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逯又板起脸,但手却很诚实地抱住她。
她把她与阁主的关系说给他听。
“他是我的发小,是杀手阁的阁主,我的东家。最近他破了产,就来我这里住了。这院本来就是他的地盘,他要来住,我也没办法。对吧?”
灵愫朝蔡逯的侧脸“吧唧”一口,“根本没有你想的那些,我俩日常互看不顺眼,怎么可能会有那种关系?”
她说:“承桉哥,我现在只有你一个。”
蔡逯反问:“那从前呢?”
她笑着打哈哈,驴头不对马嘴地应付:“从前那些没有你的时光,都只是不重要的虚数。”
她说,过去她的时光不堪回首,遇见他后,她的生活,变得无比耀眼。
这明显是在用情话堵他的嘴,好叫他不再计较她过去那些事。
偏偏蔡逯信了。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表白弄得手足无措。
听清楚了么,蔡承桉。
他心里传来一道激动的声音。
她说,她的生活因你而耀眼。
他是非常好哄的。
这会儿清楚了前因后果,明白这事是误会一场后,他心里就不再计较。
他的心情又好了。
但他面上仍旧很严肃,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马上过年了,我不想闹冷战吵架。我的意思,表达得够清楚吗?”
灵愫狠狠点着头。
不过蔡逯还是心有芥蒂,“要不你搬出来住?人心隔肚皮,我不放心你。”
灵愫说不用,“杀手阁年后会有年会,一年到头最勤奋的杀手会得到一笔丰厚的奖金。这一年我那么勤奋,一定能拿到奖金。到时就能用这钱去租赁其他的宅院啦。”
其实蔡逯手随便一挥,就能让她住到地皮最贵的内城区里。
只是她不愿意,蔡逯也知道她不愿意,就没再提。
她很独立,并不想让旁人插手她的事,哪怕是她的男友。
蔡逯都明白。
但哪怕知道她是在画饼搪塞他,他还是欣然把饼咬下一大口。
这都无伤大雅。
只要她只爱他一个,这就够了。
本来这段小插曲到此就已结束,可灵愫却说她还要补偿,“我的心被承桉哥扰得不安宁,承桉哥怎么可以不补偿我?”
听听她这话说的,多么可爱啊。
蔡逯一口应下,“行,想要什么补偿?”
灵愫双手合十,摇头晃脑,像个虔诚的信徒。
“想要明天和承桉哥一起出去玩!”
“好。”
“想要明晚也和承桉哥在一起,守岁跨年!”
“好。”
“想要在旧年的最后一日,拥有一个百依百顺的承桉哥!”
听到这句,蔡逯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就应声说好。
在她的温柔乡里,他飘飘然,不知自己即将踏进一个怎样恐怖的深渊。
*
蔡逯走后,阁主很无耻地翻墙回来了。
灵愫正蹲在卧寝屋门前,鼓捣着什么机关。听见动静后,气不打一处来,从院外骂他骂到屋里。
阁主也很无辜,“我真没想坑你。明明是你催命似的赶我走,那时我备菜备到一半,衣裳晾到一半,为了配合你,走得匆忙,来不及收拾,这也在情理之中吧!”
他越说越委屈,“你眼里没活,不反思自己,反倒来怪罪我。你要是肯把你那篓脏衣裳洗洗,把你要吃的饭主动做了,还会有后面这一堆事?还有,之前……”
“行了,到此为止!”
见他又想翻旧账,灵愫赶紧叫停。
“今天就算了。哥,你明天绝对不要回来,一整天,从早到晚,不要让我看到你。”
“那等深夜子时一过,我能回来吗?”
灵愫说不行,“估计那时候我还没完事。”
阁主一脸无语,“看来你是势在必得。”
她说是啊,继续蹲在门前,捣弄机关。
阁主拿走几套换洗衣裳,准备出门前,被她叫住。
“对了,你还记得我那箱玩具么?”灵愫突然说,“在杀手阁放着,你走一趟,给我拿来。”
阁主愈发无语,“易老板,你能不能对新情人大方点,别那么抠搜行么。那箱东西不是之前跟沉庵玩过么……”
她说你不懂,“就是这样才好玩。”
好玩?
只不过是她喜欢践踏真心,挑起战火,让情人们互相斗得你死我活罢了。
阁主说:“我真觉得这次与之前不同。蔡逯,他跟你之前的情人不一样,你别玩得太过火,到时收不了场。”
灵愫不在意,问哪里不一样。
阁主说不上来。
月色一照,他站在暗地里看她。
月光洒在她的脊背上,她的面庞也被这一缕光照得冷峻又薄情。
这番对话使阁主意识到,易灵愫还是从前那个易灵愫。哪怕那么多情人因她的行径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依旧丝毫未变。
渣得坦荡,像个丢掉所有道德底线的疯子。
然而她的渣,她的薄情,她的狠心,都被她高明地包装成了一份美味可口的点心。
现在她把这份点心递到了蔡逯嘴边,哪怕蔡逯不吃,她也会卸掉他的下巴,剖开他的肚皮,把点心塞他胃里。
她在蔡逯面前总是表现得很高兴,其实那并不是因为爱他而感到高兴,而是为想到即将能摧毁他,撕碎他而感到高兴。
然而这些阴暗心思,蔡逯一概不知。
他是真真切切的高兴,失眠难寐,跑到褚尧那里,抱着酒坛,夸耀他的女友有多好。
可是夸着夸着,心里又不免感到沮丧。
她说她跟阁主是纯友情,可阁主比他更了解她是真的。
方才在她家,她撒娇求饶,他便掀过了篇。可那不代表他就不怀疑不介意了。
仅仅是想着大过年的不要吵架,不要把负面情绪传给她。他可以私下调查,把那男人的动向查得一清二楚。
她说不喜欢阁主,那阁主呢?那个给她做饭洗衣裳的男人,难道对她也是纯友情?
把剃须刀片放在堂屋,那分明是一种耀武扬威。
不,不,那男人一定喜欢她。
她那么好,那男人又那么了解她,怎么可能不喜欢!
她好到所有男人都会爱上他!
包括……
蔡逯转眸,将视线定在褚尧身上。
沮丧在此刻又转化成莫名的妒火。
蔡逯说,褚尧,你千万不能喜欢她。
褚尧正擦拭着单片眼镜,听到这话,手猛地一抖。
他被蔡逯灌了小半坛酒,意识有点不清醒。
“万一呢?”
褚尧轻声呢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一句该死的没良心的话。
正当他希望蔡逯没听见这话时,蔡逯却忽地站起身朝他走来。
一个快喝晕过去的醉鬼,不知哪来的力气,手握成拳,“哐”地朝褚尧砸去。
“你敢?”
蔡逯清醒了点,尽管他没听清褚尧说了句什么话,可褚尧这句话的的确确让他怒火中烧,气得失态。
幸好躲得快,褚尧才没被他一拳砸到脸。
蔡逯醉得迷糊,恍惚间,他把褚尧看成了那男人。
他揪起褚尧的衣领往地上甩。
“你凭什么喜欢她?你配么?”
“你谁呀你,要不要脸?明知我们在恋爱,还要搬过来住?!”
“狐狸精!早晚把杀手阁端了!阁主?屁都不是!”
……
那些在灵愫面前没敢说出口的脏话,此刻都喷洒到了褚尧身上。
褚尧被蔡逯推搡得一脸懵。
不是,诚然他不该说那句混账话,但蔡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在蔡逯的下一拳即将挥下前,褚尧身一躲,让他的拳捶到了地上。
“嘶――”
蔡逯痛得又清醒了点。
“发什么神经。”
褚尧起身,整了整衣襟。
说实话,看见蔡逯失态,他心里竟有一股隐隐的报复成功的快感。
谁让他恋爱后过得那么甜蜜……
为了惩罚蔡逯的醉后失礼,褚尧又重新拾起刚刚那个话题。
“如果,她愿意呢?”
如果,那个小女友,愿意接纳新情人呢?
“她愿意……”
蔡逯靠墙坐着,看起来就要睡着了,可脑子还是在竭力思考褚尧的话。
如果她愿意接纳后来的小三,小四,乃至小五小六呢。
仅仅是提到她的名,蔡逯的火气就熄了大半。
他飞快嘟囔一句。
褚尧凑过去听。
他说:“那就共侍。”
第23章 折服
翌日,大年三十。
蔡逯被外面燃放炮竹的隆隆声吵醒。
关于昨晚,他仅有的记忆是从灵愫家里出来后,去找了褚尧说话,之后又回了私宅将就歇了一夜。
中间的事情他已经全忘了,不过依稀可以记得当时的心情:又是高兴又是沮丧又是愤怒。
到了今日,旧年的最后一天,这些愁肠百结都在过年面前变得不甚重要。
蔡逯梳了个很显精气神的高马尾,一长股马尾辫里夹着几小股细细的麻花辫。他是只爱啄羽的鸟,把自身打扮得漂亮整洁。
今日约会,那么从此刻起,就暂时放下心里的芥蒂,好好享受吧。
*
原本计划的是二人行,但灵愫怕自己那点小算盘太过明显,便拉上了谢平一道游街。
地上洒落着炮花屑,和雪水泥水混在一起,被脚踩成一张厚实的煎饼。
哪怕手里攒了些钱,可谢平过得还是节俭。没走几步,他脚上那双廉价靴的靴底就粘上了雪块,越粘越高,好好一双平底靴成了增高靴。
他弓起身,使劲跺着脚底的雪。
那俩人自然不等他,等谢平拾掇好,向前看去,那俩人已经手牵手肩并肩走了很远。
老板娘热情似火,那身子骨仿佛是一滩水,要把蔡逯从头到脚笼罩起来。
蔡逯也在积极配合着她,她随意瞟过一眼的小吃,蔡逯都会掏钱买下。
俩人看起来正在经营一段令人艳羡的恋情,可谢平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那箱玩具最后是他出力抱到老板娘家里的。
玩具盖得不严实,箱身一动,里面各种玩具就掉了出来。
红棉绳、牛皮拍、各种材质的铃铛与锁链……
这些是叫的上名字的。
再往箱里头看一眼,谢平惊得满脸通红。大多数玩具他根本叫不上名字,长得诡异狰狞。
共事经营店铺这小半年来,谢平不知替自家老板娘赶走多少前来求复合的老情人。
他明白,这些玩具会在某个时候,一一在蔡逯身上使用。
充满束缚与控制,甚至是夹带虐待的一段恋爱,真的健康吗?
当她褪去糖衣炮弹,用冰冷的金属钳制他,用残忍的话语鞭笞他,到那时,蔡逯真的还能像现在一样,享受这段恋爱吗?
谢平不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
再回过神,他手里被塞满了大包小包的零嘴、首饰与绸缎。
“小谢,你帮我拿些。”
蔡逯说道。
蔡逯更是夸张,两手提着拢共几十个纸包,全是灵愫喜欢的各种小物件。肩上背着的是她看中的一盏琉璃六角灯,脖间挂着的是她看中的各种项圈项链。
此刻蔡逯是个移动的木架,痛苦并快乐着。
谢平:……
还是他多虑了。老板娘与蔡逯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俩人心照不宣地选择遗忘昨晚的不愉快,蔡逯还是那么要面儿,买个东西张扬高调,恨不得直接把一条街买下,再拉一个横幅,庆祝他们约会。灵愫也还是那么热情,话痨般地跟他闲聊,哪怕打了个喷嚏,都要跟蔡逯撒娇分享几百字。
谢平则时不时掉线,被俩人甩在身后。他的存在感不高,就这样,在他的近乎隐形中,这场三人行进行得非常愉快。
到了某个小摊前玩套圈游戏,摊主说,今日只要客人是一家三口,就能半价买下套圈。
灵愫与蔡逯默契对视。
“承桉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其实我也……”
交流过眼神,确定彼此想到了一处去后,俩人同时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正在闲逛的谢平莫名背后一凉。
蔡逯把谢平揪来,塞到摊主跟前。
灵愫说:“老板,你看我们仨行不?”
摊主满脸黑线:“一家三口指的是爹娘和孩子,不是互为亲戚就能行。你们仨是……”
蔡逯指了指自己,“我是爹。”
灵愫指了指自己,“我是娘。”
俩人与摊主一齐看向谢平,“所以你是……”
气氛都到这里了,此刻谢平就算不是,那也必须得是了。
谢平掐着嗓子,学小孩说话:“我是孩子!只是长得早熟!”
这话一出,灵愫没忍住,捧腹哈哈大笑。
没办法,事已至此,做戏得做全套。
谢平做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先给灵愫叫了声“娘”,又给蔡逯称了声“爹”。
蔡逯懒散地挑挑眉,“怎样啊摊主,这下能半价的吧!”
那摊主自然不愿意,哪有孩子长得比爹更像爹的!但话又说回来,大过年的,大家都是图个高兴,较真反倒不好了。
就这样,摊主气冲冲地把套圈塞到这对爹娘手里,哪想灵愫扔得十分精准,把摊里最值钱的一个花瓶给套住了。
摊主简直要气死!
灵愫倒是相当开心,她没管那么多,抱住花瓶就走。
蔡逯也因她的开心感到开心,这下连钱袋子也不掏了,直接解下沉甸甸的一袋钱,爽快地扔到了摊主怀里。
逛花街,看灯会,站在视线最好的地方看一场浪漫的打铁花……
他们俩依偎在一起说话,谢平就在后面啃着点心,仨人相处的氛围诡异得和谐。
后来仨人回到了店铺里,明明时间在向前走,可却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给谢平庆生的那一夜。
谢平依旧待在后厨里做饭,灵愫与蔡逯依旧坐在地上,身盖毛毯,喝酒聊天玩游戏。
不同的是,从前荒凉的北郊,现在热闹许多。蔡家揽过了监工兴建园林的活计,短短数日,几座园林已经建得初具雏形。
灵愫抱着酒坛,兴致勃勃地给蔡逯描绘日后店铺发展的前景。
17/74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