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也告辞了。”曼娟道,季远凝先找到自己问小姐的下落,说是要紧事找她,自己权衡再三,怕陶姑爷责备,索性带季远凝过来,如今他要离开,陶姑爷回来,自己的任务完成,岂能不走?
“曼娟,替我送送季董。”陶正礼微笑着对曼娟吩咐道。
曼娟领命出来,和季远凝一前一后出来。季远凝默然无语转头看了眼正堂巷院门。
曼娟停步随他的眼光望去,带着几分不解,季远凝突然对她道谢道:“谢谢林小姐你能带我来这里。”
除了绮梦楼,他并不知道这爿很不起眼的小院是陶正礼的住所,又或者根本不敢去想林宁会住在陶正礼的房子里。
难怪他派到陶家大宅的包打听帮众什么消息也没有传来。
“不用谢。”曼娟欠身一礼,坐上车离去了。
“人呢?”邢涛已经在季远凝的车上等他。
季远凝轻轻摇摇头,叹口气没再说话。
“小宁,有了这件东西,股东会上你就瞧好吧。”陶正礼把林宁手中的东西轻抽出来,粗粗浏览。就是这个,他派人四处打听,没想到最后季远凝亲自送过来。
“小宁?”陶正礼惊觉自己的话没有人接口,他定睛才发现林宁眼光没有移开门口,人站住有点怅惘愣怔,林宁还沉浸在他问自己是真的那句话里出不来,真的假的,事已至此又如何?
陶正礼把自己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暖融融的,这股暖好像不受她控制使劲钻进她的心里。
今天是陶正礼和林宁登车启程的时刻,季远凝站在二楼的位置正盯着陶正礼扶着她上车俏丽身影,这是他让人选好的位置,他送去黄秘书口供那天就知晓了她必定会去江城。
“舵主。”邢涛对他拱拱手而来,问道,“拦吗?”
季远凝摇摇头。
“小季你怎么想的?就这样眼睁睁看她和陶大少走?”邢涛憋了好些天的话终于吐了出来。
“我还能怎么想?我能做的都做了。想想那晚桃花桥边,她真在怨怪我,她真没有选择我的意思,她真再一次离我而去,我才明白这就是她给我的答案。”季远凝苦笑道。
是聚贤茶社她的主动蒙蔽了他的双眼,误以为她甘愿回心转意。
“我只问你一句。你得如实回答我:今天你这样看着她走,你甘心吗?”
你甘心吗!
真的……能甘心吗!
陶正礼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人说双喜临门真心不假。
前天的股东会上,林宁拿出了决定性的证据,冷冷看着警士再次把表哥曾俊才押走,如今她在云城做出了成绩,而陶正礼派人广发喜帖,股东们对林宁担任董事长这才心悦诚服,众人对两人不断恭喜着。
林宁偏过头看陶正礼,他微弯的双眼盯着她,闪烁着光华。
婚宴定的是越宫,陶正礼提前把陶母和俊生接过来在越宫饭店里安置好,林宁本来要让陶母和俊生带回林家大宅,被陶正礼拒绝了,到底是他娶她,他虽然家在云城,但嫁娶规矩不可废。
她不知道的是,他已经在江城看好了房子,就等着她嫁过来两人一起决定买不买。
今年夏末天气真是难得凉爽,林宁和陶正礼的婚礼时分日子也是算过的良辰吉日。
第二十五章 判决(5)
大清早陶正礼就开车把盛装的林宁从林家别墅里接出来。新娘子在越宫下了车,陶母也在仪式的主位坐定,林宁牵着俊生进来,众人才知道林宁已经和陶正礼早有了孩子。
喜娘把林宁引路进去,林宁头上蒙了一层半透明的头纱,母子两缓缓走着,等着红毯对面的陶正礼一袭礼服,笑吟吟望着他们母子。这是他人生中最欢畅的时刻,甚至扳倒陶老爷时都没有如此愉悦。
越宫饭店居然来了好多泰禾商号的同仁,喜气洋洋见证他们老板和林小姐的婚事,其中最替陶正礼乐和的就是陈泽,望见林小姐领着俊生越走越近,他还带头鼓起掌来。
陶正礼笑望陈泽一眼,他除了是自己的下属,更是好兄弟和好帮手的存在。
喜娘把林宁引领到陶正礼面前,陶正礼牵过了她的手。司仪就要喊道:“新人新妇,一拜天地。”
变故陡生。
“砰!”一声枪响。速度快得不容分辩方向。
季远凝就在这个时候迈进了越宫饭点的大门,和着这声巨大的枪响,众人连忙四散躲藏,一时间乱成一团。
对方手快,林宁听到这个声音,条件反射一般惊了一下,接着就看着刚刚还笑盈盈的陶正礼倒了下去。
“正礼!!!……快,快叫医生!”弹起身的是陶母陈月凤,她一边用掏出手帕给他堵身上的枪眼,一边六神无主地让腿快的仆人去请大夫。而林宁下意识地捂住俊生的眼睛,一边冷静地处理着这突发情况,她见仆人离去,冷静吩咐酒店方道:“关门,不要让凶手走脱了。”
陶母扶起陶正礼,陶正礼拼着一口气,对陶母道:“娘,你带俊生走,我们大人的恩怨和孩子无关。”
林宁此时眼睛已经盯上人群中的季远凝,冷冷的眼眸逡巡过他,难道是他?
“好好。”陶母连忙喊丫鬟来,正好林宁也有此意,便就近拜托上前帮忙的陈泽道,“现在我就是正礼的夫人,陈大哥,我想请你帮忙照顾俊生和母亲。”
“好。”陈泽没有推辞,陶母望着正礼又望着拉着她的俊生,心一横随陈泽去了,临去前她嘱咐林宁道,“正礼我交给你了。”
林宁便有时间慢慢处理。她扑过去看着陶正礼的伤势,捧着他渐渐昏迷的脸庞,抚摸道:“正礼,你一定要撑住,医生就要来了。”
陶正礼微微点点头,他闭上了眼睛,脸上还保持着微笑。林宁一直握着他的手,蹲着身子,怒道:“是谁做的?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找我林宁,我就在这里。”
四周一片沉寂。
她的脸庞对着季远凝,眼里却是一片了无情谊的冷酷。冰冷的眼神令他心头一惊,他瞬间明白陶正礼在她心中分量不轻。
季远凝喊过邢涛道:“你查查是谁开的枪。”林宁让关门关得及时,凶手应该没有走脱。
“不必找了,是我做的。”没想到人群里走出一个蒙着黑色面纱的女人。
林宁一见她,脱口而出:“仇姑娘!”
仇姑娘不答,只从身后手里露出一柄枪,小巧秀气,是女士用的勃朗宁。
“为什么?仇姑娘!你告诉我!为什么!”林宁见到凶手和凶器,一脸惊愕,怎么会是她!同时她感受到陶正礼的体温渐渐流逝,心里越发焦急,几乎吼出来。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你要想听,耐点烦我会说给你听,谁让你是我的好朋友,林宁。我不姓仇,我来告诉你我是谁,你应该不会陌生。我就是你夫君之前定下的未婚妻――薛明柳。”
“薛明柳?”林宁是听过这个名字的,她不是薛家二小姐吗,后来听说薛家全家遭遇火灾,除了薛老爷和薛夫人,还有数个丫鬟仆人逃出生天幸免遇难。
怎么她活生生站在所有人面前。一听到她自称是薛明柳,季远凝顿时惊住了。
“薛小姐,你为什么这样做?若是怨他娶我,其实他也是听说你死去之后,他是毫不知情的。”林宁追问。
“不知情!狗屁!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当初陶伯父让他非要娶我和薛家联姻,他不愿意却答应了,他明明不喜欢我为什么要答应?答应后他又干了什么好事?他去诱惑我的嫡母薛夫人,套出我的过往不说,还引得我的嫡母深深恨我,这是所有一切的悲剧,是我人生经历的最悲哀的悲剧!
他要是还没死透的话,林小姐你问问他,朱秉德找人害我的事情他知不知情?他明明知道我失了身,为何还强要娶我,做出一副不计前嫌的样子。
这只有两个解释,一是他明摆做样子激给我的嫡母看,薛夫人那个为情所困的女人,完全在他布置的迷网下沉沦下去,做人一点底线也没有,居然在我结婚前夜给我下了毒后放火掩盖罪证!二,也是我最痛彻心扉的一点,朱秉德布局害我,陶正礼全部知情的,他愿意娶我,不过是营造他在坊间的名声,从我爹那里得到了我薛家的股份!他故意让人口诛笔伐我爹,说薛家要强加一个失了清白的女儿给他,从而分得更多的份额,他是怎么谈野城铁矿这笔生意的,不就是这个招数?离间我爹和刘先生,他自己做出被害者的样子,博得刘先生的同情,导致我爹再和刘先生谈任何生意都失败了。
陶正礼,你真是好手段。幸好天不绝我薛明柳,我托你林小姐的福,你给我钱,我再次从江城回到云城,我每天昼伏夜出,就查出来这么些事情,然后我发现自己越来越接近真相。陶正礼!人在做天在看!你屡屡利用女人,总有一天会被女人反噬,我愿意做反噬你的人!”
仇姑娘一口气说下来,越说越流畅,林宁感觉得到她心底积压已久的怨气,全在这时爆发出来。
“真的么?正礼?”林宁怕他睡过去,抚摸着他的脸,怀抱着他,用自己的身子暖着他。仇姑娘的话,林宁半信半疑的,她记起自己在江城时救过他,那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表妹凤莲会举着刀要刺他。此刻听到薛明柳的叙述,才觉得他做事情的方法和手段确实有问题。一念及此,林宁心中盘算,就算陶正礼对别人都带着半分的算计,唯有对自己,他是真心相待,什么都没有保留,无可挑剔。
第二十五章 判决(6)
她看到陶正礼似乎微微点头,他用游丝的气力说了平生最后一句话:“小宁……我前半生……全部都……错,只有……对你……我……是真心……的,可惜……我从来……都晚到……一步……”
林宁感受到他的手再也没有了力量,头依靠着她的身体垂落下来。 “正礼……”林宁听见自己爆发出一句撕心裂肺的呼喊,“医生怎么还没来!” 季远凝看邢涛安排好人看守住大门等警士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林宁身边,扶住有点撑不住摇摇欲坠的她。 “阿宁,别担心,有我在。” 只这一句,林宁忽然放下了心,一切从心而起的焦虑烟消雾散,她凝V他一眼,幸好不是他做的,幸好不是他,谢天谢地。 门口仆人气喘嘘嘘屏开众人,急急匆匆带着医生模样的人进去。 医生给陶正礼看了诊,摇摇头。尤其是看见林宁身上的婚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节哀……”医生道。 闻言,林宁俯下身抱着陶正礼悲痛欲绝痛哭,她心中积聚着许多许多泪水,不知怎么就滚滚淌下来,她只是轻声一遍遍呼喊着他的名字:正礼、正礼、正礼…… 与之相反的是,面前黑衣黑纱的薛明柳反而露出笑容,她大笑起来,场面上便形成一边丧子丧夫的悲哀难鸣,另一边是大仇得报的欣快的怪异局面。 薛明柳笑过,她缓缓摘下了面纱,露出脸上可怕狰狞的伤痕。 季远凝警觉地盯着薛明柳,邢涛靠了过去。 薛明柳对林宁笑道:“林宁,我在人间再没有什么牵挂了,该走的我都亲手送走了,这最后一颗子弹,我一直都留着,你知道吗?我无比羡慕你,现在也是。很高兴和你在江城认识,如果有下辈子,我们堂堂正正再做一次朋友可好,那时候没有仇恨,没有嫉妒,该多好。再见了,我的朋友。” 林宁听出她语气画风不对,但一半的脑子还沉浸在陶正礼的悲伤中没有调出来。 邢涛发现薛明柳的意图,伸手阻止,不想薛明柳更快,把枪直接指向自己的太阳穴,干脆利落扣动扳机,结束了自己见不得人的苟延残喘的一生。她是笑着去的,死亡对她,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明柳!”林宁惊呼道,“不!” 林宁的心上似乎补好的窟窿又从哪里漏了,她觉得自己坚持不了,身体直直垂下去。季远凝无法让林宁一个人经历如此多的变故,他揽住了摇摇欲坠的她,打横抱起她。 林宁只能感受到有人接住了她,再也扛不住,闭了眼睛。 ―――――――――――――――― 张慧清失踪了。 没了台柱子张慧清,班主现在培养的新人叫做安茹。很快安茹的海报替换了张慧清的,班主望着取下的张老板的《哭坟》白衣扮相,暗地长叹口气。 但他没时间悲春伤秋,便又指挥着挂海报的师傅:往左一点,G,左左,再左点,对,就是这里!就这里别动。 在他欣赏着新换的安茹的挂画之时,聚贤茶社外面停的一辆车上,也有个女子停下来观看她们换海报。 “走吗。”司机问她道。 “走。”车上的女子道。 他们的目的地是城外云灵山脚下的一片墓园。司机把林宁扶下来,她一身素服,提着篮子。上面覆盖着一层蓝布,里面都是祭扫的果蔬钱纸诸物。她提着篮子一步步走着,脸上写满了哀戚。 她穿过排排树林,云灵山的枫叶又开始红了,还夹杂着黄和绿,满眼都是生机。但这些色彩不属于这个墓园,在林宁眼中,这里只有灰白黑,她走到尽头一座最豪华的墓园,上面都落了一层枯叶。 林宁把篮子放下,折了树枝当笤帚,扫动着一块黑底白字的石头墓碑。上面的刻着仿瘦金体字迹的“亡夫 陶正礼 之墓”,落款是“爱妻 林宁”,她拿着树枝,一丝不苟扫着角角落落的尘土,一边对他道:“正礼,我来探望你了。” 说着眼里不知怎的落下泪来,陶母都大病一场,她照顾着陶母很久没有来了。她洒扫完,把祭品供果一字排开,上香、烧钱纸的流程每一件都认真做着。 所有的事情都做完了,她在他墓前跪着,抚摸着碑身,似乎在和他说家常一般。 她道:“正礼,娘的身子现在也没有之前好了,她不能来看你,托我给你带些话。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娘的。正礼,季远凝现在追我追得紧,我一直没有答应他,可是他自从发现俊生后,他很喜欢他,俊生也懂些事情了,总在问我季叔叔呢,你说,他们的这种父子情谊,我好像真的没有办法控制。” “阿宁,你说什么?俊生他真的是我儿子?!”季远凝从不远树后转了出来。今天算是陶正礼的祭日,他想着林宁会来,自己也来祭拜一番,顺便看看她。没想到无意听到她的话。 林宁没料到季远凝会在这里的树后藏着,一时怔忡。 “俊生他是我的儿子吗?”季远凝追问道。 林宁点点头。 原来陶正礼一直养着的是自己的儿子,难怪每次见到俊生,那股由内而生的亲近让他欲罢不能。 季远凝望着陶正礼的墓碑百感交集,两个人一时无言。 林宁再次抬头时,忽然见到远远林间有个白色的身影,晃了一晃。 她觉得自己看得不错,立时抛下季远凝,对着白色的身影追着大声喊道:“张慧清……慧清……是你么?慧清――” 林宁丝毫不觉得自己越跑越远,就在她起身跑开的一瞬,季远凝决定再也不要放她离开,他坚定不移跑起来追过去:“阿宁――阿宁――你别想离开我――这辈子――我追定啦!”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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