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百里子苓与萧老板正往‘同福’酒楼而来。
柳菘蓝在门口远远看着,便没有往前,她大约是猜测到,百里子苓要跟这位萧老板谈一谈,于是让伙计把二楼最靠里的雅间摆上茶水和茶点,自己则在门口等着。
“菘蓝姐,借你的宝地说几句话。”百里子苓走到柳菘蓝跟前,姐妹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萧老板是贵客,来,楼上请。”
柳菘蓝退到一边,先让萧老板进去,再扯了一下百里子苓,百里子苓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必担心。
陆筝紧随其后,也一起上了楼。
柳菘蓝守在楼下,不许任何闲杂人等上楼去打扰。
萧老板进屋看了一眼,见茶水还是热的,茶点摆了好几样,看起来都不错。
“柳掌柜还真是客气,事事周到。”萧老板说了一句。
“我这姐姐呀,经商多年,南来北往到处做买卖,自然是周到热情。不像我,一个粗人,只知道打打杀杀,若是有失了分寸的地方,还请萧老板见谅。”
百里子苓是卫国公,在南陈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也是极尊贵的身份,哪怕是那些达官贵人见了百里子苓,也得尊重几分。
但现在,百里子苓在这位萧老板面前多了几分客气,一个国公爷对一个商人客气 ,这也是天大的笑话。
“国公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商人,您是何等身份,哪有失了分寸一说。国公爷这是要折煞小人了。”
萧老板微微躬身,头也压得低了些,做出一副很惶恐的样子。
“萧老板,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咱们也就不必遮遮掩掩。鹰王既然来了五河口,我百里子苓自然是要热情接待的,毕竟,鹰王很快就是咱们南陈的女婿了。”
百里子苓直接戳破了萧老板的身份。
如果说在来之前,百里子苓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萧宗元,那客栈里的那场杀戮就摆明了,他只能是萧宗元。
若是洛斐或是别的人,倒也吸引不了那些杀手敢在五河口这个地方杀人。
萧老板倒也没有反驳,但也没有承认,而是缓缓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道:“国公爷身边尽是高人,没想到这位先生还能忽男忽女。”
陆筝没想到自己的易容术已经被人看穿,他现在更想知道,自己哪里出了纰漏。
“鹰王说笑了。这位是我的文墨先生,平日里帮我抄抄写写。鹰王大约也听说过,我百里子苓是不通文墨的。”百里子苓说道。
“陆筝见过鹰王殿下。”陆筝上前抱拳以礼。
哪知道,这位萧老板却十分轻佻的想勾陆筝的下巴,陆筝反应快,先是躲开了对方的手,但对方却没想就此放过他,再欲朝他下巴动手时,二人也就交上了手。
百里子苓退到一旁,以陆筝的身手,她是不必担心的。更何况,萧宗元都跟着到了这里,也不会是真想动手,大约就是想试试陆筝而已。
果然,两个人仅在手上推来挡去,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约摸二十来个回合,二人不分胜负,也就住了手。
“陆先生好功夫!”萧老板夸赞了一句。
“鹰王殿下才是好身手!”陆筝回了一句。
“国公爷,请!”萧老板这才朝站在一旁的百里子苓示意了一下。
三人纷纷落座。
“国公爷好眼力,我原本以为自己藏得挺好。”萧老板这话,也就间接承认了他就是鹰王萧宗元。
“鹰王殿下好胆量,就带着二十来个人,敢来五河口,这是笃定我不敢对殿下做什么。”
“那,国公爷是要对我做什么吗?”萧宗元挑了下眉,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的笑。
“鹰王殿下,客栈里死了的那七八个,总得有个说法吧。这里是南陈,既然有人被杀,那就得按南陈的律法来。
我呢,虽是不懂刑律,但杀人偿命还是知道的。就算殿下说那些人不是自己杀的,但你恐怕也很难把自己摘干净。所以,殿下觉得,我该对你做什么?
或者,殿下就纯粹是对南陈的监狱好奇?我呢,会尽可能满足殿下的好奇心的。”
百里子苓说完这番话,端起茶杯来喝了一口。
萧宗元见她喝了茶,也端起茶杯来喝。
“鹰王殿下不怕我下毒?”百里子苓放下茶杯问道。
“国公爷,不是我小看你。你呢,还真不敢。我要真死在了五河口,那这仗可就有得打了。”
萧宗元饮罢了茶,拿起一块茶点尝了一口,点了点头,“你们南陈人做的糕点就是不错,看来得带几个会做糕点的人回去,这样才能一饱口服。”
百里子苓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萧宗元,她表面上很淡定,但心里却是真想弄死他。
除去国仇之外,她还有家仇。
父亲和大哥死在了埋羊谷,虽说是战死,虽说是被自己人给陷害,但是,埋羊谷那一战可是跟萧宗元打的。父亲和大哥的命算在萧宗元头上,也不过分。
仇人见面,自然份外眼红。
但是,她现在确实拿萧宗元没有办法。
她不只不能动萧宗元,之后还得让人保护好这位大爷,如果他要真的死在了五河口,那南陈就算再不想打仗,都得掉层皮。
家仇虽然让她难受,但若是为了一己之私,把整个国家给拖进去,让那么多无辜的人死去,她百里子苓自然是不会干的。
所以,哪怕现在看着萧宗元,她得忍下千百次想宰了对方的冲动,那也不能动手。
“鹰王殿下说得对。但殿下,你想过另一种可能吗?”百里子苓顿了顿,“如果我跟你们雄鹰部的守旧派联手,你死在五河口,那还真就不算事。”
“卫国公这个想法不错。不过,卫国公可能不知道,此次出来带领大军驻扎在二十里外的,是我那十二岁的长子。
在你们南陈,十二岁可能还是个孩子,但在我们草原上,十二岁就已经是大人。如果我死了,他便是下一任鹰王。
他若想坐稳鹰王的位置就必须给我报仇,一场大仗总是少不了的。卫国公,可还有疑问?”
百里子苓确实没有想到,萧宗元居然如此能言善变。百里子苓也不想在口舌上争个输赢,毕竟那也没什么意义。
陆筝倒是有些看不过,说道:“鹰王殿下,国公爷或许是不敢让你死在五河口,但完全可以把你交给守旧派的人。
与其说杀了你,守旧派的人或许更喜欢折磨你吧?你说,你要是到了他们手里,会怎么样?
你的长子就算手握大军,也一样投鼠忌器。咱们南陈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陆先生真是学识渊博,佩服佩服!”萧宗元笑道。
“殿下,还是说说你的目的吧,这样咱们也都能少些误会。你不想死在五河口,我也不想在我的地盘上有什么动乱。”百里子苓道。
“我听说卫国公与扶风王爷亲如兄妹,所以就想来问问卫国公,这和亲之事,可有变数?已经开春了,按说,南陈那边应该做好了兰阳公主出嫁的准备。
当然,我知道,亲妹妹远嫁,扶风王爷舍不得,想多留几日,我也是理解的。只是,到如今皆未与我方联络出嫁的相关事宜,我不得不多想,怕是扶风王爷改主意了。
又或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妹妹,想在族中随便选一个女子嫁过来。我萧宗元还真不要别人,就要兰阳公主。”
“殿下见过兰阳公主?”百里子苓问。
“不曾见过。”
“既是不曾见过,如何知道其他的公主不比兰阳公主更好呢?”百里子苓又问。
“卫国公这是说笑了。兰阳公主从前或许真的不值一提,母妃在世时不得宠,唯一的亲哥哥还只是个郡王,确实可有可无。
但现在,兰阳公主的哥哥可是南陈的真皇帝。试问,南陈还有哪个公主能比兰阳公主更好,更尊贵?”
百里子苓心想,赵怀舍不得兰阳是肯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换人出嫁,但就现在看来,人家了解得这么清楚,怕是连兰阳公主的样貌也一清二楚,想换人,怕是行不通了。
萧宗元特意跟她说这些,应该也想让她跟赵怀传递这样的信息。如果要和亲,那就只是能兰阳公主。
当然,如果不和亲,那就另说。
“殿下,您的意思我会转达给王爷。不过,客栈里的刺客,殿下不准备说点什么吗?”
“卫国公,你刚才也说了,这是南陈,这五河口是你的地盘,你想怎么查就怎么查,若是抓到了人,也不必问我,按你们南陈的律法,该杀便杀。”
萧宗元这态度似乎也说明了,昨晚客栈的那些杀手就是守旧派的人。
按说这种清理门户的事,应该他自己来干。但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他过多的插手,任谁都不会喜欢的。所以,那些人,如果真的抓到了,杀了倒也干净。
三人谈完,萧宗元先起了身,正要出门时,萧宗元又回过头来,问了一句:“卫国公,听说,你跟木苏和那狼崽子有些交情?”
第149章 149、父女相逢
“这要论交情,我肯定比不上鹰王你。你可是留他在雄鹰部住了大半年,我倒是也想留他住个大半年,这不是人家不干嘛。还是交情不够啊!”
百里子苓一点都不意外萧宗元知道些什么,毕竟在北楼关的时候,草原上的人也没闲着。
只是,百里子苓没有想到,萧宗元会当面把这点事给挑破,不知道他意图何在。
萧宗元哈哈一笑,又道:“卫国公要是愿意,我也是很乐意请卫国公去我那里住个一年半载的。听说卫国公喜欢吃羊肉。我们草原的羊那可是最美味的,卫国公要是去了,我让他们天天宰羊,保证你吃我的羊,再不想别的。”
“鹰王殿下客气,我想,以后会有机会去草原吃你的羊。”
百里子苓语带双关,萧宗元也听出来了,但他并没生气,反倒乐呵呵地,“行啊,那我可就恭候卫国公大驾。”
萧宗元出了房间,百里子苓重重一拳捶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水瞬间打翻。
“将军,这可是个狠角色呀。”陆筝说了一句。
“是狠。他还真不怕老子当下就宰了他。”
“将军,来日方长。”
柳菘蓝见萧宗元下了楼,客套两句把人送出门之后,忙快步上了楼。
如果说,她之前还只是怀疑这人就是萧宗元,当他与百里子苓一起出现的时候,她便能肯定这人就是萧宗元,不然百里子苓也不会把人带着往她这里来。
“妹子,什么情况?”柳菘蓝推门而入。
“萧宗元走了?”百里子苓问。
“走了。他这胆子还真大,真敢带那么几个人就来五河口。”
“菘蓝姐,赶紧给王爷传信。就说萧宗元已经到了五河口,和亲公主不能换人,如果换人,就等着打仗吧!”
“妹子,你知道王爷要换人?”柳菘蓝有点意外,换人这件事,在朝廷定下兰阳之后,赵怀便已经让她开始在全国各地寻一个与兰阳长相相似的姑娘。她呢,还真就找到一个,如今人还养在扶风王府里。
“他就那一个亲妹妹,怎么会舍得。如果没有晋王叛乱一事,中途换人,对他来说,可能是另一个机会。但现在的局面不同了,他的身份也不同了,现在要换人,那就是他的灾难。”
百里子苓与陆筝走后,柳菘蓝赶紧把这个消息发往了京城。
今日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五河口也显得格外的热闹。
这几天,到达五河口的商人也不少,客栈、酒肆、茶馆也都热闹起来。
太阳还未下山,柳菘蓝就来到了五福楼。
要说她不激动,那是不可能的。
当然,柳菘蓝也不会单纯地认为这是别人的好心,替她找家人。折腾了这么大一圈,自然还是有所图的。
钱嘛,她倒是很多,不愁给不起。但她觉得,对方要的可能是钱财之外的东西。
柳菘蓝要了一壶上好的茶,又要了些花生、瓜子、大枣。一边吃着,一边看楼下戏台上的表演。
几个经商的老板听说柳菘蓝也来听戏,过来打了招呼,又闲扯了几句。等这些人都走了之后,她才觉得有些尿急,忙往楼下寻茅厕去。
从楼梯上来的人里,有一人穿了个黑色的斗篷,上楼的时候,脚有些许的跛,帽子遮住了半张脸。柳菘蓝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不由得回头多看了一眼。
最近五河口来了许多生人,这并不奇怪。但是,昨夜客栈的杀人事件之后,多少有些人人自危。
虽然官府已经出了告示,说是仇家寻仇,但毕竟死了好几人,大家心里总是不踏实。
柳菘蓝去解决了三急之后,回到二楼的雅座,却发现里边就坐着那个穿斗篷的人。
她没有马上上前,而是站在那人背后细细地打量。当然,她的内心也很激动,因为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很可能就是她的家人。虽然,她对家人没有任何的印象。
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的存在,但没有回头,只是端起茶来喝了一口,然后又安安静静地看戏。
柳菘蓝站了有一会儿,这才缓缓地来到自己的椅子上坐下。
她没敢直接看那人,落座之后,先问了一句:“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我姓南,你也姓南。”那人说着取下斗篷的帽子,露出整张脸来。
柳菘蓝侧头看他,眼前这个男人看着也就四十多岁,长相普普通通,但那双眼睛却透着精明。
“姓南?”柳菘蓝觉得这个姓少见,但她确实听说过。
比如十几年前给皇宫采买的大商家,就姓南。
“你的名字叫南月,因为,你出生的那晚正好是八月十五,月亮最圆的时候。”男人看着柳菘蓝,眼里似乎还闪着异样的光。
“那你叫什么?”柳菘蓝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有一点印象的男人,她不知道这人的话可不可信,但南这个姓真的让她有点介意。
“我叫南颇,你应该听说过。”
是的,坐在柳菘蓝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就是南坡,那个曾经做过西陀三皇子老师的南颇,也是被关在北楼关监狱里的南颇。
“南颇?”柳菘蓝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几年,柳菘蓝常出入皇宫,十几年前南家的事自然也听说了一些。而且,南颇的名字,她也只不一次听过。
都说这南颇叛国,诈死逃去了西陀做大官,前些年,还带着兵攻打南陈,皇帝曾为此大怒。
他就是那个叛国的南颇?
柳菘蓝顿时觉得这个坑。
她努力让自己平复情绪,毕竟这只是这个男人的一面之词,她对此人完全没有印象,更不知道他说的又有几分真。
“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没有记忆。也知道,当年是百里老将军在路边救下了你,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信。但咱们南家人,无论南女,身上都有一个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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