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宁是笃定了心思要与赵启骁斗起来,至于结果是好是坏,他已经不会去衡量,早已被仇恨冲昏头脑。
“贵妃娘娘用心良苦,想必终有一日殿下会知晓。”
便是心里想的与曹贵妃一样,花蕊也要说些宽慰主子的话,让她好受些。
“你不必说这些花言巧语来哄骗本宫,本宫自个生的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本宫心如明镜。”
赵启宁由来不比赵启骁沉得住气,这一点曹贵妃心知肚明。
若是赵启宁好好待着,不顾外面的流言蜚语,还能保下这条命。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可他若是忍不下这口气,便会把性命都赔了进去。
花蕊噙下眸子,没有再说话。
她感受到曹贵妃的痛苦,却无言以对。
殿内的宫灯灯芯一点点变得微弱,曹贵妃的神色也愈发落寞,仿佛已经能见到赵启宁的结局。
“明日你去同张贤说一声,让陛下有空过来一趟,本宫有话要同他说。”
曹贵妃低声吩咐花蕊,好似下了个很大的决心。
“是。”
花蕊轻声应下,随即退了出去。
次日,忙完朝事的靖桓帝走进福宁宫主殿,曹贵妃赶忙起身朝他行礼。
“有什么事这么着急要同朕说啊?”
靖桓帝人还未坐下,便笑着问她。
近来曹贵妃表现极好,让他极为满意,是以对她的态度也好了许多。
只是,他人刚坐到茶榻上,便见曹贵妃朝他下跪,双手奉上治理六宫之首的掌印。
“爱妃这是何意?”
靖桓帝眉头微皱看她。
“陛下,臣妾年事已高,又时常要照顾小殿下,这六宫琐事早已忙不过来,臣妾今日将掌印交还给陛下,还请陛下能另择妃嫔打理后宫。”
曹贵妃低垂着头,将这番话说得毕恭毕敬。
靖桓帝怔了怔,有些不可置信。
以前的曹贵妃最是看重这些权势,今日竟会主动将掌印交还,如何不叫靖桓帝生疑?
“你这是,对朕不满意了?”
他盯着她,试探性发问。
“陛下误会了,臣妾不敢对陛下生隙,是真的忙不过来。”
曹贵妃温声解释。
靖桓帝神色微敛:“可你将明儿带在身边照顾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何以今日才提出来?”
“原本臣妾便想着等明儿的百日宴过后,便将掌印交还给陛下,如今正合时宜。”
曹贵妃不紧不慢说出心内早已想好的借口。
“是么?”
靖桓帝皮笑肉不笑,还是有几分不信。
“陛下,若是新掌管后宫的妃嫔有任何问题,臣妾都甘愿帮她。”
曹贵妃将头低得更深一些,想要借此打消靖桓帝的顾虑。
“你当真没事瞒着朕?”
看着坐在摇椅里自己玩得正高兴的赵明,靖桓帝沉了沉眸。
“臣妾在后宫贵为贵妃,是三千佳丽中妃位最高的,哪里会遇见什么难事。”
曹贵妃很是笃定。
见她心意已决,靖桓帝也不再强求,只道:“你先起来罢。”
曹贵妃敛起神色,这才在花蕊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子。
靖桓帝心里生了郁结,总觉得曹贵妃这么做是另有所图,他没在福宁宫内待太久便起身离开。
“娘娘,您为何要这么做?”
就连花蕊,也瞧不出曹贵妃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原以为曹贵妃将靖桓帝叫过来是想要同他商量赵启宁的事,却不想是要把六宫掌印交出去。
“只有这么做,本宫才能护明儿周全。”
只有她手中没了权利,那无论赵启宁在外面怎么斗,都殃及不到曹贵妃和赵明。
唯今之计,她既然不能俩个都保全,也唯有舍弃掉赵启宁。
这下,花蕊才算是悟出真谛。
护国公府。
自上次同江稚说过裴清眉的事后,江凝和孟氏便趁热打铁,将他们俩人都约到东院里。
见俩人也算是情投意合,孟氏赶忙将这件事与江尧年提了,想着等元宵过后便将江稚和裴清眉的亲事给定下来。
于是,护国公府内又变得热闹起来,江凝和孟氏忙着给江稚置办彩礼,裴清眉家世好,出身显贵,需备的彩礼自然不能太过简单。
江凝每日都在埋头写礼单,就在他们热火朝天准备江稚的彩礼时,谢沉胥也在忙着与魏向贤布署北椋的事。
很快到了元宵节这一日,京州城内到处是张灯结彩,蹲坐在宫门口好些日子的女子却迟迟不走。
第两百六十二章 拢
“从新岁到元宵节,这女子都蹲坐在这儿,也真是晦气。”
守卫们瞧见那女子是熟面孔,与往常一般啐骂两声。
若不是新岁他们也懒怠管她,只是年节碰见这样的事,心里难免会不舒服。
“别说了,等会趁她睡着咱们还是将她赶到别处去,不然张总管见到,又该骂咱们了。”
另一守卫提议道。
上次张贤没罚他们俩人已算是谢天谢地,若是再在她身上出纰漏,他们俩人的官帽就要丢了。
“你说的是!”
那啐骂的守卫赶忙应声道。
正要往宫内走的相言听到那两个守卫的议论声,奇怪地往墙角那边看去,只见到一满身泥泞的女子蹲坐着,身上还被冻坏了,手脚上的肌肤都皲裂开来。
他垂下眼眸,片刻后缓缓朝那女子走去。
“哎——”
那守卫刚想将他叫住,被另一名守卫给拦了下来。
相言走近她,仔细端详她面容。
瞧见她眉心那一颗黑痣,他整个人怔了怔,连忙将那女子带离。
段云骁曾说过,赵玉瓒被红笺毁了容貌,他见过红笺的真实样貌,也是眼角留着一块红斑,加上她眉心的黑痣,相言断定这是赵玉瓒无疑。
“呜呜呜——”
赵玉瓒见到相言,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泪水已然从眼眶里掉落下来。
“王妃先镇定下来,卑职这便去将殿下带过来。”
相言知道她想说什么,只能先将她安置在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里,随即把这个消息告诉段云骁。
赵玉瓒流落多日,此刻待在干净舒适的客栈里,一下适应不过来。
她坐立不安,只想着能尽快见到段云骁。
她没有想到,段云骁他们竟然也在京州城。
她曾想过到宁王府去,可想到赵启宁的心思全在那太子之位上,压根不会想到自己的妹妹受此待遇,故而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若是段云骁见到今日的自己,他会怜惜自己吗?
赵玉瓒看着镜中丑陋的自己,绝望地闭上眼。
彼时的段云骁正在准备去北椋的事,陡然听到这个消息还有些诧异。
他以为赵玉瓒若是没死也是流落在匈奴,不曾想竟已经回到京州城。
“殿下要做好心理准备,王妃的样貌...”
在段云骁起身要去见她时,相言开口提醒他。
“本王知道。”
他微微顿住身子,尔后毅然抬步往外走。
生怕段云骁会嫌弃自己,赵玉瓒还是命人备了热水,将身子洗了一遍。
她沿路乞讨回来,早已不是以前那副光彩照人的模样。
梳洗完,门外也传来了脚步声。
她想要走出屏风外的脚猛地缩了回来,听到屋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她更是躲在屏风后不敢现身。
“爱妃?”
段云骁犹疑片刻,还是叫出声。
赵玉瓒身子微微颤抖,不敢应也应不出声。
忽而,见到屏风后瑟瑟发抖的身子,段云骁朝她走去,伸出手到屏风后宽慰她:“别怕,你的事我都知道了,那红笺本宫已治她的罪。”
赵玉瓒怔了怔,隐忍快要哭出声的声音,闭了闭眼这才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
尽管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见到眼前这张脸时,段云骁还是惊愕住了。
“呜呜呜...”
赵玉瓒想要开口说话,却已经说不出话。
“你的...”
段云骁这才发现她已然说不了话。
赵玉瓒满脸委屈低下头,手发抖的整个人都不知所措。
突然,段云骁将她搂入怀里,心情复杂宽慰她:“我会找人将你的容貌,你的病给治好。”
那红笺会易容的本事还是段云骁找人教会的,恢复赵玉瓒的容貌对他来说不是难事。
赵玉瓒静静靠在她怀里,她没想到自己一路乞讨回来,到头来竟只有段云骁肯接纳自己。
她闭了闭眼,心底生出阵愧疚。
安抚下她的情绪后,段云骁为以防万一,还是先将她安置在客栈内。
待他与赵启宁做好准备后,再带着她一道去北椋。
元宵节夜,外面到处张灯结彩,江凝也与孟氏他们一道出来赏花灯。
江稚的彩礼都备齐了,便等着日子一到便到裴家去下聘礼。
趁着元宵节,江凝命人去将裴清眉也约出来,让她和江稚一道赏花灯。
孟氏也有江尧年陪着,倒是江凝自己落单了。
“姑娘别怕,还有奴婢陪着您呢!”
见好些在月湖边上游玩的公子小姐都是成双成对的,采荷机灵的宽慰江凝。
“不错。”
江凝心内浮起一丝酸涩,但还是未扫兴地点了点头。
突然,有个孩童从人群中蹿出来,给江凝递上个兔子花灯道:“小姐,这是月湖上的一位公子让我送给您的。”
江凝抬头往前探去,还未反应过来,那孩童已经将兔子花灯塞到她手里,随即便不见了踪影。
采荷还想将他叫住,哪里还见他的影子。
江凝低头疑惑地瞧了瞧,只见那兔子花灯内另有玄机。
上面画了一艘画舫,江凝顺着那画舫图像朝月湖边上瞧,果真见有与花灯上面图案一模一样的画舫。
江凝将花灯递到采荷手里,往月湖边上走去。
翟墨果真已在船头处候着。
采荷要跟在江凝身后进去时,被翟墨拦在了外头。
采荷嗔怒般瞪他一眼,他却当做看不见。
“找我来有何事?”
江凝坐到谢沉胥面前,茶几上已经热好茶水,升起的白雾让外面的花灯景象若隐若现,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没事就不能找你?”
谢沉胥与她耍着嘴皮子。
“难道,你还在躲着我?”
见她不说话,谢沉胥眼眸都冷下来。
“没有啊,我哪有那个闲工夫。”
江凝急忙否认。
“你确实没有,都在忙着给江稚置办彩礼。”
谢沉胥酸溜溜道。
江凝撇了撇眉头,“他是我的亲哥哥,我自然要对他的亲事上心些。”
“那你的呢?”
给她递过一杯热茶后,谢沉胥突然开口问她。
“啊?”
江凝一下没反应过来。
“你的亲事啊?”
谢沉胥复问。
江凝脸色涨红,忙端起茶盏掩饰慌张。
第两百六十三章 道别
“那看来,你并没有想过。”
谢沉胥极少有见到她羞怯的时候,这种时候见到她这个样子,便知道她是慌了心神。
“那世子可有想过?”
江凝不甘心被他这么压着打趣,转而抬眸反问他。
“我自然想过,而且想得还不少。”
谢沉胥转动手中茶盏,将话说得极为晦涩。
“什么叫想得还不少?难不成你想娶好几房世子妃?”
这话叫江凝心中生出阵不悦,脸色也跟着变冷下来。
“男人嘛,有个三妻四妾很正常,更何况依本世子的身份,不多娶几个怎么开枝散叶?”
谢沉胥勾起唇角,仿佛是在说什么极为光彩的事。
“那倒也是。”
尽管后槽牙快要被咬碎,江凝还是笑着回他,不让自己在他面前表露出一丝不悦。
“本世子打算...”
“别说了——”
谢沉胥正准备夸夸其谈,忽然被江凝打断。
他要说的这些话,都不是江凝想听的,亦不屑于听,听了到头来郁闷的只会是她自己。
“怎么了?”
谢沉胥佯装不解。
“你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江凝压着心头涌上的莫名怒气嗔问。
“再过两日我便要回北椋去了,想着回去之前看看你。”
赵启宁和段云骁已经在准备去北椋的事,谢沉胥也该回去盯着这场战役了。
尤其是如今北椋帝被魏明绪忽悠得团团转,便是连魏向贤出面也说服不了他,若是谢沉胥还继续待在京州城,他生怕北椋会有变故。
“那你会不会有危险?”
江凝知道等赵启宁和段云骁找到北椋去,必定免不了一场战役,谢沉胥早已沦为众矢之的,回去没人会向着他。
谢沉胥笑了笑,道:“不会。”
见他笑得轻松,江凝揪着的一颗心才缓缓松懈下来。
“平阳可还好?”
想到她当初那般境遇,江凝心里就不是滋味。
“听八王爷说,她恢复得不错。”
不仅是江凝,谢沉胥也在关注平阳的境况。
“那就好。”
江凝稍稍点头。
忽然,她看到谢沉胥朝她伸出手来,江凝会意后起身坐到他身旁。
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江凝缓缓靠到他肩头上,俩人互相依偎,倒是有了几分离别前伤感的气氛。
“等我回了北椋,贺繁州和你祖父他们便也会着手起事的事,到时候你自己也得万事小心。”
“陆谦是我的人,若是有什么难事,你还是可以找他。”
谢沉胥温声提醒她。
“他也是北椋人?”
江凝稍稍抬头。
谢沉胥笑着解释:“他是燕齐人,只是受过我的恩,我的身份他早就知晓。”
江凝这才清楚,又靠到他怀里。
看着外面热闹的景象,又闻着他身上的松墨香味,江凝困意袭上心头,缓缓阖上双眸。
谢沉胥见她睡得香甜,没舍得将她叫醒,将她抱到马车上后,亲自送她回护国公府。
他临走前,江凝好像听到他在自己耳边说了句话,可她意识模糊,并未听清楚,只以为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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