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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才是淳元帝今天找他来的真正目的。他在这皇位上坚持不了几个年头了，到时候肯定要退位给顾承乾，而官场中年轻的一代也要上来扶持，顾衍是有大才的，能辅佐顾承乾是最好的。
他能说出这番话，说明顾承乾做的那些事他是知根知底的，顾衍正思忖着如何回话时，殿外又走进来一个人。
第九十一章 睡过头
“父皇。”
顾承乾一身黄袍垂首行礼，随后他看向坐在一旁的顾衍笑道：“顾大人。”
殿中宫灯明亮辉煌，这会儿顾衍才真正看清他的长相。阴邪的眉眼配上凌厉的五官，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像是有个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一下就不见了。
顾衍也不能失礼，起身朝他行了个礼。
“太子是朕叫过来的，他说他对你修筑的边防线很感兴趣，想详细了解你是如何在三个多月里将边防线给修筑完的，你们俩人自己交流吧。”
淳元帝这是在给他们两个人创造化解误会的机会，顾衍朝他垂礼后，便跟着顾承乾出殿，俩人沿着宫殿蜿蜒曲折的回廊往前走。
“顾大人到荆州不过一年，又立下不少功绩，这回加官进爵只怕不是什么难事了。”
顾承乾站在殿台上，俯瞰宫宇巍峨壮阔之景。
顾衍亦是停下脚步，站在他身侧回：“殿下过奖，微臣做那些事时完全就没想过要获得什么功名利禄。”
顾承乾挑起眉眼：“哦，你真有那么清心寡欲？”
“微臣曾经见到大楚的百姓在北椋受到锥心刺骨的迫害，如今得以侥幸回国，便不想他们再受到那样的伤害。”
顾衍这话回得十分真切，在北椋时他见过太多大楚人死在北椋人残酷的刑具之下。
“孤不管你有多神圣，有多清心寡欲，但孤警告你，孤要做的事你最好别捣乱，不然你小心你在汴京的家人。”
威胁的话从眼前这九五之尊的人嘴里脱口而出，顾衍早就猜到他找自己过来，本就不是为了解什么修筑边防线的事，而是为了警告他罢了。
顾衍不再低垂着头，而是抬起头怒视着他质问：“太子殿下要做的事，难道就是出卖陛下，出卖大楚吗？大楚才是你的家国，而你，根本就不是为了你的家国而战！”
“你住口！”
顾承乾厉声喝斥，伸手怒指向他：“孤要做什么事，还轮不到你来数落！”
“你不配为大楚的殿下！”
顾衍撂下话，随即转身离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顾承乾盯着黑幕中那个渐行渐远衣袂翻飞的身影，攥紧拳头往旁边的柱栏上狠捶。
“陛下，两个人又闹得不欢而散了。”
王喜见状，赶忙跑回正德殿里回禀淳元帝。
淳元帝叹了口气：“哎，太子心高气傲，顾衍又心如明镜高悬，俩人恐怕很难合得来。”
“过刚易折，这得看顾衍的造化了。”
说到底顾承乾才是自己亲儿子，淳元帝只会向着他。
在宫中折腾了一日，顾衍回到裕王府里已经过了用晚膳的时辰，便不用再同谢氏他们一块用膳。
自己在房间里用完晚膳后，顾衍躺到床榻上，又开始烦闷起来。不过想到明日兴许可以到楚家找楚蘅后，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就这么忍了几个时辰，到了后半夜终于忍不住了，还是从床榻上爬了起来，不到一个时辰就摸到了楚蘅窗台前，从窗台上跃了进去。
来到她床榻后，脱了鞋子就掀开她被褥，钻了进去。
闻到他身上的松香味，楚蘅便知道这人又来了：“你就不怕被我哥哥发现？”
楚蘅转过身子，半睡半醒地问他。
“不怕，看到了正好顺理成章娶你。”他嘿嘿笑着，将人搂入怀里。
“看到了他得把你打个半死。”楚蘅威胁他。
顾衍握紧她的手，柔声问：“那我明晚不来了？”
楚蘅打了个哈欠安慰他：“再过两日就好了。”
他问：“你爹和你那个姨娘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姨娘今日好像到王府里去找楚璟了，大抵是将昨日发生的事告诉她了，不知道她们母女俩接下来会做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今日在王府里没见到她？”
楚蘅回得迷迷糊糊的。
顾衍抵着她脑袋回：“没有啊，我今日被陛下叫到宫里了，还碰到太子殿下了。”
“太子殿下？他找你做甚？”提到此人，楚蘅立刻清醒过来，生怕顾衍发生什么事。
顾衍说：“没有，在宫里他不敢乱来，顶多是给我个警告罢了。不过他有些奇怪，对我的斥责竟然没有反驳，反而还不许我干预。看他那个样子，似乎是真的心在北椋，不在大楚。”
楚蘅抬眼看他：“不会吧？他可是大楚的殿下，将来大楚的江山是要落到他手里的。”
“我也说不清楚，而且我第一次见到他便觉得他有些眼熟，总觉得在哪见到过，但又想不起来。”
出宫后顾衍便一直在想这件事。
“好了，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何必徒增烦恼。只是若你真碍了他的事，只怕等待你的不知又是何等凶险的险境。”楚蘅搂上他，她就怕他出事，其它的她都不怕。
“今日在宫里他已经用顾家的人威胁我了，我只怕他日后也会拿你来要挟我。”
顾衍的心底渐渐生出不安来，他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同顾承乾对抗。何况家里还有顾沅那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家伙，他两头都得提防。
“你只管做你想做的，不要被我给困住。”
楚蘅很早就明白他不是池中物，就算是自己与他相爱，她也不想他因为她而放弃某些东西。
“傻瓜，你并没有困住我，你还帮了我许多呢。”顾衍回想俩人一路走来的日子，好几次都是她将他从险境中解救出来。
楚蘅突然眼眶一热，扑进他怀里闭上双眼，不再忧虑那些没发生的事。
顾衍抚着她后背，俩人相拥入睡。
谁知道这一睡，竟让他忘记了时辰，听到门口传来的敲门声，他才猛然惊醒过来。
“阿蘅，该起身了，快到午时了。”
此刻站在门外敲响屋门的，正是楚若渝。
第九十二章 荒诞
“我哥来了！”
楚蘅也惊醒过来，忙起身钻到屏风后面更衣。
顾衍穿好衣袍后，正想跃出窗台，可刚上去见到外面站着的身影，他又退了回来。
“要不我躲床底下吧？”
他面色惊慌，要钻进去时被楚蘅给扯了回来，“那里不好藏身，你还是上房梁吧！”
她指了指头上横着的房梁。
顾衍别无他法，只好按她说的做。
“你没事吧？我开门了？”
这么久没回应，楚若渝等不及就要开门，手刚碰到门柱就被楚蘅从里面打开，她露出一张笑脸对着他道：“哥，你起得这么早啊？”
“还早啊，这都午时了，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他说着就端着拿给她的早膳往里走。
楚蘅伸手想把人拉回去，可已经来不及了。他走到圆桌边上，将吴伯给她煮好的早膳放上去。
“快点吃，不然就凉了。”
他坐下来，看向还站着的人催促。
“啊我自己吃就好了，哥你要有事你就去忙好了。”她干笑着看他。
“你怎么了？”
楚若渝立刻就看出她不对劲，起身走到她面前才看到她额头上渗出了热汗：“你不会发烧了吧？”
他赶紧用手覆上她额头，不然这正月的天哪至于那么热。
“我没事，我就是穿多了。”
楚蘅拿下他的手，笑嘻嘻的拉着他又坐下。
楚若渝看她真没事，才给她盛粥。趁着这时，楚蘅赶紧朝房梁上看一眼，顾衍得到她暗示，慢慢从房梁上爬到窗台上，从窗台上跃了出去。
落地时还是免不住发出了声音，他赶忙跑了。
“什么声音？！”
楚若渝一惊，噔时从圆凳上站起来追出去，见到墙角下蹲着的小猫，人明显松了口气。
楚蘅也跟着跑出来，这会儿见到危机化解，才放心地回桌边上用早膳。
“哥哥，你是不是太敏感了？”她低头喝粥时，瞅了他一眼。
“我看你今早才奇怪得很，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楚若渝开口问她。
“没有啊。”她立刻回他。
“我今日要到顾家去找顾三公子，你给我在家好好待着，他没来下聘前你们不许见面。”
楚若渝眼神严厉，他不想在她出嫁之前被人说闲话。虽然她以前是顾家的丫鬟没错，可若是顾衍明媒正娶将她娶进顾家家门，外人也不敢乱说什么。
“我知道了。”
她乖巧回着，知道他说这些也是为了自己好。
楚若渝出门后，楚蘅便拿了点膳食来到墙角下喂猫，不一会儿，吴伯从院子外走了进来，告诉她：“大小姐，二小姐从裕王府里回来了，正在前院的厅堂里跟老爷求情，老爷他，让您到厅堂里去一趟。”
楚蘅觉得心口忽然被揪了下，她敛下心神对吴伯道：“好，我这就去。”
吴伯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想了想，他还是止住了，默默跟在楚蘅后面。
走到厅堂外时，楚蘅见到楚璟正要给楚鸿詹下跪，被姚氏给拦着，楚鸿詹也不会真要她下跪，毕竟她大着肚子。
“姐姐你来了？”见到站在门外的人，她惊喜地看向她，对着她演戏道：“姐姐，当年是楚璟年幼不懂事，还好你没事，你给我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她拉扯她的手，声泪俱下。
楚蘅目无表情地将手抽回，看也不看她，冷冷地说：“当年你年幼不懂事，那去年呢？你向贵妃娘娘借来宫中五十侍卫，将我从裕王府里带到城郊，想要在城郊里把我秘密处死，那也是年幼不懂事？”
“阿璟！”
楚鸿詹万万没想到还有后面这茬事。
楚璟吓得颤抖了下，狡辩道：“没有啊爹爹，那都不是女儿做的，是姐姐误会了啊。我嫁入王府后不久便怀了身孕，怎能腾出身子做出那样恶毒的事？”
“楚璟，既然做了就敢认，你这副样子，当真让人恶心！”楚蘅十指紧攥，恨不得给她扬几个嘴巴子，看她能不能记起来。
“我知道当年是我不对，我给你下跪，我给你下跪好不好？但求你不要为难我娘亲，她年纪大了若是被赶出楚家家门，就真的没颜面活下去了。”
楚璟哭着就给她下跪，姚氏在也一旁边扶着她边跪着。
楚鸿詹皱了皱眉头，眼里到底是露出了不忍，楚璟是被他当成掌上明珠来疼爱的，此刻见到她怀着身孕还要做出这样的事，多少有些心疼。
“阿蘅，要不先让她起来吧？”但大女儿还在这儿，他也不好做得太过，只能开口跟她求情。
“爹！她们是在给您演戏呢！您知不知道她嫁入顾家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将我赶尽杀绝！她们在顾家对我做的那些事哥哥都可以作证，您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回呢？！”
楚蘅恨铁不成钢，他对这对母女永远是一再纵容，不然她们也不敢在楚家如此放肆。
“我...”
楚鸿詹十分为难，面对下跪的母女和多年亏欠的大女儿，他作为一家之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权衡才是对的。
“她们愿意跪就让她们跪好了，此刻她们也就是装模作样给我跪一跪罢了，可我是差点把命给赔上了啊，还有小倩的命！”
她对着自己的父亲斥责，强忍着没有让自己流下一滴泪。
“啊，我的肚子，娘，我的肚子好疼...”
眼见着楚蘅和楚鸿詹吵起来，楚璟按着和姚氏商量好的，捂着自己的肚子倒在地上痛苦地叫出声。
“阿璟，你怎么了？吴伯，快去找太夫！”
果然，见到楚璟捂着自己肚子，楚鸿詹就再也撑不住了，将人从地上抱回了楚璟闺房。
姚氏假模假式地给楚蘅道完歉后亦是跟了上去，方才还哭哭闹闹的厅堂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楚蘅站在原地，忽然就觉得荒诞得很，明明自己才是受伤害的那个，可到头来，反而是刽子手得到了呵护。
她悲凉地笑了笑，走出楚家家门。
在自己父亲面前，有那对母女在的时候，她往往是被忽略掉的那个。
第九十三章 扣留
走出府外，她漫无目的走在街道上，天空中不知不觉飘落下绵绵细雨，伴随着浓郁的春寒陡峭，浸得人骨头发冷。
大街上的行人都纷纷跑回了家里，唯有楚蘅一个人在冒着雨往前走。
年节将至，出门的人大多都是要采购过年的物品，许多铺子这会儿见下雨了街上行人寥寥无几都纷纷关门了。
不一会儿，街上安静下来，一辆马车忽然划破长街上的宁静，停留在楚蘅面前，车内的人幽声开口道：“将人带进车里来。”
“是。”
车夫下车对着楚蘅道：“楚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你家主子？”
她神智恍惚地睁开眼，想要瞧清楚车子内坐着的人。可她刚一抬头，便觉得有绵绵细雨在自己眼前飘落下来，她的眼睫，面颊全被细雨浸湿，倏然间头一沉人晕了过去。
凌川当即将人带上马车。
“回宫。”
顾承乾盯着面前昏迷不醒的人，沉声开口。
“是。”
马车当即朝皇宫驶去。
“去太医院找位太医过来。”坐在圈椅上的顾承乾盯着凌川将人放到他榻上。
“是。”
凌川抬脚就往外走。
忽然，他眼神一转，改口道：“慢着，将给贵妃娘娘养胎的那位苏御医叫过来。”
“属下明白。”
凌川再次离开。
他装作不经意间来到苏仁贤的驿馆里，对着屋里正在清点药材的人躬身道：“苏御医，太子殿下宫中有人需要救治，有劳您过去一趟。”
苏仁贤转过身看他：“太子殿下？”
“正是。”凌川垂首。
苏仁贤敛敛眉，觉得奇怪：“中宫里向来是由宋太医去看诊。”
凌川回他：“宋太医不在太医院里，卑职是随口问了个小黄门，才寻到这来的。”
“那好吧。”苏仁贤未有多疑，跟着他去了中宫。
进去给顾承乾行过礼后，苏仁贤便开始给楚蘅把脉，她身上已经换上一身干净衣裳，原来湿透的衣裳被丢弃在床榻前。
苏仁贤没有多看，收回眸光细心给楚蘅诊脉。
片刻后，他将把脉的手收回，来到顾承乾身前回禀：“回禀太子殿下，这位姑娘是淋雨感染了风寒才会昏倒。微臣这便给她开副药方，将她体内的寒气驱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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