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去送的人?花了多少时间?回来后可有上去确认过她还在不在?还有,”顾影青转头对掌柜道:“今日店里可有来过什么人?”
“您走后大人就吩咐我送林公子走,我并没有走很久,只将他送到马车处,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又回来了,我虽没有上去看,可我归来之时,还听到楼上有脚步声,还有开窗的声音。”蓝矾额间已经细细密密地出了一层汗。
掌柜也接着道:“今日店里并没有客人,只有大人还有你们来过。”
顾影青心里咯噔一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应该是从窗子里被带走的,蓝矾听到开窗那时候,大概就是她被带走的时间。
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两个时辰。
会是谁?
山上那个黑衣人?
第48章 双生荼靡
马车外, 蓝矾浑身都湿透了也凉透了,和她的心一般,她死死捏着腰间的绳子,心口闷痛。
萤石的声音里带着怒, “蓝矾, 楼上弄成那样, 不可能没有任何声音, 大人也不可能丝毫没有挣扎就被带走, 可, 你为何一点声音没听到?”
蓝矾自责道:“萤石,我真没料到会有人对大人动手, 所以我…”
她跟着朱婉笙在胭脂铺许久,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故而松懈了, 每次都在下方昏昏欲睡等着朱婉笙。
今日也是, 楼上窗户开开关关声音停下后,一直有脚步声传来, 她压根没多想,也就听着那脚步声睡了过去…
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
萤石脸色差的吓人, “朱老大人那头,你如何交代?”
蓝矾不知所措, 小声啜泣着。
哭声一起,顾影青心中愈发烦闷, 手指一下一下在椅子上敲打着。
带走她的人,是何意?
她到底触碰到谁的利益要此番折腾于她?
雨敲打着马车, 地上湿黏,马车愈发颠簸。
“蓝矾, 你先进来。”顾影青半撩开帘子,唤了一声。
蓝矾俯身而入,半跪在他跟前,眼眶已经开始发红,“顾夫,”声音里带着颤音,“蓝矾错了,没有护好大人…”
顾影青打断她:“蓝矾,潇儿,到底是谁?你夜夜守在朱银搁,当真一次没听过夜半歌声?”
蓝矾呆住了。
顾影青没好气:“问你话。”
蓝矾张了张嘴,低下头,声音小的像蚊子,“蓝矾真不知…”
“是么?蓝矾,朱大人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也无所谓?”
蓝矾还是低垂着头,左右晃了晃,“我真不知潇儿是谁,不过夜半歌声,我听过,就在您开始来朱银阁住下之时,歌声偶尔会有,可我也不知道是谁,也不敢过问。”
马车也在此时停下,顾影青没再说话,起身出了马车。
朱家,灯火依旧,微弱的暖光在风中摇晃着,门掩着。
芒硝还来不及给顾影青撑伞,他便已经融入雨中,步伐极快,直奔朱银阁。
越靠近朱银阁,便可清晰地听见吵吵嚷嚷的声音。
难道朱大人回来了?
芒硝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地顾影青,还是咽下了嘴边的话。
他这一天的心情,起起伏伏多次,现在依旧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
穿越竹林之后,凉亭中围满了人,空气中烧焦味和土腥味。
凉亭,又是凉亭。
顾影青觉得喉咙发堵,不再继续往前,随便揪了个小厮问,“亭中发生何事?”
小厮颤颤巍巍道:“顾夫,今日朱大人迟迟未叫膳,我们便来询问,可这来时候还好好的,回去时亭子里突然多出一巨尸首来,好生吓人,这人脸还被烧悔了,分不清是谁,我们才派人去朱老大人阁中通报。”
顾影青抓着小厮的手一紧,他吃痛,低呼一声,可也不敢躲。
顾影青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是男…是女?”
“女,虽看不清容貌,可身形应当是女子。”那小厮被这么一问,愈发害怕,直直往后躲。
顾影青却松开了他,望向那凉亭的眸中快速闪过一丝慌乱。
许久后,他缓缓踩上台阶。
尸体穿一席白衣,头发长至腰间,未束发,一半被雨淋湿黏在衣服上,另一半在风中凌乱飞扬。
尸体被摆成坐着的姿势,身子靠着柱子,一只手搭在围栏上,手上戴着一紫罗兰玉圆珠手串,串朱垂着,雨点不断在其表面敲打着。
顾影青总觉得在哪见过这手串顾。
看到尸体的面容后,顾影青倒吸一口凉气。
她的整张脸都已经被烧焦,可嘴角却是微微上扬的弧度,两个眼眶里却没有眼珠子,黑黑的两个洞和他对视。
可,脸烧成这样,头发却无事。
芒硝只看了一眼,便已经在一旁干呕着。
顾影青定了定神,又往前走了两步,见她那只随意搭在膝盖的手,掌心处有许多茧子,和他的差不多。
不是她细腻的手,顾影青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回去。
练剑,那这人会不会是后山的黑衣人?
她要是死了,带走朱婉笙的人又会是谁?
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顾影青瞥了一眼,往后退了几步,给朱赤堤留出位置来。
她提着裙摆匆匆赶来,酚酞替她撑着伞,虽是如此,她走的太快,衣服还是湿了大半。
“谁?出事的人是谁?婉笙人呢?这么晚了,怎还未归来?她这阁中为何频频出事?”
朱赤堤这话,是对着顾影青问的。
后者摇头,“朱老大人,面部被烧毁,无法确认是谁。”
“这朱银阁为何总是出…”
朱赤堤的话戛然而止,她的表情由疑惑转为惊恐,而后又是悲凉。
她看着尸首,连连后退了几步,眼眶中布上一层水雾。
“怎么会…怎会…怎会是…她?”
亭子中围着的人都被酚酞驱散,人一走,风从四面八方吹来,芒硝打了个寒蝉,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
尸体还在那坐着,半边头发四处飘荡,空洞的眼眶像是要把他吸进去。
他觉得浑身发凉,往顾影青的身后站了站。
朱赤堤久久不能平复,大喘着气,指着尸体的手颤抖着,哆嗦着。
她缓缓地向尸体靠近,在离尸体只有一步之远时,酚酞站她身后,将朱赤堤挡得严严实实。
芒硝躲在顾影青身后,本就看不清,被这么一档,更是只能听到细细碎碎的哭声。
他压低声音,奇道:“公子,我怎么看朱老大人这反应,死的还是她认识的人,可…朱家哪来的会让朱老大人此般落泪的人?”
顾影青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闭嘴。
芒硝抿了抿嘴。
朱赤堤如今也顾不上他人,顾影青吩咐萤石,“你留在这看着朱老大人,朱大人的事…”
萤石垂首,“我知晓该怎么做,请顾夫一定要将朱大人平安找回来。”
顾影青叫上蓝矾,从另一侧回了朱银阁主屋。
蓝矾这一路走得胆战心惊,推开门后,连连倒退三步,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到了水洼里。
屋中四处皆是红色液体,墙上,地板上,桌上,触目惊心的红张牙舞爪的冲入眼中,占据眼球。
博古架被推翻在地,其上的东西碎了一地,花枝夹杂着碎片,沾染上了红。
屁股上传来钝痛和丝丝凉意。
蓝矾却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冲刷着全身。
顾影青只是愣了几息,而后径直入内,在茶桌前停下。
屋中满地狼藉,四处都是污糟糟的红色,唯独茶桌是干净整洁的,也没有沾染上红,尤其地突兀。
其上摆着一封信,顾影青握了握拳,打开了信,茉莉的清香涌入鼻尖。
信件全开之时,两朵纯白的茉莉花簌簌落下,停留在桌面。
顾影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信中带茉莉?为何似曾相识?
芒硝咽了咽口水,声音还是有些嘶哑,“公子,信上怎么说的?”
顾影青没说话,将信递给了他。
信上字体规整,内容满满当当:我带她走,会好生招待,不会伤害于她,她会在我这吃好喝好,但顾影青,你要是找,亦或是让朱老大人知晓此事,要是闹得沸沸扬扬,那我或许控制不住我自己,动一动她。
你们越是大动干戈,我会越控制不住我自己,但你们乖乖在家等三天,我会完璧归赵。
芒硝眉头一皱,“公子,这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等三天,这三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她的胭脂,三天后开始在总店售卖。”
“那,这人是为了不让大人的胭脂正常售卖,所以拐走了人,可…朱家谁会这么做?朱家好,大家也跟着获利不是吗?”
顾影青摇了摇头,“胭脂已经在生产,售卖方法也已经交给掌柜,即使她不在场,这胭脂还是可以照常售卖,为何?”
谁能大摇大摆的进出朱银阁砸悔了她屋中的东西,还不被人发现?
门口有人低呼一声,顾影青和芒硝齐齐回头。
萤石收住情绪,道:“顾夫,朱老大人那边暂时瞒下了,她过于悲伤,并未顾忌大人不在。”
顾影青点了点头,“你把蓝矾叫进来。”
蓝矾浑身都嘀嗒着水,进来后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
顾影青还是那句话,“潇儿,到底是谁?”
蓝矾将头埋的低低的,浑身都抖着,不说话。
顾影青没了耐心,“你家大人说过,自打她见了潇儿,开始有人频繁袭击她,不止一次,今日这事情,左右也绕不开这人,你还是不愿意说?”
蓝矾重重地嗑了个头,“顾夫,唯独这一件事,我不能说,要是从我口中说了出去,那我必死无疑,我只能告诉您,这事,不可能是潇儿做的,她不会伤害朱大人。”
顾影青顿了顿,环视了一圈污糟糟的环境,门口有了人来人往,带泥的脚印散落在各处。
缓缓开了口。
“潇儿,是朱老大人的孩子,和朱婉笙应当是双生子,唱歌的人也是她,你一直知道,可绝不提口,即便是对朱大人,也一直有所隐瞒。”
顾影青的声音像是从远方飘来,一字一句,打在蓝矾的心口。
她错愕地抬头,张了张嘴,又什么都没有说。
这事不难猜,潇儿能在朱府自由行走,必然是朱家人,配合上次在竹林听到的话,朱赤堤应该还有一个孩子。
朱亦琳小时候也在朱府长大,故而也知道此人,并不奇怪。
加之朱家祠堂,收藏着双生荼靡,刻字是朱婉笙的生日,当时生的应当是双胞胎,虽不知是何理由,要藏起来一个。
芒硝再次张大了嘴巴。
蓝矾依旧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看着顾影青的眼中,满是恐惧。
一直站在门口的萤石深深地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两步。
“我来说吧,别为难蓝矾了,朱老大人给她下过死的命令,她敢提及一次潇儿,必诛之。”
第49章 争风吃醋
蓝矾又开始落泪, 担忧地看着萤石,想开口说些什么又碍于顾影青在场,嘴唇张了又合上,发出一些单音节。萤石阴恻恻地瞥了她一眼, 示意她闭嘴, 而后去关上了门, 行了个礼, 才不紧不慢地讲诉潇儿之谜。
潇儿, 全名叫朱婉潇, 与朱婉笙确实是双生子,两人在小时候几乎是形影不离, 话都说不利索的两个小朋友却喜欢手牵手走哪都要一起,睡觉也要一起, 少了一个, 另一个就会吱吱呀呀地叫个不停。
萤石顿了顿, 顾影青神色不变,她才接着开了口。
变故是在两人九岁生辰宴那晚, 伺候的人一个不注意,朱婉笙便无缘无故爬到了桌子上, 又忽然从桌子上摔了下去,这一摔人当场就陷入了昏迷, 鼻子唇边无一处不在流着血。
那一夜之后,朱婉笙连着发热长达四天, 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府中想尽一切办法, 可热非但不退,还有愈发严重的趋势, 郎中束手无策,朱赤堤怒气连连,近身伺候过的那些奴仆无一幸免。
说到这,蓝矾面现惊恐之色,整个人都跟着颤了颤,萤石却冷静至极,声音平静无波澜。
朱婉笙是在第五天突然醒来的,像个没事人一样,突然就痊愈了,退了热,身上也不痛不难受,朱府上下皆松了一口气。
萤石却叹了一口气。
顾影青难得打断她,“病好了,叹什么气?”
萤石摇了摇头,“说好了,也并不是就真的好了,或者说更差,朱大人醒来之后不记得双生子之事,不记得有朱婉潇这个人,只当自己是独生,也是那之后,朱婉潇这人便消失殆尽,再未出现过。”
屋外适时地起了阵凉风,顾影青觉得凉意爬满全身,激起一层鸡皮疙当。
“朱婉笙病好了,朱婉潇却消失了,朱家上下如此多人,就无人怀疑亦或是提起她?”
萤石的声音又恢复了往常那般毫无波澜,仿佛在讲诉的是一件平常不过之事,“我先前说过,近身伺候的许多人在朱大人生病之时便没了,至于其它的,要么打发走了要么解决了,朱府算是彻头彻尾大换血,朱老大人留下蓝矾,是无奈之举,朱大人打小便黏着蓝矾,习惯了蓝矾陪着。”
“蓝矾被下了死命令,她不可谈及此事,不可说潇儿,对谁都不可说,否则死路一条。”
顾影青眉头一拧,又问道:“朱家其她人呢?不过问?不好奇?这么多年,一点风声都没有走漏?”他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消失得如此彻底,像从未有过,毕竟纸包不住火,人是很难替别人守住秘密的。
萤石摇摇头,“我还未说完,顾夫请听我慢慢讲诉前因后果。”
......
顾影青无语,还有前因不早说,但他只是比了个请的手势,没再开口问。
萤石用骤然平静的语调说:“朱婉潇,她这里有些问题,”她食指微曲,点了点太阳穴附近的位置,“朱婉潇在出生之时身上就带着很多问题,因着是双生子,有种说法是婉笙大人过盛,而婉潇自然就弱,自幼多病是其次,痴傻地哭笑说胡话才是常事,朱老大人碍于面子将她藏在朱家,对外界向来是统一口径,她只有一个孩子,朱家宴席也好,朱老大人出去参加活动也罢,只会带着朱婉笙大人,别人并不知双生子之事。”
她沉默了片刻。“双生荼蘼是唯一的证据,不过,潇儿一直就在朱家从未离开过,朱老大人送我去学功夫也是为了牵制潇儿,以防她发病跑出朱家惹事,可这么多年过去,她只在朱银阁左侧的朱丹阁那一片天地生活,从不瞎跑,更不会闹事,朱老大人便也就不再让我时时刻刻守着她。”
“从朱丹阁有条小路可以直通朱银阁亭台,大人那夜会遇见她只是巧合,潇儿时常在深夜去那亭台游玩,从未与大人打过照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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