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也就一眨眼的时间,阿姀迅速反应过来,故作吃惊状,“是吗?那我可得听您的话了。”
猎户瞧着他俩吃了饭,才说了告辞出了门。
阿姀是不信这人的,叹了口气站起来,“没想到现在还困在这儿了,想起给他那么多钱我就心疼。”
“说起来。”她又回头,打趣道,“小侯爷看着威风凛凛,却像个纸糊的老虎。你太虚弱了我们也跑不出去啊。”
“是吗?”衡沚意味不明地接了一句,合着现在小侯夫人是这么想他的。“过来点儿。”衡沚一翻缠着绷带的左手掌,指头弯了弯。
阿姀不明所以地凑近了些,“什么?”
她的接近,到了一个衡沚可控的距离。那只停在半空的左手往回一勾,抓住了阿姀的小臂,发力猛地往更近一带。
这举动将阿姀吓了一跳,朱唇微张,人就被锁在了床榻前。
好了,现在她也算是趴在床上了。
“你,你还有伤呢。”阿姀瞠目结舌,可这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又叫她不得不放软了语气。
任谁挨得这么近,都会下意思头脑发蒙吧。
空气中似有浆糊似的黏着,叫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目光落在彼此身上牢牢不动。
“我是纸糊的老虎吗?”
声音略有些哑,是发烧的余威未散。
可阿姀莫名听出些莫名的?
莫名的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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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色)咳,注意一点,不要在说正事的时候打情骂俏
第28章 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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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户不知是存了什么居心。
屋里衡沚将不正经的两句话说完,甚至彼此都还没反应过来这是赤裸裸的调情,云程那嘹亮的声音,已经在山间回响了。
“是云程。”衡沚借机松开了阿姀的手臂,两人之间顺势拉开了一段距离。
阿姀打算出去看看。
可是门一打开,竟发现那猎户还在门口站着。
这迎头一下,着实让阿姀无所适从。
“您,还没走啊?”只好打个招呼,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猎户带着裘皮帽子,身上裹着皮毛大氅,站在小木屋的门口像座山似的挡住去路。阿姀没听他的话出了门,令他有些不爽,脸色阴沉下来。
“哦,山中有猛兽,我守着点。”
阿姀心想你这动机也太不纯了,就算是真的,你一个人还能单挑一群野兽不成?
这个季节,要么是不怕冷的豹子,要么就是成群的野狼,又岂会大白天明晃晃地在外头晃悠。
两厢沉默之间,云程的声音,还在山间响着。
阿姀留心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发现人影,想着自己来时的路,觉得他们可能就在这一段台阶下面。因为此处山势空旷,声音才传了过来。
“主子!夫人!你们在哪儿!”
猎户自然也听到了呼唤的声音。
自从阿姀摘下玉扣给他,求他帮忙,他下意识便觉得这两人的来源不简单。那玉扣他拿去城中一问,都能换全家人半年的粮食钱了。
里头那男子的伤那样严重,看伤口的粗糙程度便知不是用刀砍出来的。他们说在山上碰到了一伙土匪,土匪无非是劫钱劫色。
如果是劫钱,钱对于他们这种大户人家来说,并不是什么视如生命的东西,随随便便就能给出去换活路。
土匪也不至于砍人,不如绑架走了换更多的钱。
若是劫色,那撕扯之间,这女子的衣物也不会如此齐整。且她那夜虽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神中清澈明净,并无慌乱痛楚。
所以,猎户这么一想,发现他夜里躲避的那一路人一定不是土匪,而是追杀这两个人的仇家买凶,来杀人不成侥幸叫他们逃了。
如果叫这两人出去,正好被还没离开的仇家发现,那他包藏这两人,岂不是也要一起跟着送命?
在山里待得久了,无论是野兽,还是人心,荒郊野外地都看得格外清楚。
“这是来寻你们的吗?”猎户指着声音的来源回头,目光凛凛落在阿姀身上。
或许是打的猎多了,他眼中所带着的审视,竟如同凶兽一般,令阿姀不由地一颤。
心中的措辞也并没有能说出来的机会,等台阶下的人冒出个脑袋尖儿,猎户便猛地回头一把将阿姀的下半张脸捂住,转身开门一把推了回去。
阿姀:……
有这个必要吗。
倚在门上,阿姀与坐直了的衡沚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云程带了人翻山翻得累死累活,看到前头有个屋子,便想着先停下,去讨碗热水喝。谁知道这人像见阎王似的,看见他们就拔出个手臂长的烟枪来。
“别急。”云程将身后人都止住,深觉得这架势不对。
他径自上前,白净的五官像挂了霜一般冷,“有没有见过一男一女?”
猎户将烟枪往门上一磕,不太想搭理,“见得多了,谁知你说什么人。”
云程不耐烦地描述,“男的个儿高俊俏,女的貌美如花,见没见过!”
猎户:“……”
“哦,见过。”云程瞪大双眼,又听猎户接下来继续道,“不过,山中近来多匪人,我怎知你们是何人啊?”
略模糊的声音隔着门传来,衡沚瞧着一点都不操心。
云程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来,举到猎户面前,“看清楚了,我们是恪州召侯府邸亲卫,寻的是侯府中人,岂可与歹徒相提并论?”
他可以没有将两人的身份说出来。这时候重要的是将人找到,身份如何,在这地界还是不说出来好办事。
猎户细一瞧那腰牌,做工精致,瞧着就不像便宜货。他以为两人身份不凡,也顶多是个什么商贾人家,不想却和州府扯上了关系。
万一真是那小侯爷同他夫人,这可是吃罪不起的人。
“两位受了伤,都在我屋子里。”
猎户刚退开半步,云程便想进去,可谁知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主子。”云程收了獠牙,又退回台阶之下。
衡沚穿着那天被划破的袍子,不过倒是整整齐齐。人因为失血没补养回来,尚有些苍白。
走近一看,他主子那身上处处缠着绷带,“您这……没事吧?”
“你动作还挺快。”
两人往来交谈之间完全没顾及猎户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衡沚那几日昏昏沉沉,虽是有心无力,但听见那猎户对待阿姀指手画脚的样子便有心中不爽。奈何人在屋檐下,是不得不低头。
今日还想将他们困在这小木屋里,衡沚觉得好笑,他是伤了又不是死了。只要想出去,还愁没有办法?
阿姀在后头,来不及说别的,赶快扯住云程问,“你们出来,山庄中有没有人看守?”
云程看着她急色,有些不明所以,“是原州的人留在看着的,我们的人分了两批,一批是从宕县公堂借的,分着在城中和山上寻人。”
那倒还好。即便是邶堂又派了人毁尸灭迹,或者将尸体偷走。总归恪州的人不在,也怪不到恪州头上。
阿姀对自己现在所处的阵营再了解不过,李崇远死板较真,此时详细地说与他,未必是件好事。
猎户生怕自己被去而复返的邶堂人报复,见一行人又惹不起,便犹犹豫豫,半天跟出去半里地。
衡沚叫住云程,叫他留下了几个人守住猎户山下的屋宅,又遵从阿姀的意思,多给了些钱权作酬谢,才回到了山庄。
给得如此痛快,也得是小侯夫人亲口说了,回去给报销,小侯爷才乐得做这个顺水人情。
阿姀要了张纸,当场咬着牙给衡沚写了张欠条。
云程:这是什么情趣?
这兜兜转转几天下来,再次走进山庄的门,竟让阿姀觉得有些恍惚。
怎么就经了一番生死了,这人的际遇真是奇怪。
许停舟站在院中,看着也挺着急。
“我的祖宗们,可算是回来了!”他也是激动得昏了头,上来便要抓衡沚的胳膊。
阿姀见状一把将人拦在身后,“我跟你说小侯爷可伤得重,别碰他,小心你的升官路。”
许停舟讪讪笑着,收回了手。果然是谁家的郎君谁心疼呗,新婚小夫妻果然是名不虚传。
不过见他面如菜色,又不同寻常地热络,衡沚不免猜到了什么,“被打劫了?”
“你怎么知道!”许停舟一怔,装出来的镇静全泡了院中泥泞的雪水。
几人进了屋中,衡沚和阿姀又分别去换了身衣服,出来时许停舟已经煮好了茶。这一副求人办事的模样,根本掩饰不住。
院中既然少人,是不回会将地上的积雪大范围地抹乱成这副样子的。刚刚进门时,士兵偷窥边缘也没有遮盖住他脸上的淤青。
还有横在地上的柳枝长扫把,本都应该整整齐齐放在墙角才对。
不用衡沚细想,院中的景象就差将打斗的场景摆在人眼前了。
“是,云程小哥带着人走了之后,因为守卫减半,便一不小心在傍晚让一伙人得了机会闯进来。”许停舟说着,摇了摇头,“简直不像是人!进来就什么都砸,我赶忙跑过去看尸体,结果也没打过他们。”
手臂撩了袖子伸出来,是成年男子手臂长的一道伤口。
嘴角的点点淤青未退,似乎也昭示着他遭受了许多难以敌手的冲突。
“二位也知道,我就是个秀才文人,刀剑一概不通,拳脚功夫连三脚猫都算不上。连小侯夫人都比我能打……”
阿姀听闻,差点将一口茶喷出来。
“你怕回去开罪李崇玄,照样没办法升迁。”衡沚裹上了毛皮披风,毛茸茸的领子偎着他的下巴。
阿姀看着就觉得痒,赶快偏移开了目光,“你怎么不怕开罪我们呢?”
一句话,冰冷许停舟一个冬天。
“我,那咱们仨一同办此案,我当然是凡是与二位商议的。”许停舟急得一下子站起来,握着手局促地看着两人。
见许停舟一脸苦哈哈地,衡沚歪了点头,便于光明正大咬耳朵,“现在心里舒坦了吗?”
阿姀还直视着许停舟,点点头,“舒坦了。”
不是,你们俩有没有人性啊。
鉴于出来的时间长了,总得回恪州去处理州务。加之衡沚伤口还在渗血,也得好好回去将养,于是便商量出了个折中的办法来,两边都好交代。
首先是将尤潼的伤口用笔描在纸上,和许停舟拼死保下来的笔录一起,带回去给李崇玄复命。买了口棺材,将尤潼带回原州安葬。
阿姀还叫郑大老远跑了一趟来帮忙。
若是呈信给都城,也照着劫财害命这个由头禀报。另外阿姀修书一封,将事情原委除去崇安殿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在信中告知了李崇玄,并请他暗中打探邶堂的消息。
这件事情虽然到此没有了具体的结果,但是也不能在明面上继续查下去了。如果闹大了,都城也人尽皆知,阿姀想要的秘密就没用了。
能要挟她那半吊子皇叔的东西,势必都不能放过。
衡沚即便不知她心中做什么打算,可他们的想法算是殊途同归。恪州地界上死的人,对衡沚来说也不是好事。
原州和恪州都折了人,也互不追究错处。三人心照不宣,便将事情隐瞒了过去。
望着许停舟马车远去的身影,阿姀心中隐隐沉重起来。
明知道如果接着查下去,可能是越来越多的麻烦,她却由不得自己心中所想。
有的种子已经在心中生了根,一旦有了发芽的机会,就会迅速滋长,逢土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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怼许停舟这种事叫做: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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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正经的作者感言:谢谢“暗香院落梅开后”同学灌了营养液呀,作者正在原地大幅度笔芯嘻嘻~
第29章 上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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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正月里,阿姀是忙得脚不沾地,小侯爷则是闲得不沾地。
刚开始阿姀谈下了布庄来供给白事所需丧服,还有需要在事主家中悬挂的红白布等。然后又和周嫂子一块,分别问了隔壁冯大哥,和另一位擅长纸活的工匠,算是一磕=颗没停歇。
这些忙完,就要开始筹备吴掌柜儿子婚事了。
衡沚借着养伤的名头,把杂务推脱给了各司。凡是论文武,军务就递送刺史处,其他州务就递送给褚惠,二人权衡之后,再送进衡沚的书房由他定论批准。
于是那个悠闲的躺椅,又成了小侯爷除过床榻以外的固定据点。
他不经心地靠躺着发呆,顺便估算阿姀踏进府门的时间。
她近日一直忙着筹备吴掌柜儿子的婚事,正常一些的,是辰时走,酉时归。再早得离谱一些的,是卯时走,亥时归。
早得衡沚半梦半醒间,就听到她出门的声音。
阿姀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尤其不喜欢亏欠别人。生死关头的关照这种东西,是不能将一半银钱来衡量的。
于是自从回到私宅,阿姀主动将床铺让给了衡沚,自己睡在了屏风外的榻上。
反□□中一般人,除了赵姑姑,不会有人毫无眼色地随便进这寝间。
四下一片寂静,此时的小侯爷平躺着望帐顶,心中焦躁不安,完全睡不着。
今日一早是卯时过半走的,可现在快子时了,阿姀竟还没回来。
辗转反侧间,小侯爷几乎想换上衣服出去找找。
可衣服刚系上,发带还咬着准备束起头发,顶着一身寒气的人便差点与他撞个满怀,从外面回来了。
阿姀一惊,虽然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犹记得衡沚身上尚未愈合的上,警醒地退了一步,“这么晚还不睡啊……这是要出去?”
屋里没点灯,阿姀就接着微茫的月光瞧了一眼。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衡沚束发的手便一顿,随后落了下来,不经意地将发带缠了几圈在掌心。
“唔。”阿姀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桌边坐下,刚想倒杯茶,壶里的水都冷了,于是作罢,“吴掌柜先是订好了红轻纱挂在门上和廊下,图这纱轻飘,看着好看。”
衡沚趁她说话的空隙,叫外头的云程去烧水。
“结果吴掌柜的夫人从衣铺里试了新衣回来,又觉得这轻纱不妥,要换成有光泽的长绸,觉得这样才庄重。”
衡沚看着她面色沉重的样子,不由好笑,“于是换了重新挂吗?”
“是啊。”阿姀撑着头,“体力活儿都是郑大带着人干,他办事我倒是很放心,我就和周嫂子去剪喜字窗花了……”
话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呼吸也变得均衡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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