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楚就是连最简单的菜都能炒得那样恶心,怎么可能会做绿豆糕,更遑论今日下午,黄若棠确确实实没教过她。
温楚还不肯说实话,她磕磕巴巴道:“就......就是先这样,然后再加一点水,加一点油......最后再往锅上一蒸,就好了呀。”
她以前在赵家村里头的时候,见过杨大婶做过这些糕点,应当都是这样做的吧.......
宋喻生见她不见棺材不落泪,笑容愈甚,他道:“好啊,你还真是个厉害的好孩子,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这做绿豆糕到了你的嘴巴里,便是这般轻松。”
温楚以为宋喻生真是信了,还真没听出这话里头的阴阳怪气,她傻呵呵道:“是吧,我也觉着蛮轻松的。”
宋喻生看她这样,更加确信温楚这脑子是叫那绿豆糕吃傻了,他这气对着一个蠢物如何撒得出来,他只冷笑道:“既你觉得轻松,便去做吧,何时做得像样了,何时再去睡觉。”
温楚傻了,“我做绿豆糕吗?”
宋喻生看她,“不然我做?”
温楚又问,“现在?”
“你若想夜半三更,随你。你明早最好能带着你那个破绿豆糕来见我,若见不到,马球赛你也别去了。”
又又又威胁她!
罢,罢了。忍一时风平浪静,再过两日,她的转机之日就要到了。
天都在帮她,本她还在发愁路引的事情,这边黄若棠不就送上来了吗。
温楚听到这话,转身就要往膳厅去了,宋喻生喊住了她,淡淡提醒道:“你若敢找别人代手,被我发现,那人的手也别要了。”
温楚眼看天色已经黑透,也不敢耽搁下去了,只是腹诽一声变态,就往膳厅去了。
不过宋喻生也只说不让她找人代做,别的也没不让,她出了门后就赶紧找到了沉香去问绿豆糕如何做,问好了之后就往厨房去了。
可温楚实在是高估了自己,她在厨房里头待了快有两个时辰,然这做出来的绿豆糕始终不成样子,不是太稀烂成了一滩,就是太实,像石块一样邦邦硬,总之,无论怎么做,都做不出来。
黄若棠的绿豆糕,温楚见过也吃过,好看又好吃,有各种各样的形状,而温楚就是连简简单单的小方块都捏不出来。她在厨房里头做了一遍又一遍,即便是素来不惧热的她,都被那蒸笼热得出了一脑门的汗。
温楚在厨房里头都待到了三更半夜也没做出来,裙裙四耳儿咡勿九一寺弃搜集本文上传后困得不行,做着做着竟倒在厨房里头打起了盹。
厨房里头的火一直烧着,温楚坐在炉边,双手靠在腿上撑着脸打瞌睡,一不小心打了个激灵,竟不知是碰倒了何物,一瞬间燎起了一大片的火!温楚尚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转眼看那火都要喷到了她的面前,她整个都清醒了过来,霎时间连滚带爬往外跑去。
温楚做绿豆糕之时,为了方便干脆在旁边倒了盆油,只可惜现在却成了她的催命符,火将那些油吞了进去,一下子蹿上房顶,厨房里头的木头瞬间被烧了起来。
眼看火要将整个厨房都烧了,她一边跑一边放声大喊道:“来人啊!救火啊!!救命啊!!”
火已经快要将她的出路拦住,她被火呛得不行,一边捂着口鼻咳嗽一边想往外头去跑。
一直在暗中监视温楚的暗卫,第一时间便听到了她的声音,在其他人都没来之前,她最先冲进了厨房把她逮了出来。
已有房梁从顶上砸了下来,也好在暗卫去得快,若是再慢一些,温楚绝也不能这样好运,把厨房点了,还没被烧着。
温楚已经顾不得这个眼生的暗卫了,她劫后余生过后,便是一顿天塌地陷。
完了.......这下是真完蛋了!
坐在火炉旁边打瞌睡,那不是不要命吗!她自己不要命就算了,还连带着厨房也给点了,温楚真觉这辈子都到头了。
后怕和恐惧几乎快要将她压垮,看着眼前的熊熊燃烧的大火,因为烟尘熏眼,她干涩的眼中不自觉地落出了泪水。
已经有人被这处的动静弄醒了,陆陆续续过来救火,侍卫们也都被惊动,扛着水桶来了此处。
一时之间整个玉辉堂闹得不成样子。
宋喻生今夜也迟迟未睡,不知为何,心总是不安宁地在跳动,他也不知是出了何事,但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没由来觉得不安。
就在此时,有人敲响了外头的门,声音十分急促,他披了件外衣起身,让人进了门。
来的是沉香。
沉香这时来这,还这般着急......
他眼皮跳得厉害,问道:“是温楚出事了?”
沉香赶忙道:“厨房起火了。”
“什么?!”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直棂窗照进屋内。
这是沉香,第一回见到宋喻生这般失态。从前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不曾这样慌张过。
他来不及细问,一直都注重仪态的他,甚至连衣服都来不及好好穿上,只能边往外走,边在路上披衣服了。
待到宋喻生到了厨房这边的时候,火已经熄了大半,他在来的路上已经听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到了此处之时,他的脸色已经阴沉得可怕。
温楚此刻蹲在了角落里头,把自己缩成了一团,身上东脏一块西脏一块,十分狼狈,若一只脏污的狸猫。
许因为害怕,她的身上还抖得厉害。
宋喻生上前大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他的手用了十足的力,光是捏着手臂,都叫人痛得不行。若是从前温楚被扯痛了,必会骂上宋喻生几句。但这一回,即便温楚再痛,却也不敢吭一声了。
玉辉堂从来都没闹出大事,这回一出,便是烧厨房这样的事情,旁边的那些下人侍卫们见到世子赶来了这处,脸上表情又是这样难看,恐怕这个点厨房的小丫鬟是要倒霉了。
宋喻生素来进退有度,很少有这样生气的时候,可这回他却神色紧绷,那如墨的神色之中,似有火光在跳跃。
清润如玉的声音也似含了极大的怒气,他道:“你真真是一天都不能叫人省心,为什么做个绿豆糕也能去把厨房点了?!今日若你再去倒霉一些,你能死在里面,怎么?是真这么不想活了是吗,还是说就这么恨我,死前还要烧个厨房一起去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总是要去做出这些事情来。那日自己把自己弄生病了,难受成了那个样子还是不叫她长记性,今日又是烧了个厨房,若是再倒霉一点,那从房顶倒下的横梁砸到了她的脑袋上呢,她又还有命在这里?
想到这里,宋喻生又是一阵气结,竟有些喘不上气来了,因窒息而激发的耳鸣,如同地上还在烧着的木炭一样,时不时不发出一两声爆响。
温楚脸上尽是灰尘,因为被火熏到了,那双眼睛也红得可怕。宋喻生不骂还好,一骂温楚吓得更哆嗦,心里最后的防线被击溃,那眼泪怎么也忍不住了,这件事情确是她的错,她也没脸再去嘴硬。
她还在后怕,只是不停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绿豆糕我怎么也不会做,我做了一遍又一遍,我真的太累了,太困了......没忍住睡着了,我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整个厨房就被点了......”
因为惊惧,她就连话也说得磕磕绊绊。她感觉到宋喻生掐着她的手臂越发用力,温楚觉得,他确确实实是起了杀心,想掐死自己。
若是平日,温楚哭成这样求饶道歉,宋喻生也不会再怎么追究下去了,可今日,她做得实在是有些过了,饶是她怎么哭,宋喻生这气都消不下去。
他拉住了她的手腕,作势要拉着温楚进到方被熄灭的火堆里头,他的语气尽是戾气,边拖着她走,边道:“你这样不爱惜自己,以前故意拿冷水洗澡,把自己弄得染了风寒、不死不活,如今倒好,在火堆旁边也能睡着,既如此,今日若不长些记性你便死活也记不得痛!”
温楚看着宋喻生,吓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想要甩开宋喻生的手,但他力气太大,无论她如何用力,如何去扒他的手却都没用。
温楚明白了宋喻生想要做什么,知他是想把自己往那方灭掉的火堆上推,虽火堆是不再烧了,可也还有着残余的温度,甚至被烧得焦黑的木头上,还有火星在跳动。若是真碰了上去,也能烫掉一块皮。
温楚吓疯了,害怕到了极至,眼看宋喻生非要让她长记性不可,她耍起了无赖,挣扎间,扑到宋喻生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了宋喻生的腰不肯松手。
宋喻生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寒声道:“松手。”
温楚哪里敢松,若松开了,宋喻生真能把她推进去,她哭求道:“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啊!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宋喻生,你别这样啊。”
她怕死了,这碰上去,她真的会没血没肉的,身上也能焦得跟那黑不溜秋的木炭一样。
旁边还站着许多人,只见世子爷眉头紧皱,众人心照不宣,都觉得这个小丫鬟是天大的胆子,敢烧厨房,还敢抱世子,直呼世子名讳。
但听着她的哭声,也都有所动容,只世子爷铁石心肠,恐她今晚少不了要挨罚了。
温楚整个人都死死扒在他的身上,甚至还能听到他胸腔那处剧烈的心跳声。宋喻生下颌紧绷,却也没有动手强硬把她拉开,他听着温楚这话,低头看她,他问,“你说你知错,我问你,错在何处。”
宋喻生自不是真的想去烫她,若是真想动手,他何必问她。只是这回若不吓得她狠了,她迟早要再去做出来这些蠢事来了。
温楚脑子都乱成了一团浆糊,她道:“我奸懒谗猾,又懒又没用,你吩咐我做的事情怎么也做不好,我还烧了厨房......”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宋喻生打断,“如此看来,还是不知错。”
宋喻生说罢,便不顾温楚如何拉扯,作势就要拉开她缠在自己身上的手,温楚道:“你别!你再容我想想好不好。”
宋喻生也没说可不可以,只是对旁边还在看热闹的下人们道:“既熄了火,还不离开?”
下人们本还想知道结果究竟会如何,但听了这话之后,忙垂首应是,离开了此处。
一时之间,人便退了个干净,暗卫们守在不远处。
夜晚安安静静,只有温楚埋在宋喻生的胸口发出的啜泣声。
温楚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她又怕又累,脑子早就累得脱力了,于是极力回想着宋喻生方才说过的话。
他说,她这样不爱惜自己,所以要让自己长记性。
她又想到宋喻生近些时日的所作所为,一个她想也不敢想的念头蹿上了脑海。
温楚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所以......我错在不爱惜自己是吗?”
她抬头去看宋喻生的神色,却见他正也在看自己。
两人视线相撞,却在此刻,地上还在燃着的木炭,忽地爆出了火星。
夜风吹过,夏日的夜晚,倒没白日那样闷热不堪,或许是周遭太过杂乱污糟,让人有些心绪不宁。温楚的思绪已经紧绷到了极点,视线在和宋喻生相碰的时候,几乎就要被他用眼神凌迟。
他这回没有反驳。
他怪她不爱惜自己。
温楚懂了,忽地松开了紧紧环着他腰身的手。
因她知道,他不会拿着那些黑炭来烫自己了。
这里头的闹剧持续了很久,如今月光惨淡,天竟然都要亮了。
“你既知道,那便也该懂了的。”宋喻生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音调,怒气较来时那会淡去了些许,他知她这会心乱如麻,也不再去碰她。
一片废墟之中,白衣男子立在这处显得格格不入,他面容冷淡,只是紧抿着薄唇透露出来些许紧张不安。
烧掉了一个厨房自不是什么大事,但知道了她在厨房里头打瞌睡把自己燎了,他便止不住得生气,怎么会有这样蠢笨的人。可她抱着自己哭求的时候,宋喻生却也心软了。
他又问她错在哪,话都说到了这样的地步,他干脆顺坡下驴,在今晚将话说开。
若她能明白,自是最好的。
她虽然总是说那些不会离开的话,可宋喻生也知道,没有一字出自真心,若是把玉辉堂的门给她打开,她一定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若是他们之间不把话说明白些,一辈子当着什么所谓的主仆,永远不会有好结果的。
今日发生的事情是意外,可是他却像被命运推着来到了一个岔路口,说与不说。
如今他自愿走出了今日这一步,将自己的本心全数暴露到了她的面前。
她不懂,他便去开口。
宋喻生根本就不明白他于她的情感是什么,只是他想,从今往后他不想要再一个人挣扎困顿下去,而她从始至终都毫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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