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楚璟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就被姚氏搪塞回去:“不用为我忧心,你爹爹若是铁了心把我赶出楚家,我也认了。”
她低下眉眼,不让她见到眼里的失落。
楚璟咬咬牙,有了姚氏的安慰,她的心能定下来了些。
到了夜晚,见到顾沅花天酒地地从偏院过来时,她刚刚松快下来的心又揪了起来,顾衍都要回京了她不知道他为何还能如此心安,冷漠地道:“我今日心情不好,你到偏院去睡。”
“你心情不好就让本少爷我到偏院去睡?老子心情还不好呢!”他踢开她搁置在床榻前的鞋履,脱了鞋就上榻。
“满身的酒气,熏到我了!”
见说的话对他没起作用,楚璟抽出一旁的枕头扔到他身上。
“贱蹄子,敢这么对老子?!”
顾沅火了,抡起手就要对她动手,她亮起自己肚皮,对着他叫嚣:“来啊,往这儿打!”
顾沅的手停在半空,最后收了回去:“你最好给我老老实实的,别他妈来惹老子。”
他就是为了顾衍回京的事才借酒消愁,谁知回到这来又被这个女人给激到了,心里的火更是顶到极致,但此刻见到她大着肚子自己也不好对她动粗,便挪了身子躺到茶榻上,不与她闹了。
楚璟也翻身睡过去,跟他憋着气。
顾衍给荆州百姓分发兵器,修筑边防线的事在朝中传得越来越盛,朝中大半的人都开始对他改观。御史台的言官们感受到的压力越来越大,他们不知道淳元帝会不会给顾衍加官进爵,让他反过来治他们的罪。
中宫里,顾承乾面色沉着地坐在铺着毛毯的琉璃椅上,眼神冷得吓人,像是覆着一层寒冰。
婉儿匍匐着跪在台阶下,向他禀告楚若渝跟苏仁贤那日在驿馆里的谈话内容。这是她主动与苏仁贤走近两个多月以来打听出来的,他透露给她的信息不多,单是这两三句话,足以叫顾承乾的面色冷若寒潭。
“他居然都查到了这儿。”顾承乾扶着琉璃椅的手慢慢收拢,最终紧攥成拳。
“他在宫里头没人,应当是查不下去了。”婉儿身子微微颤抖,小心回话。
“当年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了,就连那个老太医的家人...”说到这,他抬眸看一眼台阶下的人,将话收了回去。
他皱了下眉头,开口道:“好了,这件事先到此为止,姚贵妃那儿怎么还没动静?”
婉儿的身子抖了抖,克制住情绪回话:“姚贵妃她每日用安胎药时都十分谨慎,都会先用银针试毒,且她的贴身衣物都不让奴婢碰到,奴婢每日都只能在殿门外守着...”
顾承乾提醒她:“你虽近不了姚贵妃的身,可你忘了一个人。”
婉儿踌躇着:“您是说,苏太医?”
“他是姚贵妃点名要用的安胎太医,几乎每日都会去给姚贵妃诊脉,调剂药物,你要把握住机会。”
他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
婉儿不敢再有懈怠,忙叩首回:“奴婢明白。”
“下去吧。”
他开口道。
等她离开,在门后边候了有一会儿的侍卫凌川才敢走出来,对他道:“殿下,钟良两口子很老实,在郊外您安排的田地里每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敢有僭越之举。”
顾承乾的眼里还是有不满,嘱咐他:“顾衍就要回京了,千万不能让他打听到钟良一家的存在。”
凌川低下头道:“明白。”
姚贵妃的胎儿过了头三月,她时刻提着的心也算是松了一半。苏仁贤每日都到她的玉蓬殿里为她诊脉,只有见到他,姚贵妃才能完全安心。
“虽说是过了头三月,但娘娘进口的东西和贴身的衣物要警惕,万不可掉以轻心。臣之前开的药您让人继续每日煎上一副,分两次服用即可。”
每回给她诊完脉,苏仁贤都要叮嘱她一轮,这些话来来回回的,她也不嫌腻得慌,就怕错过什么细微之处,让肚里这个孩子没了。
而他每次从玉蓬殿离开,都是婉儿送的,来来往往久了,苏仁贤跟她愈发熟络起来。
他不是个心热的人,在宫里几乎没什么朋友,楚若渝还是他入宫之前俩人在一次交流学问时认识的,他们俩人互相赏识,最终才成了挚友。
而他跟婉儿渐渐熟络,完全是因为那日她淋了她肩膀来替他挡雨。
相处久了,他便觉得她是个明辨是非的宫女,做事谨慎小心,从来不允许自己犯错。
这样的她,与自己实在太过相似。
在宫里头做事,大家都不容易。
有时有个人能说说话,挺好的。
“给你的。”
出了玉蓬殿,苏仁贤从药箱里拿出一块点心。
第八十七章 情愫
“给我的?”
婉儿呆了呆,不敢伸手接。
“是啊,方才在殿里你家娘娘赏我的,我便偷偷留了几块。”他说着,竟又从药箱里拿出两块。
“婉儿不能要,这是娘娘赏给您的,您吃。”她推脱。
“哎呀,我已经吃过了,给你你就拿着。”趁着宫道上没人,苏仁贤给她塞到手里。
手里捧着软糯的糕点,婉儿往四周瞧了一眼,才敢用袖口遮住嘴角小心翼翼咬下一口。
“别怕,我替你看着。”
苏仁贤警惕地望着四周,就怕忽然撞上人。
“真好吃,谢谢您。”
她进宫里这么久,还从未吃过宫里的糕点,宫女的吃食也比太医院的要差上许多,只有当了官的宫女,才能随意享用这样的糕点。
“我知道你一定没吃过,所以想让你也尝尝,你们女孩子最是喜欢这些甜甜的糕点。以后我多带点给你,让你尝个够。”
他的话里,已然不知不觉带了一丝宠溺。
“不了,有这些就够了。”婉儿急忙拒绝,小脸上写满焦急。
“不必与我这么客气。”苏仁贤不好意思笑了笑,随后他像是想起什么,随口问她道:“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婉儿咽下嘴里咬着的糕点后,才轻声回他:“奴婢姓钟,单名一个婉字。”
“钟婉,好,我记下了。”
苏仁贤笑开了眉眼,这大抵是他在入京后第二次笑得这么开心。
第一次便是认识楚若渝的时候。
他觉得从这一刻起,自己在这京里也算是有了两个朋友。
“到了。”
看到太医院的匾额,婉儿提醒他。
“好。”
苏仁贤豁然抬腿走进去。
婉儿叫住了他,小声道:“苏太医,奴婢没什么手艺,但是绣工还行,您以后若是有衣裳需要缝制,可以找奴婢。”
“好。”
他再一次开口。
看着他再次转身进去,婉儿才收回眸子,盯着手里还捏着的半块糕点,低头离开。
“何事这么高兴?”
楚若渝过来找他,恰好见到他这副满面春风的样子,他极少这样。
“没事。”
他收回面上笑意,有些惊讶他会过来,问他:“怎的突然过来?”
“顾衍明日到汴京,我还是想着过两日给你们俩人引见一下。”
这段日子他思虑了很久,还是决定让他和顾衍认识之后再说,没准认识顾衍后苏仁贤会改变主意。
“看来你还是不死心。”
苏仁贤将药箱搁置到柜台上,活动了下筋骨。
楚若渝也很为难:“仁贤兄,你是知道的,我不会轻易求人,除非迫不得已。”
“打住,我答应你见他一面。”
他们俩人多年的情谊,苏仁贤不想因为这件事让彼此的关系有隔阂。
“谢谢。若是最后你不肯相帮,我也不会怪你,我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
楚若渝拍上他肩膀,让他放宽心。
苏仁贤嘴唇抿成一条线,点了点头。
次日,楚蘅和顾衍等人总算是踏进了汴京。
城中百姓熙熙攘攘,好多人都知道今日顾衍进城,俱自发在两旁候着迎接他。
他走时还是一个无名无利的小卒,也就三五好友肯来送他,今日再次回来,却是不一样的感觉。
进城时顾衍不再和楚蘅坐在车厢内,他骑在马鞍上,看着前来迎接他的百姓,人不算多,但他心里已知足,说明他做的那些事渐渐被更多人知道了。
顾言昌看着这些前来迎接顾衍的人,不满道:“好小子,你的名声都快要盖过你老子的了。”
顾衍意气风发地回他:“您得服老了,再过两年只怕没人记得您了。”
顾言昌仰头大笑,看到自己的儿子能这么有出息,他心里高兴得很。
队伍行到街道的岔路口时,陆燃驾着楚蘅的马车往丞相府而去。
顾衍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但想到有楚若渝在前面等她,他也只好先回裕王府。
她说过,这件事情让她自己解决。
马车还未行到丞相府门口,陆燃就见到了楚若渝的身影。
“楚姑娘。”
他对着车帘内的轻唤。
从马车踏入汴京起,楚蘅的心就一直提着,她很想让自己冷静下来,梳理好全部情绪再下车见他。
可此刻当他真正站在车门外,她却觉得自己一路上所做的一切准备都没起任何作用。
“阿蘅,我们回家。”
楚若渝来到马车前,掀起车帘布,朝她伸出手。
这一幕,跟当初她在宫门外见到他伸手扶着楚璟下马车的那一幕一模一样。
“哥哥。”
她张开口,眼泪也跟着流下来。
喉咙里面被一团东西堵着,疼得她只能无声地看着他哭。
“来,小花猫,我们回家了。”
楚若渝瞧她这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的样子,笑着将手往里再伸进去了些。
楚蘅伸出手,掌心相覆,她在他的牵引下,走下马车。
“我让吴伯煮了你最喜欢的糯米汤圆,到家就能吃了。”他抹去她脸上的眼泪,哄她。
“嗯。”
楚蘅泪眼婆娑地点头。
楚若渝紧紧抓着她的手,俩人顺着光朝丞相府的方向走。
不远处的顾衍见到这一幕,扬了扬嘴角,才安心地回裕王府。
“大小姐回来了。”
吴伯也早在门口候着,见着楚若渝牵着一个与他一般大的姑娘进门,便知道她是长大了的楚蘅,满脸慈祥地道:“真是女大十八变,大小姐出落得真好看。”
“吴伯伯。”
楚蘅暖心地叫一声后,朝他扑了上去,紧紧抱着。
“对我都没这样的待遇呢。”
楚若渝羡慕地看着吴伯,酸溜溜地道。
“大小姐这是将老奴当做家里长辈了,在给长辈行礼呢。”吴伯乐呵呵笑着。
楚蘅抱了他片刻,任由他像小时候那样拍拍自己后背后才肯松开手,她抽了抽鼻尖道:“吴伯伯,我要吃您煮的汤圆。”
“哎,在里边呢。”
楚蘅赶紧挽上他和楚若渝的手,笑呵呵往府里走。
走了没几步,迎面撞上楚鸿詹和姚氏。
第八十八章 对质
“这是?”
楚鸿詹眸光微滞,姚氏挽着他的手,俩人原是要出门置办府中银器的。
楚蘅看到他面露惊诧,便知道楚若渝没将她要回楚家的消息告诉他,她松开挽着楚若渝和吴伯的手,缓缓走上前朝他下跪,垂首道:“父亲,是阿蘅,阿蘅回来了。”
她克制住了情绪,但声音里的哽咽却没能克制住。
“阿蘅,真的是你?”
自从朝堂上的惊鸿一瞥后,楚鸿詹拼命告诉自己她不会是自己的女儿,尽管看着楚若渝像发了疯似的相信她,他也没让自己陷入这团迷雾。
他觉得自己是一家之主,应该领着一家人往前走,而不是沉溺在过去的重重纠葛中。
“是女儿。”
楚蘅抬起头,泪流满面。
多年的委屈顺着滚烫的泪水往下滴落。
“来,你先起来。”反应过来的楚鸿詹将她从地上扶起来,自己的女儿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在这一刻他原本坚硬的心忽然变得柔软起来,想要尽可能地弥补她些什么。
他攥着她的手,俩人朝厅堂往回走。
姚氏欲要开口,最终还是默不作声跟上去。
楚若渝和吴伯紧随其后。
“你坐下,跟爹爹说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何事?你是如何从当年那场大火逃出去的?”
看着楚蘅坐下,等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楚鸿詹才敢开口问她。
楚蘅看向姚氏,浸着泪水的杏眸中生出怒火来,紧盯着她道:“父亲,我想您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九年前的那场大火,就是您的妾室姚氏和您的女儿楚璟放的。”
楚鸿詹顿时看向姚氏,尔后喝斥她道:“阿蘅!此话不可乱说!”
楚蘅悲凉地笑了笑:“九年前,姚姨娘和楚璟趁着父亲您和哥哥远赴青州治理洪涝灾情,趁机将女儿迷晕在闺房中,打算纵火烧死女儿。那一晚,女儿被浓重的烟雾味呛醒,醒来时发现房内早已着了火,只有女儿的丫鬟小倩在屋门外大声敲打房门,试图要将女儿叫醒。她想打开房门,但以她的力气却怎么都冲撞不开,房间屋门和窗户早已被她们母女俩叫人锁死。”
楚鸿詹震惊不已,问她:“那府上其他人呢?”
楚蘅冷笑:“哼,有了她们的命令,府上其他人哪敢来帮我灭火,他们都怕引火上身。唯有小倩一人肯忤逆她们的意思,也正因为如此,女儿才能从那场大火中逃出来。”
“阿蘅,我知你不喜欢我和阿璟,可没有的事你也不可胡乱捏造出来。你房间着火,我们是万万不愿看到那样的事发生的。”姚氏捏着帕子,面色并无慌乱之意,井然有序地说出自己早已想好应对她的话。
“我便知道你会抵赖,那你看看这是什么?”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一块芙蓉玉佩,放到她眼前。
姚氏捏着帕子的手明显一紧。
“这!这不是阿璟满月时我送给她的吗?!”楚鸿詹拿过眼前,仔细端详。
“没错,便是楚璟身上那块。她放火时太过匆忙,不小心在我房间里掉落的,上面的挂绳还被烧掉了一截。”
众人见到连着玉佩的挂绳确实有一截被火给烧掉了。
楚鸿詹震惊不已:“那你是如何?”
“那晚我醒来后,想起之前哥哥和我捉迷藏时总喜欢爬到房梁上躲我,我便顺着他告诉我的,一点点从床沿往上爬,爬上房梁后从屋檐上逃了出去。小倩脱下她的衣裳让我穿上,说院子外面有姚氏的人在守着,让我换上她的衣裳装成她混出去。我以为等我逃出府后,她会想法子溜走,可没想到她竟用我逃出来的法子爬进我闺房,代我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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