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看着萧珩被杜峰带走,无声的叹了口气。
魏王府书房,霍准正在作画,守门的侍卫忽然禀道,“王爷,萧公子来了。”
“让他进来。”
下一刻,书房的门打开,萧珩从外面走了进来。
霍准抬起头,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若兰在哪里?”
萧珩听他这般直白的询问,心中嘲讽不已,嘴上却道,“王爷是问我表妹?她不是已经死了,就埋在云阳巷,你忘了吗?当初还是你亲口下旨的!”
霍准用力的将画笔拍在桌上,鹰隼般的眸子锐利的看向萧珩,“别跟本王装糊涂,本王再问你一句,她在哪里?”
“我说了,表妹在云阳巷。”
霍准起身绕过桌台,在他面前站定,“萧珩,你的祖母已经年逾花甲,你也不想她因为你被刑讯罢?”
萧珩眼底闪过一抹嘲讽,“魏王除了威胁人,还会什么?你说的不错,我的祖母已经年逾花甲,你也可以对她言行逼供,但我告诉你,你要真那么做了,我表妹做鬼走不会放过你的!”
萧珩的话似一柄锋利的匕首扎在霍准的心上,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萧珩说的是对的,只要他仍对裴若兰心存爱意,他就不能伤害她的亲人,哪怕一根头发。
何况,老夫人是现在的裴若兰最亲近的人了。
他退了一步,双目幽深的看着萧珩,“你以为你不说,本王就查不到她在哪里?”
萧珩在榻上程家商船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眼下听他说起,只是微微蹙了下眉心,“那就看王爷的本事了!”
“滚!”霍准看着他,嫌恶的斥道。
萧珩勾了勾唇,摇摇摆摆的离开。
霍准看着他的背影,越发的厌恶他。
要不是他多事,将他和裴日文的底细抖落出来,若兰现在还是她的王妃,至于他骗她的事,可以用更温柔的方式向她解释清楚,而不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入夜后,杜林入内禀道,“回王爷,萧珩是在吴中码头登的船。”
霍准听到吴中二字,立刻想到,那是裴若兰的祖籍,他猝然起身,吩咐杜林,“备车,今夜就出发去吴中!”
杜林是知道自家王爷对王妃的感情有多深厚的,他不敢耽搁,答应一声就退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从魏王府离开,很快就隐入夜色中。
到了渡口,程家商船已经在候着,霍准登船后,径直去了裴若兰曾经住过的房间,杜林交代管事的,“即刻开船!”
管事的答应一声,忙吩咐舵手开船。
房间里,霍准在桌边坐下,轻轻摩挲着手边的茶盏,若兰曾经用它喝过茶水吗?
夜里,他躺在床榻上,闭上眼,裴若兰的面容就出现在他面前,喜怒哀乐都有,但最后一幕却是她举起金簪决绝的刺向他。
霍准忽然睁开眼,她那般恨他,甚至不惜假死都要彻底逃离他,还会想见到她吗?
若是她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那他该怎么办?
第一次,霍准在想到裴若兰时心中生出恐惧。
杜林并不知自家王爷已经生出“近乡情更怯”的情绪,一直在催促舵手加快行程。原本要八日的路程,愣是缩短了两日。
吴中的宅子里,裴若兰过了几天平静的日子,决定离开吴中。
第236章 遂了她的愿
下船后,杜林在霍准耳边道,“属下已经打听过,王妃现在就住在潭清街。”
霍准看着有些空旷的码头,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去潭清街。”
一行人往潭清街赶去,码头上,一艘商船慢慢开拔,渐渐融入浩渺的烟波之中。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下,杜林掀开帘子,霍准踩着车梯下车,不知何时,外面下起小雨,眼前的粉墙黛瓦美的好像一幅画。
“王妃所住的宅子外栽着一棵枇杷树。”
霍准朝里走去,在看到杜林口中的枇杷树后,他停下脚步,不知道若兰见到她会是什么表情,是惊讶,是冷漠,还是有那么一点欢喜?
许久后,他才上前叩门,但一直没人开门。
他朝杜林使了个眼色,杜林施展轻功,直接翻进院里,将门打开后,他道,“门没锁。”
霍准心中浮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提起下摆朝里走去,院中佳木葱茏,清净雅致,但他却无心欣赏。
进了正房,桌上的茶壶还有一些温度,但内室却没有人影,他拉开梳妆台上的妆奁,里面空无一物。
霍准眼中染上失落,低声道,“她刚走。”
杜林挑眉,“难不成是玄龙卫打草惊蛇了?”
霍准摇了摇头,“和玄龙卫无关,她应该是猜到本王会通过萧珩查到她的行踪,所以算好了时间,在本王赶到前离开。”
“属下这就让人去查王妃搬去了哪里。”杜林说着,便要离开。
“慢着!”霍准叫住她,叹了口气,眼神复杂道,“不必查了,她既然不想见本王,那就遂了她的愿罢!”
“……是!”
霍准在潭清街住了几日,确定她不会再回来,才带人返回京城。
此时,裴若兰孤身一人已经到了柳州码头,打算换乘马车前往陇西。
和车夫谈好了价格,她正要上车,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夹杂着女子的啼哭。
她蹙起眉心,扭头看过去,只见一个弱柳扶风的女子跪在一个锦衣男子脚下,抱着他的腿求他不要将自己转卖,但男子脸上却没有任何疼惜之色,有的只是不耐烦,甚至催促起女子身边的老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她已经是黄老爷你的人,快快将她带走罢!”
黄老爷听男子这么说,朝左右的小厮使了个眼色。
两个小厮立刻上前攥住女子的胳膊要将她带走,女子不肯,剧烈的挣扎起来,只听“撕拉”一声,她身上的薄衫被扯开,露出一大片如玉的肌肤。
两个小厮见状,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发粗鲁,围观的人也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偶尔还有人点评一句。
裴若兰看不下去,朝女子走去,解下身上的衣袍披在她身上,冲黄老爷道,“你买她花了多少银子,我出双倍。”
黄老爷浑浊的目光落在裴若兰的身上,见她穿着虽然一般,但气质却不俗,迟疑了一下,道,“五十两。”
裴若兰从袖中取出一百两银票递给他,“将这姑娘的卖身契给我。”
黄老爷接过银票后,却没有将卖身契给她,而是打听道,“不知小公子是什么身份?”
裴若兰横了他一眼,做出一副嚣张跋扈的模样,“你管我是什么身份,少废话,卖身契拿来。”
黄老爷将吴中的官眷过了一遍,到底还是不敢得罪眼前人,从袖中摸出卖身契递给裴若兰,裴若兰接过卖身契后,扶起地上的女子,“跟我走。”
女子抓紧了身上的外裳,依偎在裴若兰的怀中,亦步亦趋的跟着她。
上车后,裴若兰看向女子,正要问她住在哪里,却发现她十分面熟。
女子像是知道裴若兰的想法一般,弯了弯唇角,道,“玉奴多谢裴姑娘救命之恩。”
听到玉奴这个名字,裴若兰终于想起来,她就是那个被信阳侯始乱终弃的女子。
“你怎么会出现在吴中?”
玉奴眼底泛起一抹苦涩,“信阳侯伤透了我的心,我靠着装疯才让她放松警惕,后来找到机会,便逃了出来。”
“离开京城后,我遇到了林郎,他对我很好,哄的我跟他私定终身,心甘情愿随他来到吴中,可谁知刚下船,他便要将我转手给黄老爷。”
裴若兰叹了口气,“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经历过这几段感情,我已经对情爱失去希望,裴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让我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何况,你赎我花了一百两银子,我总得还你。”
裴若兰瞧着玉奴现在的模样,的确还不起她的银子,便默认了她的说法。
一路上,裴若兰发现,玉奴除了娇弱点,讨男人喜欢点,做事还是很周全的。
半个月后,两人赶到陇西。
忠王兵败后,陇西县重新被朝廷接管,现任县令是和陆鸿鸣同科的榜眼周文远,时隔半年,街上已经恢复往日繁华。
裴若兰冲玉奴道,“今天有些晚了,我们先在客栈里住一晚,明日再看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宅子。”
“我听姑娘的。”
两人走进客栈,裴若兰发现所有的男客都朝玉奴看来,立刻侧身挡住她,冲小二道,“要一间客房。”
小二答应一声,带着两人朝楼上走去,裴若兰示意玉奴先进去,然后吩咐小二,“打盆热水上来,再送些饭菜。”
“是,公子!”
裴若兰进了房间,朝玉奴看去,经过半个月的调养,她丰腴了一些,越发娇媚,别说那些男人,有时候就连她一个女人看到她都有些移不开眼。
“姑娘这么这样看着我?”玉奴清亮的瞳孔含着几分不安。
裴若兰安抚的笑了笑,“你的模样实在太过引人注目,以后可愿遮掩一二?”
玉奴道,“我听姑娘的。”
当晚,两人宿在一张床上。
次日清晨,用过早饭,玉奴用黑粉将自己的面容遮掩了一下,才随裴若兰离开了客栈。
两人去了附近的牙行,牙婆热情的将将人迎了进去,“不知两位是想做什么买卖?”
第237章 找孩子
裴若兰沉吟片刻后,冲牙婆道,“我想在仁义街上赁一座两进的宅子,您这里可有合适的?”
牙婆想了想,道,“逆王的王府就在仁义街上,现在人人都道那地方晦气,不愿意去那边,你要是想要那边的宅子,随时都可以去看房,租金也便宜。”
“那就有劳您了。”
牙婆让人套了车,带着裴若兰和玉奴往仁义街而去。
总共看了五六座宅子,最后裴若兰挑了最靠近忠王府的那座,签订契约时,惯会坑人的牙婆都有些不忍心,“你要不再想想?”
“不用了,就这座宅子。”
立完契,裴若兰又道,“我还想开一间绣坊,婆婆可以帮我瞧着,若是有合适的铺子活绣娘,就去仁义街那边告诉我一声。”
牙婆笑着点了点头,“我会帮你盯着的。”
从牙行出来时,已经黄昏,裴若兰冲玉奴道,“今晚再在客栈住一晚,明日再搬去仁义街。”
玉奴点了点头,随后试探着问道,“姑娘为何非要赁仁义街的宅子?”
裴若兰沉吟许久,才道,“我曾经生过一个孩子,不过她被逆王府里的人送走了,我想打听到那个孩子的下落。”
“那您开绣坊是为了……”
“我想收留一些无家可归的小女孩,就当是为了我自己的孩子积福。”
玉奴眼中流露出动容,“原来是这样。”顿了顿,她又道,“我一定会陪着姑娘将绣房办好的,我们也会找到小小姐。”
回到客栈,裴若兰让小二送了些饭菜到房间,两人吃过后便早早睡下。
次日一早,两人退了房间,雇了辆车,往仁义街而去。
裴若兰赁下的宅子是个小两进,有三间正房,没有小花园和跨院,东厢做成了厨房,西厢则是客房。
两人将宅院重新规整一番后,裴若兰住在东间,玉奴则住在西间。
几天后,牙婆上门,告诉裴若兰有间绣坊的掌柜娘子打算嫁人,不准备做这门生意了,便想将绣坊盘出去,问裴若兰可愿接手。
裴若兰听了牙婆的形容,当机立断道,“那间绣坊我要了,只是契书上,还得劳婆婆替我跑一趟官府。”
“这是应该的。”
牙婆匆匆来,又匆匆去。
三日后,绣坊的契书便到了裴若兰的手里。
裴若兰当即带玉奴去了绣坊,大门打开后,裴若兰还未开口,玉奴先叹道,“原掌柜娘子倒是实在,一应东西都齐全,姑娘只需打扫下灰尘,就能重新开门迎客了。”
裴若兰敏感的察觉到,玉奴对绣坊十分熟悉,试探着道,“你对绣坊似乎很了解?”
玉奴笑了笑,几分苦涩,几分追忆道,“还未被充为歌伎之前,我曾替我娘管过一段时间的绣坊。”
裴若兰听玉奴这般说,蓦地想起她以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你有想过恢复你的本名吗?”
玉奴摇了摇头,“名字只是一个代号,叫什么都好。”
裴若兰见她不在意,便没再多说。
三日后,在玉奴的操持下,绣坊重新开业。
裴若兰带着玉奴雇来的婆子去城外的破庙走了一趟,再回来时身边多了两个女童,她冲玉奴道,“她们就交给你了。”
玉奴瞧着两人问道,“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二人抿着小嘴,怯生生的看着玉奴,过了会儿才道,“我叫海棠。”
“我叫玉芝。”
“名字很好听。”玉奴笑了笑,“以后你们就跟着我学刺绣,跟着裴姑娘学读书,若是学得好,自然有赏,若是学不好,便只能做一些洒扫的活,你们可愿意?”
“愿意的。”两人齐声道。
玉奴点了点头,又道,“既然进了绣坊,就得守我的规矩。学艺先学人,你们刺绣学不好,书读不好,我都会管你们一口饭吃,不会赶你们走,但是你们若是做出什么偷鸡摸狗的事,绣坊可就留不得你们,我丑话说在前头,到时可别哭哭啼啼的怨我恨我。”
“我们记下了。”
玉奴看向旁边的婆子,“带她们去洗漱一番,吃点东西。”
婆子将海棠和玉芝带了下去。
玉奴走向裴若兰,“姑娘打算什么时候开始找小小姐?”
“我已经让破庙里的乞丐们帮我去查了。”
玉奴点了点头,“姑娘心中有成算,我就放心了。”
次日,裴若兰又去了一趟育婴堂,接待她的是育婴堂的管事兰姑。
兰姑听到裴若兰的来意,面上露出一抹欣喜,“按理来说,这是好事,我应该立刻替孩子们答应下来,但这到底关乎她们一生,我想还是等我看过绣坊的情况再答复您。”
“这是应该的。”
话落,裴若兰又跟兰姑详细介绍了下绣坊的情况,和她约定了去绣坊查看的时间,才起身离开。
次日傍晚,兰姑带着育婴堂的几个管事到了绣坊,她们细细的查看过绣坊的具体情况,不住的点头,冲裴若兰道,“我先替那些孩子们谢过裴姑娘了。”
裴若兰抿嘴笑了笑,“与您相比,我只是做了一些最简单的事。”
夜里,兰姑回到育婴堂,将所有的女孩子召集在一起,问她们可愿去绣坊学习刺绣,这样以后不管是嫁人还是自己生活,都有一门谋生的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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