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抬头瞪他,曾经叱咤风云的江湖高手穆风,一顿饭就被收买了!说出去不嫌丢人?
穆风放下空碗,忙将双手护在胸前,“大人,我就是个不成熟的小建议,你别这样看我,要不然我会觉得你对我有意思。”
顾卓将手中的纸笺团作一团,直接砸到穆风的身上,怒道:“滚去把碗洗了!”
第十六章 初见狄渊
夏初,风轻云淡,天气晴好。
沈知非穿了一身素色的衣裙,提着一个颇重食盒沿着景春街一直向东走。穿过繁华的街道,又绕过了柳枝低垂的拱桥,最后转入了一处静谧的小路。
在小路的尽头,是一处古旧的宅子,宅子的门匾上书着几个刚劲有力的字,鸿鹄书院。
这宅子是以前在京城经商的王员外的宅邸,后来王员外举家迁去了蜀地,这宅子便被一个学堂的先生盘了下来,改成了书院。后来还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孩童,不仅给他们免费提供吃食,还交给他们读书识字。久而久之,这先生的行为便在这十里八乡传为美谈。
沈知非来到京城后,极为敬佩这位学堂先生的义举,便将自己在珍馐阁的大部分收入都捐给了学堂,还隔三差五的给孩子们买些衣物吃食,这里的孩子们都对沈知非极为亲近。
为了不打扰孩子们上课,沈知非轻手轻脚的将食盒放在门口,侧身倚在门前的柱子上,遥看着厅堂内一个个认真读书的小小身影。
朗朗的读书声不断传来,沈知非抬手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水,欣慰的勾起嘴角,今天学的竟是诗经小雅。沈知非心中暗道,嗯,不错,孩子们又进步了。
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终于下课了,有孩子发现了在大门外站着的沈知非,兴奋的跑了出来,边跑边喊着,“沈姐姐来看我们啦。”
其他的孩子闻言,也纷纷跟着跑了过来,大家围着沈知非,扯着她的衣角,天真的眸中灿若星辰。
沈知非一一和大家打过招呼,而后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分给孩子们,“这是姐姐研制出来的新口味糕点,还没开始卖呢,先拿给你们尝尝。”
“谢谢沈姐姐。”
“沈姐姐最好了。”
沈知非摸了摸孩子们的头,眉眼弯弯,“客气啥,你们喜欢就好,姐姐下次再给你们带新的。”
孩子们领了糕点,便三五成群的跑去嬉戏,先生才终于有机会和沈知非单独说话,“沈娘子,又来看孩子们了,这半年来,真是多谢沈娘子照拂了。”
“先生哪里的话,我其实也没帮上什么大忙,这些孩子说不定以后还能成为国家的栋梁,不应该被埋没的。”
先生向沈娘子做了一揖,“沈娘子深明大义,老朽很是佩服。”
沈知非忙回了一礼,“先生过誉了,知非以前也曾流浪过,后来被义父收养才得以安稳,所以我见不得这些孩子们流落街头,我只是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帮助别人。”
语落,沈知非弯腰从食盒里拿出一个饭盅,双手递给先生,“哦,对了,这个是给先生的。”
“给我的?”老先生有些诧异。
“先生整日劳累,所以我特意给先生炖了药膳。”
老先生惊喜的双手接过,“如此,便多谢了。”
沈知非在学堂待了一炷香的时间,听老先生聊了聊孩子们的学业,又在院子里和几个好动的孩童嬉戏打闹了一番,这才和众人告别,准备沿着原路返回。
刚踏出学堂大门,便见一青衣男子蹲在地上,怀中圈抱着一个孩子。
那孩子沈知非认识,正是方才从她手中接过糕点的宇儿。
在她的印象里,宇儿是学堂先生从路边捡来的小乞丐,没有家人和朋友。被先生带回书院时,身上都是早已结痂的伤口,平时也是沉默寡言,只告诉了先生他叫宇儿,至于为什么会变成孤儿,就再不肯吐露只言片语。大家怕他伤心,便也不再问。
沈知非心中顿生警惕,遂大步向前,一把扯过宇儿挡在了自己身后。
那青衣男子似是没想到会有此变故,也愣在了当场。
片刻后,那男子站起身,眸带疑惑,“姑娘这是为何?”
沈知非撸了撸袖子,抬着下巴尽量让自己看着凶一点,“我为何?我还没问你为何呢?看着人模狗样的,但却在这里鬼鬼祟祟,你想对宇儿怎样?”
男子被她的咄咄逼人逗笑了,客气的行了一礼,“我是这孩子的叔叔,姑娘有何指教。”
沈知非怔住,尴尬的扯扯嘴角,转头问小宇,“他?你叔叔?”
宇儿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对那青衣男子道,“狄叔叔,这是沈姐姐,经常给学堂的孩子们买衣服和食物,我的这件衣袍就是沈姐姐给买的。”
那人看向沈知非,眸带感激,“沈娘子好,我是弓弩院的技师狄渊。”
沈知非尴尬的笑笑,“那个,刚才不好意思啊,误会了。我以前只知道宇儿是孤儿,没想到他还有亲人在世,刚才怕有人对宇儿不利,一时心急,冒犯了。”
那公子也不恼,“沈娘子不必客气,我也是这几日才找到的宇儿,沈娘子没见过我也是正常,在下还要感谢沈姑娘对宇儿的照顾。”
沈知非忙摆手,“不不不,我只是举手之劳,对宇儿照顾最多的还是学堂先生。”她顿了下,继续问:“方才你说刚找到宇儿,那你准备把宇儿接走吗?”
“我有这个打算,只是……”,说着,他面带难色的看了看面前的孩子。
宇儿抬头看他,撇了撇嘴,“狄叔叔,我不想走,我喜欢学堂的先生和同窗们。”
“可是……”
青衣男子还未说完,便被沈知非打断:“如果宇儿不想走,那就在这学堂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况且你在弓弩院做事,也不方便时时照顾孩子。宇儿在这,你有空了便可以过来看看他。”
青衣男子蹙眉想了很久,终是松口,“也好。”
宇儿终于有了笑容,扯着他的衣袖晃了晃,“谢谢狄叔叔。”而后,他转眸看向沈知非,“也谢谢沈姐姐。”
呃……沈知非挠了挠头,怎么这辈分总觉的怪怪的。
青衣男子轻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了一支毛笔,交到宇儿手中,还不忘嘱咐道:“宇儿,这个东西你拿好,如果遇到坏人,便转动这只毛笔的尾端,便可以自保。”说着,他拿着宇儿的手轻轻转动了尾端,几枚极细的针从笔尖处射出,直接插在了不远处的墙上。
“宇儿,明白了吗?”
宇儿点了点头,将毛笔小心翼翼的收入随身的布袋中。
沈知非一惊,对青衣男子道:“狄公子,宇儿还这么小,你教他用这样的暗器,是不是太早了,若是不小心伤了其他孩子,那……。”
“他有分寸的,这只是用来防身,不会伤到无辜的。”青衣男子保证,神色诚恳。
宇儿诚恳的看向沈知非,“沈姐姐放心,我知道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也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我希望一直能过这样平静的日子,你放心,我不会滥杀无辜的。”
宇儿从未主动说过这么多话,却有着与其年龄极为不符的成熟。他的眸中不似其他孩童那边天真懵懂,似乎有着经历过很多事之后的睿智和决绝。
沈知非心中划过一阵酸楚,暗自喟叹,到底是怎样坎坷悲惨的过去,才能把一个孩子锻造成如今这般模样。
“宇儿,上课啦,先生让你回去。”有孩童跑到门口,远远的交着宇儿的名字。
“哦,来了。”宇儿向两人恭敬的行了一礼,便跟着那孩童一起跑进了院子。
两人看着宇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谁都没有说话,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僵凝。
良久,沈知非咳了一声,“不知狄公子现在落脚何处?”
“姑娘唤我狄渊便可,我以前住在京城外的一处村落,不过为了做工方便,现在搬到了弓弩院的舍馆。”狄渊说完,继续道,“方才听宇儿叫你沈姐姐,而我又看着姑娘颇为眼熟,姑娘可是那珍馐阁的头牌推荐官沈知非?”
“正是,难道你参加过我的美食推荐会?”
狄渊笑道,“上次沈娘子推荐的竹筒鸡很是美味,在下非常佩服沈娘子的厨艺。在下平时也喜爱各类美食,不知道改日能不能和沈娘子讨教一二。”
沈知非也来了兴致,因着面前之人和自己也有相同喜好,便觉得亲近了几分,遂豪爽道,“客气了,你以后直接叫我知非吧,讨教倒是不敢当,若有机会,可以一起切磋厨艺。”
“能和知非探讨厨艺是在下的荣幸。”
第十七章 又遇杀机
两人并肩在路上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美食,逐渐走出了静谧的巷子,进入了热闹的街道。
又走了数十步,便看到众人都围在一个酒楼门口,而且还有越来越多的人聚拢过去。
两人好奇,也跟着走上前去。只见一个人身形微胖的青年躺在地上,似是因为从高处摔落,头部撞击了地面,面目有些狰狞,身下汇集成了一滩血水。
那人的同伴半跪在尸体前面,神色愤恨,“没想到我们初来瑾灵国,就被这里的刁民所害,看来瑾灵国根本就没有诚意议和,我一定会上报公主,为你讨回公道。”
掌柜吓得面如土色,立在尸体前瑟瑟发抖。如果两国因为这件事再起纷争,他可不就成了瑾灵国的罪人。
人群嘈杂,大家里三层外三层的看着热闹,还不时指指点点。此时,拥挤的人群中,有人低着头匆忙向外离去,还慌不择路撞了沈知非的胳膊。沈知非一个踉跄,狄渊忙拉着她的胳膊扶住,她这才站稳了身形。
“刑部顾大人来了,都让开。”随着一声大喊,人群自动让出了一条路。
顾卓走上前来,众人安静了许多,目光都移到顾卓身上。
那死亡青年的同伴见是官府中人,忙走了上来,指着酒楼掌柜道:“我们是随吟风公主前来议和的使团成员,我叫马空,从二楼摔下来的同伴叫苏缇杰,我们本来是想在这里吃饭,没想到贵国中人竟然要置我们于死地,还请这位大人秉公办理,为我死去的兄弟做主”。
酒楼掌柜扑通一声跪在顾卓面前,“顾大人明鉴啊,我老实本分的开酒楼做生意,街坊邻居都知道,我怎么会干这么丧心病狂的事啊”。
顾卓向身后跟来的仵作使了个眼色,那仵作便走上前去,想蹲在尸体前面仔细勘验。
马空神色戒备,走上来拦住仵作,“我的同伴尸骨未寒,你不能碰他。”
顾卓转眸,神色冷了几分:“苏缇杰是在我管辖的地方出事,我定然会查出凶手,给南昭国一个交代,若你执意阻拦,我也可以秉公将你扣下。”
马空被顾卓的眼神镇住,不敢再向前。
“死者吃饭的桌位在哪?”顾卓收回目光,对掌柜道。
“在二楼,大人请随我来。”掌柜忙哆哆嗦嗦的站起身,引着顾卓向楼内走去。
顾卓一只脚要踏进门槛的时候,突然转头看向人群,对着一个正准备转身离开的背影喊道:“沈知非,你过来。”
沈知非脚步怔住,无奈的转身,与顾卓对视,随意摆了摆手,“顾大人,好巧啊。”
狄渊诧异,侧首问道,“知非和这位大人认识?”
知非?这二字刚一出口,顾卓的眼睛不露痕迹地猛然眯了下,眸光在狄渊身上打量了片刻。而后,他看着沈知非道:“跟我上去看看现场。”
沈知非耸了耸肩,无奈对狄渊道:“我来活了,改日约。”
狄渊也知趣的没有多问,“好,改日我再去珍馐阁拜访。”
说完,狄渊复又看向顾卓,轻轻颔首示意,也未再开口说话,便转身离去。
沈知非撇了撇嘴,快步随顾卓上了二楼。
二楼颇为雅致,每两桌之间都用一个半人高的绿植遮挡,为每个桌子都隔出了较为私密的空间。
掌柜指着靠窗的一个座位道:“大人,方才那人就是在这个座位用的餐。”
顾卓走到桌边,一眼就看到桌上未吃完的“金风玉露”,蹙眉看向沈知非。
沈知非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顾卓,满脸无奈,“大人,你不是又怀疑我吧,我这金凤玉露卖的好也有罪?”
顾卓没接她的话,向掌柜要来了菜单,掌柜的不敢怠慢,不仅拿来了菜单,连做饭的厨子都叫来了。
顾卓将菜单递给沈知非:“看看有没有什么异样。”
“好嘞!”沈知非找了个位子坐下,拿着菜单左看右看,不禁啧啧道:“两个人竟然点了这么多菜,真是浪费,俗话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古人诚不欺我,这顿饭的花销都够我吃半个月了。”
刚说完,沈知非神色突然凝了下,而后看向桌面的碗碟,片刻后又转头看向菜单,蹙眉喃喃道:“怎么对不上呢?”
“发现了什么?”
沈知非把菜单递给顾卓,“大人,你看菜单上点的菜的数量,与桌上的空盘数量对不上。”
顾卓径自数了下,也发现空盘比菜的数量多了两个,遂转眸对掌柜道:“这桌客人还点了菜单之外的菜吗?”
厨师向前一步抢先道:“大人,是这样,这两人用餐到一半,那个胖子的同伴,就是那个叫马空的人,突然跑到厨房说想尝尝我们酒楼的招牌脆虾仁,还要了两盘,我给他们做好后,还提醒了掌柜在最后结账的时候记得把脆虾仁的钱算上。”
掌柜一拍脑门,“对对对,有两盘脆虾仁是后来加的。”
沈知非怔怔的看着空盘良久,突然跑去楼下,在仵作耳边窃窃私语了一阵,很快又来到二楼。
“大人,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在吃了金风玉露里的南瓜泥后,又吃了大量脆虾仁,这两种食物相克,会损坏人的脾胃。我方才去问过仵作,这人的脾胃本身就不好,同食了大量虾仁和南瓜后,导致腹部肿胀非常。”
顾卓诧异问道:“这两种食物在一起吃一定会死吗?”
沈知非抬手将鬓边的碎发拢到而后,不紧不慢道:“那倒不一定,正常人在短时间内大量同食虾仁和南瓜,不过是脾胃受损,休息几天就能好,但这个人体型偏胖,五脏六腑都已经病态化,吃了相克的食物还喝了不少酒,所以才会这么快一命呜呼。”
顾卓点了点头,随后让穆风去叫了马空。不多时,那人一脸悲戚的走了过来,还用袖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顾卓问道:“在用餐的过程中,你特意去后厨加了脆虾仁,为何没在点菜的时候就加。”
“回大人,我和同伴一开始并不知道脆虾仁是良丰酒楼的特色菜,在用餐的过程中,听到隔壁桌在谈论,所以想尝一尝,便加了这道菜。”
顾卓继续问,“那金凤玉露是谁买的?”
“是苏缇杰,他听闻瑾灵国的沈娘子厨艺精湛,经常卖一些不常见的吃食,便特意去珍馐阁寻了这甜品,带到了良丰酒楼。”
沈知非插了一嘴,“你难道不知道,南瓜和虾仁在一起食用会让人脾胃不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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