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在东宫众人的注目下,一向高傲的太子抱着平日里不受宠的太子妃进了月漓阁,就在大家以为太子要宿在月漓阁时,太子很快又从月漓阁离开了,让一众看客摸不着头脑。话说,躺在床上的妘挽,睡意正浓,奈何未用晚膳,饥肠辘辘的肚子叫了起来,无法只得起身寻些吃食,因为近日里妘挽胃口颇佳,所以辛禾常会在屋里备些开胃的糕点,按照往日里的习惯,妘挽扶着床板坐在床边正要起身之时,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猛然站起,同时大声急呼。
听到太子妃的叫声,众人自是不敢怠慢,很快赶了过来,问道,“太子妃何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妘挽忙道,“今日我…是如何回得月漓阁,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看到太子妃无事,众人安心,可太子妃的问题一时间却让大家犯了难,还是辛禾反应快,答道,“太子妃您…今日累极,在马车上睡着了,亏得车夫机敏,喊来了…丹夏帮忙,是她把您给背回来的。”说完,辛禾便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丹夏一下,丹夏立马会意道,“回禀太子妃,确实如此。”妘挽看了看众人,自觉这个解释确实合理,在东宫也只有自己人才靠得住,如此便也释怀了,终于想起了她挨饿的肚子,妘挽道,“我有些饿了,厨房里可有吃的。”丁香道,“早给您备下了,奴婢这就去端上来。”于是丹夏留下,辛禾和丁香前往厨房。
路上,丁香不解地问辛禾,“姐姐,你说明明是太子送太子妃回来的,为什么太子还不让告诉太子妃呢?”辛禾看了一眼天真的丁香道,“太子事忙,送人回来举手之劳,不用放在心上啊……”丁香想了想,仿佛突然明白似的,“嗯,有道理。”
看到可口的食物,妘挽便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吃到一半,却停了下来,看着杯里的水发起呆来,辛禾不解地问道,“太子妃,这水可有何问题?”妘挽摇了摇头道,“东宫中的水是从何处而来啊?”丁香答道,“回禀太子妃,东宫中各位主子用的水是城外玉泉山上的泉水,每日会有专人送来。”妘挽又问道,“东宫内没有水井吗?”丁香说道,“当然有,不过大多是下人们在用。”妘挽像是想到了什么,道,“月漓阁有小厨房,自是有人会挑水,走,我们去小厨房看看。”虽是已过戌时,但因为怕主子们有额外需求,厨房中人都不敢擅自离开。
月漓阁人口不多,小厨房中也不过四、五人的样子,妘挽是第一来厨房,厨房中人也是一次拜见太子妃,都大气不敢出跪在地上。厨房虽然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妘挽扫视了一圈道,“平日里是谁负责挑水?”话音落下一个婆子从后面站起身,又跪在妘挽面前,“回太子妃,是奴婢。”妘挽问道,“那你挑水的用具何在?”听到主子的吩咐,婆子不敢怠慢,把放在角落处的挑子呈了过去,妘挽看着手中的挑子,与寻常无异,不过挑子中间处用布缠了几圈,“这缠布可有何用处?”婆子笑着道,“回太子妃,这…其实倒没什么特别,装满水后,挑子不轻,缠上这个不容易磨破皮肉罢了。除此外,奴婢挑水时还会在手上缠上布条,这样不仅能稳住水桶,还能保护手皮。”听到婆子的话,妘挽不由地茅塞顿开,不免开心道,“大家都辛苦了,早些安置吧。”说完,便高高兴兴地走了。
次日午后,渊文阁中,妘挽按照学到的方法改造了挑子,也缠好手后,函公站在门口道,“哎,资质不佳,小聪明倒是不少。”妘挽吐了吐舌头道,“先生,笨人有笨方法吗。”说完便去挑水了,果然有了“高人”的指点,这背部的痛感轻了不少,加上双手能用得上力,两个水桶也更稳了些,这样步伐也就快了不少,午后本是休憩之时,林间确有妘挽忙碌的身影。有了正确的方法,再加上多日的磨炼,妘挽明显感觉自己的力气变大了,写字的手不再抖了,手臂即使悬空也没觉得那么酸胀了,而且挑水的节奏越来越快了,从开始的太阳落山方能挑满两缸水,到如今太阳西斜就能挑满,察觉到了自己的进步,妘挽心里美滋滋的。
夜晚,东宫的应晖堂中,凤凛正在批阅文书,近日来朝中似乎有异动,看着各处搜罗到的消息和上呈的奏报,凤凛正在想着应对之策。桀抽了个空挡,向凤凛禀报,“启禀太子,属下探得,这大半个月来,太子妃一直是早出晚归,但确实身在太学,不过不是太学学堂,而是在渊文阁。”凤凛停下笔,疑惑道,“学堂学得好好地,为何会跑去渊文阁?”桀道,“太子妃去渊文阁是机缘巧合,但打理渊文阁的人,其身份让属下有些担忧。”
凤凛道,“渊文阁……渊文…莫非…”凤凛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桀道,“正是,此人乃昔日西嫏国的国相,西嫏被灭后,国相函良被擒,王上惜才欲加招抚,可函良性子孤傲不逊,誓死不从,王上不忍杀之,便将其放逐在渊文阁,终日与书作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凤凛显然是有所顾虑,“那太子妃平日里干了些什么,你可知道?”桀说道,“额,要说干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午时前在屋内抄书,午时后…午时后…”桀抬头看了太子一眼道,“午时后直到傍晚都在挑水!”敲击声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不可思议的质问,“挑水?你确定吗?”桀开始也不信,直到亲眼所见,“确实如此,属下不敢欺瞒。”凤凛轻笑一声道,“有意思。”堂堂东夷公主,炎国太子妃,居然肯自降身价去挑水,她的举动总是让人意外,转而一想,怪不得她那日会在马车上睡着了。“关于太子妃,属下还查到的一件事,但……”桀上前在凤凛的耳旁低语了几句,凤凛的脸色变了变。
这日午后,妘挽照例在林间穿梭,阳光透过茂密的树枝散落在妘挽单薄的身躯上,却显得光彩异常,林间的鸟儿仿佛习惯了妘挽的脚步,也随着她的步履悦耳吟唱,妘挽似乎也沉浸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中,未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布衣身影。晚课结束,妘挽离开渊文阁,函公按照惯例整理了今日妘挽誊抄的绢帛,并又精选些留作妘挽明日誊抄用。
此时,门外突然有声响起,“恭喜函公,收得高徒啊。”话音刚落,一个身着布衣的老者站在门口,函公定睛一看,笑道,“呦,张院士这是云游回来了,这惠阳城里发生的诸多趣事,你可是没赶上啊。”老者摆手笑道,“那都是旁人的事,与我何干,倒是函公的事,才令人高兴啊,这次你可要请吃酒,莫要再找什么理由推脱了。”函公难得笑道,“呵呵……说到酒,我确实留着,就等你回来了。”说完从屋后的树窖里,拿出来一坛,一打开,酒香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老者连连点头道,“好酒,好酒啊,这酒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喝到的啊,你啊,算是有福啦。”函公摇头道,“那个后生…资质不佳,只是有些小聪明罢了。”张院士笑道,“不过如今像她这般,肯放下身段任你驱使的,可是不多哦。”函公则不甚在意,“如今乱世当道,朝为王,暮为虏者,比比皆是,身份这种事情,不过是局中之人看不透罢了。来来,不谈那些俗事,干了这碗,算是给你接风洗尘。”“好好。”张院士亦举杯道,两人相视一眼,皆一饮而尽。
一日,妘挽照例早早出门,却碰到了故意装作偶然,实则刻意等候的凤凛,既然遇到,妘挽也不能刻意避开,便大方地请安问好,之后转身就要离开,凤凛上前一步拦到,“太子妃早早出门,足见刻苦,如今学业已然过半,不知可曾有所长进?”妘挽看着凤凛,一本正经地答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臣妾虽然不敢言进步显著,但每日却有精进。”凤凛笑道,“如此,本宫有一事,想同太子妃请教。一群孩童在水边嬉戏,其中一个无意中发现一块精美的玉石,其余人见了羡慕不已,可时间久了,大家都开始疏远、甚至攻击捡到玉石的孩童,太子妃以为原因何在?”
妘挽听着这个故事,觉得似乎与誊写过的绢帛有相似之处,便依葫芦画瓢道,“一个人有,而其余人没有,这就产生了差别,而这种差别不会随着时间而减少,等其余的人无法再接受这种差别时,大家自然就无法再和平相处了,此乃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不知我这个答案太子可满意。”“嗯,太子妃所言在理。”凤凛道,看着往日不可一世的太子,今日竟认同自己,妘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怕其中别有用意,便借口赶紧遁去。看着妘挽小跑的背影,凤凛喃喃自语道,“好一句,人不患寡而患不均,跟着高人,顽石也开窍了些。”随后吩咐道,“桀,咱们也出发吧,今日可要打起精神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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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击鞠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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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入朝会,凤凛就嗅到了一丝异样,众臣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都是各怀鬼胎。果然,朝会刚刚过半,便有人站出来向武王禀奏,“启禀王上,北狄近日屡次骚扰炎国边城,臣欲领军征讨,想着中山之战,我炎国的弓弩机甲大显神威,便想让那些北狄宵小也尝尝炎国铁箭的滋味,可……玄机尉那边说,欲用机甲需得太子手谕。太子麾下的麒麟军自然…是比其他军队地位要高些,可同是上阵杀敌,若连个趁手的兵器都没有,臣怕……时间一长,军心难稳啊。”此言一处,又有不少将领附和,凤凛不用想就知道这些是南宫家的人,其实这些风声从他凯旋归来便有了,也有些大臣以“机甲杀伤力过大,不可多用”为由替太子辩解,一时间朝会中不乏争吵之声,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太子凤凛却始终一言未发。
直到武王问道,“列位臣公所言都有道理,太子你…怎么看?”身处风暴中心的凤凛,此时仍是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回禀父王,玄机尉是炎国的玄机尉,工师制造的也是炎国的弓弩,自然可为所有的炎国军队所用。儿臣之所以对机甲严加看管,不过是防着觊觎冶铁之术的外人罢了。”“如此甚好,既有了太子这句话,那臣等便安心可从玄机尉领取弓弩了。”南宫涛道,南宫涛是南宫家的二房,南宫硕的胞弟。
凤凛道,“那是自然,不过,这弓箭是用熟铁所致,工艺复杂,所耗之时、所费之功是普通弓箭数倍,所以嘛,这兵器的军资……需要自筹。”“自筹,什么意思?”南宫涛问道,凤凛看了治栗内史王大人一眼,王大人便会意道,“启禀王上,近年来炎国小战不断,各地也时有疫病、水涝、旱灾等,国库的钱粮本就不是很宽裕,太子体谅民生大计,此次中山之战,太子并未动用国库一分一毫,所以……”一听需要自掏腰包,南宫涛便不再多言,而是看向南宫硕,毕竟南宫家还是南宫硕说得算,南宫硕此时也皱眉沉默着,他确实没想到还有军费这么一出,毕竟要想装备朱雀和玄武两支军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南宫硕沉得住气,可南宫锐却是沉不住的,“自筹有何不可,太子体恤民生,我等自然应效仿之。”“南宫将军果然少年英武,那本宫便替炎国的百姓谢过了。”凤凛微笑道。
朝会结束后,出了鸣銮殿,四下无人之时,南宫硕便小声训斥南宫锐道,“刚刚你不该自做主张,军资之事不是小事,你如何想也不想就应下。”“父亲,他太子的军队配得上,咱们的军队也该配的上,我不管军资从哪里出,这都不应成为咱们的阻碍,父亲你想想,拥有了那些弓箭,我们的军队会更加强大,这不是正是您所想的吗。”南宫锐有些激动地道。看着眼前意气风发,但却总爱意气用事的南宫锐,南宫硕虽然生气但也不愿太过打击儿子的期望,便颇为无奈道,“唉,希望如你所愿吧。”
南宫硕这边心情抑郁地走出了王宫,那边武王带着凤凛登上了王城边的阙楼,从高高的阙楼上看去,目之所及变得广袤无垠,“凛儿,还记得父王小时候第一次带你登上阙楼时的景象吗?”凤凛道,“回禀父王,那年儿子才五岁,可所见至今记忆犹新,儿臣还记得父王的叮嘱,身为王者,不要只拘泥于眼前,要将目光放得更长远些。”凤凛道,武王看着如今已经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的儿子,点头道,“嗯,所以你今日所做,皆在意料之中?”凤凛颔首道,“若要取之必先予之,进攻的武器再强大不过是震慑之用,真正能征服天下的,还要看用它们的人。”看着自信满满的儿子,武王满意地点了点头,“听说玄机尉最近遭到了不少暗探,看来中山之战确实让很多人害怕了。”凤凛道,“如今炎国的冶铁之术可谓当世无双,自然会有人眼红。”武王不屑道,“那些人太天真了,他们以为从玄机尉中偷到冶铁之术,就能够建造出和炎国一样强大的军队吗,哼哼,还差的远呢,诸国的土地迟早会被我炎国所征服。”
是夜,南宫府的书房中,南宫硕愁云密布地看着桌上的奏报,不一会儿,屋外响起了敲门声,“父亲,垚儿求见。”得到应允后,南宫垚进入了书房,朝父亲恭敬地一拜。看到南宫垚,南宫硕直接问道,“今日朝会的事你可听说了。”南宫垚道,“听说了。”南宫硕道,“这是玄机尉出的价目文书,你且看看吧。”从南宫硕手中接过文书,南宫垚仔细地看了起来,可越看越觉得惊心,“一把弓取自‘六材’,干、角、筋、胶、丝、漆,其中干以拓木为上,最贵不过一两五钱,而如今以柞木代之,居然要价二两钱之高,还有兽角,以水牛角为上,不过四两三钱,而以羊角代之居然也要四两之多,加上其他的要价,算下来做一把完整的弓箭至少要三十两之多,比一镒黄金还多,以如此高的价格行军打战,怕是战没打几次,南宫家就要被拖垮了。太子如此爽快地同意为各世家配持弓弩,看来也是留了一手的。”
南宫硕有些生气地一拳敲在了书案上,“可恶,当真是小看了太子的城府。如今……垚儿,可还有什么转圜的办法?”南宫垚思考了一阵道,“如今…既然南宫家在朝会上应下了,就断然没有反悔的余地了,既如此,咱们便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找玄机尉的考工令议价,毕竟没有成文,总还有商讨的余地,儿子有信心可以将价码压在一镒黄金之下,这二吗,就是要控制这批弓弩使用的数量和频次,可先挑选精锐,组成善于骑射的弓弩队,铁质箭簇先供给弓弩队优先使用,如此便可暂解危机,日后徐徐图之。”听了南宫垚的对策,南宫硕点头道,“不错,如此咱们这边便有了缓冲的时间。”看着办事沉稳、足智多谋的南宫垚,南宫硕打心底里是认可的,只可惜了他的出身……否则由他未来带领南宫家,自己也会放心很多。
那日朝会过后,凤凛着实清闲了不少,这日他正在倚雪苑凉亭中品茗,“凝儿的手艺真是越发得好了,这杯蒙顶甘露已有玉茗馆中倪先生八分的手艺了。”凝霜听着笑而不语,手上的活计并未停歇,烹茶讲究一气呵成,切不可中断泄气。此时桀从苑外而来,轻声在凤凛耳边禀告着近日打探的消息,说完便退了下去。凤凛听后笑道,“不愧是南宫垚,这么短的时间就有了对策。”说完,凤凛一口气饮完了茶,把玩着手中精致的玉杯道,“只可惜,他在南宫家人微言轻,纵然再费心计量,也左右不了南宫家将倾的命运。”“那是自然,南宫垚再厉害,也没有殿下您站得高,看得远。”烹好了茶,凝霜边说边给凤凛又斟满了一杯。凤凛一把拉过凝霜,任她坐在了自己腿上,一只手捏着凝霜的下巴道,“凝儿,你知道本宫最喜欢你什么地方吗?”凝霜摇头道,“妾身愚钝。”凤凛笑道,“你永远能在最恰当的时候,说出最合本宫心意的话。”不像月漓阁的那个女人,怎么都说不出自己想听的话,当着凝霜的面,凤凛也只说了前半句,后半句他也只能说给自己听罢了。
此时的妘挽,正在趴在太学学堂的桌案上沉思,那次朝会的事,她听说了,但她并没有过多在意,不管是太子也罢,南宫家也罢,冶铁之术会将炎国的军力提升到一个新的格局,这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丹夏说,玄机尉那里陆暮笙已经有过几次试探了,但好像都失败了,她目前也帮不上什么忙,而如今令妘挽犯难的是,一个月之期将近,虽说现在誊写绢帛和挑水已经做得行云流水,可函公说得最多的仍是自己“资质不佳”,以她如今的成果,函公会收自己为徒吗?妘挽有些懊恼,她觉得自己缺少一个机会,一个更好展示自己的机会。正在这时,公孙夫子笑呵呵地走进学堂道,“太学一年一度的击鞠就要开始了,按照往年惯例,获胜的队伍将……”一听到“击鞠”,刚刚还萎靡不振的妘挽瞬间来了精神,没等先生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起身问道,“夫子,即是要准备击鞠,不知太学内可有现成的场地和马术师傅啊?”妘挽本是寻常一问,却让除她之外的人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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