜寻师兄踪迹不顾众人反对加入执法阁。更有流言穿出,说宫淮待弟子残暴严苛,所以才导致大弟子出逃不愿回宗。
天元峰发生了这两件事,峰内凋敝无人,宴家自然不愿意让宴君安再拜宫淮为师,可他们不选择宫淮,也会选择张淮李淮,对宴梦川而言,都没什么区别。
如今秦家式微,宴家穆家隐隐忧超越上五家独大的趋势,宴君安久居长庚峰避世不出,宴梦川最有可能为宴家下一代家主。宴梦川拜师,不止是拜师,更代表着宴家的态度。
在这些利益纠葛之下,宴梦川能够左右的事情有限,可他终究不想听着家人的摆布去再拜一个又如宫淮一样的师尊。
他来念虚宗,并非是为了能够更好继任家主之位,也不是为了巩固宴家权威,让宴家逐渐攀致顶峰。
——他是来学剑的。
当年宴君安少时习剑,一剑荡平山海,成了名动九州的剑尊。
宴梦川每每听闻师叔的事迹,都觉得心潮澎湃,做梦都是师叔挥出那一剑的肆意样子。
那样的剑,宫淮教不了,那些妄想攀附宴家的酒囊饭袋也教不了。
他在此时提起这件事,主要还是怀揣着些希冀,希望宴君安有收徒打算,能够收他为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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