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前,黎想因为摸了摸他大一时候的画画工具,下一刻被当成了他的模特。
薄浮林好几年没碰过画笔,转完专业后更没作过工程图,这会儿来了兴趣,不让她动。
在素描纸上拉了几条线,从她裸着的肩颈那往下画。
“你别把我玩坏了……”黎想对自己这姿势感到羞耻,抱怨地皱皱鼻子,“玩坏了你又不替我守寡。”
她在家穿得宽松,身上那条裙子落了一半。长发落在一侧,蝴蝶骨脊凸起,细长的颈绷直。
胸口布料半遮不遮的,更显狎呢春色。
他含糊地咬着笔盖,笑笑:“你怎么知道不会。”
明明就随口一句话,却落在她心口泛起涟漪。黎想一下如梦初醒般,反应过来在和他谈的变成了什么话题。
谈个恋爱而已,怎么就扯到守寡了。
她在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中,没察觉到刚还在画画的某位少爷已经撂开画笔,欺身而上。
“想想。”薄浮林哑声咬住她后颈,低笑着叫她小名,一副浪荡样,“想想在想什么?”
她没来得及推拒,他已经自己无师自通地顺着往下。
黎想在这股磨人的酣畅淋漓中咬紧手背,终于忍不住喊他:“薄浮林,你别什么都上嘴……”
-
上班真好,上班万岁。
这是她在薄浮林家被迫蹉跎了一个周末得出的结论。
但平心而论,黎想把这段恋爱谈得很开心。薄浮林无疑是个合格的男友,完美的情人。
周一,他顺路把黎想送去DK那边。
薄浮林在她下车前喊住她,似乎是斟酌了片刻,才说:“你手上那个项目会加个人进来。”
黎想显然没收到过这个消息:“谁啊?”
“就一个外包,不参与你的分成。”他觉得没必要细说,揉揉她脑袋,“也不用担心,你还是这个项目的主创。”
她以为是新人空降,让她带。点点头:“好。”
但回公司不久,这位新来乍到的姚于姣就给了她一份大惊喜。
先是给她组里员工全点了份咖啡甜点,收割一众民心。后来又是直接上手参与建设集团竞投的会议,鸠占鹊巢的野心就快摆在明面上。
黎想后来听万澄她们那几个老人说起这位空降兵,原来一开始就不是奔着打杂来的。
人正儿八经专业对口名校生,也有实操经验。
还是被总监一哥亲自请来她组里帮忙的,难怪高层领导们都对这个新人这么客气。
虽然说是帮忙,可黎想总觉得更像是强行监督。
也或许,是这位姚小姐每次都在会议上表现得太过强势,才给她带来这种感觉。
好在定下了姚中建设作为施工方后,工程正式启动。黎想平时都在工地里做驻场,也极少和这位姚小姐有交流。
这个项目的意外发生在元旦过后。
凛冬已至,将放年假。
项目经理把佘山工程的两个负责人喊进了办公室里,一份工程造价的合同丢在桌子上:“谁去签的?”
黎想和姚于姣面面相觑。
“你们自己翻到第六页。”陶丞捂着眼睛,头疼道,“钢筋造价那的误差看见了吗?这差不多要白白损失近两千万的钢材,到底谁签的这份合同!”
姚于姣接过合同翻了翻,咬着唇:“我签的。”
“黎想你先出去。”陶丞象征性审完人,把她支走。回到正题,“你不看造价对比?”
“我……”
姚于姣当然看过了,她甚至记得前晚那个饭局上签的合同可能都并不是这一份。
这是工程界常见的阴阳合同陷阱。
一份合同十几张条约里,只要中间有一张出现问题或者被更换过,都能成为最大的把柄。
因此很多老工程人现在盖章为求保险,都会将每一页的折线处盖满。
挨了一通训。
她从经理办公室出来,郁闷地点开手机。
姚于姣家里工程公司在做佘山项目的施工方,她自己又强行进了建筑设计方。
占了几头的决策权位置,被算计吃点亏也正常。
现下做法除了赌气自己填了这个造价的误差窟窿,就只能找工程方那边重拟合同,但难免都要落人口舌。
姚于姣想起提出自己要参与进来的那天,薄浮林答应得这么爽快,原来是早就知道有坑给她跳。
她打出一行怨气的字过去,那边很快给她回复了几个字。
Fulam:【引咎辞职吧。】
“……”
姚于姣不屑地“切”了声,给他发了句:【不行,我偏要赖在你的DK发光发热!】
没再得到回应,她自觉无趣地收起手机。一转弯,却碰到守株待兔的黎想。
姚于姣对她印象平平:“有什么事儿吗?”
“你签字之前为什么不通知我?”
“黎工。”她笑了下,“我可不是你的下属。”
“但你未经允许,拿了我的章!”黎想忍着火气,“如果是我签合同,我不会蠢到只盖一个地方。”
姚于姣自己上手的项目不多,也没料到会遇上这招,但不想落她下风:“那又怎么样,我自己会解决。”
“合同给我。”
黎想不想跟她多说废话,拿过那份合同原件。
姚于姣不解:“你想干什么?”
黎想:“我联系了纸张鉴定,最迟明天下午能出结果。”
她纳闷:“你怎么就笃定一定是合同被换过了,不是我当时看错了?”
“因为我不敢想除了这个原因外,还有什么能救你。”黎想看了眼她失魂落魄的表情,最终没再说其他重话。
-
下班后,黎想给薄浮林发了一条说今天妈妈过生日,见不了他的信息,而后背着包去了地铁站。
其实也并不是见不了他,只是暂时不想见。
佘山度假村是她自己花了两个月竞标下来的项目,那些天跑佘山调研,飞去香港竞标,时不时去和勃海的人喝酒应酬,修改了这么多次才落实的方案书。
可是这位姚于姣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加入,现在还得去收拾她粗心大意的烂摊子。
黎想知道这些跟薄浮林没什么关系。
可是工作上不顺心,又因为他和DK的这层身份,不能和他抱怨。
不知不觉,地铁到站。
她顺着脑子里的记忆进了一处老小区,在旧电梯里找了会儿11层的按钮。
门铃响起,黎母先喊了一声“来了”。门拉开,是个丰韵的中年女人,看见她喜笑颜开:“想想,你来了。”
黎想脸上的阴霾扫去,笑着喊了声:“妈妈。”
黎想母亲年轻时是个漂亮的全职主妇,再嫁后也几乎没怎么工作过,这些年心宽体胖不少。
她嫁到新丈夫家里后,又生了个孩子,也算过得美满。
知道她丈夫和儿子在婆婆家赶不回来,黎想进厨房帮忙:“妈妈,我今晚想跟你一起睡。”
“多大人了还赖着和妈妈睡。”说是这么说,但黎母还是答应,“好,天冷了,我待会儿多拿床被子。”
她是在黎想读大二那年有了新家庭,那会儿黎想常年在学校住宿,也独立惯了,并没什么不舍和不习惯。
黎想也懂事,不会总来这个家找她。
难得一块吃顿饭,太久没聚在一起,黎母问了她好多事儿,从工作到生活都事无巨细。
饭吃到一半,门铃又响起。
“不知道是不是来更新天燃气的,这几天都没碰着我在家过。”黎母这样说着,起身去开门。
下一刻,却听见惊喜的欢叫声:“妈妈,生日快乐!我们给你买了蛋糕!”
是这个家里的男主人和孩子都回来了,寂静的房子里一下有了热闹人气。
“你们怎么回来了啊?傍晚看新闻不是说路上结冰了嘛,车好开吗?”
“不好开也得回来啊,我老婆过生日难道留她一个人在家啊!”
“别瞎说,想想来了。”
“这大晚上还没走,她今晚要住这?”男人声音有点不易察觉的不情愿。
电视机还放着,玄关处的人在换鞋。
客厅里,黎想把嘴里的饭嚼完,从包里拿出买好的金耳环礼物放在了餐桌一角。
而后,她若无其事地背上包走出去,乖巧地打招呼:“叔叔,小珺。”
黎母错愕看她:“这——”
“我室友说人有点不舒服。”黎想找了个不会让母亲为难的借口,“她一个人在家,我有点不放心。”
“那让你叔叔送你回去吧!”
“不用,地铁到我小区那更方便。”黎想和他们错身过去,笑着开口,“生日快乐妈妈。”
……
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读书时候经历过,但那会儿轴,不知道该自己离开先回学校里。
果然是长大了,黎想在心里暗暗想道。
从老小区出来,她才察觉到今天气温有多冷,道路上的灌木丛结上了薄薄一层霜。
安清市的冬天最冷能达到零下几度,北风呼啸。
黎想往通红的掌心哈了口气,接通了响了好几次的电话。
那边薄浮林声音沙沙的,含着调侃的笑:“陪着妈妈就不管我了?”
第22章
黎想的地址发过来时, 薄浮林已经拿着手机和车钥匙准备去楼下车库里。
家里保姆阿姨还在厨房里熬着一锅热粥,被薄母支出来喊住他:“今儿腊八节,大晚上的往外跑什么?”
是啊, 哪有腊八节过生日的。
还把女儿给丢在外边哭。
好歹何家大门大户, 做人做成这样也真不嫌埋汰。
想起刚才从电话那边听出来的鼻音, 薄浮林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懒声交代:“您把八宝饭盛一份放保温饭盒里吧, 我要带出去。”
在客厅探出个脑袋来偷听的薄千饮惊讶道:“是带给上次那个电话里跟我聊过游戏的嫂嫂吗?”
薄浮林警告地“啧”了声。
不喜欢她管大人的事儿, 但还是点了头。
薄千饮露出个调皮的笑:“听声音就觉得肯定生得靓,你是不好钟意她啊?要好好keep住带回来给我们看哦。”
“嗯。”
不假思索回完这个字。
他才有些恍惚, 第一次慢慢捋起和黎想的这段关系。
他俩确实是男女朋友,但似乎又和普世意义上奔着谈婚论嫁的交往对象不一样。
薄浮林二十多年来的第一段恋爱没想过会这么谈。
他身边圈子里的公子哥儿哪个不是身经百战才在家里插手后安定下来,原以为自己也不会例外。
黎想也奇奇怪怪的, 看上去不像是要和他认真谈。没有加入他生活里的打算,更别提谈长久。
她从不和自己讲她家里的那些事, 每次说仰慕他的话也是信手拈来, 起初甚至还只想和他做床.伴,也没在朋友圈发过他……
有时他都在想,他是算得上出色。
可到底哪里值得她这么盲目地放低姿态。
因此, 薄浮林为自己最初的随意找到了借口:是她先随便开始的, 那也不能怪他没全身心地投入。
况且, 投入进去就代表会失控和丧失自我意志。
他在任何事上都习惯了有百分百把握和掌控权, 要在最上位, 要顺风顺水顺心意,还有……不想被谁拿捏。
可这段恋爱谈了快小半年,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境大不相同。
从小到大都是接受被爱,但从未主动、也吝啬去主动爱人的薄大少爷在这时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感情渐入佳境, 他也是时候明确自己的心意了。
一直被黎想无所谓地表白,都没试过回应,听上去挺欠揍的。
……
车开到公交站台那时,薄浮林以为会看见一个哭鼻子的可怜虫。
但昏黄路灯下,黎想只是安静地坐在冰冷长椅一角,两只手上握着一瓶常温的角鲨头啤酒。
她背脊薄直,半张脸埋在高领毛衣里。落在脸侧的发丝被风吹动,一双水墨画的眉眼,眼睫缓缓眨了几下。
乍一看没声没响的,清凌凌得像坐在雾里。
可分明现在落下的不是雾,而是这座城市沸沸扬扬的初雪。
薄浮林迈着两条长腿走近时,黎想低着的脑袋正好抬起来,毫无征兆地对上他那双锋锐的黑眸。
她手里还握着那瓶在便利店买的酒,刚才喝了几口,胃里都是暖的。伸手递给他:“这个好像是新款,还蛮好喝的。”
他顺势俯身,却没接过酒瓶。而是直接抬起她下巴,吮了口她微凉的唇瓣。
在她错愕之际,薄浮林若无其事地抿了抿唇,回味道:“是不错。”
“……”
黎想脸还被他抬着,有点猝不及防的羞赧。为了掩盖这样的不自在,她皱皱鼻梁站了起来,尽量面色如初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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