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不定她这胎早就有了,掐着时辰捅出来,就为了跟正院别苗头呢。
苏媪冲福晋道:“您可得打起精神,就算大阿哥没了,也不能便宜外人。”
庶子承爵的不是没有,可总得以嫡母为尊,但照瓜尔佳氏这等教法,若真让弘曜承爵,将来怕只认得生母,当真是西风压倒东风了。
弘昐阿哥给宋格格抢去了,那倒无妨,一个傻子而已,可世子万万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苏媪本意只在挑起福晋斗志,好叫她打起精神再生个嫡子,但,几句无心之言却如微风拂过,令福晋微微动容。
其实,她何必费尽心力再去生养,只要把弘曜接到正院就行了,没了生母,他自然得认她这位嫡母,就好像李氏一去,四爷不得不为弘昐觅个归处一样。
转瞬她便为这般念头轻轻战栗起来,埋在地底的弘晖,若发现他尊崇爱戴的额娘有着另一幅丑恶脸孔,该作何感想呢?
*
云莺孕期反应太过强烈,到底耐不住隔三差五呕酸水,把刘太医给请了来,叫他看看是何毛病。
然后刘太医就爆出了个更劲爆的消息。
“双生胎?”云莺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跟听天书一样,这种电视剧里的情节怎么会发生在她身上?那几率跟中彩票也差不多了。
刘太医赔笑,“……还不一定能十分料准,再过数月后请脉,当有七八成把握。”
他很机灵没把话说死,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云莺在刹那震惊后已平静下来,既来之则安之,她除了接受似乎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何况生育虽苦,总归怀上了,一次解决倒是好事——小说里头常说什么双生胎不详,她经历的现实倒是无人这么想,当年她一个表嫂也是双胎,那家人乐开了花呢。
天家就更不会了,毕竟真的有皇位要继承。
云莺给了刘太医一大锭赏银,劳他开些降逆止呕的方子,开胃的就不必了,本来就担心孩子在腹内长得太大,如今怀了双胎,还一味胡吃海塞,不怕把肚皮撑破了?
挽星等也替她高兴,可随即想起来,婉转道:“是否先瞒些时日再说?”
是女子哪有不嫉妒的,福晋那个人虽说表现得气量宽宏,她身边人倒是没少针对过西苑,如今大阿哥没了,西苑一枝独秀,更成了旁人眼中钉肉中刺,若再知晓云莺怀了双胎,恐怕难免恶向胆边生。
为长远计,还是低调点好。
云莺却另有一重考量,纸包不住火,她府里又不是铜墙铁壁,早晚有走漏风声的时候,何况每回去永和宫请安德妃都会顺便叫太医替她请平安脉,那更无从瞒起,与其让正院自己打听越琢磨越钻牛角尖,还不如早早把这事挑明了,更显得她坦坦荡荡,正院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况且双胞胎的肚子也大不相同,到时候显了怀,没准还叫人疑心月份不对,凭空给她捏造个奸夫来,那更得不偿失了——自然,这些不过是云莺看多宫斗剧的脑补,她身处的环境比起影视剧里可以说再风平浪静不过了。
挑了个合适的契机,云莺让刘太医将这话告知四爷,她自己来说就像炫耀了。
四爷果然十分惊喜,更有些微微自得,双生胎,这可是难能可贵的吉兆呀,皇阿玛膝下子嗣如繁星都没享受过,他那些个兄弟就更不消说了。
四爷跟只报喜鸟似的,第一个分享给十四,也是知道谁最在意——兄弟俩如今都学得沉稳持重了,唯独见了面依然针锋相对吵嚷不休,叫德妃说是家门不幸,叫云莺说则是童心未泯。
难怪男人至死是少年呢。
十四阿哥果然气得跳脚,扭头对着完颜氏埋怨,“怎么你的肚子偏不争气?”
侧福晋舒舒觉罗氏产后发福,嫡福晋完颜氏总算得了些宠爱,她又有意收敛脾气柔情蜜意哄着,十四也就愿意多来她房里。
正在她感慨柳暗花明又一村时,偏偏闹出这等事来,简直就像蜜罐子进了只苍蝇。
她上辈子一定掘了瓜尔佳祖坟吧,怎么碰上这位就倒霉?
第100章 夺子
六月初, 四爷的仪仗终于要启程了,再热些恐怕于赶路不相宜。
摸着云莺三个月的肚子,四爷感慨不已, “等爷回来, 这块该鼓得像西瓜了。”
云莺顶见不得他拿身材说事,再胖也是为他牺牲有木有?亏他倒能拿自个儿打趣,当下扁着嘴道:“您干脆说像冬瓜得了。”
双生胎呢,不定会把她摧残成什么样。
四阿哥扑哧一笑,许是在脑中过了遍揣着个冬瓜是何模样,可随即注意到云莺愠怒面色, 赶紧收敛嬉容,“那不至于,你向来极有分寸。”
怀弘曜的时候便分外小心,连他劝云莺多吃都问一句怼十句——没有比这位更爱惜自个儿的了。
但毕竟这趟消耗大些,因而四爷还是委婉劝她多用些饮食, 若生出来的孩子一个饱满富态一个瘦不拉几,像什么话?
云莺哼声, “您放心,小厨房总不会怠慢人。”
德妃还特意送了个宫里厨子过来,可见志在必得,她想饿瘦都没法子:府里唯有弘曜一个健全的皇孙,当祖母的自然希望多多益善。
也正因如此,云莺更多了丝不平, 简直把她当生育机器嘛。
四爷知道怀孕的女子最是喜怒无常, 怕多问两句又该恼了, 便小心翼翼住了嘴,只劝她好生保养, 若无必要,最好别到正院去,避免与福晋发生冲突。
这固然是体谅她,又何尝不是怜悯福晋?丧子的人看着旁人天天挺着个大肚子在眼前晃悠,没病也得生出病来。
云莺叹道:“您放心,我会善自珍重。”
既然接受了四爷的心意,就必须得接受随之而来的烂摊子,谁叫她是后到的那个呢?也幸而经过这几年磨砺,云莺的脸皮厚多了,不再像当初那般,面对福晋常常生出底气不足之感,如今她不去想什么主子奴才,只当是女人和女人的交涉——但愿福晋能快些走出阴霾,如无必要,她并不想树敌,也许有一天,她跟福晋还能成为盟友呢。
云莺努力克制自己不去想日后年娇花进府的事,但这并不代表她心里一丝芥蒂也没有,惟愿这一天来得晚一点,再晚一点。
行囊是云莺帮着收拾,当然她有孕不便,只动动嘴发号施令,四爷倒也没拆穿她偷懒,只拧了拧她朱红的小嘴聊作惩戒,难怪她今日嘴唇格外肿呢,绝非昨夜贪心未足之故。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德妃送了两床上好的丝棉被胎,十四阿哥嘴上傲娇,也差人送了几块粟米枕头,怕他路上睡得不好,至于云莺别无长物,只把个亲手绣的香囊给他挂在腰上。
“等这香气散尽,你就知道该归家了。”
四阿哥未免好笑,“怕爷忘了日子,还巴巴地提醒,就这样舍不得?”
云莺没说话,轻轻将头靠在他肩膀上,相处越久,跟这个男人的牵绊也就越深,仿佛已成为他身体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连短暂的分别都感到隐隐的抽痛。
四阿哥也觉得了,缓缓牵起她的手,在她额头烙下清浅而深刻的吻。
直到车轮辘辘远去,云莺仿佛还能感觉到那处残留的余温,不由得一阵恍惚。
福晋并未出门相送,云莺原以为她打算一直这么消沉下去,但,隔日德妃召两人到宫中问话,福晋却按品大妆,举止得宜谈笑自若,看不出半点伤心之色。
德妃倒松了口气,重情是好事,可当家主母若只会沉溺儿女私情却置贝勒府而不顾,那就难免贻笑大方了。
“如今府里唯你二人作伴,更得相互扶持,撑起这一方家业来,省得老四在外不但劳力,还需劳心。”
她说两人,显然没把宋格格等算在内,云莺心里默默吐槽,可见德妃眼中,无用之人约等于不存在罢。
福晋温声道:“额娘教诲,儿臣必当谨记,绝不辜负。”
又对云莺展颜,“妹妹怀着身孕辛苦,又要当家理纪,着实百上加斤,我瞧着都觉不忍。”
云莺就猜着福晋会伺机要回权柄,本来她管家就是钻空子,趁着福晋丧子意志消沉而已,如今福晋自己都想通了,她又何必霸着不放?
云莺本非辛勤之人,巴不得当回甩手掌柜,正要顺势应下话茬,哪知福晋却道:“如今弘曜岁数也大了,妹妹教导起来难免吃力,不如暂且送到西苑管束罢。”
云莺心下一凛,原来福晋打的这个主意!虽然猜着四爷走后势必得打破平衡,可也想不到福晋这么快便发难,还一出便是杀招!
就算嫡母有教养庶子之责,可弘曜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下的,做什么让旁人摘桃子?
福晋这招,可谓釜底抽薪。
云莺按捺住薄怒,欠了欠身正要婉拒,福晋却道:“听闻妹妹这胎乃是双生大吉,小孩子手上没个轻重,若是磕着碰着哪点儿,反倒不美,还是避一避的好。”
一副全心全意为云莺着想的架势,云莺反倒无言可辩,再去看德妃,却见德妃脸上不见高兴,反倒意外有些沉郁。
云莺顿时恍然,福晋此为阳谋,任谁来评判都不能算错,但,偏偏遇上德妃——当初德妃碍于形势将胤禛送给孝懿仁皇后抚养,至今母子间仍留有嫌隙,试问,德妃又怎愿意看到下一辈重蹈覆辙呢?
只因福晋所言并未违拗宫中规矩,德妃也不好发话罢了。
弄清这点,云莺心里便坦然多了,只要德妃站在她这边,她早晚有机会把弘曜要回来,眼下不如顺势低头,先占住了理,日后才好抓福晋的小辫子。
至少她相信福晋不敢亏待弘曜——假若福晋真有意抱养世子的话。
云莺定定神,努力在眼角染上一丝哀痛之色,声音也带了些黯然,“难为姐姐如此体谅,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仿佛屈服于福晋淫威不得不如此。
德妃神色果然更冷了几分。
福晋或许没瞧出来,或许瞧出来了却不以为意,事到如今,她已没什么好在乎了。
回府后,云莺让乳母将儿子抱来,娓娓对他说了去正院之事。
弘曜有些不情愿,倒不是舍不得额娘——他快六岁了,渐渐独立自主,对云莺没那么难舍难分。
但,他对正院却是毫无向往,尤其在弘晖死后。他隐隐觉着,大哥的死福晋也是有责任的,若非她一味逼着大哥苦读攻书而忽视对大哥身子的照料,或许意外不会发生。
福晋已经无形中打上一个坏母亲的烙印,试问弘曜怎么会不抵触呢?
云莺道:“话虽如此,她总是你的嫡母,庶子孝敬嫡母乃分外职责。”
倘若弘曜日后真有福气染指宝座的话,更得牢牢记住这条,孝道不光是为自己,更是要做给天下人看的,否则康熙爷为何对宁寿宫那般尊崇,当真因为他心系蒙古来的老太太么?
弘曜也只能勉为其难答应。
云莺让挽星帮忙收拾铺盖,衣裳被褥一应都是平日用的,怕他认床。福晋那边东西再好,可簇新的反而不如旧物柔软,贴身更舒服。
弘曜怏怏不乐,“额娘,倘若我在那边过得不好,你还会把我接回来么?”
这傻东西,竟以为自己不要他了!云莺飞快地在他脸颊上亲了口,又摸摸他的头,含笑道:“当然。”
弘曜眸子倏然亮起,方才沮丧之态一扫而空。
既然知道额娘仍记挂着自己,那事情就好办多了:要福晋对他视如己出不可能,但,做个调皮捣蛋的孩子,让福晋为他头疼,不是再简单不过了么?
云莺看着天真无邪的小豆丁,压根不知他肚里装着几两坏水。谁叫这小坏蛋的演技太过出色,连亲娘都骗过了。
第101章 施粥
福晋并未抗拒云莺安排, 对于西苑送来的行李铺盖一应物资都来者不拒,命人好好收下,还认真询问小阿哥衣食住行有何偏好, 生怕弘曜在正院过不惯似的。
饶是顾嬷嬷都不得不感慨, 做人做到这份上,也实在难能可贵了。
福晋并不打算当个坏心眼的主母,生生害得人家骨肉分离,说句不中听的,哪怕她从此不许云莺与小阿哥见面,道理上也碍不着什么, 但,弘曜已经到了纪事之龄,若强行拆开,只会面和而心不合,对府中局势亦无好处, 福晋是乐意跟云莺和平相处的,前提是不能越过她这位嫡母去——横竖云莺往后还会再有孩子, 弘曜与其面对日后被分薄的母爱,何如跟着她安安稳稳当个好世子呢?
左右她不打算再生了。
福晋爱怜地摩挲着小阿哥顶上淡青的头皮,心中异常柔软。尤其弘曜与弘晖生得本就有几分相似,难免移情作用。
当然弘曜看她的目光仍有些警惕与不自然,这也难怪,毕竟初来乍到, 因此福晋寒暄一阵, 便命侍女带小阿哥下去作耍, 饭点再过来。
苏媪历来与主子同仇敌忾,自是得意非凡, 凭她侧福晋如何得宠,还不是得乖乖对正院俯首称臣?福晋一句话,她就得乖乖照办,如今捏着小阿哥这块软肋,侧福晋休想飞出五指山去。
哪知福晋却吩咐她待弘曜一如先前之礼,不许有半分怠慢,尤其记得跟弘晖一视同仁。
苏媪愣了愣,便有些不平,“那怎么能行,三阿哥如何能跟咱们大阿哥相提并论?”
60/73 首页 上一页 58 59 60 61 62 6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